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城郊驿道,扬起蔽日尘土。
谢家商队庞大的队伍像一条沉默的巨蟒,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蜿蜒北行。
程栀独坐一辆仅容膝的小车厢内,身侧堆满了厚重的账册,散发着陈旧纸张与尘土混合的呛人气息。最上面那本,封页上墨色冰冷的“贞元二年丝路损耗总录”,便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刃。
车厢摇晃,程栀的手指却稳如磐石,在那副奇异的沉水石算盘上拨动。
青色的算珠在她指尖跳跃,发出清脆又带着石质冰冷的碰撞声。
账目流转,一笔笔含糊不清的“风沙折损”、“暴雨冲销”、“异族劫掠”跃然眼前。
苇儿苍白的小脸在心头交替闪现,与那些触目惊心的、以各种名目销蚀掉的巨大数字重叠。
谢楚衍就在前面的车驾里。
程栀甚至能透过车帘缝隙,看到他端坐的、如孤峰般冷峻的侧影轮廓。他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又把这本凝聚着程家血泪和疑点的账簿给她看,用意昭然若揭,这是一场冰冷的观察,一个致命的试探!
她必须稳住!
苇儿的命系于一线!程栀强压下翻涌的恨意和焦虑,强迫自己沉浸到账簿里那些看似混乱的数据中。
指尖无意识地拨动,仿佛本能般,在那些“损耗”金额的关键节点处,那些对应着档杆上“无珠位置”的地方,她做了极其隐蔽的虚拨记录。
这本就是程家用以记录暗账流向的“点星归流术”!
她在试图还原这笔巨额亏空真实的方向!
然而,当算到一笔贞元二年腊月自陇西金城入库的“特等生丝千匹”损耗高达三成时,程栀的手指猛地一顿!一颗算珠拨错了位!
不对!
账册记录说是入库验收后才因“保管仓房漏水”而严重损毁。
但按照通用的、包括点星归流术的精髓,大宗贵重货物入库当日的损耗评估是核心!这笔损耗记录的点位在时间轴上存在一个微妙的错位缝隙!更像是……货物根本未入库就被私下分拆转移了大部分,事后才用“仓管损耗”来填补账面窟窿!
父亲当年……就是这样构陷的吗?!程栀心口剧震,几乎拿不住算珠!
就在这一刻,马车猛地一个颠簸,程栀猝不及防,身体向前扑去,手肘重重撞在车厢硬木板上!袖中贴身藏着的那枚冰冷的“谢”字残玉,隔着衣料狠狠硌在了她的肋骨上,寒意瞬间刺骨!
仿佛被那刺骨的寒意惊醒,程栀猛地想起了那个更迫近的目标,百年雪山灵芝。
入夜扎营,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谢楚衍的商队虽庞大,但北上初期多在城外驿站或固定营地休整,核心护卫力量集中在主驾周围,内务管理尤其是药材储存所在的后方辎重区域,未必没有疏漏可寻。
~
夜色如墨汁倾泻,营地里只余下篝火和巡夜兵士单调的脚步声。
谢楚衍高大的身影立在主帐前,阴影几乎融入夜色。冷硬的下颌线在跳跃的火光中时隐时现。他的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投向远处程栀所在的那辆小车厢方向。
“大人,影七汇报。”一名亲卫无声靠近,低声道,“‘程知’今日处理‘贞元二年丝路账录’时,账房手法极为精细流畅,进度远超预期。但午后……似乎在一处关键账目节点上心绪明显紊乱,手指颤动,算珠走偏。随后便心不在焉,直到入夜前仍在账本上勾画计算,但对那一处的修正并未进行。另外……”亲卫声音更低了一分,“他似乎对辎重营区域,尤其是存放珍贵药材和大人随行药物的大车位置,格外留意,下午借‘问路’靠近观察过一次。”
谢楚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紊乱?走神?对药车格外留意?程知……你的目标果然是灵芝!为救妹妹,甘冒奇险潜入虎穴,这份“勇毅”倒值得“赞许”。也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死局中,挣扎出几分模样。
“知道了。”谢楚衍的声音比夜色更沉,“按计划,入夜后让‘药库’的戒备‘松懈’一些,尤其通向存放‘百年雪山灵芝’的药格区域。
“影六,你亲自去。但记住,只跟,看清他做什么、拿了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抓人,更不必惊扰他取药材。”他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幽光,“把锦盒里那株灵芝换成前年库房里存的、品相完好的‘十年份雪山灵芝仿品’,足以以假乱真。真的……放我内室暗格。”
“是!”影六领命,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陷阱已开,饵食已置。
谢楚衍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夜色和营帐,锁定了那个为了至亲性命、即将踏入他为她量身定做的“药库惊魂局”中的单薄身影。
~
子时过半,营地沉寂如死。
一道黑影如同贴地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程栀那辆小车厢的阴影里闪出。
程栀早已换上了一身偷来的、略不合身的粗布杂役短褐,脸上沾了煤灰,心跳如战鼓在胸腔内轰鸣。她靠着白日观察的记忆和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借着杂物堆和车辆的掩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队巡营的兵士,摸到了营地最内侧的辎重区。
存放药材的大车被单独围在一片空地上,门口守着两个打着哈欠的杂役。
程栀躲在角落,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那是她从熬药的炉膛里刮出的草木灰混合了她特制的几味能让人短暂昏沉麻痹的药粉。
她深吸一口气,估算着风向,用力将油纸包朝着两个守卫的方向掷了过去!
