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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花花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91   笼中之鸟


    ◎关于逃犯的爱情◎


    卓承最近非常幸福。


    在那天晚上借着情动无理取闹亲了郁安之后,他惊喜地发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虽然表情还是冷冰冰的,但是眼睛里霜雪早就化了个干净。


    私下里,郁安对他也超级温柔的,会伸手摸他的头,虽然像是在摸小狗。


    郁安兴致来了也会亲亲他,虽然只是亲脸。


    郁老师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拍戏的间隙,卓承坐在小马扎上如是想着,眉眼染上笑意。


    场务回来给他送水,“卓老师。”


    卓承接过来,对他懒懒一笑,“辛苦了。很忙吧?”


    场务挠头道:“还好。乔导那边通知今晚加场夜戏,要我来通知两位老师。您知道郁老师在哪吗?我找了一圈没看见。”


    “郁老师?他可能在车上歇着,你去敲敲车窗看看。”


    说着,卓承望了眼周围,末了又掀起眼帘看他。


    那上扬着的眼尾弧度勾人,却又没有世俗的媚态,这让本该凌厉的五官带上别样的性感。


    常务没忍住在心底感叹卓老师真是英俊潇洒魅力无限,然后就听见魅力无限的卓老师低声说:“要不我替你去一趟?正好我有事找郁老师。”


    场务话没过脑:“你们,和好了?”


    “和好什么?什么和好?”卓承眨眨眼,表情非常无辜。


    场务结结巴巴:“这个,没、没什么。”


    卓承眉头一压,显出几分压迫感,“和好什么?”


    场务:“啊,就是大家在说,两位老师吵架闹矛盾了嘛。那几个实习生还偷偷哭呢。”


    卓承没去管什么哭不哭的,抓住他前半句,“没闹矛盾,也没吵架。”


    场务被他严肃的语气弄得脑子发蒙:“哦、哦。”


    卓承站起身,拍拍场务的肩膀,“让大家不要乱猜,等会请大家喝下午茶。”


    他又微笑了一下,“放心,我这就去通知郁老师拍夜戏的事,你先去工作吧。”


    处理完让人不爽的误会,卓承头也不回地去找郁安了。


    脚步不急不缓,只是藏不住的笑意已经从眼睛里溢出来。


    有理由去见郁老师了!


    临时加的这场夜戏,剧本甚至是乔导新鲜出炉的,是对逃犯和季远感情的细化。


    两人花了点时间在化妆间里背下台词,临了出门,卓承在郁安的脸上亲了一下。


    郁安看了一眼他妆容轻薄的脸,默默去擦自己脸上沾到的裸色唇印。


    卓承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抬起他的下巴用指腹帮他擦干净了。


    虽然擦好了,手却没松开,卓承凝眸看着郁安。


    郁安看明白了他深沉下去的眼神,只好拍了一下他的头,“不能亲。”


    卓承靠近喊他:“郁老师……”


    郁安对他越来越熟练的撒娇无动于衷,按住他的额头,“现在不可以。”


    卓承很老实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郁安想了想:“结束之后吧。”


    卓承垂下睫毛,乖乖应道:“好的。”


    至于结束拍摄后卓承把郁安亲得差点生气什么的,就是后话了。


    ……


    逃犯说到做到,一直奉行着“你怎么想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的原则,面对季远的时候特立独行。


    但他开始更细致照顾季远,从前只是喂饭,现在连穿衣服都要帮忙。


    季远屡次拒绝无果,便冷着脸随他去了。


    每天早晚皆是如此,很多事都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逃犯认为这是一个极妙的两全之策,既可以替季远省事,又能满足自己越发膨胀的无法理清的欲望。


    但季远好像并不觉得轻松,任由打扮的样子像个没有生机的漂亮娃娃。


    又一次在夜晚替他脱衣服,逃犯看着这个独属于自己的娃娃,直白地问他:“可以吻你吗?”


    漂亮娃娃不太高兴地回答:“不可以。”


    没去计较他越发不遮掩的冷淡嫌恶,逃犯继续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


    他的语气太过费解,现在的季远已经完全相信他对很多事都一窍不通,像一块不明世事的白板。


    但季远没有教他的意思,甚至连脸都没往声音的来处偏,“因为不喜欢。”


    怕被继续无穷无尽地追问,他拢着仅存一件单薄衣物,将手搭在墙面上向洗手间摸去。


    有脚步声追上来,季远皱起眉,“干什么?”


    “我想帮你。”那人的想法一贯不加掩饰。


    季远不解道:“帮我什么?”


    逃犯说:“帮你洗。”


    这些日子季远早就对阁楼的格局牢记于心,从来都是独立完成自己的身体清洁工作,饶是有视力缺陷也完全用不着其他人在旁边添乱。


    不需要,也没必要。


    没想到已经是成年人了还会被当小孩照顾,他像是难以置信,“你是认真的吗?”


    逃犯握住他的小臂,用实际行动表明决心。


    “我想帮你洗。”


    季远冷静道:“不用了。”


    “可是我想,”逃犯语气幽微,“我想,季远。”


    每当他用出这种语调说话,就意味着事情没有商量。


    但这次季远没有退让,“不行,我不同意。”


    逃犯歪了歪头,“为什么?”


    他顺着季远颤栗的的脊背往下摸,勾着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明明都同意亲脸了,为什么不同意让我帮你洗澡?”


    季远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坚持着说:“人应该有隐私。”


    逃犯低声一笑,没再说话,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季远用力挣扎,“你不要这样!我没有答应!”


    逃犯对他这点力气毫不在意,抱着他大步流星往浴室走,抽空在那张气得发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一向温吞的季远恼火至极,目不能视只能伸手胡乱地打他。


    指甲刮在皮肉上,留下几道渗血的红痕。


    逃犯并不在意,就当是被调皮的家猫抓了。


    他顺畅地走进了浴室,将季远放在墙边,转身去给浴缸放水,在水位升高的间隙,随手从柜子里捞出一颗沐浴球丢进去。


    净澈透明的水面立即染上绯色,色彩层层散开,犹如草木枝叶破土而出般疯狂生长。


    闻着鼻尖溢满的玫瑰味,季远挪动脚步,摸索着墙面往浴室外移去。


    逃犯好像很轻易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关了水后闪身上前将季远堵在门口。


    季远怎么用力都甩不开他的手,眉宇间的褶皱加深,“放开。”


    逃犯听话放开了他的手,又伸手去解他衣服上的纽扣。


    季远立即攥住逃犯乱碰的手,抬起那双白翳层叠的眼睛对着这人所在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警告他:“别做让我讨厌的事情。”


    “你讨厌我吗?”逃犯看着他的眼睛。


    季远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揣摩不了那语句里的情绪,将问题抛还给他:“你说呢?”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哪怕逃犯再不懂感情也感知得到。


    他越过了这个问题,沉着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才拒绝。”


    没等来季远的回音,逃犯开始用逆向思维反推:“那么,是不是只要你爱上我,你就愿意接受这些事了?”


    他严阵以待的语气令季远冷笑,“是!但我不会爱你。”


    逃犯沉声说:“你会的。”


    季远没心情和他争,干脆闭了嘴。


    逃犯完全看不懂他的脸色,很认真地问:“你怎样才能喜欢我?”


    季远想说“怎么都不可能喜欢”,但很快想到什么,面部表情柔和下去。


    他温声开口:“首先,你应该尊重我的意愿。”


    逃犯在让季远爱上自己这件事上表现出高度认真的好学态度,一改随心所欲的作风,在很多时候都对季远言听计从。


    季远很聪明,将自己的自由一点一点从逃犯的手里夺回来,每每提出的要求都卡在让逃犯难以接受又不至于翻脸无情的位置。


    每当逃犯蠢蠢欲动反骨冒出的时候,季远又能很快放缓态度,说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哄人的语气又轻又柔。


    逃犯知道这份温和的态度,不过是技巧高超的伪装。


    但他从不说破,只是眸光沉沉地注视着那双令他着迷的眼睛,听话地完成他要做的事,然后看着季远对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些笑容的相似程度很高,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逃犯并不觉得敷衍,至少比冷言冷语来得温和可亲。


    因为一次次退让,逃犯失去了给季远穿衣喂饭的权利,不能再全凭心意触摸亲吻对方,甚至渐渐地不被允许进入季远所在的阁楼,一天到晚除了送饭时间连季远的面都见不着。


    不能见季远,逃犯表现得越发焦躁。


    他开始清楚,这不是因为没有亲自喂养宠物而生出的憋屈烦躁,而是源于更深层的、让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情感。


    这份情感,让他在见不到季远的每分每刻都觉得烦躁,以至于寝食难安得像个走钢丝的人。


    他疑惑地将自己的感觉描述给季远,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正在翻阅盲文书的季远指尖顿住,隔了几秒才笑了一声,“这是因为喜欢啊。你不是很喜欢我吗?先生。”


    逃犯看着他柔和的微笑,明白事情失控了。


    他因为这人一个简单的笑,烦躁全消,胸膛鼓噪。


    像是身处黑暗的人突然来到阳光下,闻到暖阳中的花香。


    原来季远早已不是宠物,他是逃犯心爱的人。


    【作者有话说】


    电影里这对的故事占的篇幅稍微有点大哈,因为想把故事说完整,我会努力控制哒


    92   笼中之鸟


    ◎一些恋爱日常◎


    乔放拍戏最大的特点是慢,一场戏能反复磨很久,所以哪怕郁卓两人演技在线又配合默契也被磋磨到了冬天。


    临近过年,《远山雾色》剧情走完了大半,乔导终于放手让大家休一个舒服的长假。


    郁安的工作地点和房产大多都在A市,有了假期自然也是飞回那边。


    大经纪人陈一忙得脚不沾地,在郁安拍戏期间只来探过一次班,听说郁安回来便兴冲冲地来为他接机。


    考虑到郁安身份的特殊性,陈一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等在了人流少些的出口,懒洋洋地趴在驾驶座的车窗上,目光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搜寻着熟悉的痕迹。


    果然没隔一会,她就从发现了自家老板兼艺人的身影。


    高挑匀称的青年身穿一件裁剪得当的黑色大衣,戴着遮面的口罩,露在外面的皮肤雪白。


    陈一正要冲他招手,却发现郁安脚步一停,转眸向后看,似乎在等谁。


    他等待的人很快来了。


    来人肩宽腿长,宽松的连帽卫衣和阔腿牛仔被他穿得像是在走名模秀场,头顶随意罩着一顶鸭舌帽,耳骨上闪着亮光。


    嚯,还是个潮男。


    陈一在心底点评,眼睁睁地看着潮男拉着两个箱子走到郁安身边停下,然后掏出臂弯里的红围巾围在郁安脖子上。


    红艳艳的颜色刺得陈一眼睛疼。


    但郁安似乎对这个颜色接受良好,只推了一下那人的肩膀,接着两人就退开了距离。


    陈一抓住机会,对着郁安疯狂挥手。


    郁安很快发现了她,冲她颔首,然后抬步向这个方向走来。


    潮男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距离近了,陈一终于看清了这人帽子遮挡下的那双很标致的狐狸眼。


    哦,是小卓啊。


    陈一了然点头,收起了惊恐和诧异,感叹这只金丝雀真是很得郁老师的宠爱了。


    原来郁老师很喜欢开朗潮男这一挂吗?居然可以为他铁树开花又是签协议又是送资源的,这么久也没腻。


    郁安坐上了副驾,在陈一诡异目光的注视下,等着放好行李的卓承上车。


    卓承拉开后座门后动作一顿,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郁安,这才上车沉默地在位置上坐下了。


    “回枫庭小区那边吧。”郁安对陈一说。


    陈一自然答应,顺嘴问:“小卓去哪?不然先送他?”


    郁安也有点迷茫,转头问道:“你是今天回那边?”


