杀心已动的朱元璋,立即便派遣检校盯住了本案的可疑人犯们。
那龙泉叶家不是别人,正是浙东四先生之一的叶琛家族旁系,族长叶文远乃是叶琛的侄子。
因为叶琛任职洪都知府时,洪都之乱爆发,其被俘时拒不投降被处死,朱元璋也是赞叹他忠贞节烈,还追封他为南阳郡侯。
其早年在朱元璋帐下也立过许多功勋,再加上大明开国之初,官员们严重不足的问题,他们叶家也有不少人得以在朝中做官。
龙泉叶家还有个叶弘毅,曾任职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朱元璋就是防着他是浙东人,才把他调到别处去了,换了个自己信任的滕德懋替代他。
这滕德懋说起来也跟胡翊有缘,还差点做了胡翊的老丈人。
此外还有个叶承宗,在漕运衙门做事。
朱标查着吏部的卷册,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
“爹,按着龙泉叶家所犯罪责,该当株连九族,不知叶琛一家是否与他们分籍……”
朱标有些不好继续说下去了。
朱元璋明白,太子这是怕把叶琛九族也都诛尽了。
对于叶琛这个臣子,朱元璋还是很欣赏的,归降之后做了许多稳定大后方的事,屯田安民、整顿吏治,协同李善长为明军的后勤做出过许多贡献。
朱元璋便命人去户部取户籍来,而后说道:
“若是分了籍,便只诛龙泉叶家一系,如若未曾分籍,就尽诛了吧。”
朱标随后去调户籍,看过后面带着喜色回来:
“爹,叶琛与龙泉叶家早已分家了,也未有财产上的关联。”
朱元璋点着头道,“能免则免吧。”
从这个诛九族的事件里,胡翊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大明诛九族这个事,就看具体的有没有分家、财产独立。
若是两家分了籍、财产又互相独立,一般是不会株连无辜的。
他父亲胡惟中这一支,与叔父胡惟庸也早就已经分家了,毕竟祖父早逝,早已是各自独立,分了户籍。
这么看起来的话,如果未来叔父谋反,也许能够幸免?
可是蓝玉案和方孝孺案,又是个例外。
蓝玉因谋反罪被诛时,家中有个远房族弟叫蓝田,也被诛尽了九族。
方孝孺有一支分了家的直系远亲,一样是被朱棣株连殆尽的。
如此看来的话,涉及到谋反大罪的时候,这一条分籍免罪的法子也就不一定有用了。
过问完“归德府案”后,朱元璋平息了下心情,而后又开口回到了正题上:
“废止金银的法子弊端太多了,咱就先不考虑,只是海防问题就该引起重视,那些驻防官员们在地方上长期任职,难免被腐化,到那时私自出海倒卖的事还是禁不绝。”
朱元璋把目光又投向了胡翊和朱标。
朱标便开口道,“爹,是否可以轮换值守呢?比如以三年为一期,调动全国的驻守官员们变动防区。”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短期内可行,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胡翊心里是很清楚的,海外倒卖这个事儿一旦发展成了产业,很快就会像上次军中“烧家信”那件事一样,化作一个不成文的、大家心中默许的规矩。
就好比后世的满清,大家都知道江南织造局和扬州知府是个肥缺,即便干上一任,也有十万雪花银进账,自然都抢着去。
若是沿海也发展出类似的规矩,只要去干一任驻防官,便能白银万万两的话。
即便你改成任期一年,防区一年一调换,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
贪腐是止不住的,唯一的做法只能是从体制开始,建立完善的国策加以约束。
那便只能放开海禁,毕竟堵不如疏嘛。
开海之后,再设置相应的船舶司,专管出海的事。
比如让两百米长的大型官船出海贩货,畅通无阻,盈利归于国库。
再把民间商船限定在百米以下,叫他们出海要交税,回来的时候按着卖出去的银两账簿,再交一次税。
类似这样的限制一开,自然就管制住了。
如此一来,缺钱的大明也就会变得富裕多了,那些出海搞倒卖的家族,铤而走险的人便会从根源上减少,开始走起正道来。
这话要说起来,开海的好处可就太多了。
再往后快进四十年,朱棣屡次北征,户部一直在表示反对,言称预算不够。
但朱老四依旧能打的瓦剌抱头鼠窜,能追敌深入的一个重要原因,便在于郑和下西洋,聚敛来了无数的财富做支撑。
这还要把朱老四爱面子这事算进去,每次海外诸国来朝之时,进了朝贡,朱棣必然会几倍、甚至是数十倍的返还他们赏赐回去,以彰显大明的大朝上国气度。
