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微凉,但在那家校外的球馆,热意未散。
还行吧?”曾言之低头瞥了坐在地上的顾行知一眼。
“很久没打,最近都在忙着健身和学校的事,不过这样打一场恢复恢复还不错。”顾行知笑了笑,耳尖却红着。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 曾言之走近网前,蹲在另一侧坐着的顾行知眼前。
顾行知一听,立马起身,做好架拍的姿势。“不行不行,我还没打够”
曾言之挥了挥手上的拍,走到顾行知的斜对场,他们又打了一个小时。
并肩走出球馆时,阳光正好,落在曾言之的侧脸上,将他眼角的细纹与睫毛都晕染出一种近乎温柔的质感。顾行知默默地看了几眼。
曾言之没说什么,只朝不远处的一家面馆努了努下巴:“这家不错,去吃点?”
顾行知点头,心跳得莫名有些快。
小店不大,木质桌椅贴着白瓷砖,飘着淡淡葱油香。两人靠窗而坐。曾言之点了招牌面,顾行知要了牛腩,热气升腾间,气氛竟有几分静好。
“你平时也自己做饭?”顾行知拿着筷子,若无其事地问。
“偶尔,有时间的时候。”曾言之顿了顿,“大部分时候都点外卖。”
“那挺不健康的。”顾行知嘴一张,说完才意识到不太合适,忙补上一句,“我也差不多。”
“你宿舍能做饭?”
“偷偷用个电锅,煮点面而已。”他笑。
曾言之没说话,低头夹面,一边吃,一边听顾行知随意聊起室友、课程、教授八卦。少年讲得生动,眼睛亮闪闪的,像春天新涨的湖面,能轻易把人吸进去。
曾言之本不擅与人亲近,但此刻却意外地不排斥这些“日常琐事”的闯入。甚至,有那么几次,他听着听着,会忽然忘了嘴里的咸淡,只望着眼前的人发愣。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顾行知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没什么。”曾言之收回视线,“你挺能聊的。”
“我……也就和你。”
话说出口,他低头咬了一口牛腩,想用咀嚼掩饰这句带有真心的话。
曾言之没接。
吃完饭已将近黄昏。外头阳光泛起一点金红,斜斜照在街口的梧桐叶上,泛着微光。
顾行知像是随意问的:“你接下来……忙吗?”
“回去改点东西,明天有会。”曾言之看了看手机,“你呢?”
“也是,我也有课。”他停了停,又道,“不过今天挺高兴的,谢谢你来。”
“我也挺意外的。”曾言之笑笑,语气难得轻松,“你和那些摄影的照片看起来不太一样。”
“哦?”
“照片文静,真人……更跳脱一点。”
顾行知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你夸人都这么别扭的吗?”
“可能吧。”
他们并肩走到地铁口,风从地下通道吹上来,有点凉。顾行知拉了拉帽衫,目光往地下一瞥,又收回来。
“那我走了?”
“嗯。”
没有握手,没有挥手,只有一眼——他走下去时,回头看了一下曾言之。
后者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神色淡淡,但眼里藏着点什么。
像春天才刚刚发芽的一点绿,轻轻掀开了心湖的涟漪。
地铁开动时,顾行知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耳机里是他昨晚循环的歌。
歌词唱:“你出现的那天,春天比往常都长。”
他没笑,也没多想,只是盯着车窗外愈来愈远的站台——
人总是会不自觉地靠近光。
顾行知也不例外。
哪怕那束光只是透过社交软件的一行文字,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顾行知会在课余拍照时,把作品发给曾言之看;曾言之也偶尔会点评几句,依旧简短,却不敷衍。
有一次,顾行知拍了一组老城区街道的照片,黄昏斜阳,楼道里有个小女孩坐在老式铁门前画画。他调了暖调,压低了曝光。
发过去后,他原本只是想听一句“还行”或“色彩过重”,没想到曾言之回复:
@言之:“她的手撑着下巴,光线斜切她的背后,那不是等待,是被遗忘。”
顾行知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像是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按了一下。
“你很会看。”他回。
那边很久没有动静。
直到晚上十点半,才收到一条回复。
【言之】:“因为我经常是那个等不到人的。”
顾行知怔了一下。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不是只是沉稳冷静,更像是习惯了独自消化所有情绪,然后留给世界一个整洁的外壳。
三月的校园,樱花和栾树交错盛开,风一吹就像下雪。
顾行知站在操场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对话框。
【行知】:你下周有空吗?
【行知】:我这边影像课要拍短片,缺个成熟稳定的角色……
“这是我新写的一个剧本短片。城市调性,偏文艺一点。”
“主角是一个年少成名的设计师,年轻时光鲜亮丽,但他混圈子混久了,什么人情冷暖都见过了。某天,他一个人去喝咖啡,原本只是想躲清静,结果遇到一家有点特别的咖啡馆。”
【言之】: 特别在哪?
【行知】: 调饮师很有个性,不卑不亢,说话锋利,但有自己的一套哲学。比如——‘人生太甜腻会腻,太苦又难以下咽,所以需要微糖,刚好温热,不烫不凉’。
【行知】: 没有明确的感情线,不告白不拥吻,只是两个人在不同世界里撞个满怀,然后互相留下点印象……你愿意演调饮师吗?
【言之】: 你先把完整剧本发给我,我们约个时间点尝试一下。
曾言之拿着剧本,在周六出现在了顾行知所在的排练教室。
他穿得一如既往干净整洁,黑衬衫袖口挽起,拿着一个保温杯,还夹着剧本的打印本。
“我这几天看了一遍,你写的对白蛮有意思的,但节奏太干净了。”他放下杯子,“可以加点留白。”
顾行知正蹲在地上给道具咖啡机缠电线,闻言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雀跃,“你愿意排练?”
曾言之点头,“我试试看吧,剧本我没全背,你得帮我搭台词。”
他们在一个不大的空排练室里对戏,窗外是傍晚温暖的光线。
顾行知一边帮他调整站位,一边像导演一样碎念:“你这句台词可以再自然一点,你不是在朗读,你是在说一件你自己相信的事。”
曾言之把剧本放在一旁,皱了皱眉头:“你不如演给我看。”
顾行知一愣,随后真的照做了。他没有演主角设计师,而是演了调饮师那句他最喜欢的台词:
> “你不觉得人和咖啡很像吗?越是入口温柔的,后劲越长。”
他说得慢,又带点少年试图掩饰认真时的轻松感。
曾言之在他说完后,静了几秒,嘴角抿出一点笑意:“调饮师这个身份,是不是;你对自己的向往。”
顾行知没否认:“我大概希望自己能是那样的人。”
排练时,他们有时争执,有时默契。曾言之的台词节奏很好掌握,但总觉得少了点情绪,顾行知耐心地一遍遍调整视线角度,还用手机记录画面构图。
中途灯管闪了一下,顾行知爬上去检查电源,曾言之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两人不说话,只听见灯光嗡鸣的细响和楼上传来的走动声。
顾行知在上面轻声说:“曾老师,谢谢你啊”
曾言之仰头看他,微微眯了下眼,被光线晃了一下,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把手从梯子上松开一点:“拍完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喝杯真的咖啡。”
顾行知低头看他,那一瞬间眼睛里好像藏着光:“你不怕我又给你写一个新剧本吗?”
曾言之语气懒散:“那得看下一次,你想写什么样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