    回A市之前,卓承和他说了过年要回家几天,吞吞吐吐似乎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家里的事。


    知情的郁安非常理解,很快就答应放他离开。


    他答应得果断,卓承不知怎的又不太高兴,沉着脸色给他织完了蹉跎了俩月的围巾,完工后气呼呼地黏着他不放。


    郁安不太明白他生气的点,想顺毛都无从下手,只好先和他一起回了A市。


    回忆结束,郁安听见卓承压低声音回答:“我想先和你一起。”


    这人看上去好像还没消气,郁安思考着哄人的方法,一时没说话。


    以为他在迟疑,卓承语气有点委屈:“不可以吗?郁老师。”


    郁安立马安抚道:“当然可以。”


    卓承抬起头看他,亮着眼睛继续提要求:“我还想和你一起住。”


    郁安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可以。”


    陈一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


    请问呢?咱们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协约包养关系怎么突然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啊!


    不知悉自家经纪人内心的崩溃呐喊,郁安转回脸,对身边美艳的女人说:“那就一起去枫庭吧。”


    陈一克制地点点头,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就踩上了路。


    飞速后移的窗外景色和平稳的车厢形成对照,展现出极佳的驾驶水平,陈一完全无心炫耀,只想快点到目的地之后迅速撤离。


    她不应该在车里,这电灯泡太亮啦!


    郁老师,您回头看看啊,余光里后座的卓承目光都快把你盯穿了好吗!


    陈一压着时段最高车速一路疾驰,到了枫庭后熟练扫脸进小区,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停稳后就很自觉地站在一边。


    郁安自己下了车,将那条针脚粗糙的红围巾搭回肩上。


    卓承只好放弃替他开车门的想法,把行李箱推出来,站到了郁安身边。


    陈一很有眼色地去接他手里的两个箱子。


    卓承手腕一转并不给她,敛眸笑道:“怎么能要女士动手呢?”


    这可是郁老师的行李,他要亲自来拿!


    陈一没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只好打消了帮忙的念头,笑呵呵地说:“那就麻烦小卓了。”


    卓承说“不麻烦”,一只手就能轻松地推着两个小箱子往前走。


    走出几步,他像是觉得缺了什么,又悄悄去牵与他并肩而行的郁安垂在身侧的手。


    卓承的行为越发不加掩饰,在拍戏时为了方便每晚找郁安,把那家连锁五星酒店收购了。


    只为了让郁安不用顾及那层楼的监控。


    这事耗钱费力,简单的一个当红偶像很难将它处理得毫无水波。


    郁安没问他钱哪来的,因为知道这人背地里是来体验生活的贵族少爷。


    此时此刻,贵族少爷在地下停车场牵着他的手,耳钉亮晶晶的。


    郁安目光在那点闪亮上停了几秒,像只被吸引了兴趣的猫。


    卓承觉得可爱,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郁安作势要挣开卓承的手,卓承急急牵牢他,低笑着哄人。


    陈一看天看地,装作没看到他们的互动。


    三人坐电梯上了楼。


    这边房子的户型是一梯一户大平层,出了电梯就是家门。


    待进门几人换了鞋,郁安随手摘下口罩,露出那张俊秀中带着古韵的脸。


    “去书房谈吧?”他示意陈一。


    陈一当然答应。


    这边有人定期在打扫,郁安解下围巾后直接将它搭上了沙发靠背,又对着站在门口半天没动的的卓承开口:“你先随便在房间里逛逛,等会我们去吃东西。”


    卓承牵着唇角答应了,将两个箱子提进大而明亮的客厅。


    开了暖气,脱掉大衣的郁安和陈一去书房谈工作了。


    卓承先去把他随手放的围巾和外套叠好,这才饶有兴趣地参观起郁老师这处他从未踏足过的房产。


    从前卓承没机会也没兴趣涉足郁安的领地,哪怕同住一个别墅见面也都是能躲就躲,以免和冰山似的的郁老师尴尬接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卓承想了解郁安的一切,将从前的缺失完全填补,甚至于更进一步。


    略显空旷的房子风格简单宜居,落地窗就占了客厅一整面墙,残阳洒在厚实的长毛地毯上,看上去很温暖。


    卓承站在窗前看了几秒夕阳,转身去参观其他几个房间。


    主卧客卧面积可观,每个房间窗户都很大,方便主人随时观赏繁华的窗景。


    卓承将郁安的箱子推进主卧,熟练地替他整理衣物。


    衣柜里挂着不少衣物,看来郁老师经常住这里,在卓承都不知道的时候。


    卓承打开箱子,将一件件衣物分门别类按照郁安的习惯放好,顺手把衣架上有些凌乱的外套整理了。


    收拾好这些,轮到处理卓承自己的行李了。


    卓承将自己的箱子拉到客房门前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去了主卧。


    郁安对他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和陈一聊完工作上的事,看了看腕表正好到饭点,顺势问了句:“一起吃饭?”


    陈一立刻摆手:“算了算了,郁老师你和小卓一起就行,我就不凑热闹了。”


    像是为了表明立场,她动作迅速地收好书桌上的文件放回包里,起身告辞。


    郁安没挽留,和她一起出了书房。


    客厅亮着温馨的灯光,墙上的投影正在放映郁安的角色cut,卓承听见开门声就转过头,“郁老师——”


    狐狸眼亮亮的,玻璃珠似的。


    郁安翘起唇角,将穿好外套的陈一送到门口。


    快要离开了,陈一叮嘱郁安:“对了!咱们活动出行还是低调一点,现在的粉丝都火眼金睛的。郁老师你粉丝群体成熟些还好,小卓正当红,在外面被认出来会很麻烦的哦!”


    她对着郁安眨眨眼,笑得妩媚又娇俏。


    郁安知道她是好意提醒,正要点头答应,突然身体一沉。


    侧眼去看,卓承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这会正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在弯着眼睛对他笑。


    郁安收回目光,对陈一颔首,“我们会注意的。”


    陈一笑了一下,站进了刚来的电梯里,“那我就先不打扰啦。”


    电梯门合上。


    郁安拍了拍揽住自己腰侧的手臂,“勒着疼。”


    卓承笑眯眯地松了手,把怀里的郁老师翻了个面,凑上去要亲他。


    郁安清楚这人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用手去抵住他的额头,转移话题道:“想吃什么?是出去还是在家?”


    “都可以。”


    卓承歪头去拱郁安的颈窝,深嗅了一口淡香,倚着他的肩膀,懒声给出最终答案:“还是在家吃吧,我不方便见人。”


    后半句一语双关。


    郁安被卓承含笑的眼睛看得心软,轻声道:“那我做饭吧。”


    卓承直起身看他,“郁老师会做饭吗?”


    郁安“嗯”了一声,没给他机会追问怎么会的,问他:“想吃什么?”


    卓承很会说话:“郁老师做的我都喜欢。”


    “好,我先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食材。”


    话说到最后,郁安尾音一颤,惊异地撑住卓承的肩膀。


    卓承托着他的大腿将人往上颠了颠,对上郁安微微睁大的眸子,挑眉笑了。


    郁安被他笑得脸热,“放我下来。”


    “不是要去看食材吗?”卓承表情正经,“我抱着郁老师去。”


    郁安搭着他的肩膀,“别闹了。”


    卓承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在闹,一手扶腰一手托臀地抱着郁安向屋内稳步走去。


    真是说到做到。


    郁安动了几下身子挣不开,便勾住卓承的脖子不再反抗了。


    冰箱里备着阿姨定期上门更换的食材,样子还算新鲜。


    一直走到冰箱边上,郁安才被放下来。


    重获自由后,他刚准备去拿上层的食材凑个家常菜,忽然被卓承亲了一下耳朵。


    郁安:“……干嘛?”


    卓承靠着墙笑得意味深长,“郁老师的耳朵好红。”


    害羞的样子好乖,想亲。


    93   笼中之鸟


    ◎一些恋爱日常2◎


    过往的经验告诉郁安,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


    郁安装作没看懂卓承的眼神,镇定地转回视线在冰箱里挑了两个番茄。


    晚餐是米饭配家常菜,三菜一汤刚好够两人吃饱。


    吃完饭,卓承很自然地收好碗筷去厨房洗了。


    郁安没和他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移步到了落地窗前,津津有味地看起夜景来。


    已经是第三个位面了,他还是对这些陌生世界里的种种感到新奇。


    他看得认真,没听见身后走近的脚步声,直到有人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


    “在看什么?”


    压低的嗓音响在耳畔,在深冬的夜里显得格外性感。


    郁安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转回身面对卓承,“没什么。”


    卓承贴近他,不着痕迹揽住那节薄韧的腰身,邀功道:“我帮郁老师整理好了行李。”


    郁安这才注意到两个小箱子不翼而飞,“我可以自己来的。”


    卓承低垂着眼睫看他,眼眸里是郁安小小的倒影。


    “我想帮你,”他声音轻得像是微风扬起的羽毛,痒痒地落在人心尖上,“郁老师不要怪我呀。”


    郁安知道这人又在刻意撒娇,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用手去摸摸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没怪你。”


    这份纵容换来了卓承的得寸进尺。


    “那晚上可以和郁老师睡吗?”卓承表情非常无害。


    在卓承告白过后,郁安很少拒绝他的亲热,几乎是有求必应。哪怕有时候卓承任性得有些过分,但只要眼泪汪汪撒娇道歉,郁老师就会很快原谅他。


    但两人从来没睡在一起过,从前因为他们是再纯洁不过的包养关系,后来告白了是因为酒店不方便。


    是的,哪怕卓承保证酒店被买下来了也不管用,每晚亲亲抱抱过后就被郁老师扫地出门。


    现在终于到了郁安认定安全的地带,卓承决定这次一定要爬上郁老师的床。


    但郁安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很无情地说:“家里有客房。”


    卓承去贴郁安的额头,用那双多情勾人的眼睛望着他,“我想和你一起睡。”


    郁安忽然笑了一下,“为什么?”


    这笑容昙花一现,漂亮得惊人。


    卓承忍不住去亲他的唇。


    但被躲开了。


    郁安身体后仰,继续用清冽的声音问:“为什么想和我一起睡?”


    卓承被勾得受不了,可怜巴巴地喊他:“郁老师。”


    郁安捧住他的脸,在薄唇上简单亲了一口,“回答我。”


    “因为喜欢郁老师,”卓承追上去轻咬他的唇瓣,语调模糊,“喜欢郁安。”


    郁安被他摩挲得有点腿软,忍不住把人推开一点,复问:“有多喜欢?”


    卓承哑声说:“特别喜欢。”


    以为郁安是不想被亲,他有点失落,只好牢牢抱住郁老师的腰。


    “那好吧。”郁安突然开口。


    卓承迷茫地看向他,“嗯?”


    郁安继续说:“我说,今晚一起睡吧。”


    卓承眼睛弯了起来,很快又抓住他语言的漏洞,“明晚不可以吗?”


    “可以。”


    “那之后呢?”


    郁安有些无奈:“都可以。”


    于是卓承一改失落,高高兴兴地把郁老师抱进了主卧。


    郁安快被他抱习惯了,也懒得再挣扎。


    进屋开了灯,郁安看见了放在墙角的属于卓承的行李箱,这才明白这人是先斩后奏。


    如果他没同意,卓承恐怕今晚撒泼打滚都要进来。


    卓承讨好般亲亲郁安的侧脸,解释道:“床单也换了,等会可以直接睡。”


    郁安被他的过分周到震住,不知该说什么,“谢谢。”


    卓承只当他在客气,乐呵呵地把郁老师放下来,“郁老师要洗澡吗?”


    郁安答应了,很干脆地去了浴室。


    一身水汽地出来,他刚好碰见卓承从外面进来,“去哪了?”


