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翊急了,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显得十分平静。
他一点也不担心,毕竟上一次,胡翊的辩才已经在朝堂上显现过了。
反倒这时,李善长和胡惟庸往这边看了一眼,列在胡翊身后的武班官员们也显得有些诧异。
在他们看来,胡翊不给李相面子,又对着康茂才开刀,那自然是要站到浙东文臣那个队伍里去了。
可是胡翊竟然站出来,反而要弹劾那些言官?
胡惟庸看到侄子出列参人,此刻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他当然希望胡翊能够在此时站出来,和浙东文臣们划清楚界限,以免得李相和武勋们误会。
但要胡翊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应付得来吗?
五个言官对上一个胡翊,就算再有辩才,他也担心侄儿吃亏啊!
果不其然,胡翊刚一开口参奏,那几个言官们立即不乐意了。
何岩站出来说道:
“陛下,臣等实在是冤枉啊,驸马爷如此诬告臣等,实在不敢相认。”
那郭兆奇更是怒气冲冲,出列来当面质对胡翊道:
“陛下给臣等风闻奏事之权,便是要剔除朝堂上的不正之风,臣等上折参奏康茂才将军四宗大罪,却都是据实而言,驸马爷说臣等结党,请问如何才算结党?”
何岩立即也跟着附和,质问胡翊道:
“驸马爷,难道就因为下官等人一起参奏康茂才,便成为朋党了吗?”
“岂有此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这样血口喷人多少有些过了吧?”
胡翊听着这些御史们的质疑声音,不紧不慢的站出来回应道:
“陛下,臣说他们这些人结党,是有根据的。”
朱元璋便在上头问道:
“何根据?”
胡翊答道:
“陛下给这些御史们风闻奏事之权,这是陛下您眼界开阔、高瞻远瞩,想斧正朝堂风气,本是件大好事,只是执行到这些御史手中,就偏颇了。”
“如何偏颇了?”
胡翊论证起来道:
“满朝的官员们都知道,即便是六部三品、二品的大员们,现在见了这帮御史台的言官老爷们,那也得要小心翼翼的应对,就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被这些刻薄的言官们听到了,以为他们是在瞧不起自己。引发此举的原因也很简单,便是因为御史风闻奏事,仅凭怀疑便可以参奏,而无需担责。”
胡翊又说道:
“陛下给了言官御史们这样大的权力,是要广开纳谏之门,那么,这些御史们被陛下委以重任,就更应当珍视自己手中的权力,不可妄用才对。”
“参奏康将军可以是一位御史、两位御史上本即可,他们竟然五人一起奏本,若是再加上中书典签刘炳、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薛以刚,这便是七人联奏了。”
胡翊说到此处,刚才上奏的那位吏部官员立即出列辩解道:
“陛下,臣乃是吏部官,本就有职责整顿吏治,何况驸马爷逐出康茂才女婿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这是大家共知的事。”
薛以刚自辩道:
“臣一片公心,天日可鉴,伏请陛下明鉴。”
胡翊心道,好话谁不会说?
立即便开口质问道:
“你说自己一片公心,那为何七人所上奏折,弹劾康将军的文字大都差不离?”
不等薛以刚辩解,胡翊立即又问:
“你们七人的奏表上,全都奏的是康将军这四桩大罪,真是一个字都不带错的,方才你们对着陛下念过一遍,满朝文武都听得清楚,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胡翊话音刚落,胡惟庸立即出列来附和道:
“臣胡惟庸作证,他们七人奏的四条大罪俱都是一样说辞,陛下,此事说明他们七人事先便有商议,而后一起联合上奏。”
满朝文武们要么是淮西派,要么是浙东派,要么就是保持中立以自保。
朝堂上没有什么外戚在这里,胡翊现在还真就叔父这一个后援。
胡惟庸今日也是亲自下场和几个小官们开撕,为了侄子,脸面什么的就一概都不要了。
他又开口道:
“陛下,正如驸马所说,言官身具特权最不该滥用,今日七人奏一事,还是事先在一起商议、选定时日一同参奏的,他们这些人共进退,已有结朋党左右朝政之嫌,臣请陛下明察。”
胡翊点着头,立即出列开口,直接一句话把这个事情的性质给定死了。
胡翊说道:
“陛下,言官们相互串通都不说了,这吏部乃是大明干系最重之处,就连吏部官员都伙同他们一起上奏了,御史台与吏部结党,今日开了这不正之风,日后可就难说了。”
“你……!”