噗!
纸包散开,灰白色的粉末在微弱的夜风里弥漫开。
两个守卫只觉得一股异香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忍不住咳了几声,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和四肢发麻,眼皮沉重,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倚着车辕滑坐下去。
机会!
程栀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不敢丝毫耽搁,像离弦之箭般冲进药车内部!
药车内部空间巨大,一排排坚固的药柜整齐排列,药香混杂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气死风灯挂在角落,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
程栀凭借对药材气味过人的辨识力和那份孤注一掷的焦灼,很快在深处找到了一个上了三重铜锁的青檀木独柜!上面用朱砂赫然刻着“百年奇珍”!
锁极精巧,绝非寻常工具能开。程栀眼中决绝之色一闪,毫不犹豫地从贴身处摸出那副沉水石算盘!手指在其中一颗嵌银星的算珠侧面一个极隐蔽的小凸起上用力一按!
咔哒!
那颗算珠中心的银星猛地向上弹起,细如牛毛、泛着幽幽蓝光的毒针赫然弹出了一寸!
这淬毒的针,是妹妹程苇在病痛昏沉中挣扎着完成的秘器!
程栀将毒针对准锁孔深处的一个关键簧片机括,屏息凝神,手腕极其稳定地一旋、一挑。
咯嘣!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机括断裂声响起!
最内层、也是最坚固的那道锁应声而开!程栀冷汗浸透了后背,依样画葫芦,另外两把稍显普通的锁也顺利打开。
柜门无声滑开。
一股浓郁、冰冷、带着高山雪线凛冽气息的药香瞬间弥漫出来!柜中静静躺着一个锦缎包裹的精致木盒,正是存放灵芝的器皿!
程栀眼中狂喜的泪光几乎要涌出,苇儿有救了!
她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去捧那个木盒。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锦缎包裹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传来。
这药香……似乎比她预想中少了几分真正的“百年灵芝”那种沉淀了岁月、磅礴而内敛的生命灵韵!
惊疑不定之下,程栀做了一件极为大胆的事,她没敢完全打开盒子暴露在昏暗光线下引起动静,却用指尖极其轻巧地揭开锦缎一角,然后飞快地凑近缝隙,用尽全力去辨识、去感受盒中那株药材的气息和形态!
心猛地沉入冰窟!
假的!
虽然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根部纹理都仿造得唯妙唯肖,但这气息深处那一丝细微的“死意”和灵韵的匮乏,瞒不过从小在程家这个医药世家耳濡目染的程栀!
谢楚衍!他竟早就调包了!他算准了她要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为她准备的圈套,他从头到尾都在戏弄她,把她当成笼中鼠,看着她在绝望的陷阱里徒劳挣扎。
巨大的屈辱、愤怒、以及对妹妹无法挽回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程栀,她被一股冰冷的杀意攫住,猛地收回手,就在这因失望愤怒而动作幅度略大的回抽时,她手腕无意间带到了柜壁上一个并不起眼的挂钩。
哐啷!
一个小小的、隐藏在柜壁夹层里的、布满灰尘的檀木扁匣被带落,摔在地上,匣盖震开。
一本薄薄的、纸页泛黄发脆的小册子滑落出来!最上面那页翻开着,露出几行匆忙潦草的墨迹!
程栀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猛地凝固在那几行字上!那一瞬间的发现,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小册扉页的标题是:《谢府禁库珍药损耗录(贞元元年至十年)》
而滑落翻开的那页最顶端写着一行字:
“贞元五年甲申月丁未日:珍雪莲耗损一株……”
这似乎是例行记录,无甚特别。
但紧接在它下方补录的一行更小的、几乎挤在角落里的、墨色也略新的批注,却让程栀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后查,实为取用。制‘朱砂安神散七钱,秘奉上令,分三次入药。损耗记为霉变。录档存疑。”
朱砂安神散七钱!
分三次入药!