    卓承很乖地说:“把外面的灯关了。”


    没想到这位少爷这么节俭持家,郁安下意识地说:“谢谢。”


    “不客气的。”卓承挠挠头,耳朵上的耳钉随着他的动作迎着灯光细微闪动着。


    郁安被那点光吸引,上前点了一下卓承的耳朵,“这个要摘下来吗?”


    他黑亮的眼睛视线聚焦在那里,显出专注的模样。


    卓承笑了,拉着他的手去够自己的耳钉,“郁老师帮我好吗?”


    “嗯。”


    郁安认真点头,然后小心翼翼伸手去碰那个银饰,刚开始有些迟疑,摸清结构之后就很顺畅地将那和圆环取下来。


    原来卓承没打耳洞,这是耳夹。


    卓承被郁安用心观察的样子勾到,附身贴近他,“好乖啊,郁老师。”


    郁安攥紧耳夹,面无表情地赶他:“浴室里有洗漱用品,你的睡衣应该还在箱子里。”


    卓承从善如流地撤回身,抬步去开角落里的箱子,“我找找。”


    郁安坐在床上,看卓承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塞进衣柜,和他的衣服紧紧挨在一起。


    他没发表意见,靠上了柔软的床头。


    暖气一直运作着,郁安刚觉得嘴唇有些干,就听见收拾衣服的卓承说:“杯子里有热水的,郁老师你喝几口。”


    怀疑他有读心术,郁安扭头去看,果然在手边的柜子上看见半杯热气氤氲的温水。


    见郁安端起水杯安静喝着,卓承满意一笑,拿起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郁安有一搭没一搭喝完了那半杯水,没等多久卓承就出来了。


    卓承一边扣着棉质睡衣的扣子,一边看向郁安,“郁老师久等了。”


    他出来得急,头发还湿着,打湿了还没扣好的睡衣领口,有水珠顺着蜜色的肌肤往下滑,在清晰饱满的胸肌留下痕迹后继续往下,被余下的布料吸尽。


    郁安没去想他这幅尊容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提醒道:“吹干头发,浴室里有吹风机。”


    卓承扣好衣扣,听话地折身回了浴室,嗡嗡的吹风声响了一阵,又很快安静下来。


    头发半干后,卓承重新走出来,在郁安沉静目光的注视下走向主卧的大床。


    他上床的动作有些僵硬,上来了就老老实实躺在一边,一动不动像是原地睡着了。


    郁安随手开了盏夜灯后就暗灭大灯,房间里的光线幽微下来。


    郁安没说话,安静地躺了下来,认为卓承很快会找理由越过两人隔着的“鸿沟”。


    果然没多久,他就听见卓承小声问:“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郁安。”


    这个时候又会叫他的名字了。


    郁安轻声答应了:“可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卓承最先在被子里碰到的是郁安的手腕,动作停顿一下,又顺着手腕下滑,牵住了郁安的手。


    另一个人的体温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郁安侧目看了一下卓承的脸,发现他正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抖着。


    明明亲吻和拥抱都做过了,在一张床上牵个手都会这么紧张。


    郁安又一次感叹卓承的纯情程度,谴责自己思想不纯。


    担心他会紧张得一晚上不睡,郁安挪身过去。


    呼吸交缠后,卓承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


    郁安无声一笑,贴上去亲他紧闭的眼睛,“晚安,卓承。”


    卓承指尖穿过郁安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晚安,郁安。”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90%!]


    许久卡在89%的数值终于转整,郁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口发涩。


    卓承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性格秉性和郁安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但对感情的郑重专一程度是一样的。


    他们眼睛里闪动的光芒是一致的,这就是郁安能在初见时认出他的原因。


    或许不该再抓住世界剧情不放了,只要卓承本人选择他,那设定好的“未来”就是一纸虚言。


    接下来的好多日子,卓承和郁安晚上都一起睡在主卧。


    刚开始,卓承每晚只要牵着郁安的手,就能老老实实睡了。


    没多久,他开始在睡前向郁安提出抱一下的请求,郁安答应了,于是两人抱了一下就继续牵手睡了。


    后来,郁安每天早上都从卓承怀里醒来,也渐渐不去管这人到底要牵还是抱了,舒心地窝在他的胸膛睡上了回笼觉。


    当然,晨起时遇上特殊情况的概率也不是没有。


    要是郁安没醒,卓承就悄悄松手,帮郁老师捂好被窝后就疾步去了浴室。


    但也有两人的都清醒的时候。


    这种时刻卓承的脸比郁安还要烫,怕冒犯到对方一样身体一个劲后挪,耳朵红红地叫“郁老师”。


    这样一直逃避也没不是办法,郁安垂眸道:“我帮你吧。”


    卓承反应都慢了半拍,“……啊?”


    郁安知道他恐怕要面红耳赤地拒绝,堵上他的退路,“我也不太舒服。”


    说着,他抬起眼睛,伸手去抱卓承的脖子,“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郁老师眼尾发红寻求帮助的模样太有冲击力,卓承被刺激得昏了头,紧紧把人揉进了怀里不舍得说个不字。


    烈火燎原不外如是。


    情到浓时,卓承在郁安瓷白的颈侧喘息,没忍住把那块皮肤吮吸得通红,犹不满意,又抬头去舔郁安的耳垂,挤出混乱暗哑的一声:“哥哥。”


    郁安指腹一紧,换来了卓承的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说】


    脖子以上脖子以上,审核大大辛苦,给您递茶


    94   笼中之鸟


    ◎一场跨年烟花◎


    那次之后,卓承每次装乖都喜欢叫郁安“哥哥”,郁安一听到这个称呼就会联想到不健康的事,总会红着耳朵要卓承闭嘴。


    卓承没有闭嘴,笑吟吟又要叫他,往往会被无情捂嘴。


    再欺负人就过了,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打住话头,很快就软下态度去哄郁安。


    休假的时间过得很快,距离除夕越来越近了。


    某天,卓承低眉顺眼地来到郁安身边,报告自己明天要回家的事。


    郁安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问他:“还回这吗?还是到时候剧组见?”


    卓承郑重保证:“我要回来的。”


    郁安点点头,没追问他的具体归期,因为这恐怕连卓承本人也不知道。


    见郁安反应淡淡的,卓承觉得不太开心,但他一向不敢置喙对方太多,只好垮着脸去收拾东西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卓承还是没忍住把郁安使劲抱住,在他身上乱蹭,“郁老师,你要想我。”


    郁安含笑搭着他的后脑,平静揭穿事实:“可是,你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


    “那也要想!”


    卓承不开心地亲了一下郁老师微微勾起的唇角,语气认真:“我会很想很想你。”


    昏暗的环境里,那双深邃的狐狸眼闪动着微光,像容纳着远天繁星。


    郁安指尖在他眼侧划过,“只有晚上会想吧?”


    “白天也会!”卓承很严肃。


    末了,他反应过来郁安话里的歧义,眼睛一眯,“郁老师好坏。”


    作为惩罚,他又去勾郁老师的侧腰,凑过去亲他。


    郁安被细密的亲吻弄得呼吸微乱,投降般说道:“会想你的。”


    卓承满意了,终于安分下来,搭在郁安腰上的手没松,手臂用力将郁安抱进怀里。


    互道晚安后,两人一同陷进了黑暗的梦里。


    这个晚上,郁安梦见了很久远的往事,梦境对象只有一个。


    他知道那是谁,哪怕梦境碎裂醒来后也没忘记。


    睁开眼睛后,身侧冰冷,有阳光透过纱帘铺进室内,把薄薄的地毯染成金色。


    卓承乘早班机离开了。


    郁安掀开被子下床,踩在地毯上将纱帘拉开。


    冬日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在脸上,温度并不烫。


    郁安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早晨的A市,转身回了室内。


    房子里少了一人,确实安静很多。


    正如答应的那样,卓承离开的第一天,郁安已经在想他了。


    很用心地在想。


    其实独处的时间过得也不算慢,郁安不待在书房的时候,就会随意挑几部卓承拍过的电视电影看。


    角色有大有小,但多数都因为咖位问题出镜率不高。


    郁安没错过卓承的每一次出场,看得很认真,其他时候就漫无目的地走神。


    每晚卓承都会给他发消息,简单汇报一下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心情如何等等,占满了整面消息页。


    郁安看了,回复:我又不是你的经纪人。


    卓承回得很快:我不给经纪人发这些!


    郁安甚至能想象到那头卓承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眉目柔和下去,继续逗他说话:那为什么给我发?


    卓承:郁老师明明知道为什么。


    郁安:我不知道。


    卓承:因为很想你,每时每刻都想。


    过了一会,他没等到郁安回复,又巴巴地发来一条:郁安,你想我吗?


    这次郁安回了:想。


    卓承没再回复,一分钟后电话打了过来。


    郁安接了,卓承低沉的嗓音立即从听筒里传出来——


    “郁安。”


    被点名的郁安一笑,“怎么不叫我郁老师?”


    卓承像是觉得不好意思,“想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这话问得多余,有先斩后奏的嫌疑。


    郁安脾气很好地答应了:“可以的。”


    于是卓承语气里的欢欣几乎都要压制不住了。


    他竭力维持住沉稳,问道:“你想我了吗?”


    郁安回答:“想了。”


    “真的?”卓承拖长声音问。


    知道他想听什么,郁安想笑,索性如实说:“真的想你了。”


    “我也是!”电话那头的卓承很开心,“可以每天都打电话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郁安说“好”。


    之后两人每晚都会通电话,明明每次说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但各自的唇角都止不住上扬。


    电视放起了团圆热闹的节目,窗外远方也时不时传来鞭炮庆祝的声音,新年真的要到了。


    除夕夜,郁安如常靠在窗台上和卓承通电话。


    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在换,聊天的内容很随意。


    郁安听见卓承那边传来一阵问好声、有人在叫“少爷”,不由垂眸笑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边的话语声很快平息,应该是卓承挥退了旁人。


    “没什么,他们叫我去守岁。”他小声解释。


    郁安很贴心地问:“那要挂电话吗?”


    卓承急忙阻止:“不要!我想和你说话。”


    郁安笑了一声,“好,我也想。”


    分别这几天,卓承总觉得郁老师在感情方面直白了许多,心底甜蜜,又想缠着他多说情话,“郁安,郁老师,我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了,你要乖乖等我。”


    郁安垂下眼眸,声音很平静:“会等的。”一直都会。


    两人又随意了聊了几句,突然,远方天空炸开巨响。


    郁安目光被吸引过去,刚好看见一道极亮的火光冲向天际,在顶点的一刹那,炸开成万千烟火。


    四散的火光甚至还在继续盛放,噼里啪啦地炸成无数小型花束。大大小小的金红火光聚在一起,筑成短暂而又极尽绚丽的铁树银花。


    巨型烟花完全绽放了,无数垂落的花枝明亮耀眼,如流星般璀璨。


    郁安的视野被牢牢侵占,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


    好美。


    耳边传来的男声低哑温柔:“怎么了?”


    郁安下意识就笑着回答:“看到烟花了,上次也是我们一起……”


    话说到一半,郁安停顿一下,意识到那道声音不属于第一个位面的斯文管家。


    这是卓承!虽然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但目前是全然不同的个体!


    意识到错误,郁安及时打住话头,“他们在放烟花了,很漂亮。”


    好像每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跨年烟花,都和那个人在一起。


    另一边的卓承听出他语调转得生硬,沉默了几秒,替他找好了借口,“上次一起看烟花,说的是我们在剧组那次吗?”


    他提到逃犯和季远亲吻那次的烟花,但两人都知道那次是道具组和布景组潦草搭出烟花场景,因为是窗景,甚至就放了几个落地烟花余下的全靠后期特效。


    郁安有点迟疑:“……嗯。”


    卓承好像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温和地笑了,“很喜欢看烟花吗?”