那几位言官刚要开口,胡翊却是立即提高了声调,转过身去朝朱元璋一拜,请示道:
“臣,请陛下圣裁!”
直接在言官们要说话的时候,搬出皇帝,叫他们闭嘴。
果然,话头一下转到朱元璋身上,那些刚要开口的言官立即生生把嘴闭上。
此时他们再如何急于自辩,那也得先听皇帝把话说完。
朱元璋此时并未急着开口,他看着胡翊,只觉得这个女婿是越来越聪明了。
胡翊既不是淮西派系,也不是浙东派系的。
这次浙东派系想把他竖成个活靶子,伪装出一副胡翊伙同浙东派系想要打压淮西武将集团的架势。
这就是在背地里阴他。
胡翊一上来先向言官们发难,又把刘炳和薛以刚告了个“结党”的罪名,这是要一口气致对方于死地。
胡翊这一手绝不是头脑一热,便做出来的冲动之举。
用这一手,胡翊是在告诉淮西派系,我与浙东这帮子混蛋没有半毛线关系。
但是前面他又得罪了淮西派系,所以这一手,胡翊也是在告诉朱元璋和朱标父子,我在朝堂上做的是孤臣,和两派都没有联系,现在还成了他们的敌人。
读点历史是有好处的,现代人稍微知道一点明史的,都很清楚朱元璋是个集猜忌、残暴、多疑、偏执于一体的泥腿子皇帝。
当然,这里主要说的是他的负面。
这个人的一生,都是把权力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并且爹味十足,最讨厌的就是不诚实、结党营私、小动作不断,以及不干人事。
大明开国功臣朱亮祖,诬告当地知府导致其被杀,朱元璋的做法是把朱亮祖父子抓进京来,用鞭子活活抽死!
他的亲儿子鲁王朱檀,娶的是汤和的女儿,夫妻二人抓了小童子阉割,拿割下来的东西炼丹求长生,最后鲁王妃被凌迟,野史传说鲁王朱檀也被朱元璋所杀。
正因为朱元璋的这些性格特征,胡翊参奏被些人结党,真就是精准命中朱元璋的忌讳了。
加之昨夜老丈杆子等了自己一夜,今日在朝堂上这样搞自己,显然他也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
胡翊总不能叫他把邪火都发在自己身上吧。
反正出气筒找着了,结党的罪名也有了,胡翊顺势而为策划了这一出,把自己给摘出来,又给朱元璋送了一份惩治浙东文臣的礼。
至于这份礼收不收,那得皇帝自己的意思,反正胡翊把自己的差事做完了。
再看龙椅上的朱元璋,面对胡翊送的这份礼,他还是收了。
朱元璋本来就把这些文官们视为大敌,毕竟元朝覆灭的一个极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
现在胡翊都把机会送到面前来了。
如何能不收?
朱元璋立即便将目光一凝,两道杀意从虎目中射出,声音变得低沉和冰冷道:
“这话说的不错。”
此时的朱元璋从龙位上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盯着那几个言官,还有户部那个薛以刚。
言官们伙同串联奏事,他还能忍。
但是御史台与户部勾结,这是最不能忍的,甚至已经践踏到了他的红线!
这两处衙门都掌管吏治,并且各自独立。
设立的本意,便是要他们互相牵制,以此来提高监察力度,尽最大可能惩治贪官污吏、卖法徇私。
结果现在,这两个独立的衙门居然有了要联合的迹象。
这才是令朱元璋真正动了杀心的一点!
朱皇帝那如刀子般的目光,先是扫过那五名言官,之后便又扫过刘炳,最后落在薛以刚身上。
朱元璋此时背着手,冷哼道:
“咱给你们风闻奏事之权,不是叫你们这样用的,驸马说得对,既然你们不好好珍视咱赐下的权力,那便该叫你们知道厉害。”
朱元璋立即传令道:
“将这御史台五人,庭杖三十,逐出宫门,流三千里永世不得录用!”
“陛下!”
