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文里戏精反派的人机妻子》 第1章 第 1 章 头好痛。 好吵。 白从竹睁开眼,视线一片鲜红。 这副身体酒喝多了,醉意昏昏沉沉涌上大脑,白从竹一把掀开头上红纱,视线顿时清明。 红烛幽幽燃烧,比起窗外的喧闹,屋内只她一人静坐,红色账幔挂在床榻周围,喜幛上提着永结同心,白从竹眉头猛地一跳,低头一看,入眼是精致的红色婚服。 她成亲了?! 不等她多想,清朗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此声自称为系统,一股脑给她灌输大量闻所未闻的知识。 系统一口气说完,却见女人无任何动作,疑惑道:“你不信我?” 白从竹心下已经有了打算,不动声色道:“你既说已与我绑定,你我一心,我自然不会不信你。” 这句话说完,她便不再与系统交流,陷入沉思。 系统说,她穿进了万人迷小说里。 这本小说讲述一位天真善良的女修士一路斩妖除魔,期间吸引无数异性为她赴汤蹈火的故事。 听起来似乎与白从竹这副身体无关,因为她既不是女主角,也不是被女主吸引的男人。原身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女子,别说降妖除魔了,她身上连灵根都没有,本来不该与这本小说扯上干系。 巧就巧在,她的新婚丈夫栾故,是这本小说的反派。 栾故天性薄凉凶残,尤其喜欢破坏美好之物,却爱伪装成谦和公子,五十年前与仙界撕破脸,仙界碍于他的实力不敢多言,甚至见他下凡还隐隐松了口气。 然而,他下凡没多久,遇见下山除妖的女主——也就是他曾经的同门小师妹,一晃多年,栾故见小师妹依旧如从前单纯善良,如今世道大乱,仙门更是暗藏污垢,小师妹如同淤泥中的圣洁莲花,干干净净,激起了他的破坏欲。 小师妹被爱慕者包围,却迟钝地感觉不到众男人的心意,栾故心生一计,决定引诱小师妹爱上自己,在她陷入热恋时取下她的心脏炼化自己的剑。 此反派的结局可想而知,不但没有让小师妹爱上自己,反而一步步沦陷而不自知,最终因爱生恨,被小师妹的追随者合力斩除。 至于白从竹,只是他引起小师妹注意的工具人。 十三天前栾故与小师妹久别重逢,栾故提出两人单独在山里走走叙旧,却不想坠入大能陨落后生成的秘境中,孤男寡女独处数十日,期间小师妹与栾故并肩战斗,互相鼓励和疗伤,艰难时还互诉了不少知心话。 栾故表现得完全不如传言的恶劣冷漠,处处温柔体贴,令小师妹不知不觉有了好感,然而出秘境后,栾故仿佛变了个人,不再似秘境里那般柔情,迅速疏远小师妹,还毫无预兆飞速和白从竹成婚了。 落差太大,小师妹开始不由自主揣测他的心思。 啧,男人心,比毒蛇还恐怖。 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成为了她的丈夫,白从竹已经可以预料自己以后战战兢兢的日子了。 外头吃酒吃席的场地离白从竹所在的厢房不远,她听见有人耍酒疯的声音,好在屋内冷清安全,今夜无人闹洞房,白从竹悄悄打开门,灯光下众人吵闹成一团,无人注意到新娘子的门开了。 白从竹一眼望过去,不确定地问:“哪个是栾故?” 系统说:【他没在里面。】 新婚现场新郎不见了,听起来有些荒诞,白从竹心里却安定了些,光听描述就知道这位反派极难缠,既然他不在,她就能安心逃婚了。 宅子左右肃立着黑黢黢的大山,只要逃进山里,加上系统的帮助,她还不信这也能被找到。 对于她的计谋,系统沉默没说话。 婚服颜色太过显眼,但屋内没有其他可换的衣裳,要是去其他厢房换衣服很有可能被发现,而冬日余寒未了,原身不是修士,身子骨娇弱,只穿里衣逃出去也不现实。 白从竹不再纠结衣服的事,在屋内翻出一块布,抓起子孙桶里的花生红枣等吃食往里面装,冷不丁的,系统温和提醒:【栾故来了。】 白从竹一顿,极快把包裹往被褥下一塞,下一刻门便被人打开了。 