    “还好,”郁安摸不准他的态度,过了几秒决定顺从本心,“挺喜欢的。”


    卓承低声说:“好,我们一起看。”


    顿了顿,他又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久,可以看不止一场跨年烟花。”


    “在戏里的时候,我们跨年夜接了吻。”


    “郁安,在现实世界的跨年夜,我也想亲你。”


    郁安被他直白的情话说得耳热,一时不知道回什么。


    卓承低下嗓音,听不出情绪:“你不愿意吗?”


    郁安轻声回答:“我愿意的。”


    以为会继续深入的话题被截断,郁安听见卓承突兀地问:“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郁安不理解他的话题为何跳跃,但这是这么久以来卓承第一次询问他的心意。


    不再是安于现状享受郁安的纵容,这次他固执地要一个确切答案。


    远方的烟花已经沉寂,像一场戛然而止的流星夜雨。


    余光仍在,冷意渗出。


    郁安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这才稳声说:“我当然喜欢你。”


    卓承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那边又有人恭声在喊他。


    郁安说:“你去忙吧。”


    卓承答应了,很快将电话挂断。


    郁安看着挂断电话后息屏的手机,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卓承的反应有点奇怪。


    为什么?


    郁安迷茫地想了一会,没得出答案。


    正月初一的晚上,郁安没接到卓承的电话。


    一直等到了超过定点的三个小时后,他垂下眼睛,不死心检查了一下手机满格的信号和各项完好的功能。


    但还是没有电话。


    连短信都没有。


    凌晨气温下降,郁安皱眉坐在沙发上,正手脚冰凉的时候,忽然听见大门传来指纹识别的声音。


    有了某种预感,郁安立即起身,向门边走去。


    大门被拉开,郁安和正要进门的卓承打了个照面。


    “你回”


    唇角还没晕开的笑意止住,郁安被大力抱上鞋柜,卓承的吻压了下来。


    来人亲得很凶,裹着冬夜的霜雪,猛烈又冰冷,狂风过境风雪肆虐。


    但凛然霜雪下,又燃着一团浇不灭的烫人火焰,将郁安烧得头晕眼花,步步退让直至倾覆所有。


    在被吻的间隙,郁安勉强伸手,回抱住那沾染夜霜的身躯。


    卓承动作停顿一刻,接着狠狠在郁安下唇上咬了一口,又疯了一样深深吻住他。


    被咬得有点疼,郁安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卓承。


    他没推开卓承,甚至在对方亲得更用力的时候乖乖地张着嘴唇,予取予求到舌根发麻都没有拒绝对方的地步。


    两人的口腔里染上了血腥味。


    等到终于被放开的时候,郁安脱力地撑在卓承的肩膀上,话都说不出只能默默喘气。


    卓承沉默地注视着他,双臂禁锢着那细韧的腰身,不让对方离开分毫。


    郁安从他乌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面颊通红的狼狈模样。


    尴尬地挪开视线,郁安哑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见你,很想见你。”


    卓承嗓音里带着沙哑的冷意,让人联想到接到掌心的一点新雪。


    凉而不冰。


    郁安勾住他的脖子,“我也是。”


    怀里的青年大度又温柔,不仅没计较那半带强迫性质的急躁亲吻,还反过来说温情的话安抚他。


    卓承低垂眼睫,叫他:“郁安。”


    郁安凝眸望过来,“嗯?”


    不知为何,卓承语气有些颤抖:“你真的喜欢我吗?真的爱我吗?”


    “喜欢,”郁安点头,在他泛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卓承垂眸和郁安对视,“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


    没给郁安回答的时间,他又吻住青年有些红肿的嘴唇。


    这次只是轻轻贴了一下,与此同时,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


    郁安一愣,听见卓承哭着说:“只喜欢我的话,能不能忘了以前和你一起看烟花的那个人?”


    原来他已经猜到了。


    【作者有话说】


    卓承,一款专属于郁老师的敏感小狗。


    95   笼中之鸟


    ◎烟花的后续◎


    卓承反常的态度终于有了很好的解释。


    郁安恍然地帮他擦眼泪,“你怎么会……”


    “我和那个人有点像是吗?”所以你才会把我当成他。


    卓承的表情很冷静,泪水却大滴大滴往下淌,蜿蜒婉转,绵延着打湿了郁安的手掌。


    泪珠刚流出的时候是滚烫的,染湿指腹的时候变得凉了。


    郁安觉得热度流失的不仅是眼泪,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于是他慌张地拿衣袖帮卓承拭泪,徒劳地向他解释:“不是这样的,先别哭了,卓承。”


    卓承泪水止不住,眼眶红得像染了血,“那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又是一道送命题。


    郁安觉得头痛,没忍住捧起他的脸,倾身去吻他的眼泪。


    卓承呼吸停滞了。


    郁安从卓承的脸颊吻到眼尾,见他不再落泪,又安抚般亲亲他发红的鼻尖,“别哭了,哪有人伤心了会哭成这样的,像小朋友一样。”


    低哄了两句,郁安弯眸笑了,“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我爱你呀。”


    他眸光温和而宁静,宛如月光下光影粼粼的湖面。


    卓承怔忡看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因为我像别人?”


    发音哑哑的,完全没有平日里性感的沉稳,撒娇似的。


    郁安摸摸他的头发,温声说:“只是因为你是你。”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92%!]


    对于郁安的回答,卓承没说满不满意,绷紧的唇角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手臂发力,钳着郁安的腰身将人抱起,托着对方往客厅走。


    郁安随他怎么抱,甚至还顺从地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肩上不动。


    卓承很好哄,又很敏感。


    经过这件事,郁安加深了这个认知,决定再多给他一点关心和爱护,哪怕是在一定范围内违背人设也没关系。


    毕竟郁安此行是为卓承而来,他不想卓承再胡思乱想。


    这晚二人睡下时已经接近天明,卓承躺在郁安旁边和他说了好多话,最后道晚安的语气,已经没藏不住疲惫。


    郁安以为他很快就能睡着,却不想,五分钟后这人动作极轻地勾住了他的小手指,小声叫他:“郁安。”


    没听见郁安回话,卓承又摸黑凑过来亲他的脸,“哥哥,晚安。”


    好乖。


    郁安装作睡熟,滚进了他怀里。


    ……


    之后郁安才知道卓承提前回来的时候,甚至连他家里人都不知道。


    卓承解释说父母虽然传统,要他每年都回去过年,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何况年已经过了他又态度着急先斩后奏,二老也就没多说什么。


    但其实说了,卓父骂过他:急成这样是老婆跟人跑了?


    程度也差不多了。


    卓承觉得这话也太晦气了,没说给郁安听。


    郁安只用听好听的话就好了。


    元宵一过,假期就所剩无几。所以虽然时限很长,年假最终还是有休完的一天。


    重回剧组的时候,大家脸上都带着社畜应有的怨气,但一见到同进同出的两位主演老师,又春风化雨般温和。


    化妆师脸上扬着微笑,已经很自然地接受郁卓二人浓情蜜意的现实了。


    虽然两位老师总在避嫌,但那种在谈了的暧昧氛围,在火眼金睛的粉头子们看来完全遮掩不住。


    郁安隐约看懂了大家的眼神,每天硬着头皮装不知情,暗地里和卓承说了要在片场保持距离的事。


    他自己倒还好,卓承正处上升期,最好还是别传出不太好的谣言。


    显然已经全然忘了剧情里花边新闻无数的事。


    卓承对保持距离的事很有意见,向郁安表达自己想要亲近的愿望。


    郁安严肃地让他以事业为重,卓承只能答应了,但提出的要求是每晚要和他一起睡。


    郁安猜测是假期的时候卓承在他床上睡习惯了,也就没再拒绝,反正酒店那边的事卓承已经处理好了。


    于是卓承如愿爬上了郁安的床,每晚睡前可以和自己的金主亲亲抱抱,甚至做些更过分的事。


    金主哥哥任他索取,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会用脚踢他,并不疼。


    卓承心痒地抓着他的脚踝,哑声哄他,然后默默提出自己都觉得不要脸的要求。


    郁安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卓承眼神深沉,握着他的脚踝不松手,指节在白皙细腻的脚踝上缓缓摩挲,“用脚……”


    郁安收不回腿,吃力地撑起身推他,“不行。”


    青年耳朵通红,带着玫瑰一样的色泽,漂亮极了。


    卓承知道他害羞,也不强求,松了手又俯下身亲他,把滚烫的耳垂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研磨。


    郁安身体一颤,声音也哑了:“别咬了。”


    卓承把那节耳垂吮得朱红,这才放过它,侧过脸用高挺的鼻梁蹭郁安的脸。


    特别的是,明明没有得到亲吻,青年脖子上那块皮肤也泛着淡淡的粉,像是一树三月桃花枝,清秀又绮丽。


    卓承感叹着,低头去吻他的颈脖。


    郁安哑着嗓音:“轻一些,不要留印子。”


    说话的时候,他喉结上下一动,卓承的视线被吸引了,勾唇吻上了那块地方。


    郁安毫无准备,没忍住泄出一声凌乱的低吟。


    像是被鼓励到一样,卓承细细密密吻着那喉结,还坏心思地伸出舌尖舔一下。


    郁安被弄得没办法,躲闪着往后退,倒进柔软的被子里。


    抬起眼睛看到追上来的卓承,郁安眼神还算清明,但带上一层浅淡的水光,像是隔着水光看到的月亮。


    “够了。”


    被欺负得厉害,他胸腔起伏有点大,让从散开睡衣领口露出的那颗小痣都像有生命般闪动。


    卓承目光定格在那颗锁骨末端的痣上,眸光一闪。


    郁安知道这人没安好心,被这细致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卓承按住那颗起伏的小痣,感受到郁安身体一僵,不由笑了,“好敏感啊,郁老师。”


    他含笑的调侃让郁安觉得脸热,别过脸不去他了。


    但这样一来,更方便卓承观察他了。


    身下的青年实在生了一副好面孔,五官清隽雅致,最突出的是那双眼睛,冷光点点,叫人忍不住招惹,想要那双眼睛里流出更多情绪来。


    他皮肤很白,莹润又细滑,比起冰冷的雪色更像某种色泽温润的透亮玉石,情绪激动的时候会由内而外散出绯色,动人至极。


    卓承看着,又忍不住压下去抱他,迷乱地喃喃:“好漂亮啊,郁安。郁安,哥哥,郁郁,宝宝……”


    郁安红着耳朵捂住他的嘴,“别乱叫。”


    卓承曜石一般的眼睛很亮,叫人联想到赤诚又坦率的犬类,无害极了。


    此时此刻,被捂嘴的无害犬类炽热的呼吸撒在郁安掌心,竟然漫不经心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郁安觉得手掌都麻了,触电般移开手,一张脸红了个彻底。


    卓承笑着去靠近他,“想亲你,郁安哥哥。”


    郁安只好仰头任他亲了。


    亲着亲着,郁安突然感觉到一处不对劲,反应过来这人一直再忍,轻轻咬了一口卓承的舌头。


    卓承却把这个动作当做难得的调情,立即更加火热地吻回来。


    郁安忍了一会,侧过脸躲开他的吻,在卓承不满地追上来之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怎么办?”


    卓承动作一顿,将手搭在郁安不知何时缠在自己腰上的双腿上,哑声说:“用腿,好不好?”


    郁安把脸埋进了被子,没说话。


    第二天除去拍戏的时候,郁安基本上表情都淡淡的,能坐都坐,起身的几率少得可怜。


    答应要在片场保持距离,卓承不敢凑上去触郁老师霉头,给小徐转账让他鞍前马后陪在郁老师身边。


    对此,小徐表示卓老师你不说他也是会陪在郁老师身边的,这是他的工作啊啊啊!


