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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草籽落在鞋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枯叶飘至白从竹脚边,一行人站在荒凉的村庄入口,村口的老槐树已经枯死,旁边钉着块已经腐朽的木板,上面字迹模糊不清。


    “各位仙姑仙爷,那我、我先走了!”邻村的小伙子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本来就是为博美人欢心才跟过来,没想到几人居然来真的,当即大脑清醒,连忙要走。


    “谢谢大哥为我们带路。”游映容杏眼微弯,嗓音清甜。


    为了了解这个村子的古怪之处,他们特意先去邻村找人询问,正巧碰上这钓鱼晚归的小伙,提到隔壁的荒村,小伙露出不可说的便秘神色,在游映容的软言请求下,才面庞微红说起荒村的传闻。


    此村本名为百食村,多年前王朝内部频发战乱,一帮派去攀城门的前线士兵见同伴尸体沦为垫石,再难忍受,丢盔卸甲偷逃出来,在此地恰好遇见同为逃兵的敌军,面面相觑,却是热泪盈眶,便直接在此深山安顿下来,即便鸷兽多如蚁虫,一群人除狼斗虎,竟也慢慢成了宜居之地。


    二十多年前又有一帮残兵纠结为山匪,夜袭百食村,全村人无一幸存,邪祟应村民怨念而诞,由于此精怪过于凶残,加上如今世道过乱,仙家根本无暇来管,此处便长久废弃下来。


    “都说天道已死,末日将至,我看是真的。”说到这时,小伙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农夫离仙门过远,没修士那么多禁忌,天道对他来讲还不如远在天边的皇帝有实感,不过如今到处都传这句话,他也跟着骂几句,算是无边苦日里的一点宣泄。


    游映容面色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你知道那村里的邪祟如何害人吗?”


    “我没进去过,真假我也分不清,不过咱们村确实有传言,”小伙压低声音,“说那邪祟是个百戏鬼,为此偶尔有杂耍的进我们村,全村人都要举锄头赶走他们,太晦气。”


    民间把搞魔术马戏杂技的统称为百戏人,那百戏鬼是个什么意思显而易见了。


    几人对视一眼,皆知此邪祟大概是个麻烦的。游映容没有动摇,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活下去的人。


    那小伙虽说要回去,但跑了几步,挠挠头,犹豫再三,又停了下来,犹豫问道:“这个姑娘也要一起进去?”


    他指着白从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游映容一行人仙风道骨,气质卓然,就是不做仙门打扮,也知晓是下山游历的修士,白从竹夹在一行人中间,虽皮相不落下风,但修真者与凡人有别,他们吐的是清气,经脉运行的是天地灵力。云泥之别,一眼便能分晓。


    小伙心善,觉得白从竹就算是仙君的婆娘,却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能擅进这种鬼地方,他满身腱子肉都避着走,这姑娘瘦弱无力,进去哪有活路?


    就算她夫君有能耐,但生死关头谁能说得准。早年也听过下凡的修士和镇里的女子好上,终究不过几年就会抛下家世上山做回他的仙人。


    虽说凡人与仙人的差距归根只多一条灵脉,但差别可比狗与人大多了,凡仙有别,他对游仙女一见钟情,但总归白从竹才是他的同类,不免有几分不忍。


    “我看还是我护送姑娘回家吧,”他举起手,表示自己没祸心,小心翼翼强调,“里头危险,不适合她进去啊。”


    白从竹在这群人里没什么存在感,忽然被单独拎出来,还有些意外,身旁的栾故倾身靠近,呼吸拂过她脸上的细小绒毛,轻轻道:“娘子,你要和他回去么?”


    他的语气不含半分威胁,在外人眼里,就是全心全意都听妻子安排的绝世好丈夫。


    白从竹寒毛竖起,眼睛眨也不眨:“我想陪着你。”


    “嗯,不用怕,我会护着你的。”


    游映容无声撇开眸光。


    她身后,红发少年拧眉,收紧拳头,目光在栾故和游映容之间游离。


    小伙干笑,知道自己多事了,含糊几句,尴尬往山下走。


    没走几步,忽而惊恐瞪大眼回头。


    栾故收回手,浅浅在白从竹颈侧印下一吻,似乎出手让小伙化石的人不是他,神色自然:“我们进村吧,耽搁救人就不好了。”


    游映容和景阳脸色微变。


    栾故外表极具欺骗性,他们差点忘了,面前这个主曾被魔教人奉为精神领袖,可从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别说农夫刚为他们解惑,就是亲兄弟,他也能毫无预兆变脸杀人。


    游映容下意识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见栾故笑得温和清朗,不露心绪,又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景阳直接骂道。


    他本就看栾故不顺眼,见此一幕,心里的恶气再也憋不住,拔剑出鞘,上前一步,挡在游映容面前。


    “他就一凡人,你对付他作甚?吃醋吃得脑子都不要了?没人觊觎白从竹,也就你捧着石头当做宝。”


    得,这小子还暗搓搓骂上她了。


    石头白从竹倒不痛不痒,一言不发,顺从其他人的想法,只当自己是栾故身上一块可有可无的‘挂件’。


    神仙打架,凡人插嘴只会死得很惨。


    栾故勾唇,只手平摊,掌心浮出一精致小巧,通体冒黑雾的红壶,白从竹离得近,能听到里面传来无数嚎哭声:“师兄想替他?”


    “景阳。”游映容担忧地捏住少年衣袖,后者立即回头,见游映容小幅摇摇头。


    小师妹关心他!


