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鸾仪宫,皇后面色冷寂,撇了撇茶沫,目光扫了站着的雾盈一眼:“你倒是乖觉。”
雾盈大气也不敢喘,垂着头一声不吭,她觉得姑母今日心情并不好,而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胆子真大啊,”皇后重重地一扣茶盖,“连新任的天机司指挥都能说得上话!”
雾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些许异样,天机司……指挥?那不是早就撤销了吗?
况且,她今天见到的唯一一个不寻常的人,就是宋容暄了。
“是……小侯爷?”雾盈颤声问。
“你说呢?”皇后冷哼了一声,“本宫正要提醒你,没事离这些人远点,你倒好,上赶着凑上去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宫授意的!到时候给我们柳家扣上一顶拉拢朝中新贵、结党营私的帽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皇后指着她怒骂道。
雾盈眸中的震惊不言而喻,是她疏忽了,这宫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能因为自己,害了整个柳家。
“娘娘,柳司衣也不是故意的。”肖蓉赶紧给雾盈递了个眼神,雾盈赶紧一敛裙摆跪下:“姑母,下官知错了,下次一定千万小心,不叫人挑出一点错处。”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起来吧。记住,你是柳家的嫡女,事事都要以家族为重。”
“是,下官明白。”雾盈嘴上虽答应着,心里却总缠着一个疙瘩。
雨销云霁,天幕一碧如洗。
到了下值的时间,雾盈仍舍不得走,她端详着一叠宫女们画出来的纹样,像是在欣赏着稀世名画。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窃笑,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柳司衣,久仰了。”
雾盈回眸一望,见门口一个绿衣女子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望着。
从她的衣着来看,定不是位宫女,多半和她一样是女官。
“这位姐姐是?”雾盈礼数周到地问。
“我叫梁盼巧。”女子眉眼温柔。
“原来是梁大人,”雾盈拎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剪秋萝,她也不客气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倒是个和她一样的至纯至真之人。
盼巧瞧着雾盈手里的纹样,很是新鲜,雾盈耐着性子给她讲解了片刻,不觉夜色阑珊。
“哎呀,我都忘了时间了,”盼巧一声惊呼,羞赧地笑道,“很是不好意思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御膳房吧?”
一路上,两人把身份道明,盼巧自言明尚书的夫人梁瑾是她姑母。
盼巧笑道:“其实我和明贵妃算不上多亲厚,她拉我来宫里也多半只是个凑数的。”
原来是这样。
被迫趟这摊浑水的人,可不只有她自己啊。
两人到了御膳房,雾盈忙了一天,又不想吃得太油腻,随便挑了碗海鲜羹就要离开,盼巧送她回幽梦轩,分别时,雾盈问:“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杏和苑,离这里不远。”
雾盈躺在床上,揉着太阳穴,反反复复地思忖着梁盼巧接近她的用意,会不会是明贵妃让她来试探自己?
毕竟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绝对不能也不敢掉以轻心。
撷春宫。
瑞鹤祥云炉中漫溢出袅袅烟岚,氤氲中一女子斜靠在美人榻上,一头墨发如瀑布,芙蓉色百花戏蝶的百褶裙包裹着玲珑腰肢。纤纤素手捻起一颗紫莹莹的葡萄放入口中,身后宫女执羽扇,轻轻扇动,带起一阵清凉熏风。
室内摆着数不尽的玉器摆件,光是博古架子就有六个,璧玉琳琅满目,当中摆着一个嫦娥奔月的画屏,意境悠远,倒也十分相衬。
一个宫女绕过屏风,正要开口,却被站在美人身后的宫女用手势阻止,谁料那美人慢启秋波,坐直了身子,“什么事,说吧。”
“娘娘,明贵妃来了。”
”让她进来。“
这惯会享受的美人正是倾淑妃黎晚颐。
不多时,明贵妃款款而来,站在她面前冷然道:“你还吃得下去?”