    小徐含泪收下来自卓老师的转账,微笑着去完成本该属于自己的工作了。


    不过郁老师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愉快,每次起身的时候脸色有点黑,虽然表情还是很好看就是了。


    小徐兢兢业业地替自己本就省事的老板打着工,能不让老板亲自来的事都自己抢着干了。


    一天拍摄工作的结束后,卓承躲过剧组人员的视线,迅速上了郁安的车。


    小徐极有眼色地守在车边,装作在看远处的景色。


    卓承一上车,就坐在了郁安身边。


    郁安端着热水在喝,听见他隔着氤氲的水汽问他:“还疼吗?”


    郁安动了动腿,说:“有点。”


    “对不起,”卓承认错的态度很积极,“我没忍住,你太漂亮了,哪里都漂亮。”


    他检讨自己:“但这不是郁老师的错,是我定力不够,在郁老师叫停的时候也不听,还主动勾引郁老师……”


    不想听他一本正经说这些污言秽语,郁安瞥了他一眼,要他闭嘴。


    卓承听话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问:“郁老师生气了吗?”


    郁安很平静:“没有。”


    “还喜欢我吗?”


    “……喜欢。”


    “那今晚还能一起睡吗?”


    “不行。”


    “……”


    96   笼中之鸟


    ◎疯子也会懂爱吗◎


    拒绝同睡邀请的原因不只是腿疼,郁安其实有点招架不住卓承在床上的黏糊劲。


    脸是要亲的,嘴是要亲的,身上也要亲,哪里都要亲。郁安实在羞耻得受不了,用手去推他也推不开,被按着欺负得很凶,卓承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


    太可怕了!


    郁安面无表情地想,动作利落地把又一次眼巴巴来敲门的卓承关在屋外。


    卓承一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白天的时候绷着脸坐在小马扎上不说话,冷风吹在那张帅脸上,好像能刮出霜花来。


    找准机会,他把郁安堵在化妆间,表情冷酷,语气却十足幽怨:“想和郁老师一起睡觉。”


    郁安好言安抚:“再等等吧。”


    “都这么多天了,”卓承抱住他的腰,垂着眼看他,“为什么还不能一起睡?还疼吗?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擦药?医生说治擦伤……唔!”


    郁安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早就已经好了。”


    卓承把他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亲了一下。


    郁安指尖蜷缩起来,听见卓承低声问:“那为什么还不可以一起睡觉?”


    郁安收回手,语气淡淡的:“因为你不听话。”


    卓承立即抱紧他,将头搭在他肩上,抬着眼睛看他,“我听话,我很听话的。”


    见郁安不回话,卓承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发丝刮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卓承压着声音说:“不是很喜欢我吗?我想和郁郁一起睡,郁郁答不答应?”


    郁安听见这个称呼就脸烫得厉害,“别这么叫我。”


    “不叫了,”卓承抬头亲亲他的脸,“我听话了,可以答应我了吗?”


    找不出理由推拒了,郁安说:“可以……”


    在卓承眼眸发光的时候,他继续给出条件:“但是你一定要乖。”


    卓承弯了弯眼睛,保证道:“我最乖了。”


    至于到了晚上是谁乖又是怎么个乖法,就不是金主哥哥说了算了。


    戏外氛围轻松,戏内却剑拔弩张。


    随着逃犯和季远的进一步相处,《远山雾色》的剧情仍在往后走。


    逃犯很听季远的话,哪怕对方在越来越敷衍地骗他。


    季远喜欢读书,他就搜罗各种类型的盲文书籍供他阅读。


    季远喜欢安静,他和对方待在一起就尽量不说话,也不再不经允许随意碰他。


    季远要私人空间,逃犯就退出阁楼,不在就餐时间就绝不打扰。


    再后来,逃犯不被允许踏入季远的私人领地,一周中只有一天能见到下楼来的季远,对方已经对他所作所为全然知情,按时询问他地下室里哑女的情况,像是担心他施暴。


    但这显然多虑了,逃犯没理由对自己的养宠坏,哪怕对方是他无聊的消遣,是被冷落的对象。


    于是逃犯态度很好地回答季远提出的每个问题,并贴心问他还想要什么。


    在这时,季远的表情总会变得很奇怪,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摸索着上楼。


    季远想要的东西好像很多,但又少得可怜。


    逃犯无法从那双寂然朦胧的眼睛里看到情绪,也读不懂他脸上的很多表情,不知道他心底所想到底是什么。


    向来被称赞聪慧剔透的逃犯,在季远面前变成了一窍不通的傻子。


    但青年无礼的要求和疏离的态度告诉逃犯,对方并未如他所说那样会慢慢爱上逃犯,他的心是封闭的。


    像一座寂静的雾中花园,无法走近,无法触碰。


    春天永远不会在那里降临。


    逃犯心中被欺骗的怒火和无休止的爱欲混杂着,在面对冷淡的季远时,变得沉默寡言。


    被压抑的情感最终还是爆发了。


    某天夜里,逃犯轻而易举打开了季远反锁的阁楼门,面色阴沉地走进门后发现季远正坐在床脚,脑袋微微仰着,对着高窗的方向。


    如果他是个健全人,逃犯都要认为他在看窗外的风景了。


    但季远不是,那双畸形的眼睛不会骗人。


    听见锁扣声响以及逐渐靠近的熟悉脚步声,季远像是早有预料,没给出任何反应。


    逃犯来到他身边,若无其事地问他:“在干什么?”


    季远语气平淡,“感受风。”


    逃犯顺着他的方向侧过身,感受到微弱的凉意在皮肤上刮过,是从未关高窗偷偷入室的弱风。


    初春的天气,季远关了房里的暖气,静静感受着微凉的晚风,通过它去感知外面的世界。


    逃犯的视线落在季远扬起的脸上,“冷不冷?”


    季远隔了一会才回答,“不冷。”


    这是谎话,他的手是冰凉的。


    逃犯用指腹在季远手背上点了一下,得出这个结论。


    季远被逃犯的触碰惊到,睫毛颤抖了一下,宛若蝴蝶振翅。


    逃犯沉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我答应过你的,季远。”


    季远低下头,“来找我干什么?”


    “来看看你。”逃犯说。


    季远声音很冷静:“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你不该在这。我和你说过,这样会打扰我。”


    逃犯重复道:“可我只想来看看你。”


    “为什么?”


    青年低头的时候较长的发丝垂落,露出那节白得反光的后颈。


    逃犯目光定格在那里,像是被那片肌肤所引诱,想搭上去,却又在伸手的刹那定住。


    季远不喜欢这样。


    沉黑的眼眸动了动,逃犯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季远的发旋沉默。


    他觉得自己像只被驯化的狗,不敢做出违背主人意愿的事,因为害怕主人的遗弃。


    久久没有回应,季远语气更冷了:“你说话,不然就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逃犯突然说:“我想你。”


    季远眉心一蹙,反问道:“什么?”


    面对质询,逃犯态度很真诚,“我想你,想见你,想碰你,想吻你。”


    季远冷漠地评价:“下流。”


    “我不是好人,”逃犯看着他泛红的耳尖,“这你知道。”


    季远没理会他的话,只说:“我不会同意的,请你出去。”


    逃犯没有听话地出去,静静地注视着季远,半晌,在季远胸膛起伏快要发怒之前,缓声问道:“你没有一点点爱我吗?”


    季远呼吸紊乱了,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为什么总是问这个?”


    逃犯认真地说:“因为我想知道答案。”


    季远淡淡道:“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逃犯很执着:“但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他略略弯腰,在季远面前半跪下来,仰视着那双白翳漫漫的眼睛,“我做到了,你还是不喜欢吗?”


    感受他的靠近,季远身体后仰,用手撑住身后的床被,像是觉得很不适应。


    逃犯没放过他的任何反应,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片刻后,季远笑开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你懂感情吗?温暖的幸福的感情需要两个人相互的信任和依赖,这些东西不能靠强迫得来。喜欢和爱,你这种疯子一辈子也不会懂。”


    逃犯看着他绽放的笑颜,怔怔解释道:“我懂的,我爱你,季远。”


    听着逃犯的一声声剖白,季远笑声更大了,大骂他是“疯子”,笑够了,表情逐渐冷却下去。


    “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季远痛快地说:“你只是想要一个听话懂事的宠物,但我是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放过我吧。”


    逃犯迷茫地看着季远冰冷的神情,“可我,只是喜欢你啊。”


    最开始喜欢的是那双眼睛,然后是季远的整个人。


    温柔乖顺也好,桀骜不驯也好,都是逃犯喜欢的模样。


    刚开始是想好好对季远的,后来逃犯更想要季远听话,再后来他想要季远爱他。


    步步深入,层层沦陷。


    眼盲的季远却能看穿他的心思,无情地说:“你好贪心,先生。你知道的,人的情感往往只会有一种,你让我恨你怕你,就不要再想要其他的。”


    青年神色决绝,语气冷淡,像是要在今晚把话彻底说开。


    打破高傲者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逃犯抓住季远垂落的衣角,语调很低:“我想你爱我。”


    “……”


    他难得急切地说:“我不想要其他的,不要你怕我了,不要你听话了,只要你爱我。”


    季远漠然地听着,不置一词。


    逃犯半跪着上前,抱住季远细韧的腰身,没得到对方一点反应。


    他有些惊慌地抬头去看季远,却发现那双眼睛正低垂着,也对着他的方向。


    那一刻,逃犯甚至产生了季远在注视他的错觉。


    那双逃犯喜欢的眼睛,寂静得像是雪落深山。


    大雪倾覆,冰霜恒久。


    此时此刻,逃犯终于明白,季远不可能爱他,也从来不会爱他。


    从这个晚上开始,季远没再理会逃犯,连虚假的敷衍也懒得做了。


    不管逃犯是强迫还是尊重,是暴怒还是温柔,他都反应平淡,全盘接受。


    逃犯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他,重新接手了所有琐碎的小事。


    但这次,逃犯怎么亲他抱他,青年都不会有太大反应,甚至在逃犯抱他去洗浴时也不再态度坚决地反抗。


    季远的气性终于被磨平了,逃犯对此并没有感到惊喜和满意,反而陷入了深重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谁说这文糊啊,这文可太棒了!(疑似精神错乱)


    97   笼中之鸟


    ◎错误◎


    绝望之中,逃犯试过不止一个办法,想激起季远的情绪波动。


    有时候闹得过分,季远也只是拧着眉头掐他,兴趣索然地问他“闹够没有”。


    像在对待一条不听话的脏狗。


    逃犯对季远嫌恶的态度视而不见,温和地向他赔罪,又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絮絮叨叨逗他说话。


    季远比从前更加沉默,往往对逃犯一切言行都无动于衷,好多天都不会对逃犯说一个字。


    看着眼前人漠然的脸,逃犯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刚和他相熟的季远。


    安宁的,腼腆的,像一片沾染露水的花卉丛林。


    他的声音清亮温和,叫人想起潺潺的清溪和甘甜的泉水。


    说不清是不是在后悔,逃犯低声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请你来我家做客……”


    季远冷声打断他:“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


    逃犯坚持着把话说完:“如果我没做那些事,你会爱我吗?”