这个剂量!这个用药方式!与孙郎中给苇儿开过的、用以镇惊安神、压制癔症发作的主方剂量和服法,分毫不差!孙伯伯说过,这是他根据古方改良的配方,但这“七钱三次入”的核心关键点,是改良自一种早已失传的前朝宫廷秘方!寻常郎中绝无可能知晓如此精确的配比逻辑!
谢府禁库!贞元五年!朱砂安神散七钱!
这时间点……恰好就在程家灭门前两年!
难道是巧合?那批注中的“秘奉上令”是谁?这记录的笔迹……竟与谢府日常账目的字迹有几分相似?!
谢家,谢家在贞元五年,曾严格按照这个失传的宫廷秘方配制过朱砂安神散,而且需要掩盖取用记录,借口“损耗”。
程家满门灭口的当夜,血洗中是否就混入了这失传的、能直接摧毁人心神的剧毒药引?!
愤怒和恐惧如同巨浪再次掀翻了程栀,就在这时。
“谁在里面!”一声低沉的厉喝伴随着迅疾的破空声骤然在药车门口响起!
追踪而至的暗卫影六终于现身,他如同鹰隼般扑入,显然一直尾随程栀至此,此时才选择现身擒拿,他速度极快,一爪直取程栀后心要穴。
程栀瞳孔骤缩!她刚刚发现了这秘密,绝不能被抓!更绝望的是,她没有拿到真灵芝。
求生的本能在瞬间压倒了愤怒!
就在影六的手爪即将抓到她衣衫的刹那,程栀身体如同柔韧的柳枝般猛地向侧后方一缩,躲开致命一抓!同时,她早已握在另一只手中的一小撮粉末,狠狠向后一扬,直扑影六面门!
影六下意识偏头闭眼格挡!
这瞬息间的干扰,对程栀这种并非以武力见长的人来说,就是唯一的机会。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东西还给七殿下吧!”程栀用一种故意扭曲的、带着奇怪尖利口音的嗓音大喊一句,同时将刚刚摔落在地上的那个装有“朱砂七钱”记录的檀木小扁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药车角落一个最黑暗、堆放着一批标注为“七皇子府上采买御贡绸缎”的货箱方向砸了过去!
扁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而程栀在抛出匣子的同时,身体已经借着反作用力,不顾一切地扑向药车另一侧唯一的一个小通风窗!那窗早已被她进来时悄悄破坏了一根木栅,仅容瘦小身躯勉强钻出!
“休走!”影六拂开面前的灰烬,眼看程栀已跃窗而出,立刻飞身去抓!
但就在他刚迈出两步时,眼角余光猛然瞥见,那被程栀砸向贡品绸缎堆的檀木小扁匣,力道之大,竟然正好砸开了其中一个看似厚重的绸缎货箱侧面的一个暗格挡板!
暗格开启的瞬间,影六的眼力清晰地捕捉到里面露出的东西,赫然是一卷用明黄色锦缎包裹、但边缘处露出几行熟悉的、带着七皇子印鉴字样的密信。
更醒目的是,压在密信下的半角,是一方极其特殊、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暗红色金线织锦!那质地纹路……像极了某种特供皇室的华贵帷帐材质残片!
七皇子?!暗桩?!密信?!红……红帐子?!
程栀那句“还给七殿下”的尖叫声言犹在耳。
影六追击的身形猛地僵滞一瞬,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
程栀的嫁祸之言与眼前亲眼所见的“皇室内账”铁证瞬间形成致命的联系。
追这个小贼重要,还是即刻将发现“七皇子势力在谢家商队暗藏密信与可能涉及重大秘密的帐材残片”这等惊天情报汇报给大人更重要?!
就是这一瞬间的权衡和判断迟疑。程栀瘦小的身影已经如同泥鳅般,消失在了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中。
~
营地顿时被尖锐的警报哨音撕裂!火光和人声如同炸开的油锅!
谢楚衍在主帐中闻声而出,脸色阴沉如水。
影六正半跪在地,飞速将药库内发生的一切,包括程栀(“程知”)的身手、砸出的扁匣、暴露的七皇子暗桩密信、以及那句“还给七殿下”的言语,都详尽禀告!当然,更重要的,是影六亲眼所见的那暗格中泄露出的皇家密信与一角红帐残片!
“七皇子…”谢楚衍的唇齿间缓缓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裹着刺骨的寒意。他眼中风暴瞬间凝聚,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射向那辆存放贡品的马车方向,仿佛能穿透车壁。这股深藏在水下的暗流,终于因为这意外一“砸”,被迫探出了一条狰狞的触角!
影六迟疑道:“大人……那贼人程知……还追吗?”
“穷寇莫追。”谢楚衍的声音恢复了平直的冰冷,但那冷意下翻涌着前所未有的肃杀,“立即封锁现场!那辆贡品车给我原地看死!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影六,你亲自带人去‘处理’掉那处暴露的暗格,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地给我‘完整’取来!记住,我要最原始的状态,任何人不得经手!违令者,死!”
