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温知然在工作室斑驳的梧桐影里举起手机。屏幕上,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正散发着暖黄光晕,画中少年倚着画布的侧影,连睫毛的弧度都被细腻勾勒。楚行抱着颜料盒的手骤然收紧,丙烯颜料管在掌心压出青白痕迹,雨滴顺着他发梢滑落,在深蓝色画袋上晕开蜿蜒的水渍,却掩不住他眼底迸发的炽热光芒。
“我想好了。”温知然踩着青石板上前半步,雪松与柠檬草交织的淡香水味,混着潮湿的空气漫过来。他垂眸摩挲手机边缘,指节泛着淡淡的粉,“聂鲁达的诗,应该还有下一句——‘此刻,我感到你的目光正落在我的心上,就像那清晨阳光中的蝴蝶’。”话音未落,楚行怀里的颜料盒“咚”地坠地,几管钛白颜料骨碌碌滚到温知然脚边,在水洼里漾开奶白色涟漪。
楚行冲上前时带起一阵裹挟着松节油气息的风,将温知然整个人裹进带着油画布粗粝感的怀抱。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温知然发顶,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我以为……我以为还要等整个雨季过去。”温知然埋进对方肩头,鼻尖是熟悉的松节油与雪松香,听着剧烈的心跳声逐渐与自己重合。工作室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和远处断断续续的蝉鸣,织成一张温柔的网。他伸手环住楚行的腰,指尖触到画袋边缘参差不齐的线头——那是去年露营时,被荆棘丛勾破的旧痕,楚行却像珍藏宝物般一直舍不得换。
从那天起,工作室的每个角落都浸满了温柔。晨光穿透百叶窗时,楚行总爱把温知然圈在画架前,调色刀刮过锡管的“滋滋”声里,不时落下细碎的吻;暮色爬上画布时,温知然抚琴的指尖起落间,总能看见楚行支着下巴,画布上渐渐堆满以他为原型的速写。有次申清抱着实验器材突然闯入,撞见满地纠缠的颜料管和沙发上相拥的两人,夸张地捂住眼睛:“早知道就不来吃这口齁甜的狗粮了!”
最缱绻的还是雨天。楚行踩着高脚梯,把工作室的天窗擦得锃亮,看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抽象画。温知然系着印满小猫图案的围裙,在厨房煮两杯肉桂拿铁,奶泡上用可可粉画出歪歪扭扭的爱心。他们挤在磨出毛边的旧沙发上,楚行翻看《莫奈画集》,温知然靠着他肩头哼着新谱的曲子,偶尔指尖相触,都会换来一个带着咖啡香的绵长吻。
某个蝉鸣喧嚣的周末,楚行神秘兮兮地拉着温知然出门。电动车停在城郊废弃铁轨旁,生锈的枕木间挤满紫色小花,花瓣上还凝着昨夜的露珠。楚行从画袋里掏出画具,又变魔术般拿出野餐布和温知然最爱的红豆冰棒,包装纸上还沾着便利店冰柜的霜花。“还记得去年便利店那次吗?”他蹲下身铺野餐布,发梢扫过温知然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一直想补你一个正式的约会。”
温知然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绿皮火车,车头烟囱冒出的白烟在蓝天里勾勒出柔和的弧线。楚行的画笔在画布上沙沙作响,却时不时抬头看他,眼神里盛满温柔。当最后一笔落下,画面上是延伸向远方的铁轨,他坐在枕木上,身后是漫天燃烧的晚霞,手里还握着半根咬过的红豆冰棒,连融化的糖水在指尖形成的晶莹线条,都被细腻捕捉。
“送给我的专属模特。”楚行把画塞进温知然怀里,趁机在他嘴角偷了个吻。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铁轨上,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随着相处渐深,两人的生活习惯也开始奇妙地交融。温知然的琴房角落支起画架,那只叫钛白的橘猫经常跳上去,在宣纸上踩出梅花印;楚行的工作室窗边摆着古琴,颜料管旁总放着温知然留下的调音器。他们会为一幅画的构图争论到面红耳赤,也会在某个突发灵感的深夜,骑着电动车去海边看日出。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温知然即兴弹奏起《海上明月》,楚行则用画笔记录下浪花翻涌的瞬间。
台风过境的夜晚,两人被困在工作室。狂风裹挟着暴雨拍打着窗户,温知然却突然兴起,在雨声中弹奏《十面埋伏》。激昂的琴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楚行被感染,抓起喷枪在巨大的画布上挥洒颜料。黑色与红色的线条交织缠绕,竟与琴声的节奏奇妙呼应。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两人望着彼此沾满颜料的脸,笑得跌坐在地,汗水与颜料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晕开奇异的图案。
渐渐地,他们开始融入彼此的圈子。在齐谬的机车聚会上,温知然抱着古琴坐在哈雷后座,为众人弹奏改编版的摇滚古曲,琴弦震颤间,机车轰鸣与琴音碰撞出别样的火花;楚行则在申清的实验室帮忙,用化学材料开发出会随温度变色的特殊颜料,当颜料在画布上呈现出不同色彩时,申清惊叹的声音几乎掀翻实验室的屋顶。朋友们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总笑说他们是“艺术界的神雕侠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