杨宪立即出列来,便要求情。
但此时的朱元璋,声音冰冷道:
“求情的话不必说,杨宪,你御下无能,真是不如刘基在位时啊。”
朱元璋还不忘趁机挑拨一句,而后开口道:
“着将杨宪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刘炳,庭杖三十,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说罢之后,此时的朱元璋又冷冷看向薛以刚。
他那深邃的二目之中,是根本就不加以掩饰的杀意,被这股子杀意注视着的薛以刚,此刻身体颤抖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上衣衫。
他知道朱元璋的处理习惯,此刻怕是要对自己明正典刑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最后冷冷地道:
“传旨,将薛以刚,腰斩弃于市!”
“陛下,臣等冤枉!”
“陛下,臣冤枉啊……”
言官们开始喊冤,薛以刚也在求饶。
奉天殿里此刻变得乱糟糟的,哭喊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这些都没有用。
只有皇帝允许你辩解的时候,你的辩解才有用。
皇帝不允许你辩解,那便是不打算留这些人性命,即便他们再如何求饶,哭的撕心裂肺也没用。
胡翊深知这个道理。
上一次在朝堂上当搅屎棍的时候,他能够战胜凌说的一个首要的前提,便是朱元璋想让他活,他才有资格申辩,才能在奉天殿上胡搅蛮缠。
今日是同样的道理,朱元璋本也不想给这些人活路,胡翊把舞台搭建好了,给朱元璋这个主角一次唱戏的机会。
那这些言官们的下场自然会很凄惨,薛以刚也是同样的道理。
最终,薛以刚在一片求饶声音中,被武士拖到午门外问了斩刑。
五个言官被打完三十廷杖,也已是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就以他们这个柔弱的身子,都用不着流三千里,有个千八百里的估计也就交代在路上了。
刘炳之所以只被庭杖了三十,胡翊猜想是和他后面还身犯大案有关。
行刑完毕之后,此时的朱元璋坐在奉天殿上,便如同一尊活阎王。
活阎王望着朝臣们,一字一顿地道:
“咱赐下的权力,你们要珍视,若不珍视,这便是下场。”
这是在警告御史台的言官们,以后不要再仗势凌人。
随后,他又转头对吏部尚书滕毅说道:
“管好你这吏部衙门,别等到咱哪天亲自动手清理。”
在又警告完了“结党”这个事情后,朝堂上开始了正常的议事环节。
朱元璋给康茂才赐座,随后散朝之时,赦免康茂才无罪,又发给胡翊一道圣旨,叫他今日晚些去到康茂才府上为其诊治一番,务必将其身体调理过来。
胡翊心里又骂起来了,坏人都叫他当了,最后这个好人由朱元璋自己做。
胡翊这是两头都落不到好啊!
不过今日这场闹剧结束,胡翊也不是没有收获。
今日至少展现出了棱角,上次搞胡翊,凌说死。
这次搞他,五个言官流放,还搭进去一个吏部任职的薛以刚,那刘炳很快也难逃凌迟的下场。
经过这两件事之后,应该能叫杨宪长点记性了吧?
莫挨老子!
省得给自己添堵!
临散朝时,杨宪不时朝胡翊这边看过来,虽然看起来面色和善的在赔笑,但此人是个什么东西,胡翊却是知道的。
胡惟庸笑着走过来,望着这个侄儿眼中尽都是赞赏。
李善长临走时,向胡翊点头示意,似乎二人间的嫌隙有所缓和。
这大抵是因为言官们过于嚣张了,胡翊今日借此事打击言官,朱元璋又警告了一番,以后言官们要夹着点尾巴做人,必然要有所收敛才行,大家都能因此而受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概是因为这个道理吧,李善长才会看胡翊顺眼一些。
“驸马留一下。”
朱标叫住了胡翊,随后和朱元璋三人前往华盖殿。
屏退了左右之后,华盖殿里就又只剩下这三个人了。
朱元璋此刻开心地笑着,可能既有对今日惩治言官之后的喜悦,也有看到胡翊在朝堂上跳脚,因此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很显然,朱元璋现在非常高兴就是了。
他这个皇帝见了言官都挺憋屈的,今日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而且这个条件还是胡翊给他创造的。
朱元璋上来便向他示好,将一对上好的和田玉螭龙镇纸赏给胡翊,开口道:
“今日你在朝堂上十分伶俐,咱赐你个小物件回去使着。”
“谢陛下。”
胡翊接过镇纸,揣在怀里。
朱元璋看他开口叫的是陛下,而不是岳丈,顿时笑着问道:
“生气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开心的笑着,活像个一百六十斤的孩子,解释起来道:
“咱这个做岳丈的今日倒不是在整治你,朝堂上需要些应变,懂吗?”