    季远没回答,像是在无声嘲讽他痴心妄想。


    没得到季远的回答,逃犯沉默下去,箍紧手臂将对方按进自己的怀里。


    没有勇气再问第二次。


    季远安静不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晚上任由逃犯抱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像个没有生机的人偶。


    他一闭眼,逃犯总会神经质地去碰他的鼻息,像在确认他的生命体征。


    等弄得季远呼吸乱了,逃犯又一边放下心,一边好声好气地道歉,柔声和他说很多话。


    虽然季远不会回应他那些废话,但逃犯从不放弃,每晚都态度坚定地和他聊着。


    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也乐此不疲。


    逃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睡前和季远说完自己所有关于工作和生活的事。


    直到后来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说的,逃犯失去了自己的话题,只好焦躁地在脑中搜寻语句来填补相处的空缺。


    以此证明他对季远来说,不是一个无用的人。


    搜寻无果,逃犯别无他法,嘴唇在季远低垂的眼睫上碰了一下,落下一个不带情欲的吻。


    亲吻惹得睫羽轻颤,像是被风拂过的杨柳枝。


    逃犯笑了,在季远展现出不满之前,开口说起了新的话题。


    他开始低声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于是季远脑海中,逐渐呈现出一个孤僻的总是身上有伤的小孩形象,可能发育不良,脸颊甚至凹陷下去。


    但眼睛一定是很黑的,深不见底的黑,比季远的目之所及的黑暗还要黑上许多。


    毕竟那小孩长大会成为疯子。


    逃犯用了好几个晚上才说完自己十岁之前的事,提到了早逝的毫无印象的母亲,提到了破败简陋的家,提到了自己无学可上、到处游荡消耗时间,最后才提到父亲。


    那个一旦叫人想起都能闻见酒汗臭气的角色,易怒又无能,拳脚永远对着家人。


    逃犯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沉闷得像是远方传来的雷声,莫名压抑。


    季远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看见他半阖的眼睛,会叫人以为他睡着了。


    像是刻意逗弄,逃犯不明意味地问季远:“猜猜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季远不说话。


    逃犯并不意外,低笑一声给出答案:“他死了。”


    季远心里一紧,感受到逃犯搭在他后颈的手在有一搭没一搭轻刮着,引得那块皮肤阵阵颤栗,不由眉心微蹙。


    逃犯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继续说:“我父亲死了,在我十岁生日那天。”


    “他喝醉了,”说着,逃犯又笑了,一下又一下刮着季远的后颈,“他喝醉了回家,从楼上摔了下去。”


    他又补充说:“当时我也在。”


    紧紧盯着季远白皙的侧脸,逃犯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唇角,问道:“是不是觉得这是我做的?”


    季远对他半带恐吓的试探没反应,平静地点评道:“自作聪明。”


    好像被季远的话取悦到,逃犯抱着他吃吃地笑了,“我当时还小,你知道的,就算做了错事也可以轻易得到原谅。但大家都没想过我会是嫌犯,连警察都是。可能都被我头上的血吓到了吧,要带我去医院。”


    他停顿了一下,“直到后来有人问我,我爸爸到底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我才知道,大人们在自己偷偷地猜,都是自作聪明的人。现在我也是了。”


    从回忆短暂抽离,逃犯低头看着季远,“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你会害怕吗?季远。”


    季远不理会他,干脆地阖上眼睛,像是准备睡了。


    逃犯贴到他脸边捣乱,温热的气息扑在对方耳畔,“骗你的,其实我没有那天的记忆了。”


    “那天他用瓶子砸了我的头,我很晕很痛,想不起来父亲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


    说到“很晕很痛”的时候,他语气一低,夹杂着无意识的示弱。


    季远用手乱推了他一把,皱眉说:“我要睡了。”


    逃犯笑着应好,闭嘴不再多说,房间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在逃犯呼吸放缓放平之后,季远松开了攥紧的睡衣衣角,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季远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管是在逃犯提及自己身世之前还是之后。


    不清楚青年会不会以为他是刻意卖惨或是有意逗弄,逃犯只是语气平静地,把这个尘封多年压在心间的故事倾诉给了他。


    说是自言自语打破相处的沉默也好,说是放过自己谋求心安也好,逃犯都不要求季远回应。


    所以哪怕季远反应平平,逃犯也只会带着温柔的笑意,细致入微地照顾季远。


    即使季远不需要。


    越到后面,季远给出的反应就越少,纵使逃犯尽力在照顾也无法遏制他逐渐凋零的生气。


    看着青年清瘦白皙的脸颊,逃犯心中的焦虑与日俱增。


    他狂躁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工作能推都推,挂断经纪人破口大骂的来电,只想长久地守在季远身边。


    像一只誓死守护领地的恶犬。


    逃犯面色比季远还苍白,又低喃着和他说了很多话,要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为难自己,跪在青年身边好言相劝的模样可怜得引人注目。


    但季远看不到。


    被逃犯求得过分,季远脸上浮现出一个浅薄的笑来,声音沙哑:“我有没有为难自己,你难道不知道吗?”


    “……”


    “你不是说过,会好好养我的吗?”


    逃犯注视着他的笑脸,说不出一个字,又抬手用勺子给他喂饭。


    季远乖乖吃了。


    但半夜的时候,他混乱地挣开逃犯的拥抱,摸索着下了床,快步摸进盥洗室之前甚至踢到了柜脚,发出一阵沉闷声响。


    季远没顾得上疼痛,在盥洗室里吐得昏天黑地。


    稍微缓过来一些,他听见逃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又不舒服?”


    哑得像是砂纸刮过。


    季远没说话,手臂撑着冰冷的瓷砖,脊背小幅度地颤抖着。


    逃犯接水替他清理,从始至终没等到季远说半个字。


    伺候人漱了口擦干净脸,逃犯检查了他身上的撞伤,确认无碍后俯身把对方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更轻了。


    逃犯垂下眼,将他抱回了房间的床上。


    按照往常,逃犯可能又会劝季远放松身心,争取下次不会再这样。哪怕季远不回答,他也能自顾自说很久。


    但这次逃犯什么都没说,贴心地给季远留出外侧的位置,就重新揽着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低哄道:“睡吧。”


    青年眼帘缓缓合上,遮住那双白雾迷蒙的眼眸。


    季远很快就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逃犯则垂着眼睛,神情淡淡地看了他一整夜。


    后面季远胃口变得更差了,常常吃不了几口就想吐。


    逃犯又试着给他煮粥做营养制剂,季远勉强吃了几天又会反胃,俊秀的面孔表情难看,白得几乎透明。


    最后逃犯别无他法,只好给他打营养针。


    季远从不反抗,接受消毒后,在银针刺破皮肤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逃犯注射的速度不快,一边观察季远的表情一边柔声安抚他,那副小心呵护的模样像是在对待自己精心圈养的小猫。


    可季远不是猫,在逃犯看来,他是更脆弱更美丽的生命,不能用认知中的任何东西代替。


    他过分珍视的态度引来了季远的皱眉,依旧没和他说话。


    结束之后,逃犯替青年擦去手背滑出的血珠,轻声问他:“疼吗?”


    指尖的血色被逃犯含进嘴里,他眼中闪烁的着微光,表情很满足。


    入口的是淡淡的血腥味,但逃犯却觉得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馐。


    季远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珍贵的。


    季远看不到逃犯的表情,不能视物的眼眸半垂着,并不回话。


    逃犯抬眼凝视着他,隔了几秒后,将他轻轻抱进了怀里。


    季远睫毛低垂,安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逃犯抱着季远消瘦的身体,视线在他莹白的脸庞上停留着,忽然俯身去够对方淡粉色的嘴唇。


    呼吸交缠间,季远若有所感般侧过脸去,逃犯的吻落在了他紧抿的唇角。


    那一刻,逃犯胸膛起伏不定,脸色苍白下去。


    沉默过后,他发出又沉又哑的声音:“你还是不愿意。”


    季远没应声。


    逃犯抱着他,终于从他始终如一的拒绝态度里得出结论:“季远,你一直在怪我。”


    季远垂着眼睛,像是在默认。


    “是我太笨了,”逃犯恍然大悟地喃喃,“原来你一直都在怪我。”


    他不受控制地抱紧季远的身体,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


    “是我的错,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98   笼中之鸟


    ◎自由◎


    逃犯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已经无可补救,无论是低声恐吓还是婉转哀求,都无法改变季远的心意。


    季远的状态日渐虚弱,像一株本来开在春山里却被强行移栽入院的花,短暂盛放芳香后就枯萎颓靡。


    逃犯的焦躁程度直线上升,他发现了自己状态不正常,但并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他永远在关注季远。


    或许是因为营养缺失和心结阻碍,季远很快病倒了。


    逃犯半夜被怀中的温度烫得醒了过来,借着床头灯看见季远脸颊通红,在意识迷糊地梦呓。


    逃犯被季远的状态震到,立即松开季远,下床替他测了体温又翻箱倒柜找药。


    在季远来了之后,向来讨厌多事的逃犯一改往日做派,在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备着常用药物、铺着厚地毯,在所有家具棱角处都粘上方便视障人士活动的软胶,甚至不辞幸劳地在很多地方戳好提示性的盲文标语,减少季远的不便。


    季远从没有对这些细节发表感想,逃犯也不在意,他做这些的初衷并不是得到季远的感谢。


    逃犯低声叫醒季远,向他解释清楚现状,在季远哑声应答之后,逃犯扶起了季远,小心给他喂药。


    季远烧得很迷糊,含药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逃犯的指腹,留下一层透明的水光。


    逃犯瞥了一眼指尖的水光,又去看季远迷茫找水的模样,端起床头的水杯喂给他。


    季远就着温水吞了药,安静地合上眼睛,倚在逃犯怀里不言不语。


    逃犯知道他没有立即睡去,给他盖好被子,又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做完这些才有闲心去轻拍他的脊背,是充满安抚意味的哄睡动作。


    在照顾季远的时候,逃犯的体贴行径总是无师自通。


    不知过了多久,季远的体温降低了一些。


    逃犯伸手去拿床边的温度计给他再测了一次,温度确实低了,但还在发着低烧。


    逃犯轻轻拍着季远的脊背,替他擦去额头的薄汗,又轻柔地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则下床去给他换热水。


    回来的时候,季远侧躺的姿势没有变,过长的刘海落下,遮住眼睛只漏出下半张脸。


    很瘦,但依然能窥见那精致的轮廓。


    他呼吸很平稳,像是正在安睡。


    逃犯替他将刘海拨开,低声说:“喝水吧。”


    季远均匀呼吸着,趴在枕头上没有任何反应。


    逃犯在那绯红的脸颊上抚摸一下,“我知道你没睡。”


    显然已经很清楚对方真正睡着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几秒,季远睫毛一动,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逃犯伸手将他扶起来,“该喝水了。”


    季远甩开他的手,“我想睡觉。”


    逃犯指尖划过他干涩的嘴唇,低声哄他:“你需要补充水分。”


    生病的季远疲于掩藏自己的情绪,眉心微皱地躺在枕头上,像是在烦躁。


    逃犯难得看到青年情绪外显,安静地看了他几秒,俯身去吻他眉心的褶皱。


    柔软的吻印在眉间,季远立即别开脸,往反方向挪动身体。


    对季远的嫌恶习以为常,逃犯勾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过来,正要弯腰去扶他,一时不察被季远用手肘用力一顶,闷哼着往后退了一步。


    玻璃杯从掌心滑落,摔在厚厚的地毯上没碎,滚到了床下,而倾洒出的白水很快在毯子上浸湿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逃犯的目光从那片水渍上移开,落在缓缓撑身坐起的季远身上。


    青年脸颊上低烧出的红晕未褪,神色却带着冰冷的厌恶。


    那不加掩饰的情感像是一柄利剑,刺进逃犯鼓噪的胸膛,甚至还微微转动角度,将心脏刮得碎裂不堪。


    只余下鲜血淋漓。


    逃犯站在原地未动,问:“为什么总是这样?”


    季远面色凛然,一如既往不理会他的问题。


    逃犯静立了几分钟,动身坐在季远身边,替他将被子搭在了身上。


    季远没拒绝,只在逃犯用双臂裹住他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滚开。”


    逃犯置若罔闻,“休息吧。”


    季远眉头皱得更紧,在被子里无力地挣扎几下,病中的身体力气不够,不正常的体温烧得肝火更旺。


    他一时气极,猛烈地咳嗽起来,脊背颤抖得厉害。


    逃犯一下就松开了他,替他拍背顺气,轻声劝他“别生气”。


    季远咳得面色通红,眼帘半抬,用那双白翳如云的眼睛对着他,“别碰我!”