如若稍微苛刻一点的话,还能再省下一大批钱,这个预算还要多得多。
朱标的办法治标不治本,显然也难以
令朱元璋满意,但是历史上朱元璋后来就是这样做的,各地军队的驻守者由大都督府隔几年一换。
到后来干脆发展到整个军队都不设主将,遇到战事便临时派将去掌兵,不给他们太多权限了。
但是这样一来,也造成一个问题,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被大幅度削弱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便在于此,不是这个将军练下的兵,用起来便不顺手,临时奉旨拿起兵权打仗,手底下许多人根本就不服你,你也不熟悉这支军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只是胡翊思虑到此处,越发觉得该开放海禁。
何况早些开海,土豆和红薯也能更早些传入中国,大明后期也能拥抱蒸汽时代,不至于落后世界太多再造成晚清被列强蚕食、瓜分的惨状。
恰好朱元璋此时朝胡翊看过来,胡翊便开口道:
“岳丈,依我看来,堵不如疏啊。”
堵不如疏。
当朱元璋听到这四个字时,立即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一僵,取而代之的则是严肃和冰冷。
“怎么个堵不如疏?”
朱元璋立即变了脸,怒道,“叫咱开海禁是吧?”
朱元璋没有再给胡翊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劈头盖脸开始训斥道:
“刚夸你几句,就不知深浅了!”
“幽云十六州刚刚复归咱们中华,北方贫苦至今,人烟稀少。自从那衣冠南渡开启后,天下最富庶之地便集中在江浙一带,宋、元之时又开海,尤其那蠢猪一般的元庭把这帮江浙的士族大家们供起来,现在养虎为患,都留给咱们大明来添堵。”
朱元璋越说越气,看向胡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
“知道咱为啥去看汴梁,看北平吗?”
“因为咱要定都在北方,把北方重新搞活泛了,不能叫他们南方一家独大,这个道理说给你只怕你也不懂,咱为啥要把浙东许多富户强行掳到凤阳去落户?”
朱元璋立即又开始诉苦水道:
“咱要瓦解他们那些家族盘踞在浙东几百上千年的势力,把他们强行迁到凤阳去,以后就以凤阳为都城,咱要在老家打造另一个浙东,把钱粮流通中心转到凤阳来,那些被咱强迁来的富户们偷偷扮作乞丐回去祭祖,沿途路上就散布谣言,到处说咱昏聩!”
“你说咱是为了啥?”
看到朱元璋发怒倒苦水,胡翊自然知道那首从凤阳传出来的民谣: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因为古代历来管制都很严,出行需要用到路引,这些被朱元璋强行迁到凤阳来的江浙士绅们便无法回家去祭祖。
他们就扮作乞丐流民沿途乞讨回祖籍,继而四处散布这些流言。
朱元璋越说越委屈,脸也越来越黑的像锅底,他叹着气自嘲道:
“咱为啥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些事?是因为咱不想过了吗?”
“不是啊,浙东那些士绅要往死了盯,一旦给他们喘息之机,咱们大明多半要乱,咱也知道日后大明若乱,一定是乱在他们身上的。”
说到了此处,朱元璋逐渐平息了怒火,才重新平和着对胡翊说道:
“此事以后休再提,这帮人只可打压,不可以放纵哪怕分毫,标儿也要谨记着咱的话。”
胡翊还未正式提到“开海”二字,朱元璋已经为之大发雷霆了。
这事现在不适合说,便只能以后有机会进言了,好歹金银废止这个事算是挽下来了,至少大明的经济不会以历史上那样惊人的速度崩坏,就先这样吧。
从华盖殿出来,朱标就要到文华殿去了,路上就告诫胡翊说道:
“姐夫,开海禁这事以后能别提就别提,爹的脾气不是闹着玩的。”
胡翊点着头,他暂时不会跟朱元璋讲了,找个合适的机会,不行了再跟朱标说说。
大约过了一会儿,从宫门外来了个统领,过来禀报道:
“驸马爷,宫外有您的家人求见,他说是您大哥。”
胡翊心道,大哥来找自己定是出了什么慌忙的事。
果然来到宫门上,胡显满头大汗,拉着胡翊说道:
“叔父前几日过来,提到将来要给小妹找个好夫婿,劝说爹娘给小妹裹脚,你快回去看看吧!”
