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前,世间忽涌出一批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东西,虽无神志,却铜皮铁骨,刀剑不可伤,力大无穷,似乎无时无刻被痛苦折磨,整日嚎哭,唯有生啖人肉能缓解痛楚,为此破坏力惊人,不仅凡界遭受重创,仙门也损失惨重,修仙界将此物命名为‘恑种’,与各人皇合作清除。
然而恑种多聚集行动,犹蝗虫过境,人力难以招架,为此,一玄门大家牵头邀请各修真大拿与人皇,商讨出应对之策:
恑种被活人吸引,以平民聚居之地为诱饵,在百姓体内种下与恑种相克的巫毒,届时便能除去灾祸。
此计伤天道,有品行高洁者当场拂袖而去,多数以默认态度,各人皇商讨地点,计谋试点的第一处便是这偏僻山林中的百食村。
“百食村,这个村名起得应景。”栾故笑呵呵讲了个冷笑话,不过大家都在专心听故事,没人理他。
栾故眨了下狭长的眼,巴巴看向白从竹。
“夫君幽默。”白从竹敷衍道。
“所以这地原本是仙门与皇家的弃子?”景阳气得牙痒痒,“被这两势力共同谋害,难怪说是天命要摧毁它。”
“这个死局我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补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语气急切,“难道是天道所助?”
游映容看了眼他,没说话。
若天道有如此人情味,世间也不会沦落今天这般局面。
“后来数百恑种围困百食村时,一大能从天而降,与恑种缠斗二十来日,不眠不休,硬是保下了这个村。”
景阳不由得听痴了,少年心性,最爱的便是这种英雄事迹,眼睛发亮,抓住游映容胳膊:“这位前辈名什么唤什么?尊号是哪个?我居然从未听说过!”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整个修真界都头痛的恑种,此人竟尽数斩除!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不与修真界的老不死同流合污,苦斗数日只为保护一小小村庄,这是何等澄澈的心境!
这样的前辈,应当成为史诗传奇!为天下人铭记,为何他此前从未听说过?
少年激动得脸都红了,抓着游映容胳膊的手无意识用力。
游映容意兴阑珊,挣脱开手臂:“我也不知她的名讳,或许是她有意为之。”
说完,她似是无意,小刀似的眸光,轻轻划过白从竹的脸,白从竹捕捉到其中暗藏的恨意。
白从竹看了眼与栾故牵着的手,只当是游映容看不惯她与栾故亲密接触。
“你说得也对,一些大能隐居于世,不喜被人打扰,或许这位前辈也是如此,”景阳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大步来到石雕面前,忍不住伸手覆上石雕,“原来如此,这些石头雕的就是那位前辈吧,天命莫能摧之地……”
他眼前不由自主浮现那天宏大的场景,世家们高坐,静观好戏,恑种乌泱泱迅速逼近……暗哑的嚎哭声,绝望等死的村民,深山之上,蓝天之下,那人如救世主般出现,持剑而下,好不威风!!!
是祂亲手造就了这天命莫能摧之地!
白从竹见景阳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想了想,还是没提醒他,这个曾经的奇迹发生之地,最后被一群山匪砍烂,如今已是**。
景阳一直在自顾自傻笑,游映容干脆抛下他,往前走去,栾故则慢悠悠牵着白从竹来到人群聚集处,跟着人们一起赏灯,看上去倒真像是来此地游玩的旅客。
诡境展现的是百食村死里逃生后的时期,村庄因祸得福,天下闻名,无数人争先恐后涌挤至此地,地盘和人口迅速增大,商业繁荣,便能说通如此热闹景象了。
幻境中呈现的人们似乎正在庆祝什么,张灯结彩,还未至夜晚,河道里已经流淌了无数花灯。
待在栾故身边,白从竹全身紧绷,哪有什么心思赏花灯,况且邪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就会蹦出来,百戏鬼百戏鬼,不知有多少花招诡计。
栾故坐在湖亭美人靠上,一只手懒懒托着下巴,另只手变出一朵白色芍药花来:“娘子,来。”
这个男人又开始了。
白从竹笑着点头靠近,栾故将花别在她耳侧,然而那花一离手,便化为一叠死人用的纸钱,在白从竹耳边洒落。
白从竹心一惊,看向栾故,对方勾着唇,已经若无其事看向别处,像个忽而冲路边野草挥棍子的劣童。
此男这方面的恶劣程度和系统有的一拼。
白从竹抿紧唇,见不是害人性命之物,冷静下来,没有呼喊出声,下意识后仰的头回正。
脑袋似乎撞到东西,她抬头,芙蓉花样式的彩灯微微摇晃,上面粘贴的字条飘落,白从竹伸手接住。
“大家跟住我,诡境凶险,难保某处藏有机关,万不可走散。”游映容扭头见身后空无一人,远远瞧见白从竹与栾故寻欢作乐,小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责备之意。
白从竹展开掌心,见字条上写着什么,游映容瞧见上面的字,伸手拿了过来,念道:
“你们之中,藏着一只鬼。”
白从竹浑身僵住。
“什么什么?”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白从竹几乎血液倒流,景阳嫌她挡路,推开她来到游映容身边,也读了一遍纸上的话。
“什么鬼东西,以为这样就能挑拨离间?”景阳不以为意。
栾故开口道:“不一定。”
游映容也点头,收起字条:“或许是什么暗喻,我们谨慎为上。”
白从竹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
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纸上所说的鬼,难道指她?