    景阳瞬间忘了自己为何出声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要是真和栾故打起来他绝对没有胜算,这家伙的九黎壶里不知关了多少恶鬼,传闻都是极凶残的鬼将,景阳醒悟过来,眉头拧作一团,若就这么算了实在不解气,况且心上人在侧,他如何服输?


    他咬牙道:“我不想内斗消耗体力,但你就这么欺负凡人实在无理,我们本就为救人而来,况且你也知道小师妹见不得这种事,解开法术对大家都好。”


    游映容从红衣少年身后探出头来,眼巴巴看着栾故。


    栾故丝毫没有受影响,他垂眸漫不经心把玩白从竹肩头的发,语气慵散,置身事外:“我心怏怏,才自己排解苦闷,若你们不忍,可自便施法解开,又与我何干呢?”


    游映容的脸白了,僵硬回到景阳身后,不自觉捏起手指,用力到泛白。


    栾故是第一个这么对她的男人,她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的法术除了你以外没人能解开!”景阳恨恨道。


    几人还没进村,便僵持在门口,再拖下去怕是村里的人也要耗死,这倒成了一场笑话。


    游映容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们先进去救人吧。”


    唉?


    默默吃瓜看戏的白从竹愣了下。


    她还以为女主能搞定栾故,虽然栾故是反派,但本质还是女主的追随者之一,就是吸引她注意的方法阴间了些。


    没想到栾故意志力这么坚定,不愧是反派啊,这样一来绝对能在其他追求者里面脱颖而出了,不过也难怪最后被女主拒绝,如此鬼畜,没人能受住。


    但是……


    真的不管这个小伙了吗?


    ……


    ……栾故现在是宠妻人设,她求情的话,也许大概会有点用吧……?


    就算没用也没事,她也不会脱层皮,只要张张嘴就有救下人的可能,她要是假装哑巴,良心还真有点过不去。而且这人还是因为她才被无辜迫害。


    白从竹深深看了眼石雕,深吸一口气,衣袍下的手动了动,主动勾起男人的小拇指。


    他身上温度很冷,白从竹想到了蛇,不适感涌上喉口,却挂上笑:“夫君,算了,放他一马,好不好?”


    她轻轻摇起他的手。


    栾故低头看了过来,白从竹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眼睛微不可查眯了眯。


    又来了,又是这种‘咦?空气居然会说话’的惊讶眼神……她难道做错了?


    似乎只是错觉,栾故眼底情绪很快消散,配合演起好夫妻的戏码,反客为主,与她十指相扣,冰块似的温度从白从竹掌心凉到心脏:“嗯,都听你的。”


    白从竹重新低眸,恢复无人在意的小透明状态,栾故勾手,指尖一闪,石雕恢复了人样,小伙这次半点不敢停留,连滚带爬溜走,大概以后再也不敢靠近修士了。


    游映容脸上挂不住,眼底又惊又怒,看向白从竹已是藏不住的恼意。景阳也头一次正经望向白从竹,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栾故只是玩玩,毕竟整个修真界不会有人觉得栾故能与深情挂上勾……诡异,诡异啊,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白从竹就是个普通女子,顶多容貌不错,到底有什么本领能拴住栾故这条疯狗?


    此女子深不可测,万不可掉以轻心。


    天知道白从竹只是与栾故提要求就已心劳神悴,与此人打交道随时要考虑自己项上人头,今天开始,想办法同他和离成为白从竹头等大事。


    但这事也最让白从竹发愁,要想让栾故主动放她走是不可能的,大吵大闹娇蛮做作使他心烦休妻更不可能,比起写休书,大概拧断她的脖子更为顺手。


    几人各怀鬼胎踏进荒村,扑面而来的鬼气流转,再一瞬,周围已经彻底变了样。


    诡境,代表这里是邪祟的地盘。


    新燕划过天际,街上人头攒动,商贩叫卖声,孩童追逐打闹声,原本凄凉寂静的荒村摇身一变,竟比寻常城镇热闹。


    唯一让人察觉到异常的,是街边伫立的石雕们。


    石雕刻得粗糙,每块石雕技术参差不齐,看得出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虽如此,却还能看出雕得都是同一人,手持剑,五官模糊不清。


    这石雕不仅只出现在大宅门口,放眼望去,竟几乎是每户面前都摆有此石雕,就是屋子再破再小,门前也有它的身影,实在超出常人认知。


    穷人们连让自己活下去就要挤出自己所有时间与精力了,不说费钱雇人雕刻,即便自己在短暂的喘口气时间动手,也要消耗不少心神。


    石雕数量不少,景阳提议三人分头调查石雕的异样,至于没什么用处的白从竹,默认分在了栾故一队。


    白从竹见他们对石雕又是念咒又是燃符又是上手摸的,自觉无聊,老老实实跟在栾故身后,三人效率很快,不一会便聚集在一起,皆是一无所获。


    “可恶……难道异样与石雕无关?但这副景象我还从来没见过……”景阳一焦躁就想咬指甲,等到大拇指伸到唇边,忽然被白从竹好奇的目光撞醒,耳尖一红,飞速放下手,恶狠狠瞪了白从竹一眼,第一反应是去看心上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幼稚的一面。


    游映容正望着无脸雕塑出神,景阳看过来时移开了目光,望向街边肆宅,大气的牌匾上提着字:


    【天命莫能摧之地】


    景阳跟着她看过去,眉眼一挑:“好大的口气!”


    小小村庄,竟自称天命莫能摧,就连景阳都觉得狂妄至极。


    他觉得好笑,冷哼道:“难怪被屠杀殆尽,许是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天命莫能摧……”游映容喃喃自语,忽而道,“我想起这是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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