“是!”影六感受到谢楚衍从未有过的绝对肃杀令,心头凛然,立刻带人如风卷残云般扑向那辆被点名的贡品车。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谢楚衍的目光却落在了药库马车上。程栀最后那句话……真的是嫁祸?还是……别有深意?她拼死闯入药库,目标明确是灵芝,却意外撞破了朱砂七钱的记录,更是以一种极其“精准”的方式替他引爆了七皇子安插的暗桩!巧合多到极致,便不再是巧合!
“程……栀……”谢楚衍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倒映出那个雨中卖胭脂、颈悬碎玉的少女倔强的影子,复杂难辨。
此刻,程栀正如同负伤的野兽,在营地外冰冷刺骨的荒野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夜风如刀刮过她沾满灰土的脸颊,惊魂未定,后怕与绝望啃噬着她每一寸神经。
灵芝没拿到,苇儿怎么办?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她逃跑前最后看到影六注视暗格时那震惊到僵滞的神情,那句“还给七殿下”是她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却似乎……意外钓出了远超她想象的庞然大物!七皇子?那车贡品里到底藏着什么?还有那朱砂七钱的记录……
身后追兵似乎被什么更重要的事牵绊住了脚步,并未深入追来,但程栀丝毫不敢停留。
她知道,今晚之后,她与谢楚衍之间那层本就薄如蝉翼的伪装彻底撕破!她偷入药库被发现,暴露了目标,更暴露了她对那本朱砂记录的巨大惊恐和反应!谢楚衍那样的人,会放过这些线索吗?
而她孤注一掷的行动,除了在荒野寒风中夺回一条命,还得到了什么?
等等!
程栀的脚步猛然顿住!一股冰冷的触感正隔着粗布衣服,硌在她的腰肋处!是她刚才从药库逃出时,因动作太急,从怀里掉出的那个包裹假灵芝的锦缎。
慌乱中,那锦缎一角似乎挂在了柜门的木刺上,被她一把扯出塞进怀里!而那锦缎里……似乎卷着什么东西?!
程栀躲到一块巨石后,抖开那块冰凉的锦缎!
果然,在折叠的锦缎夹层里,一张边缘被她的动作撕裂、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血迹斑斑的暗红色绸布残片掉了下来!这残片明显比那贡品箱里掉出的残片小得多,像是从什么完整的布料上强行撕扯下来的!绸布被污迹和几抹深褐色的、早已凝固的陈旧血迹浸染得看不清原本的华丽纹路,唯有残片一角,清晰地残留着一道用暗金丝线绣着的、被血渍模糊了小半的精致纹章!
程栀的呼吸瞬间窒住!
这金丝纹章,这残片的触感…她颤抖的手,缓缓探向自己贴身存放、那块带有“谢”字火漆印的残玉…冰凉的玉触碰到冰冷的、沾血的绸子……一股源自血缘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刺骨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这是母亲嫁衣的布料!
是母亲的血!
是那夜被大火焚毁前,娘亲最后撕下来藏在怀里的证物!
娘临死前嘶哑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在她耳边响起:“栀儿,苇儿……活下去……红帐……金环……莫信……”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巨大刺激下疯狂翻涌!那“红帐子”!那程苇癔症中尖叫的“别烧”!还有那本被程栀砸出去、引开影六注意力的檀木扁匣封面上刻的几个字——《药录存疑》! 这被母亲用命藏下的血染残片与扁匣上的字迹,在程栀混乱的脑海中如同雷电劈开了混沌迷雾!
“存疑”二字,在母亲藏起的血布上与那本暴露皇家暗桩的禁药录封面上,竟如出一辙!
程栀攥紧那块染血的红绸残片和冰冷的残玉,如同攥住了地狱入口的钥匙。混乱的头绪中,一个最不可能、也最骇人的念头浮出水面:那本暴露七皇子暗桩的禁药录上,“存疑”二字……难道,竟源于母亲的字迹?!谢家的药录,与母亲遗物之间,究竟埋着怎样一条染血的不归路?!
她抬起沾满泥土和冷汗的脸,望向营地那冲天而起的火光与喧哗,眼底只剩下燃烧一切的恨意与冰封万里的决绝。
谢楚衍……七皇子……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而谢府内室暗格中那株真正的雪山灵芝,此刻正散发着冰冷的光泽,旁边放着影六刚刚送回的那卷用暗红金线织锦包裹的、来自七皇子暗格密档的铁盒。
一场围绕着生死灵药、染血药方与皇室阴谋的暴风眼,正以程栀和谢楚衍为中心,以远超两人预期的恐怖速度疯狂成形。
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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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逆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