    因为激动,青年眼眶也是一片绯色,其中泛起潮意,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季远很久没有在逃犯面前哭了,除了一开始向他示弱求饶的时候。


    眼泪对他而言只是手段,不是软弱的象征。


    果然,在逃犯低声保证不再碰他后,季远又咳了好几声,呼吸平稳下去,眼睛里的潮意自然就消失了。


    逃犯起身站在床前,敛眸看着季远的眼睛,很突兀地问:“你还会原谅我吗?”


    他问的是在这场以哄骗开始以钟情结尾的软禁里,季远是否会因为他的挽留哀求而改变心意。


    季远笑了,声音如冰地反问:“你觉得呢?”


    逃犯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换了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你现在太虚弱了。”


    季远捂紧被子,低低咳嗽了一声,“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逃犯说:“我不知道。”


    季远对他的固执己见不予评价,低眉道:“把地下室里的那个人放了吧。”


    逃犯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季远嘴唇微动,叹息着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给她自由吧。”


    逃犯知道放过哑女的后果,季远也知道。


    在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前提下,季远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逃犯没有立即答应,又看了几眼季远瘦削的绯红的面孔,问道:“这样你就能开心吗?”


    季远回答:“当然。”


    他甚至很温和地笑了一下,像一株随风摇曳的无害花草。


    后来逃犯解开了哑女的锁链,对上她惊愕又害怕的眼睛,并不解释,只是动作利落地将缩成一团的哑女拽出牢笼。


    手脚无力地离开前,哑女反复确认逃犯没有追上来的意图,这才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的离开意味着逃犯行径的暴露。


    时间不多了。


    逃犯转身回屋,拾阶上楼回到季远身边,等到季远读完一页书后,才稳声和他说了自己放人的事。


    季远翻页的动作顿住,表情好像有些惊异,但转眼间所有情绪又都消失了。


    他平淡地点点头,将手指搭在书页上,继续摸索新的内容。


    在逃犯关门离开后,他缓慢移动的指尖停住,然后很久都没再动过。


    逃犯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听话的时候,很尊重季远的意愿,在他表露不满的时候会安静地退开。


    季远病好以后就不愿再喝粥,依旧吃不太下东西,营养摄入除了少量的进食,就只能依靠一些营养针剂。


    逃犯对此不再多言了,眼底因为焦虑而涌现的血丝也褪尽了,平静地收敛了所有感情。


    他克制得很好,但时不时还是会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将越发清瘦的季远拥得死紧,整个人像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


    季远不评价他的行为,随他发疯。


    有一天,季远被抱在窗台的毯子上,靠着玻璃晒太阳。


    他听见逃犯用一从未有过的语调开口:“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呢?”


    季远额角抵着窗户,睫毛被阳光照出一片温暖的金色,连眼中那层白翳都显得通透。


    他缓缓侧过脸,面对着逃犯的方向,认真地说:“我想要自由。”


    逃犯不语,片刻后,急切地抬起季远的下巴,倾身吻住他的唇。


    季远没有反抗。


    暮春温暖的阳光撒在二人身上,将他们塑造成一对密不可分的爱侣。


    短暂的双唇相贴后,逃犯退开距离,留恋般抚了一下季远消瘦的侧脸。


    “我很爱你,季远。”


    ……


    伴随着这句告白,《远山雾色》90%的剧情内容宣告结束。


    乔放留着结局没拍,给了大家三天假期,把自己关在房里思考故事的最终走向,拟出好几个不同的结局兀自纠结着。


    其实这份纠结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了,为此乔导甚至还询问了两位主演的意见。


    卓承倒觉得都行,只是明里暗里催了乔导好几遍,让她快把剧情拍完,看看郁老师为了拍戏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乔导一脸深沉地拒绝他的要求,表示慢工出细活,越到后面越需要慎重。


    卓承多次建议无果,晚上气呼呼地钻进郁安的被窝,摸着他瘦得有些突出的骨头,心疼地把那些地方亲了又亲。


    郁安怀疑卓承是在借机占便宜,但没有证据也就懒得管他了,随他摆弄。


    最近拍戏拍得昼夜颠倒,夜戏太多导致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也少了。


    有时候卓承甚至表现得比戒碳水的郁安还焦躁,郁安只好摸摸他的脑袋聊以安抚,后来才发现这人不是因为没有和他亲近而生气,而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得知真相后,郁安心中软成一片,哪怕被投喂一些计划之外的充能食物也安然接受,偷偷运动消耗掉就好了。


    让卓承安心是最重要的。


    但卓承好像并没有完全安心。


    郁安抓到过他蹲在角落里偷偷抽烟,烟雾迷蒙模糊了凌厉的眉眼,却难掩焦虑。


    虽然对方含着烟头低眉侧目的模样很性感,但为了健康考虑,郁安还是决定想办法让卓承戒烟。


    【作者有话说】


    逃犯和季远的故事基本上讲清楚了,后面还是以小情侣恋爱为主


    99   笼中之鸟


    ◎杀青◎


    决定帮卓承戒烟的第一步,就是对抽烟被抓包的卓承老师提出要求:身上不能有烟味。


    卓承心虚地答应了。


    亲吻的时候察觉到有烟草气息,郁安会直接叫停,不管卓承是如何撒娇示好,都狠下心拒绝。


    后来卓承口腔里不再有烟草味,身上的香烟气息也消失了,干净到什么气味都没有的程度。


    但郁安从他外套里找到了打火机。


    郁安冲他伸手,“烟呢?”


    卓承巴巴道:“没了,戒了。”


    郁安手指一抬,掐住他的下巴,笃定地说:“拿出来。”


    卓承握住他细瘦的手腕,低低地撒娇:“郁郁——”


    彼时他们正好拍到了逃犯因为焦虑紧张、没日没夜守在季远身边的戏份,连带着在现实里,卓承对郁安的黏人程度也上升了。


    郁安很懂他的心思,却故意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声音很温和,但卓承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了,再不坦白就会收获一个冷冰冰的郁安。


    卓承不敢不再辩解,从自己外套内衬口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烟盒,递给了郁安。


    郁安没接,就着他传递的动作,将烟盒打开随意从中抽出了一支烟。


    啪嗒一声,火光明艳。


    卓承看着郁安叼着烟,冲他弯眸一笑。


    深色的烟嘴将淡色的唇瓣压出一道浅痕,随着对方的呼吸震颤着,构成一种颓靡又艳丽的美。


    卓承的目光落在上面,久久不动。


    郁安捻着烟身漫不经心地吸进去一口,然后拿开烟靠近还在发愣的卓承,对他吐出一口带着苦涩意味的雾气。


    两人的眉眼拢在模糊的烟雾里,郁安歪了歪头,眼神竟然有些天真。


    卓承接过他指间的烟,含进嘴里也吸了一口,末了觉得无甚滋味似的,把烟摁灭了就匆匆按住郁安的侧脸要亲。


    郁安笑着摇头,还没来得及闪身离开,就被摁着腰身交换了一个苦涩绵长的吻。


    从那以后,卓承就彻底戒烟了。


    嗯,抽烟哪有谈恋爱解压啊,何况他本来就是因为郁安不好好吃饭而压力大到抽烟的。


    实践结果表明,抽烟不管用,好好管教郁老师才是要紧


    当被乔导问到对《远山雾色》结局的意见时,郁安理着乔放摆出的几个不同版本,说:“大众意义上还是推荐团圆版本,但这和故事的基调不搭。留有遗憾或许更合适。”


    乔放认可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问:“郁老师觉得季远原谅逃犯了吗?”


    故事的叙述者和演绎者相对而坐,在讨论角色本身的最终选择。


    郁安垂下眼睛,“我只是季远的演绎者,并不能代表他本人发表意见。”


    乔放捂嘴一笑,“是这样,哪怕是笔下的人物也会有自己的生命。或许在故事里的世界,季远和逃犯会有自己想要的结局。”


    她最终选择了最后一个结局版本,决定让故事停在新的篇章开始之前。


    在那个轻柔的吻之后,逃犯消失了。


    没留下只言片语。


    季远如愿获得了自由。


    他回家之后,不久就有两位警察敲门拜访。


    在对方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季远怔忡了一下,将门拉开放人进来。


    盲杖在地面敲敲打打,他的声音很轻:“你们是说,那位先生认罪了?”


    一道很粗的声音回答:“他自首了。”


    “……”


    对方似乎有些纳闷:“还是个明星呢,怎么会干出这种事,长那么俊真是白瞎……”


    他话没说完,发出一声低嘶,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


    另一道温柔些的声音响起,在尽心安抚受害人的情绪:“抱歉啊,季先生,我同事喜欢说些没脑子的废话,您别往心里去。打扰您了,虽然嫌犯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您方便给出时间,让我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


    季远一直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他说完才点了点头。


    青年给出的情况和嫌犯说得大差不差,甚至好一些。


    确认过受害人除了营养缺失以外没有收到更多的伤害,声音温柔些的警员最后对季远说:“季先生,有时间的话我们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另一个受害人受的惊吓好像更大些,她那边已经答应了。”


    季远对他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您。”


    逃犯的判决很快下来了,三年刑期。


    季远接到警局来电的时候,刚好听完护士关于他检查结果和注意事项的轻声细语。


    挂断电话后他反应很平淡,抽空和护士说了再见,然后点着盲杖要走。


    护士在他身后提醒道:“季先生,关于眼科手术的事,我们这边还是建议您再考虑一下。”


    这次检查身体并无大碍,倒有了个意外之喜。


    这一年研发出了一种激光手术,能去除先天性眼翳,临床试验成功率不低,但价格实在高昂。


    季远脚步顿住,对好心的护士道谢,说自己会考虑的。


    任何事都需要代价,只是看自己是否能承担。


    在季远决定更努力赚钱的时候,他收到了银行转账的提示。


    温柔警员告诉过季远,罪犯改过自新的意愿明显,主动提出对受害者们进行赔偿,弥补他们这近一年来的损失。


    但赔偿的金额未免太大,都抵得过十场眼科手术了。


    季远听着机械女音读出的数字,平静的面容微微一动,表情复杂起来。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很快就将那条转账消息抛之脑后。


    逃犯入狱后,再也没见过季远。


    枯坐在单间牢房里,他不止一次抬头看着高悬的小窗,像是通过那窗户在看什么东西似的。


    监狱里也可以进行常用物品买卖,逃犯将拿到的钱全买了盲文文具和信纸。


    有时候月光透过窗户撒进室的墙上,逃犯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点光线,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休息的时候,他经常写信,用的全都是盲文。


    如今他对这些东西已经很熟悉了,没有一点停顿地戳了一行又一行,将信纸写满之后就带着薄茧的指腹去检查整页的内容,发现一点瑕疵都会整页推翻重来。


    寄信的时候,他填上了记忆深处里季远家的地址。


    狱警问他写的是什么。


    逃犯绷着脸,眼神却柔软得像棉花。


    “情书。”他认真回答。


    明晰心意之后,逃犯给季远写过很多情书。


    季远从来不读。


    哪怕逃犯使坏地把珍藏爱意的字句夹进书页里,季远误读之后会拧着眉头,把那页信纸挑出来揉团扔掉。


    即使到了现在,逃犯也不知道季远会不会读他写的信。


    但他还是坚持写了,脊背笔挺地将对季远的很多想法写进信纸,然后贴上邮票写好地址,按时寄出。


    这些关于思念和爱的信件会被对方看到吗?