胡翊立即赶回家中,胡令仪嚎啕大哭,一双原本洁白的小脚丫变成了青紫色,上面全都是瘀痕和淤血,有点像糖足病人坏死的脚掌那种感觉了。
胡翊一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轻,可就再也忍不了了。
冲上去一把就将胡令仪夺过来。
胡令仪看到了胡翊,立即也是大哭起来,委屈的掉着泪珠,哭的撕心裂肺。
“哥哥!”
“呜呜呜,仪儿不要裹脚,爹和娘不要仪儿了,他们不要仪儿了……”
胡令仪哭的伤心欲绝,那
可怜的模样就好像在胡翊心里扎了一把剜心的刀。
胡显也是过来护住了小妹,抱在怀里一个劲的给她擦拭着泪珠。
胡父和柴氏看到儿子回来,此刻胡翊又板着一张严肃的黑脸。
柴氏先过来解释道:
“翊儿,令仪年纪已然不小了,若再不把脚裹上,以后可就裹不住了。”
胡翊心中怒火中烧,没有说话。
一看到柴氏的话被无视,胡惟中也上来劝道:
“你叔父这话说的对,咱们家出来的女儿,以后也要知书达礼,仪儿是要做个大家闺秀的人,若是再挺着一张大脚,会招人笑话的。”
胡显这时便不乐意了,开口问道:
“那娘也未曾裹脚,怎么没人来笑话娘?”
胡惟中把脸一变,骂道,“逆子!”
胡显当即就回复道,“你骂我逆子我也认,小妹一双白净的脚丫子多好,非得听叔父的话缠缠缠,都缠成啥样了?”
胡父刚要发火,胡显立即又抢着话头说道:
“五天给小妹裹了三回脚,这五天她睡过一个囫囵觉吗?每日夜里疼的翻来覆去!”
“第一次偷偷解了缠足,你们就给人摁在椅子上绑着缠,把小妹差点没疼死,第二次小妹不吃饭,逼得我偷偷给她解开,你把我打一顿,又要给她缠。”
胡显指着小妹那乌紫色快要坏死过去的脚,怒道:
“你看看妹妹的脚,成什么样子了?”
“你是个做爹的?还是个卖女儿的?一定要做大家闺秀吗?妹妹不缠足就做不得大家闺秀,不能知书达礼了?”
胡显今日算是豁出去了,迎来了一次脾气上的大爆发。
正好胡翊又在这里,给了他底气。
胡父此时被长子怼的四处找木棍,又想打人了。
胡显便冷笑着道,“好好打,最好将我打死。”
“你若不将我打死,我便要与你分家,以后搬出去住,凭什么要每日受着你的打压。”
柴氏一看这个样子,立即便叫胡翊道:
“翊儿,快劝劝你爹和你大哥。”
柴氏显然也知道胡显的委屈,这一年来,胡显承受的太多了,上次虽然是父子和解,但那憋屈了许久的压抑并未完全爆发出来。
这一次可就不同了,为了妹妹,也是为了他自己。
现在大哥要争一争了!
胡翊就这么看着,任由大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忤逆父亲自然是不孝,可是大哥这些年不知道多孝顺,已经给他们养成了一个毛病。
遇到一件事大哥只要不低头,那便是不孝。
现在的胡父虽然不膨胀了,但骨子里打压大哥的那一套,已经成了习惯,不让大哥反抗一次的话,父亲也不会知道自己有这些错误之处。
有些事就是这样子的,你无条件的满足孩子的要求,他会习以为常,之后一次没有满足他,就会跟你大闹一场。
同样的,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一直不反抗,他会习以为常继续用他那一套来打压你。
因为你的不反抗,他反而会默认你是接受这些的,他没有错。
这种时候,就要让孩子知道你赚钱来之不易,也该叫父亲明白,他的这些潜意识里的打压会给你带来深刻的心理伤害。
大哥需要一次全力以赴的发泄,胡翊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到来的,终于爆发了。
胡翊今日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叫皇帝派来家中的这四个老兵们,早早的去外面看着。
再有人过来悄悄打探胡家发生的事,先往死里打再说!
