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的余音还在教室里回荡，赵艺昕一个箭步冲进来，书包往桌上一甩就压低声音道：“老师来了！”
韩祁予和周茴两人听到立马装作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装模做样地翻开书在那看。赵艺昕看着这两人内心对她们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真就是装的比谁都快。
教室前门被推开，一位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上讲台。他把旧皮包往讲桌一放，粉笔灰顿时在阳光下扬起细小的尘埃。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下来。
陈凌的目光扫过教室，在后排几个刺头学生的座位多停留了两秒。粉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啪”地断成两截，碎末簌簌落在讲台上。
“初三了还这么没规矩。”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空气都凝固了，“看看重点班的学生在干什么，再看看你们。”
话音刚落，韩祁予就听到后面有男生小声嘀咕：“天天就重点班重点班，你不是还是来带我们这种差班。”
陈凌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正是上学期在实验室闯祸的张明。但他只是眯了眯眼，并没开口。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遒劲有力的“陈凌”二字，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从今天起，我不仅是你们的化学老师...”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还是你们的班主任。”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陈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暑假我仔细研究过你们每个人的档案。”突然指向后排，“包括在生物实验室偷显微镜的那位。”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出现一道身影。陈凌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进来吧。”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走了进来。她右胸别着旧版校徽，左腿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却依然挺拔。韩祁予注意到万梧桐突然坐得笔直，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叫陈静。”女生的声音清冽得像山泉，“因为腿伤休学一年。”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在万梧桐身上短暂停留，“希望和大家一起努力。”
掌声中，韩祁予打量着这位学姐——杏眼清澈，下颌线条利落，确实人如其名般沉静。但当她看向万梧桐时，眼底闪过一丝韩祁予熟悉的狡黠。
“好，那陈静你自己下去先找个空位坐。”陈凌对着陈静说，并指了指教室里还空着的几个座位，让她自己去挑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接着对着众人说了些开学的注意事项，以及他希望十二班所有在初三这一年所做出的改变，并告诉他们等他忙完这段时间，他就会开始进行随机家访。这句话无疑是点开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
而万梧桐正偷偷朝陈静比手势，闻言黑笔“啪嗒”掉在了地上。韩祁予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以余城四中的传统上午都是班主任进行开学教育，对班上进行一些调整以及安排新书发放，下午则是语数英老师的主场，所以陈凌在讲完所有事情之后还剩了一点时间，便让十二班的人开始背化学周期表，表示他下午第四节自习课他会来让他们默写。
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夹杂着几声几不可闻的哀叹。韩祁予悄悄抬眼，正好撞上陈凌锐利的目光，吓得她赶紧低头假装认真看书。
“氢、氦、锂、铍...”赵艺昕机械地念叨着，手指在元素周期表上乱戳，“硼、碳...这老师疯了吧？第一天就..”
"嘘——"韩祁予用课本挡住嘴，"他往这边走了。"
“别说了，他往我们这看了。”韩祁予偷偷抬头就看到陈凌用他凌厉的眼神看向她们这块，然后低头小声地提醒赵艺昕。赵艺昕立马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开始好好背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
陈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们课桌旁。韩祁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粉笔灰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风油精气息。
“背到哪了？”陈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钠、镁、铝、硅...”赵艺昕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凌的手指在韩祁予的课本上点了点：“磷的原子序数是多少？”
“15！”韩祁予脱口而出，暗自庆幸暑假补习班已经学完半本书了。
陈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下一组。等他走远，赵艺昕才长舒一口气，在桌下给韩祁予比了个大拇指。
“硫、氯、氩...”背诵声渐渐整齐起来，但韩祁予注意到万梧桐正借着课本的掩护，偷偷往陈静的方向瞄。而讲台旁，陈静低头记着笔记，嘴角却微微上扬。
“铃~”这时下课铃声终于响起，煎熬了半节课的十二班的同学们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
“下课吧。”陈凌说完就拿起他的小挎包背起来，走出了教室。等陈凌一走出教室，里面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始了各种抱怨以及对老李的思念之情。
“硼？砹？这都是些什么字啊！”一个男生抓狂地揪着头发，“我连读都读不顺！”
“我更惨，”他同桌哀嚎道，“我背到‘氮’就卡壳了，后面全是‘淡蛋蛋’地混过去的！”
万梧桐突然从座位上蹦起来，夸张地张开双臂：“啊！今天是思念老李的第一天！”他做作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老李从来不会第一天就让我们背书...”