    故事的最后,伏案写信的逃犯眼神期待,将又一张信纸放进了信封。


    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经过短暂的沉默,在恢复视力的手术单上按下了手印。


    至此,《远山雾色》剧组迎来杀青。


    伴随着乔放的喊卡声,现场一片欢呼,飘飞的彩带落了一地。


    两位主演老师和导演制片人分别拥抱,在场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很浓。


    郁安抱着花,在卓承笑吟吟靠过来的时候,对他低声说了句“杀青快乐”。


    卓承含笑看向郁安,微微上扬着的眼睛里闪动着细碎的光。


    “郁安,杀青快乐。”


    电影的拍摄工作全面结束,乔放将杀青宴定在第二天,让大家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郁安和卓承一起回了酒店。


    因为前段时间为了符合角色状态减重太狠,郁安进来被卓承紧盯进食。


    每天摄入的营养得简直不能更标准。


    卓承监督得很严厉,又要管郁安吃饭,又要管郁安敏感易红的眼睛。


    好在拍摄结束了,那副美瞳终于不必再戴。


    郁安暗暗松了口气,对卓承高强度的盯梢有点吃不消。


    用完晚餐按铃让人来撤下了餐具后,套房里重新陷入安静。


    卓承很轻地摸了一下郁安发红的眼尾,起身去拿了眼药水来。


    郁安很自觉地仰起头,知道对方一定又要亲自动手帮他。


    打开药水盖,卓承扶着郁安的下颌,垂眼去和他对视。


    抬起眼帘没有褶皱,白而薄,细看甚至能看到一点透过皮肤的血色。


    那对眼珠剔透又明亮,漂亮得像是富有生机的雨后丛林,其中情绪淡淡,但又能感觉到温柔。


    卓承垂目看了一会,弯腰去亲郁安。


    郁安没拒绝,顺势抱住他的脖子,身体往后倒靠在沙发背上。


    卓承在那淡色的唇瓣上简单贴了一下,将药水放到一边,然后勾住郁安的腰身,再次吻了下来。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个温柔又深入的亲吻。


    结束之后,郁安发现自己又坐在了卓承腿上。


    虽然已经对这种情况逐渐习惯,郁安的脸还是有些红。


    卓承亲亲他的耳朵,喊他:“郁郁。”


    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郁安重新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到对方肩头,“……抱我进去。”


    卓承低低一笑,伸臂将他抱了起来,不急不缓往房间内走。


    走到一半,他甚至还使坏般将怀里的人颠了一下。


    郁安勾住卓承颈脖的手一紧,双腿没有落点只好用力环着这人精瘦的腰身。


    卓承含笑托了郁安一把防止他下滑,然后手放那不动了。


    郁安没忍住咬了他一口。


    卓承一边哑声哄着他,一边推开了房门。


    房门合上,关住了一室的低语与春光。


    100   笼中之鸟


    ◎直播◎


    杀青宴之后,《远山雾色》电影的拍摄工作宣告结束,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后期剪辑制作。


    等到将片子送审之后,乔放给两位主演老师分别打了电话。


    她对自己作品的尺度和主题有充分的自我认知,主角不是传统意义中的正派角色,故事基调现实阴郁,开放式的结局也不符合大众心理预期。


    这种类型就算放在同性婚姻合法的现代背景下,恐怕也不会是大众愿意接受的题材。


    所以乔导对郁安直言,影片审查可能会受到阻碍。


    郁安表示理解,并不在意自己几个月的辛苦付出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劝乔放放宽心。


    乔放心态放得很平,认为上映与否全凭天意,只求不辜负大家的努力就好。


    一切流程走得很快,在几经修改后,影片终于送审通过了。


    乔放斟酌之后删去了一些展现逃犯病态阴暗的镜头,加入了很多空镜头,留白让观众自行想象。


    因为节奏拉得很快,电影定档在次年春日。


    期间,郁安和卓承配合了剧组一系列的宣发工作,还在两边经纪人的建议下抽空开了场宣传直播。


    陈一的原话是郁老师可以适当参与宣传,发文发图甚至是直播形式都可以。


    鉴于郁老师一贯高冷的人设,她并不担心郁老师真去参与直播宣传,这位光是在镜头里露个脸都要把很多人炸出来。


    陈一对当初郁安宣布参演《远山雾色》时,大家把网站弄崩一天一夜的事还心有余悸。


    令陈一大跌眼镜的是,郁老师还真的出镜了,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让人觉得惊恐!


    郁老师对卓承是不是有点太纵容了


    陈一陷入了“他俩是不是真谈了”的究极思考中,被思考的两个人对此毫不知情。


    事实上,当时直播用的是剧组官方账号,卓承被安排着坐在镜头前,简单介绍了一下《远山雾色》的题材类型和大致情节,场面一开始还算正常。


    镜头前的高大男人今天难得穿了一身休闲牛仔,白衬衫半扎进裤腰里,张扬的脸配着耳朵上的亮钉,青春洋溢中带着点痞。


    到了互动环节,他挑着弹幕上关于剧方的问题回答,一板一眼的样子很正经。


    没多久,弹幕的画风就开始走偏。


    大概是某句话的出现频率太高,卓承的视线终于放到上面,“还我开朗小狗?”


    他读完,挑眉一笑,“回答问题呢,别打岔。”


    见他搭腔,粉丝们弹幕刷得更积极了,纷纷劝他别再顽抗了笑一个来看看。


    卓承瞥着屏幕,并不理会大家的起哄,艰难地选出一两个关于影片情节的问题答了。


    闹了几分钟,有人在问另一位参演老师。


    另一位参演老师,代指得很含蓄,但大家都知道对方是谁。


    是郁安老师。


    卓承看到了这条弹幕,视线下意识一转,看向了屏幕后的一个方向。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看见弹幕里一半在问他在看什么,另一半则是让他安心直播别走神。


    卓承牵起唇角,稳着声音向大家道了个歉,开始专注直播内容。


    互动环节的尾声,大家胆子大了起来,发言也越来越活跃。


    不知是谁先起头,弹幕里提到郁安老师的频率高了起来,让卓承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怎么都在问郁老师啊……”


    他自言自语一般,视线又转向屏幕外,不知看到了什么,沉稳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一个带着讶然的笑。


    于是直播间刷起满屏问号。


    [???]


    [???]


    [???]


    [卓宝又走神?]


    [他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


    [啊啊啊好不容易接受了小狗正经的样子,他突然笑什么,信女道心不稳]


    [前面的先稳住,大家觉不觉得这货笑得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我也发现了!不可言说的感觉+1]


    [不可言说+2]


    [不可言说+666]


    [到底怎么了啊???啊啊啊求求让我看一眼!]


    在粉丝们抓耳挠腮地想通过网线爬过来一探究竟之际,屏幕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在说我么?”


    满屏的弹幕沉寂一瞬,然后疯了一样地滚动起来。


    [……]


    [……]


    [……这声音,是是是郁安老师吗!!!]


    [我幻听了?这好像是郁安的声音???疑似加班破防后的幻觉,大家快来打醒我!!]


    [不会吧,郁安什么时候参与过这种活动啊]


    [同意,应该是声音相似]


    [求求别说了!!!美梦一场别叫醒我!]


    对弹幕里的猜测并不在意,卓承抬头看着走近的郁安,轻轻地叫了一声“郁老师”。


    好久没听他乖乖叫老师了,郁安勾唇,停步站在镜头外,又问了一句:“刚刚好像听见你说到我。”


    “啊,”卓承小幅度地弯了一下眼睛,这才抽出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大家在问你……”


    被满屏的字晃了下视线,卓承眯了眯眼,读出一句:“……可以看看真的郁老师吗?”


    郁安被他的复读机模式逗笑,垂眸遮盖眼底的笑意。


    “当然可以。”他说。


    当真正与郁安并肩坐在镜头前的时候,卓承神思恍惚了一下,竟然久违地觉得紧张。


    不是怕被粉丝发现端倪,而是,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和郁安一起出现在大家眼前。


    以完全公开的平等的身份。


    哪怕在世人看来他们只是合作搭档的关系,卓承也觉得手心冒汗。


    想要和郁安在一起。


    想要,光明正大和郁安在一起。


    [活的!活的郁安老师!!!]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


    [妈妈你粉的影帝宝宝活过来了!!]


    [闻风而来,郁安老师看我看我看我——]


    [郁安老师!会动会说话的郁安老师!突然有劲了感觉还能再含泪抗两袋水泥]


    [哈哈哈哈前面的不要太幽默]


    不断滚动的那些耍宝弹幕很有趣,郁安看了几条,礼貌地向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郁安。”


    [郁安老师好!!!]


    [当然知道你是郁安!哈哈哈哈老师严谨的样子好可爱]


    [他真的,我哭死]


    [大家都叫郁安老师,我就不一样了,直接自信叼玫瑰,嗨!老婆]


    [前面的吃点花生米吧]


    弹幕的画风逐渐歪了,在玩笑开得更过分之前,卓承抽出提词卡,随意向郁安问了一个问题。


    是关于角色感想的,郁安缓声回答:“我所饰演的角色很坚强,认定的事情就绝无回转,不会被外界纷扰影响,这是我个人很喜欢的地方……”


    见他们态度认真,屏幕里开玩笑的弹幕少了,但仍有大批大批的观众涌入直播间。新来的粉丝很热情地和郁安打招呼,然后自觉安静下来看着二人互动。


    说完对季远的想法,卓承又问了几个关于电影情节的问题,郁安礼貌又温和地答了。


    观众涌入太多可能会造成系统崩溃,郁安没在镜头前待多久,很快就要和观众说再见。


    离开之前,除开极少数不和谐的声音,大家都恋恋不舍地和郁安说再见。


    郁安也和他们说了“再见”,说话时眸光闪动着,像风吹过湖面时带起的阵阵涟漪。


    弹幕被扑面而来的美色镇住,缓过来猛刷屏的时候,郁安已经离开了镜头。


    大家大呼可惜。


    卓承脸上扬起一个无害的笑,把他们按在痛苦中反复摩擦,“郁老师走了哦。”


    直播结束后,#《远山雾色》直播#的词条冲上娱乐榜热搜第二。


    第一则是一个有点莫名奇妙的文章标题#论那个深入简出的男人的逆天美貌#。


    这词条来源于一篇新鲜出炉的文章,主要写的是直播观后感,前半段非常正常,后半段提到某郁姓演员的时候已经开始放飞自我,各类词藻修辞全用上,仿佛连文采都有了巨大飞跃。


    不难看出是某家粉丝。


    路人还没来得及喷,已经有很多人带词条现身说法:没错,他一个眼神就把我勾住了。


    甩出的一组动图,把准备反驳的路人纷纷堵嘴。


    说的是郁安老师啊,那没事了。


    这个喷不了,本来稍显寡淡的脸,配上那双清冷纯粹的眼睛,确实好看得没边了。


    在全网又一次用郁老师美貌洗眼睛的时候,郁安和卓承回了枫庭的平层公寓。


    拍完《远山雾色》后,郁安的事情少了,但卓承依旧很忙。


    所以郁安没回两人最初常住的那栋别墅,选择了相对居家舒适些的大平层。


    卓承觉得住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是能和郁安一起住,他都不会有意见。


    虽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但卓承还是抽出空给郁安补身体。


    郁老师太瘦了,要好好补回来!


    于是摄入的营养均衡了,恢复运动达标了,郁安很快就恢复了状态,看上去甚至比减重前还要好。


    适量的运动令本就白皙的皮肤透亮许多,线条流畅肌理细腻。


    于是卓承在两人亲近的时候,弄得更过分了,往往到最后郁安都忍不住想踢他。


    当然没舍得踢,因为会被卓承温声软语地哄好,然后又被狠狠欺负。


    【作者有话说】


    不擅长写娱乐圈,所以有些是我胡诌的,抱歉抱歉【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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