“是的,陛下。”胡翊回复道。
朱元璋有些不悦了,拿牛眼瞪着胡翊道:
“都说了咱不是存心整治你。”
“去年这时候,你还在京城做游医,今年这时候你已是官居一品了,你这一年升的官儿,比你叔父这辈子加起来都多,咱是怕你飘了,变得骄傲跋扈,故而要在朝堂上挑你与那些文臣们作对,这下懂了吗?”
朱元璋这么一点,胡翊总算是懂了。
胡翊得罪了淮西武将集团,今日朝堂上又挑动他再次得罪浙东那帮文官们。
朱元璋是在叫胡翊做孤臣。
当然,也是在强行把这两股势力推开,让胡翊去得罪两边的人。
以朱元璋对于党争的零容忍,牵连进这里面去,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怕胡翊飘了,才要这样做,而且还要强行这样做
,这反而说明他是爱护胡翊的,因为放心不下怕胡翊卷入党争,才要强行这么搞一回事。
“小婿谢过岳丈,是我目光短浅了。”
胡翊立即赔礼。
也就是朱元璋今日开心,胡翊解决了令他都十分头疼的言官问题,他便笑着说道:
“知道咱是为你好就行,回去了莫在静端和你岳母面前告状就是了。”
胡翊心说,原来你心里也怕着呢?
此时的朱元璋敲着桌子,叫胡翊和朱标端来两张椅子坐在身边。
而后他问胡翊道:
“金银既不能废止,咱们大明自己铸钱的事,该如何来做?”
昨日讨论的话题,现在终于接续上了。
朱标此时也看向胡翊,开口道:
“姐夫,都是自家人,现在关起门来大胆的聊,爹也是怕到了朝堂上再去聊这件事,就不纯粹了。”
胡翊就点头说道:
“岳丈,这个事确实麻烦,但又必须迫在眉睫去做,小婿也只是提一些意见和必须要谨慎小心的点。”
朱元璋点着头,也是怕胡翊再被自己的脾气所影响,不敢放开了说,索性这次先给他个免罪符:
“标儿听着咱的赦旨,今日胡翊在咱面前说什么,都恕他无罪。”
有了这道免罪的赦旨,胡翊还真就放心多了,立即开口道:
“咱们大明银矿和铜矿不足,由此来看发行宝钞是最合适的,可是银子和铜钱不够,纸钞发的太多就不值钱了,到那时一百贯宝钞换一石米,这纸钞用不成,大明就要乱,所以小婿建议要用金银来锚定纸钞的价值。”
朱标立即问道:
“设立宝钞司如何?允许以金银和宝钞互兑,朝廷测定兑换数量,以此来保证大明宝钞的价值。”
胡翊点着头,心说朱标果然聪明,想得快。
不过,单是用金银来锚定宝钞,还是不够稳定。
胡翊便又说道:
“我的提议是,百姓们交税可以以实物来抵税,岳丈现在就是这么定的,这一条今后一定要作为国策坚持下去。”
“此外,商贾们交税便要改一改,改成以1成的宝钞、2成的实物(粮食布匹)、4成白银和3成铜钱一起交税,以此多方向来稳定宝钞价值。”
朱元璋疑惑的问道:
“搞得这样乱,有啥说法吗?”
胡翊便说道,“市面上的宝钞太多,就会变得不值钱,以实物抵税可以稳定物价,缓解白银和铜钱不足的问题,正如太子所说,要设立宝钞司,每日限定兑换限额,准许以宝钞兑换金银铜钱,多环互套才能保证大明钱币的稳定性。”
胡翊又道:
“大明不禁止民间铸私钱,这一条必须要改,铸钱权乃是大明的命脉之一,不能交由他人这么干,岳丈您一定得明令禁止才行。”
虽然话是这样说,胡翊也意识得到自己的底子十分浅薄,这样虽然可以起到稳定货币的作用,但是更深远的影响他一时也就想不到了。
胡翊便又说道:
“岳丈,您该将朝中专精钱事之人调集过来,征询他们的意见,我这个法子只是自己想的,大明目下有六千万百姓,还需要慎之又慎、多番思量后才能做决定。”
朱元璋也知道干系重大,不能照着一家之言就做决策的道理,点着头,但是他又琢磨起来了:
“该找哪些人来谈钱事呢?咱可就犯了难。”
朱标就提议道:
“户部官员专精此事,爹若是担心淮西、浙东两派系互存私心,便找些能精忠报国、中立之人前来谈论此事,此外儿臣还想举荐一人。”
朱元璋问道,“你推荐谁?”