周茴走过去，拍着他肩，对他笑道：“得了吧万哥，上学期是谁天天吐槽老李布置的作业多，昂？”转头看见韩祁予和赵艺昕向他们俩走过来，挑了一下眉，对着她们说：“老韩，赵总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就是，”赵艺昕配合地点头，“上周你失眠，还说老李的班会课比安眠药还管用。”
韩祁予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她可怜巴巴地捂住胃部：“各位大哥大姐，能不能先讨论午饭的事？我的胃已经在抗议了...”
四人吵吵嚷嚷地往食堂走去，万梧桐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暑假旅游遇见的奇葩，而韩祁予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惹得大家哄笑起来。
江之冰站在走廊拐角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她望着前方吵吵嚷嚷的四人，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们身上跳跃，将他们的笑声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年轻真好啊...”她下意识揉了揉酸痛的腰。昨天从沪城赶回余城，收拾老房子时在阁楼发现一箱童年旧物，结果一整理就到了深夜。今早又被闹钟惊醒时，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大学宿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母亲发来的消息赫然在目：[别忘了晚上去你小叔家吃饭] 后面还跟着三个感叹号。
江之冰轻叹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摩挲。记忆里小叔总爱用胡茬扎她的小脸，每次来都会带一包彩色的水果糖。可自从奶奶去世后，她家搬去沪城，那些糖果都成了玻璃罐里褪色的记忆。
四人刚踏出教学楼的阴影，刺眼的阳光便倾泻而下。楼梯口处，江雨玲正倚着栏杆，高马尾在风中轻轻摇曳，法式刘海下的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像只慵懒的猫。
“哟，这不是我们的江大学霸吗？”万梧桐夸张地挥手，声音拖得老长。
江雨玲直起身，腕表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银光：“你们是属乌龟的吗？”她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韩祁予身上时，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再晚点食堂该没菜了。”
周茴和赵艺昕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同时扬起暧昧的弧度。万梧桐更是夸张地用手肘捅了捅韩祁予，挤眉弄眼的样子活像只偷腥的猫。
韩祁予却浑然不觉，她正皱着眉头拍打校服上沾到的墙灰："你们三个又犯什么病？"阳光穿过她黑色的发丝，在精致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明明生得一副清冷美人相，偏偏长了张气死人的嘴。
江雨玲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在心底泛起一丝苦涩。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韩祁予身侧，两人影子在地上交叠，像极了小时候手牵手回家的模样。
食堂的喧嚣渐渐远去。午后的教室里，韩祁予趴在课桌上小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睫毛上跳跃。
下午的预备铃声刚停，教室里还残留着午后的慵懒气息。韩祁予正埋头在课桌里翻找，课本和练习册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下午第一节什么课？”她头也不抬地问赵艺昕。
赵艺昕瞥了眼她堪比垃圾场的课桌，嫌弃地皱眉：“老陈上午没说。不过你能不能整理下桌子？看着就头疼。”
“要你管，”韩祁予满不在乎地回道，“我找得到就行。”
“我才不管呢。你以为我是你家江...”赵艺昕话没说完，教室门口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门框勾勒的光晕里。夏末的风从她身后掠过，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泛起涟漪般的褶皱，如同宣纸上晕开的水墨。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左手紧抱着课本与教案。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后排打瞌睡的男生都猛地坐直了身子。
江之冰走上讲台，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挲着教案边缘。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叫江之冰。”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在闷热的教室里荡开一圈涟漪，“从今天起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
韩祁予的视线黏在黑板上那三个字上——笔锋婉转处似柳叶拂水，转折时又暗藏锋芒。她无意识地用指尖在桌上描摹着，突然发现江之冰的目光正巧落在自己身上，慌忙低下头假装记笔记。