大婚夜,男人却不着喜服,宽大的玄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屋内烛光微微摇晃,引得他衣袖上流云金箔辉光奕奕。 反派比白从竹想象得要显小,她本以为他长着硬朗的脸,气质邪性,却不想门口的男人眉眼舒朗,笑意盈盈,似乎天生微笑唇,令人下意识生出好感。 系统说:【不要被他迷惑了,提醒你一下,剧情里原主在屋子里熟睡的时候,此男就隔着一层墙,和女主颠鸾倒凤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那确实很不是人了。 系统是在提醒她不要爱上反派了,白从竹有点想笑,栾故确实长得不错,但她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栾故走了过来,他没有喝酒,步态平稳,每走近一步白从竹心脏跳得就越快,最好的逃跑机会已经错过了,若栾故掀开被子,就会看到被她包在布里的吃食,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打包给父母尝尝吧。 此人谨慎,难保不齐一掌给她杀了,栾故是整个修仙界都要忌惮几分的人,到时候她根本无法反抗。 白从竹保持手放在膝盖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身侧塌下一小块,栾故挨着她坐了下来。 陌生的,甜腻的气味涌入白从竹鼻腔,似开到糜烂的花香味,掺杂着一缕冷意。 一双大掌抚上她的头顶,带来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男人宠溺地摸了摸,忽然问:“盖帕怎么掉了?” 白从竹心凉了半截。 时间紧迫,她居然忘了把盖头戴回去了。 不等她回答,栾故看向打开半截的窗户,上面还贴着喜庆的鸳鸯窗花,他自言自语:“啊,大概是风吹落的。” “许是天意也眷顾我们的喜事,”他笑着说,挥手,烛灭,屋里陷入黑暗,“我们开始吧。” 开始……开始? 开始什么?! 白从竹懵了下,随后脖颈感觉到一丝凉意。 栾故正在解她的衣扣。 【你不打算反抗吗?】系统的声音飘了出来。 白从竹终于反应过来,甜腻的气息已经将她压住,白从竹的后腰被床上的东西硌住,她迅速冷静下来,趁光线昏暗,把腰后面的包袱轻轻丢到床下。 嘭—— 门被人猛地打开。 门外女子念诀重新燃起房内蜡烛,却偏过头不看屋内,脸红扑扑的:“出、出事了!” 白从竹趁机扣上衣纽,栾故看向她时,白从竹原本平静毫无波澜的表情迅速变幻,娇羞无措地对上丈夫的眼。 【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吗?】系统有些遗憾,【还以为会更有趣一些呢。】 白从竹感受到了这个名为系统的生物的恶趣味。 明明知道剧情发展,知晓女主会来打断,却只简单告诉她整个故事的走向,不告诉她具体细节,只是为了看她会做出如何反应吗。 【你想我如何应对?在床上踢爆他的命根?】她淡淡道,【只怕我的人头爆得更快。】 门外的少女似乎跑得急,脸上出了薄汗,胸膛轻微上下起伏,她长得娇俏可爱,小巧的圆脸,下巴尖瘦,青粉的衣裳在寒风中舞动,似是早春的花苞,令人心生怜意。 多亏了女主,白从竹逃过一劫,虽然比起死她可以忍受和陌生男人上**床,但果然还是有点恶心。 白从竹整理好衣裳坐在一边,小师妹正在和栾故谈论突发的急事,她敛眸听着,权当自己不存在。 “栾师兄,还记得我们一起从那秘境里逃出来的那天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怯怯地把‘一起’两字咬得重了些,“当时我们沿途路过一个诡异的村庄,里头房屋如常,却不见活人生活气息。” 在这个乱世,哪怕昨天村子被山匪杀光,第二天也会有流民迅速涌进村里占地。出现无人村的状况,多半是有邪祟作乱。 “当时我们走得急,没进村查看,我便丢了张符进去,留意村里的状况,”少女拿出符纸,上面的字断续闪着红绿光,“这张符纸能与村里的感应,红光代表有邪祟,原本它只是亮红,加上师兄你成婚事大,我便打算等事情忙完后再去清理,但今晚它忽然开始闪烁绿光……” 这代表有活人跑进了村里。 “我不能见死不救,”小师妹抿唇,小心看向栾故,“时间紧迫,我和三师兄计划今晚就出发,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她手上的符纸还在闪烁。 邪祟越凶残,红光越盛,相对应的,活人的求生欲越浓,绿光越强。 此时这张符纸红光冲天,绿光居然也不遑多让。 一红一绿的光芒交替打在栾故脸上,如同身处阎罗殿,温润如玉的男人居然生出森森鬼气感。 比起眉头紧锁的小师妹,栾故表情自始至终未变,眉眼舒展,看不出任何沉重急切。 “师妹邀请,我自然要去,”这么说着,栾故却来到白从竹面前,笑吟吟对她伸出手,“不过,从竹是我的新婚妻子,独自在家难免寂寞,让从竹也加入吧。” 带着她一起? 少女飞快转头看向白从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一介凡人,带她去有何用?只是平白多一个累赘罢了! 她这样想着,动了动嘴巴,却没出声,沉默几秒,说:“看从竹姐姐的意愿吧。” 带她过去干什么?自然是充当栾故勾引你的工具人。 白从竹顶着少女和丈夫的注视,微笑道:“我听栾故的。” 假装没看到少女皱眉咬住贝齿,白从竹提出要先去更换衣裳。 自从与栾故有了身体接触,他身上奇异的香味像鬼一样沾到了她身上,令人实在难受。 换好衣服,一少年拦住白从竹的去路。 此人红衣格外显眼,头戴银色鱼尾冠,额前金丝红绳,张扬活泼,意气风发。 只是对白从竹的态度不太友好。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急?!游师妹心善,只想快点救出困在村里的可怜人,本来带上栾故就是为了让他蹭点光,挽救他那岌岌可危的风评,栾故那不识趣的厮,居然还想带上你这拖油瓶!” 他恶声说:“你也是个拎不清的,真以为嫁给栾故就和我们是一类人了?到时候邪祟来了我们还得分心来保护你,你以为你是谁,真是好大的脸。这就算了,明明知道我们急迫,居然还让所有人等你换衣服?!你以为自己是游师妹吗?!” 游师妹就是女主,她名唤游映容,如今是元凌峰的峰主,当年带领各长老和弟子,硬是把被打压得几乎溃散的元凌峰扶持起来,尽管没有重现当年天下第一大宗门的辉煌,但也足够让人敬重。 面前的少年是游映容的一号追随者,也是她的三师兄,景阳,被送到元凌峰教导前就是显赫世家景氏的嫡系子嗣。 听完系统的补充后,白从竹心里有了底。 红衣少年看着凶巴巴,但好歹出身名门,和随时可能变脸杀人的栾故不同,他还不至于大庭广众下对她一个凡人女子出手。 她轻声细语:“小景呀,既然你心存不满,何不当时便对栾故和小游说清?如今却单独来寻我这弱女子……” 她手帕掩唇,柔弱咳嗽:“是因为你不敢与栾故冲突么?” 一击必杀。 白从竹看着小少年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朵,再由红转青,年轻人的自尊总是如此脆弱,一点就炸。尤其和他对比的人还是他的情敌。 景阳脖子的筋暴起,深吸一口气,深深看着她:“你该感谢我从不对凡人出手。” “还有,告诉栾故,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接近游师妹的。” 白从竹又不是传话筒,怎么可能给他带话,而且栾故这个人太危险,多说多错,栾故面前,她宁愿自己是个哑巴。 婚房里只有栾故一个人,游映容已经先去宅子外等待了,白从竹不用收拾东西,栾故为了维持自己的宠妻人设,路上要用的东西他全部装进了芥子袋中,白从竹空着手进门,头一直垂着,气氛有些尴尬,她看向窗外,外头张灯结彩,宾客还没走,闹了这么久也不疲惫,依然有说有笑。 “我们忽然出门,要怎么和客人们讲?”