别明天又被人抓住机会,参大哥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不过胡翊去寻找四个老兵的时候,聋伯、大武、小武都在,寿伯却不见了。
面对胡显的接连质问,胡惟中一开始显得很愤怒,可是他举起手里的棍子,又轻轻地放下了。
大嫂陈瑛立即趁这时候冲出来,跪在胡父面前说道:
“公爹,胡显自小到大以来,确实有着太多的委屈,就因为他是长子,您什么都对他严苛的很,本来做媳妇的不该来说这些事的,可是再这么下去,您大儿子也快要憋死在屋里了。”
陈瑛心直口快,开始帮着胡显倒起了苦水。
柴氏站在边上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大儿子,充满了心疼。
胡令仪一边自己哭,一边替大哥擦拭着眼泪:
“大哥,不哭,仪儿不哭,大哥也不哭。”
胡显把小妹紧紧抱在怀里,看着胡父一言不发,便要进屋去收拾东西走人。
胡翊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劝一劝了,却偏偏就在这时候,听到寿伯在门外喊道:
“长公主驾到!”
胡翊心说怎么刚才没有找到寿伯,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此时,朱静端一来,大家赶忙来见礼。
朱静端转过身来,暗暗给胡翊使了个眼色,那意
思仿佛是在说,这里的事都交给她了。
然后,朱静端立即搀扶起公婆和大哥大嫂,把胡令仪抱在怀里,无比心疼地问道:
“小妹的脚怎么变成这样了?”
胡翊就说道,“非要给裹脚,裹成这样的。”
朱静端就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个做长公主的,一辈子求着别人把我的脚给医好,小妹一双好脚反倒要弄坏。”
说罢,朱静端立即提高了声调问胡翊道:
“驸马,小妹的脚该不会出问题吧?伤重吗?”
朱静端那点心思,胡翊立即便明白了,这两夫妻便开始一唱一和起来。
“殿下,小妹的脚我之前就看过,脚骨有些伤,现在裹脚太狠,已经乌紫成这般模样,只能尽心调理了,要是双脚因此而溃烂发脓,只怕要……要……”
“要什么?”柴氏和朱静端都急了,一起问道。
“要将两只坏死的脚锯掉,以后便只能卧床了。”
什么?
朱静端先是一愣,然后抱着胡令仪,有些埋怨道:
“请的哪家的裹脚婆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也太狠了吧?”
胡父连连赔罪道,“殿下,都是我们心太急了。”
朱静端点着头道,“公爹的话倒也对,令仪就该裹脚,要做大家闺秀,须得知书达礼,以维护胡家的体面。”
“唉……”
说到此处,朱静端便自己叹了口气道:
“公爹勿怪,静端是个大脚丫子,嫁给驸马也着实委屈他了,如今护不得胡家的体面,说来在您二老面前,也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孝顺。”
朱静端突然开口就是这句话,可把胡惟中和柴氏吓得立即跪倒在面前。
胡惟中接连开口道:
“殿下,这话说的真是折煞臣了,真是折煞臣了啊!”
胡惟中是真被吓到了,急的语无伦次。
柴氏就赶忙辩解说道:
“殿下,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大脚又有什么不好,大脚也能知书达礼,照样是大家闺秀,真要论起大家闺秀这四字,这天下还有何人敢在您面前称第一啊!”
朱静端连忙开心起来,把公婆们搀扶起来说道:
“公爹、公婆夸赞了,静端着实当不得第一,第一该是我母后呢。”
是了,马皇后也是大脚啊!
胡惟中一时间被震慑的大气都不敢喘,他这两天说的话都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真要是治他一个影射皇后、影射长公主的罪名,那项上的这颗脑袋也就别要了。
大嫂陈瑛也是个机灵人,立即过来挽着朱静端的手说道:
“弟妹,公爹、公婆都说大脚也能知书达礼、大脚也能是大家闺秀,那我也是大家闺秀啦。”
朱静端就笑着拉起陈瑛的手,夸赞道:
“大嫂本就是大家闺秀,嗯,仪儿也是。”
说罢,朱静端抱着胡令仪说道:
“公爹、公婆,我想将小妹带进宫中去住几日,陛下和娘娘为我和驸马建了一座灵秀宫,小妹还没去过呢。”
胡惟中连忙点头道,“殿下叫她去,是这孩子莫大的荣幸。”
“嗯,那就说定了。”
随即,朱静端便又问道:
“公爹、公婆,既然大脚也能知书达礼,能做大家闺秀,那令仪缠足与否都不重要了,二老以为呢?”