“虽然我们初次见面，”江之冰的视线扫过全班，在某几个“知名人物”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但你们的故事我已经听过不少。”她唇角微扬，“希望新学期，我们能一起书写更好的篇章。”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后排几个男生鼓得尤其起劲，万梧桐甚至吹了声口哨。韩祁予却盯着讲台上那抹白色身影出神——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江之冰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想起外婆家那株开在晨雾里的白山茶。
“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是谁啊？”江之冰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在教室里轻轻拂过。
靠窗第三排的女生和后排靠门的男生同时举起手。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明亮的光带。
“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江之冰走下讲台，裙摆随着步伐微微荡漾。
“老师，我叫周语。”女生利落地站起身，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自信的弧线，她的声音清脆且悦耳。
后排的男生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耳尖微微发红：“我、我是胡于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
江之冰唇角漾开温柔的弧度，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希望我的课代表能成为全班的表率。”她轻轻拍了拍胡于宏的肩膀，“不用紧张，我们慢慢来。”
当她的目光转向周语时，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韩祁予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手中的圆珠笔在语文课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韩祁予看着江之冰对他们俩的笑容，突然开始对自己在初一担任政治课代表而没有选择语文课代表有些气恼，第一次对自己那不堪入目的语文成绩而有了一些羞耻的感觉。
江之冰转身时，裙摆扫过韩祁予的课桌边缘。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飘来，韩祁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看着江之冰走回讲台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追悔莫及”。
“今天我们不急着上课。"江之冰已站立在讲台上，指尖轻叩桌面，“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想法——在你们心中，语文是什么？”
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韩祁予盯着桌面上阳光投下的光斑，忽然发现那形状像极了江之冰发梢的弧度。
“老韩，你觉得呢？”赵艺昕用笔帽戳了戳她的手臂。
“江...”这个音节几乎要脱口而出时，韩祁予猛地咬住下唇。她被自己荒唐的条件反射吓到了，慌乱地摇头，发丝扫过滚烫的脸颊。
周语依旧利索的站起来，自信地回道：“我认为语文是古今中外文化的载体。”
“很好的见解。”江之冰微笑着点头，转身时白色裙摆绽开一朵昙花。她指尖划过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但语文更是——”
声音突然近了。
韩祁予抬头，发现江之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这一排，她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课桌边缘，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生活的诗篇。”江之冰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在诉说一个秘密，“是清晨的露珠，是黄昏的炊烟，是...”她的目光扫过韩祁予草稿本上无意识写满的“语文”二字，笑意更深，“少年人藏不住的心事。”
韩祁予第一次在语文课上听得如此认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语文这两个字可以这样理解，她突然觉得学习语文好像也不算是难事。
随后江之冰又讲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就让他们自己自习了，毕竟以四中的传统初三开学第二天就会进行一次语数英三门主课的摸底考试，为的是检查学生们在假期有没有好好学习。
在快下课时，江之冰突然对着十二班的人说：“明天摸底考试好好考，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惊喜。”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韩祁予，嘴角微微上扬。
铃声骤然响起，韩祁予却恍若未闻。她看着江之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白色裙摆像一片云，轻轻飘出了她的视线。
之后的数学和英语课韩祁予并没有好好听只知道英语老师换成了一位中年大妈姓徐，反正她知道今天老师们不会讲什么知识点就放空了，韩祁予现在脑海里满脑子就是刚刚语文课自习她偷看江之冰时江之冰的神情。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只见过一次的江之冰印象会这么深，但是她知道这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