她还记得自己新婚妻子的人设。 栾故看了她一眼。 屋里没有其他人后,男人明显懒得再表演所谓的深情,洞房花烛夜的那幕也不过是知道游映容会出现,刻意演给她看的,本来白从竹进屋后栾故就没再看她,只当她是空气,如今看向她,倒是纯粹疑惑一团空气为何会说话似的。 “我倒是忘了,幸好有竹儿你提醒。” 他又演起来了,白从竹抽抽嘴角。 青年身形颀长,站在窗前,矜贵优雅,如同顶级黑釉玉壶,只看背影不论人品倒是挺有观赏性,然而下一秒,他对窗外比了个手势,瞬间,白从竹的世界安静了,她不受控制地望向窗外。 坐席上侃侃而谈的,醉酒发疯的,捧腹大笑的宾客们,在同一刻如水草般摇晃起来,慢慢的,人们如被水冲洗的墨一般,从上至下,无数线条消散为白纸,这群纸人飞进栾故袖中。 大婚当夜的宾客全是纸人?! 白从竹反应过来,应当是为了骗游映容,所以设计的假结婚。 但是…… 为何栾故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收回纸人?她和栾故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从竹本来以为原身什么都不懂,现在看来,原身知道这是场假婚姻。 难道说原身和栾故商议好假结婚?不太可能,以栾故的性格,没必要和一介凡人商议什么,还是栾故威胁与他假结婚?但这样的风险太大了,难保不齐原身投靠善良强大的游映容,栾故不会做出这么蠢的决定。 她问系统,系统只是回复:【原主只是不起眼的NPC,剧情里没有描写这部分内容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不重要,反正无论理由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以后在栾故面前演戏的事实。 只是……总觉得有些怪异,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枯叶飘至白从竹脚边,一行人站在荒凉的村庄入口,村口的老槐树已经枯死,旁边钉着块已经腐朽的木板,上面字迹模糊不清。 “各位仙姑仙爷,那我、我先走了!”邻村的小伙子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本来就是为博美人欢心才跟过来,没想到几人居然来真的,当即大脑清醒,连忙要走。 “谢谢大哥为我们带路。”游映容杏眼微弯,嗓音清甜。 为了了解这个村子的古怪之处,他们特意先去邻村找人询问,正巧碰上这钓鱼晚归的小伙,提到隔壁的荒村,小伙露出不可说的便秘神色,在游映容的软言请求下,才面庞微红说起荒村的传闻。 此村本名为百食村,多年前王朝内部频发战乱,一帮派去攀城门的前线士兵见同伴尸体沦为垫石,再难忍受,丢盔卸甲偷逃出来,在此地恰好遇见同为逃兵的敌军,面面相觑,却是热泪盈眶,便直接在此深山安顿下来,即便鸷兽多如蚁虫,一群人除狼斗虎,竟也慢慢成了宜居之地。 二十多年前又有一帮残兵纠结为山匪,夜袭百食村,全村人无一幸存,邪祟应村民怨念而诞,由于此精怪过于凶残,加上如今世道过乱,仙家根本无暇来管,此处便长久废弃下来。 “都说天道已死,末日将至,我看是真的。”说到这时,小伙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农夫离仙门过远,没修士那么多禁忌,天道对他来讲还不如远在天边的皇帝有实感,不过如今到处都传这句话,他也跟着骂几句,算是无边苦日里的一点宣泄。 游映容面色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你知道那村里的邪祟如何害人吗?” “我没进去过,真假我也分不清,不过咱们村确实有传言,”小伙压低声音,“说那邪祟是个百戏鬼,为此偶尔有杂耍的进我们村,全村人都要举锄头赶走他们,太晦气。” 民间把搞魔术马戏杂技的统称为百戏人,那百戏鬼是个什么意思显而易见了。 