淑妃咯咯地笑起来,她拍着明贵妃的手,顾不上看明若嫌弃的眼神,说:”姐姐啊,难不成你还会怕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么?“
”放开。“明若把自己的手抽离,贯彻了冷淡的作风,”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单纯。“
“这样啊。”淑妃凑到她面前,眨巴着水润的眼睛,眼波流转,配上她的嗓音,勾得人骨头都酥了,“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姐姐的疑心这么重呢?”
明贵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淑妃话锋一转,眼波漾出一泓碧水,“倒是有个法子,既试探一下她是否对皇后忠心耿耿,又能瞧瞧她究竟有几分能耐。”
“说。”
…………
雾盈可不知道宫里娘娘这七拐八拐的心思,年关将至,各宫都要准备年夜宴上的礼服,尚功局可有的忙了。
正巧姑苏进贡了一批上好布料,皇后便想着给各宫裁制礼服用,彰显后宫之主的恩德。
昼夜不停地赶制七日,总算在小年夜之前做好了,尚功局院子里摆满了精雕细琢的锦盒,一眼望去很是壮观。
“尚功大人,礼服已经备齐了。”雾盈到凌絮宁那里禀报道。
“给各宫送去吧。切记不要乱了。”凌絮宁颔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是。”雾盈退出去,最后将礼服细细检查了一遍,人手早就安排好,她正要吩咐,有宫女匆匆进来禀报道:“大人,肖姑姑来了。”
雾盈忙笑脸相迎:“姑姑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
“皇后娘娘不放心,特地交代让奴婢过来一趟。”肖蓉笑道,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旁边的一个锦盒上,“可是准备妥当了?”
“多谢娘娘关怀,一切都安好。”雾盈轻舒广袖,“姑姑请看。”
“有劳司衣。”肖蓉瞧了瞧,没看出什么异样。
送走了肖蓉,雾盈舒了一口气,命人把衣服送到各宫,她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将近晌午,尚食局的人已经把饭菜送了过来,雾盈用筷子戳着那松蘑炖鸡,直到戳得千疮百孔,忍不住放下筷子,怔愣地看着。
她身在宫中,就如同这只鸡,任人宰割,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不知道会被谁嫌弃。
她低头翻开手边的一本书,禁不住莞尔。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她终于卸下心防,胃口大开,一块鸡肉刚放进嘴里,一个叫许淳璧的正五品典衣从门外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面色慌张:“大人,不好了,送到云阳宫的不知为何会是明贵妃那件鹤翎裙······眼下明贵妃怪罪下来,怕是······”
她知道那件鹤翎裙,纤尘不染的白,全部用白鹤羽毛做成的,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怎么会到熹贵嫔那里?
“是谁送的?”雾盈问。
“吉祥。”
“她在哪?”
“在云阳宫。”
“走。”雾盈抓起斗篷,许淳璧跟在她身后。
云阳宫。
明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的吉祥,在她面前,就是那件鹤翎裙,如雪如絮,依稀是不沾染一丝人间烟火气的美,却······已经被撕破了一角。
吉祥不停地发抖,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贵妃娘娘,奴婢真的错了,这······裙子从尚功局端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
“贵妃娘娘,此事如此蹊跷,是不是要等柳司衣来了再······”熹贵嫔江雪帷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明贵妃一记眼风给逼得吞了回去。
“柳司衣到了。”
“见过贵妃娘娘,贵嫔娘娘。“雾盈丝毫不怯场,她深呼吸一口,上前拜道:“下官疏于管教,不小心送错了礼服,二位娘娘要责罚,下官也绝无二话。”
“你瞧瞧,这是本宫为了年夜宴特意准备的,这下……”明贵妃步步紧逼。
雾盈如坠冰窟,冷汗从她后背沁出,她抓紧裙摆,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出尚功局的每件礼服她都检查过,绝对不会出错,怎么会······而且她分明记得,她打开吉祥手中的锦盒时,里面分明盛着石榴红蝶戏水仙裙啊!而明贵妃的鹤翎裙,则是由另一个叫月桂的宫女送去的,她现在人呢?