她在这副身体里醒来,在修仙界似乎称为夺舍,某种程度讲,她就是一只附在别人身体上的鬼魂。
白从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景,其余三人皆是仙门中人,要是沿着字条上的线索查下去,发现她的真面目,她必定魂飞魄散。
好在无人发现她片刻异样,景阳对游映容支持了栾故的观点而不是他的有些不满,气势冷了下来,敌视地瞪着栾故。
气氛有些僵硬,白从竹是无人在意的空气,游映容手足无措站在两男人中间,忽而不远处传出唱戏声,人群钻出一**上身的怪异男子,戴红黑色浮雕兽面,两目圆凸,咧嘴獠牙,走路似醉鬼,过长的双臂摇摇晃晃,身体上遍布蜈蚣般的暗红缝合线。
不必多说,看到怪异男子瞬间,游映容与景阳同时出剑,然而剑芒未至,男子凭空消失。
数枚银针划破空气,“小心!”景阳瞳孔缩了下,想也不想,下意识挡在游映容身后,游映容飞速转身,斩落偷袭的银针。
人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游映容因为栾故而失落的思绪消散了些,伸手把鬓边的碎发拨至耳后:“谢谢师兄。”
她垂下眸,无声望向栾故,却见栾故自始至终没有往这边投来一眼。
栾故将白从竹拥入怀中,手掌护着白从竹的脑袋,几乎将白从竹嵌入他身体,银针还未及身,便垂直掉落在地。
偷袭失败,怪异男子重新现身,尖利指甲暴涨,直冲游映容而来。
“乖,不用害怕。”栾故一下一下摸着白从竹的头,一点也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白从竹寒毛直立,她被按进男人怀里,熙攘的人声小了,那股奇异的香味却愈发浓郁起来,似乎就藏在栾故的皮囊下,装在他的脏腑中。
栾故的心跳声很近,也很平稳,规律得显出几分非人的冰冷感来,好似白从竹脸前只是个容器,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破开碍人的容器,挖出里头的香料来。
景阳迎上邪祟,剑刃飞出火花,鬼怪手掌掉落在地,反而激怒了它,狂躁向游映容咬去。
游映容翻滚狼狈躲过,发型乱了,栾故那边却依旧没有帮忙的意思,游映容收回目光,比了个手势,细不可闻的银丝从十指飞出,破空冲向邪祟,眨眼不到,怪异男子已被束缚得不能动弹。
“真有趣,”游映容来到邪祟面前,轻声道,“我这银月蚕丝切肉如切泥,正常情况,你早该变成一块块的碎肉才是,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百戏鬼。”
话说完,她双手持剑柄,一剑按下,从百戏鬼的头顶直直刺下,如一根人形烤串。剑柄的粉色桃花剑穗在风中微微摇晃。
“小师妹……”景阳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的小师妹,跟了她这么久,这一刻才想起对方已是闻名远扬的门派宗主,不再是以前那个经常被人欺负的柔弱姑娘了。
游映容无视景阳的欲言又止,来到栾故和白从竹面前,甜甜笑了下:“刚刚好险呀,还好栾师兄你刚刚没过来。”
这句话她怎么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白从竹刚从怪异的香味中清醒,便听见这句话,还没琢磨清楚,游映容又说:“师兄,我头上的簪子好像歪了,我自己看不见,你能帮我整理一下吗?”
白从竹从栾故怀中尴尬退出来,女主和反派间的互动,她这种小透明角色还是不要当电灯泡比较好。
“当然可以。”栾故微笑伸手,却被半路横出的另一只手甩开,景阳大步上前,把游映容头上的簪子插好:“注意你的身份,小师妹点名是哪个师兄了吗就上赶着来,有妇之夫还是别与未出阁的姑娘拉扯比较好吧?”
“是么?”栾故并没有生气,望向白从竹,“只是为师妹整理发簪,难道也牵扯男女之情?我并无此意,夫人不要介意。”
白从竹眼角抽了抽,反正不论他说什么都顺着他意思,捂嘴笑道:“我怎会介意,只是有人精虫上脑,无论做甚眼里都是男女之情,只是修仙之人也有境界高低之分,我看景师伯这方面的修行还不如弟妹我呢。”
“白、从、竹!”景阳这次是真的气炸了,一把钳住她的手腕,“你敢如此说我?!”
虽然他原则不打凡人,但也不意味着凡人真以为自己能和他平起平坐了,他景阳也算是一代天骄,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都不敢说他半句重话,她白从竹是个什么玩意?!
地面无声升起薄雾,景阳没有发觉,眼睛几欲喷火,手上的力度不断加重,口不择言道:“连你新婚丈夫都管不住,还说起我来了?做夫人做到你这种地步也是失败,先管好你家那刚成婚就迫不及待勾引女人的荡*夫吧!!”
“冷静。”
“你什么身份就叫我冷静?自以为自己很成熟?我告诉你你放尊重点,别看我现在这样,我比你大了不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后,景阳不可置信捂住脸。
相较普通人,修士对疼痛的敏感度小很多,脸上其实没有很痛,景阳只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完全呆愣在地。
他被扇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弱得不可思议的凡人女子……?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打他的脸。
“冷静了?”白从竹挑眉,甩甩打麻的手,“看看周围。”
景阳依旧维持呆愣眼神,才发现两人此时身处浓雾当中,嘈杂的人群与小师妹、栾故全部消失了,处处透露怪异,他第一反应却不是这个。
奇怪……面前的女人像是忽然变了个人,栾故知道他的妻子有这副嘴脸吗?
她不再是栾故身边那个存在感小得出奇的温顺女人,总是习惯垂眸的眼睛此刻锐利而警惕,令人无法忽视。
“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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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