“刘中丞。”
朱标说出这三个字时,朱元璋明显嫌弃的撇了撇嘴角,冷笑起来道:
“那日刘基辞官,咱问他谁可以为丞相,他说自己有丞相才,却不愿做官,要辞官告老。”
“哼!这等清高的东西,还要把他再从青田召回来?何况他懂得钱事?”
朱元璋对刘基的意见是真大!
还真别说。
刘基避开朱元璋的原因,便在于朱元璋刚愎自用,又对他有着太多偏见,难以信任自己。
故而刘基辞官之后,还写了几十条治国的方略之策,准备呈给后世继位的新君。
在他这些遗书所陈奏的国策之中,还就有关于大明钱事革新的东西。
一想到这些,胡翊立即也过来帮忙说话道:
“岳丈,是该把刘中丞召回来议一议,刘中丞虽是浙东人,也确实刚直、嫉恶如仇,他的话可以听一听吧?”
一看儿子和女婿都这样说,朱元璋便点着头道:
“那就立即着他回京来议事。”
可怜的刘伯温,此时怕是刚回到青田老家,连床铺都还没暖热,因为胡翊、朱标哥俩一人一句话,又得往南京赶了。
此事讨论到这里时,楼下有人来报,几件密匣立即便送到了朱元璋的桌上。
在打开密匣看过其中内容后,朱元璋冷笑道:
“浙东的事有眉目了,龙泉叶氏正在当地征粮加赋,私底下违着朝廷的法度向百姓们收重税!”
朱元璋咬牙切齿的道:
“检校们查证到,他们多向百姓加征了12万石税粮,要火速运到归德去补亏空。”
朱标冷笑道,“爹前些日子发下消息,要闲暇的将军们到各地去巡察府库和粮库仓储,没想到这帮人现在急的跳脚,把狐狸尾巴全露出来了。”
朱元璋立即下令道:
“标儿写旨,晓谕大都督府,速派处州卫抓了叶氏全族,扭送到南京来。”
随即,朱元璋又道:
“浙东的消息都来了,只怕是归德和山东的消息早来了,女婿回去看看。”
果然,胡翊回去时,崔海已经回到詹事府等他有一阵子了。
胡翊便将崔海召到华盖殿,当着朱元璋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崔海立即便在朱元璋面前和盘托出了:
“义父,暗桩们查探到,归德府三十万石粮储确实是空的,周世昌全力掩盖此事,正在对当地百姓们加征赋税,以此来补挪用的税粮。”
“此外,山东青州有他的族弟,名叫周世荣,此人是‘张氏商行’的幕后掌控之人,张氏商行做的是青石、杂货的贩卖生意,同时做着漕运往来生意,此次是想伙同周世昌哄骗朝廷拨下的四十万两银子,由他们二兄弟分赃,再拿出一部分填补亏空。”
“岂有此理!”
朱元璋大怒之际,猛拍桌案。
崔海又说道:
“周世荣将劣等花岗石当做青石,以次充好,卖给归德府自己的哥哥周世昌牟取暴利。那些漕运船只表面装的是石料,底下暗层里面装的全都是税粮,一开始是从归德府运送税粮到海外,现在您派去的人快查到当地了,他们正在从青州买粮食往归德府运,证据已被我们抓到。”
朱元璋冷笑着,终于这桩大明开国贪腐第一案,有眉目了。
“抓人!”
朱元璋立即又道:
“标儿继续拟旨,着青州卫查封张氏商行,抓住一干人犯扭送南京。”
“再着陈州卫就近查封归德府粮储,抓周世昌满门押解进京,此事乃大明开国第一贪腐案,咱必定要好好的整顿一番吏治,不杀他个血流成河,这帮狗贪官们便不知咱的厉害!”
坏了!
朱元璋一生气,这归德府案又是如此巨大,只怕这一回也要杀个人头如瓜滚!
胡翊好像又要改变历史了,原本洪武四大案之首,应该是发生在洪武九年的“空印案”。
可是现在空印案还没发生,已经被胡翊提前八年搞出的“归德府案”抢了位置。
这下洪武四大案要改成五大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