雾盈咬了咬牙,开口道:“贵妃娘娘,您的鹤翎裙是由另一个叫月桂的宫女送去的,她手里那件······应该才是您的礼服。”
换言之,这个鹤翎裙,应该是假的。
雾盈走上前去察看,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鹤翎裙,面色一寒,这的确是上好的鹤羽,与明贵妃要求的那件也几乎一模一样,除了······
香料。
在鹤翎裙内部缝进去的香料,不是苏合香,而是稀有的伽南香。这是皇后特意叮嘱的,四妃的礼服,与普通嫔妃的需要有区别。
她心头略微一松,道:“娘娘不如回紫烟宫里,看看那件鹤翎裙是否还在。”
“起驾,回宫。”明贵妃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吉祥,“先让她在紫烟宫门口跪两个时辰吧。”
吉祥的唇霎时一白,面无血色。
到了紫烟宫,雾盈才知何为人间仙境。
明贵妃惊才绝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宫里的布置也不同寻常,一琴,一琵琶,一方墨砚,诉不尽画中意趣。
正中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锦盒,那名叫月桂的宫女垂手站在一旁。雾盈看到后禁不住睁圆了眼睛……那分明是熹贵嫔的石榴红蝶戏水仙裙!
可明贵妃的鹤翎裙,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吉祥突然嗫嚅着说:“奴婢有事要禀……”
“说。”雾盈急忙道。
“奴婢……在路上与月桂碰见了,可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野猫,我们两个吓得魂不守舍……就撞到了一起……”
月桂眼圈不禁红了,怯怯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的锦盒掉了,奴婢着急,没看清就捡起来,许是那时候拿错了……”吉祥一脸的委屈。
“千真万确,奴婢们怎么敢骗司衣……”月桂扑通一声跪下,揪着她的裙摆,因恐惧而面容扭曲,“大人救救奴婢吧……”
她该怎么办。
她明知道那件鹤翎裙是假的。
两个人一定撒谎了……
可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明贵妃?
若是明贵妃,真的鹤翎裙一定在她那里。她的目的,不是补救,而是罚。
她沉住气,问:“娘娘打算如何?不如让下官带去再修补一番……”
“不必了,”明贵妃淡然地一挥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顾渚紫笋,清丽的面容在雾气氤氲中越发模糊不清,“柳大人,本宫罚你抄《宫规》百遍,你可服气?”
“下官绝无怨言。”雾盈心平气和地回答。
“那好,三日后交给本宫。”
“是。”雾盈咬了咬牙。
不出半日,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柳司衣,也不过如此。”德妃一边挑逗着黄鹂,一边不咸不淡地评价道。
“就是,还以为她是皇后的得力助手,”疏桐掩唇一笑,唇边的得意快要溢出来了,“眼下怕是给皇后添堵。”
“柳尚烟与本宫之间,必有一伤。”德妃的目光穿过繁花旖旎,落在了如璧似玉的太液池中,“到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又是即将被皇宫活活吞噬的人命一条啊。
雾盈握笔的手一颤,一滴墨晕染开来。
她实在难掩气愤,可偏偏三日的功夫抄写百遍,容不得她片刻懈怠。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还偏要遭受如此不公对待?
心口的凉意一寸一寸蔓延,她握着入宫前母亲送给自己的手镯,祥云如意纹路像是在讽刺她如此懦弱,如此无能。
她究竟怎么才能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至少……不受这不白之冤……
想必姑母,也为她此事增了不少烦恼,在明贵妃面前颜面尽失。
一滴泪带着三分不甘滑过她的脸庞,再睁开眼时,她已经满目清明,眸中映着灼灼日月,杳杳星河。
她提起笔,重新耐着性子写下去。
鸾仪宫。
皇后正端在镜前梳妆,岫云给她慢慢地捋着发丝。柳尚烟望着镜中女子的容颜,即便是浓重的珍珠粉也掩饰不住她的衰老。她韶华已逝,两鬓染霜,有着说不出的憔悴。
可是二十年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二十年前的她,是东瀛世家小姐,神采飞扬,骄傲不可一世。
她说,嫁人,当为帝王妻。
一语成谶。
二十载光阴,她再不复从前天真单纯。她的手,早就染满血腥了。
熬走了薛菡,还有封离,还有明若,黎晚颐,如花的韶光,流水一般的女子,将真情埋葬在巍巍红墙之中。
说是为了家族尊荣,其实,她何尝不想成全自己那份野心?