这一句话算是把胡父给噎住了。
柴氏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朱静端便笑道,“那就不再强令小妹裹脚了如何?”
“此等礼教若是要严格施行,也该先裹了皇后娘娘和我的脚才是,常遇春常帅家中那个婶子,也是个大脚,汤和叔叔、天德叔叔家的婶子也都未缠足,真要说起来就该叫父皇下一道圣旨,在大明境内强行裹脚了。”
胡父和柴氏此刻连声说着“不敢”,哪里还敢反驳半句?
朱静端一看小妹缠足的事解决了,便又教训起了大哥来:
“大哥该当知道《孝经》中的句子,父之命,子不敢逆,大哥不过是受了点委屈罢了,这就忍不住了?”
“慢说是受了几十年委屈,就算公爹要大哥以死尽孝,大哥也不该皱一皱眉头,应当立即去死才是。”
这番话说的真是阴阳怪气。
比阴阳刚才缠足的话还要狠。
胡显自然听得懂是反话,就跟着点起头来,朱静端就劝和道:
“以后跟公爹多说说心事,你有哪些不容易要告诉公爹,他自然就懂你的辛苦了,分家的事不可再说了,我与驸马在公主府中居住,不能随时回来照看二老,大哥若是再离府而去,那咱们就同为不孝之人了。”
胡显点着头,今日他是气也撒了,现在又被朱静端劝和了一番。
解决了这里的事,朱静端便抱着胡令仪说道:
“驸马,你跟公婆交代一声,本宫在府外等你。”
胡翊就假装叹起气来道:
“爹、娘,长公主把话说的这么死,仪儿裹脚这个事就不能再说了,不然咱们家中要受牵连。”
这事胡惟中自然不敢再多说了,胡翊就又来劝和道:
“爹,大哥被您训了一辈子了,维护小妹这事他做的也没错,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也未曾裹脚,不是照样很好吗?此事与裹不裹脚无关,若想要女儿开心快乐,做父亲的就不该伤残她的身体,这事我站大哥。”
胡翊说罢这些话后,也就起身离开了。
这件事主要是观念上的不同,胡父和柴氏再如何开明,也难逃这些封建礼教上的东西。
胡显受胡翊的影响比较多,陈瑛和朱静端又都是大脚,自然不喜欢被人说大脚不好这样的话,自然也是要站出来维护的。
朱静端再凭借她的长公主身份一锤定音,此事也就完结了。
胡翊出府去并未立即回宫,而是买了包茶叶送给寿伯,以示感谢。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他这次通风报信,要不然胡翊今天真不知道如何劝说父母。
如果因为胡令仪的事挑战起封建礼教来了,今日只怕事情又要闹大。
回去的路上,胡翊在马车里夸朱静端道: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怪不得岳丈、岳母都夸你处事沉稳、做事干练又妥帖,我真是娶到一位贤内助。”
朱静端开心笑着道,“你真以为朱家的长公主是好当的?爹那些义子们个个都是刺头,可是哪个没有挨过我的揍,就算标弟小时候犯错,照样叫他哭着在我面前认错。”
胡令仪暂时不哭了,还被二哥和二嫂的话语逗得直笑,可是笑一会儿脚又疼起来了,就疼的又开始哭起来。
在胡翊和朱静端这里,只有融洽与和谐,没有那么多礼教上的东西,胡令仪开心的不得了。
五日之后,坤宁宫中诞下了马秀英的最后一个女儿,朱元璋为她起名叫朱静宁。
朱静端、朱静敏,朱静娴、朱静宁,马皇后的儿女们便都齐全了。
于此同时,龙泉叶家的人抓到了南京,归德府周世昌一族也都带到。
朱元璋要派人审理此案了,一干案犯们便都要抓来过堂。
朱元璋就对胡翊说道:
“咱给你个报仇的机会,到时候也别在静端面前告黑状,说咱这个做丈人的不疼姑爷,抓刘炳的事也由你亲自带队去办,先抓人,后抄家,报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