一份与帝王比肩而立的野心,一份能与他死后同穴长眠的野心。
她要成为人上人。
她的家族,必须光辉永存!
“娘娘,今日的事情相比您也听说了,柳司衣……被明贵妃将了一军。”肖蓉沉吟道,“可要派人审问那两个奴婢?”
“不用,”皇后嗔怪地扫了她一眼,“这么大动干戈干什么?不就是受了点委屈,以后有的是委屈够她受。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也不配做我柳家的女儿。”
“是。”肖蓉不敢再多言。
“况且,”皇后敛下眼眸,“这不过是小打小闹,明若没有孩子,能掀起多大风浪?只要那人还没出手,我们就不必动。”
她口中的那人,自然是德妃,除了她和先皇后之外,宫里资历最老的嫔妃。
东宫。
一华服女子抱着一只白猫,削葱根般的十指在柔软的毛发之间抚过,眸中的笑意渐渐凝固。
她柳眉杏目,唇似朱丹,顾盼之间已经极是撩人。下身的湘妃色百褶裙铺展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
一旁的宫女莲绣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柳大人今日……”
“有意思。”柳月汀的眸色由浅转深,她抬手,拨弄着摆放在茶几上的水仙,突然折下一枝,放在唇边。
“娘娘,那可是太子妃送的……”蕊珠突然噤了声,因为柳月汀已经把整株水仙花,全部都摧毁了……
“又如何?”柳月汀眉梢一挑。
她可是太子侧妃,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区区一个太子妃,算什么?
柳尚烟,不就是明莺时的前车之鉴么?
姑母虽得至尊之位,可却永远失去了君王的恩宠。
她要成为那一枝长盛不衰的花,她要让六宫粉黛再无颜色。
柳雾盈……
自她出生后,爹再没去看过她的生母,玉姨娘。
她记得,母亲走的时候,最后一次抚摸着她的脸,最后一次和她说话:“娘……对不起你,你这般美貌,为何只是一个庶女?若不是这样的出身,你本可以……成为东瀛最尊贵的女人……”
她说完这句话,头一歪便没了呼吸,只剩下她撕心裂肺地痛哭……
一个庶女,就要甘心屈居人下?
在柳家她百般顺从乖巧,终于让父亲同意把她嫁给太子,可是,上面终究有个太子妃压着她。
从踏进东宫的那一刻起,她不再忍让。
出了鸾仪宫,雾盈才觉得冬日的寒,果然非同寻常。
腊梅在枝头一朵一朵盛放,妃色连云,浅黄色的花蕊似探头探脑的小妖精,格外灵动。
她心事重重地走着,冷不防前头一宫女高声喊道,“太子妃娘娘和皇太孙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妃明莺时。
女子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踏着明媚春晖,分花拂柳而来,眉心一点朱砂痣,恍若误入人间的仙娥,温婉和善。
乳娘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睁着溜圆的眼睛。他嫩声嫩气地问:“你是何人?”
“珝儿,不得无礼!”明莺时忙喝止,雾盈行了个标准的礼,“下官柳雾盈,拜见太子妃娘娘和皇太孙殿下。”
“本宫还是头一次见柳大人,果真是个温婉美人。”明莺时含笑道。
“下官不敢,下官蒲柳之质,不及娘娘凤仪万千。”
皇太孙嘻嘻地笑了起来:“宫里的女人都说自己蒲柳之质,却没几个是真的。”
真是肺腑之言啊!
常听姐姐说起太子妃,说她仁善恭谨,太子苛暴,太子妃没少忍气吞声。姐姐素来得太子宠爱,明莺时仍能以礼相待,可见胸襟气量,绝不是一般人可比。
雾盈道:“下官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了。”说罢告退。
春节休沐半月,一连几日闲下来,雾盈倒是读了几本书,都是日前她未曾看过的,譬如青鸾娘子所著的《苍梧行记》,让她虽囿于深宫,也能对外面的广阔天空略知一二。
除此之外,皇后也给她添了几件首饰和礼服,让她穿上件紫霞色的百褶裙,自是温婉可人,容光焕发。
除夕夜,华灯初上,璀璨的烟火不休不息,一声接着一声,渲染着梦幻迷离的夜。
一个宫女提着灯在前头引路,宫灯的流苏摇曳,在地上逶迤着蜿蜒的影子。
“柳司衣,”凌絮宁侧身叮嘱她,“宫宴上规矩大,你切记小心行事。”
“是。”
一旁的岑稚霜禁不住打趣道:“大人这般关心柳大人,可是怕丢了尚功局的颜面?”
岑稚霜与凌絮宁的关系最好,雾盈平日里可轻易不敢与凌尚功开玩笑。
凌絮宁绷紧的面孔好不容易有一丝松动,“那是当然。”
到了殿门口,守门的太监拖着细长的嗓音喊道:“凌尚功到!”
“柳司衣到!”
“岑司衣到!”
……
拜见帝后后,雾盈跟着凌尚功落座,犹听得耳边窃窃私语:“这柳司衣便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可不是嘛。”那命妇带着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得出了结论,“又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倾国倾城,是祸,不是福。
雾盈随手拈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冲在一堆命妇中担忧回头的墨夫人遥遥一笑。坐在墨夫人身边的是温岚夫人,见她回头,便拍拍她的手,“你就放心吧,袅袅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娘亲瘦了。
许是太过担忧她。
雾盈收敛了心绪,另一旁的岑稚霜目光如水般晃了晃,凝在她身上。
“天机司指挥使,逍遥侯到!”一声高唱过后,世家贵女的目光几乎全被吸引了过去。
翩翩公子世无双,如日曦破云,朝阳初升。
他是沙场中人,有着褪不去的兵戈杀气,云水暗银纹玄衣穿在他身上,行动间自有一股清冷肃然的竹姿霜雪意。
为数不多淡然处之,甚至连眼皮都未抬的人,就是雾盈。
她对二人的初见可谓耿耿于怀。
与他不过草草见了一面,却害得她平白受了姑母的责难。
这口气,她如何出?
雾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宋容暄此时目光正望向她,雾盈抿直了唇。
她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
容暄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真有意思。
不多时,四位殿下俱已到齐,因与太子和三殿下,五殿下都是第一次见,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太子殿下骆南珩果真如传闻中所说,是个不好相与之人,眉目里隐藏着一股戾气。
三殿下骆舒玄也是沙场宿将,与容暄不同,他整个人都洋溢锐不可当的气势,果真是年少轻狂。
五殿下骆璟祈是瑛妃所出,不过十岁左右,活泼开朗,性子最是顽劣。
天机司指挥使是朝中新贵,诸位大臣都赶着巴结,才开席了一刻钟,容暄便已饮下了五盅酒。
雾盈正好坐在他对面,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都被她压下了。
不到半个时辰,他面前的酒坛子就空了,温夫人隔了老远也在瞧着这边的动静,但她到底是长辈,不便替他挡酒。
雾盈正思忖间,冷不防白露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用蘸着樱桃汁写了二字:挡酒。
白露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温夫人送来的……”
她心下一惊,重新望向温岚,只见她柔柔一笑,似是含着千言万语。
雾盈一下子乱了方寸,这……
帮,还是不帮?
宫斗努力在写了但还是很一般,继续努力[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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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宫墙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