几人对视一眼,皆知此邪祟大概是个麻烦的。游映容没有动摇,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活下去的人。 那小伙虽说要回去,但跑了几步,挠挠头,犹豫再三,又停了下来,犹豫问道:“这个姑娘也要一起进去?” 他指着白从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游映容一行人仙风道骨,气质卓然,就是不做仙门打扮,也知晓是下山游历的修士,白从竹夹在一行人中间,虽皮相不落下风,但修真者与凡人有别,他们吐的是清气,经脉运行的是天地灵力。云泥之别,一眼便能分晓。 小伙心善,觉得白从竹就算是仙君的婆娘,却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能擅进这种鬼地方,他满身腱子肉都避着走,这姑娘瘦弱无力,进去哪有活路? 就算她夫君有能耐,但生死关头谁能说得准。早年也听过下凡的修士和镇里的女子好上,终究不过几年就会抛下家世上山做回他的仙人。 虽说凡人与仙人的差距归根只多一条灵脉,但差别可比狗与人大多了,凡仙有别,他对游仙女一见钟情,但总归白从竹才是他的同类,不免有几分不忍。 “我看还是我护送姑娘回家吧,”他举起手,表示自己没祸心,小心翼翼强调,“里头危险,不适合她进去啊。” 白从竹在这群人里没什么存在感,忽然被单独拎出来,还有些意外,身旁的栾故倾身靠近,呼吸拂过她脸上的细小绒毛,轻轻道:“娘子,你要和他回去么?” 他的语气不含半分威胁,在外人眼里,就是全心全意都听妻子安排的绝世好丈夫。 白从竹寒毛竖起,眼睛眨也不眨:“我想陪着你。” “嗯,不用怕,我会护着你的。” 游映容无声撇开眸光。 她身后,红发少年拧眉,收紧拳头,目光在栾故和游映容之间游离。 小伙干笑,知道自己多事了,含糊几句,尴尬往山下走。 没走几步,忽而惊恐瞪大眼回头。 栾故收回手,浅浅在白从竹颈侧印下一吻,似乎出手让小伙化石的人不是他,神色自然:“我们进村吧,耽搁救人就不好了。” 游映容和景阳脸色微变。 栾故外表极具欺骗性,他们差点忘了,面前这个主曾被魔教人奉为精神领袖,可从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别说农夫刚为他们解惑,就是亲兄弟,他也能毫无预兆变脸杀人。 游映容下意识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见栾故笑得温和清朗,不露心绪,又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景阳直接骂道。 他本就看栾故不顺眼,见此一幕,心里的恶气再也憋不住,拔剑出鞘,上前一步,挡在游映容面前。 “他就一凡人,你对付他作甚?吃醋吃得脑子都不要了?没人觊觎白从竹,也就你捧着石头当做宝。” 得,这小子还暗搓搓骂上她了。 石头白从竹倒不痛不痒,一言不发,顺从其他人的想法,只当自己是栾故身上一块可有可无的‘挂件’。 神仙打架,凡人插嘴只会死得很惨。 栾故勾唇,只手平摊,掌心浮出一精致小巧,通体冒黑雾的红壶,白从竹离得近,能听到里面传来无数嚎哭声:“师兄想替他?” “景阳。”游映容担忧地捏住少年衣袖,后者立即回头,见游映容小幅摇摇头。 小师妹关心他! 景阳瞬间忘了自己为何出声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要是真和栾故打起来他绝对没有胜算,这家伙的九黎壶里不知关了多少恶鬼,传闻都是极凶残的鬼将,景阳醒悟过来,眉头拧作一团,若就这么算了实在不解气,况且心上人在侧,他如何服输? 他咬牙道:“我不想内斗消耗体力,但你就这么欺负凡人实在无理,我们本就为救人而来,况且你也知道小师妹见不得这种事,解开法术对大家都好。” 游映容从红衣少年身后探出头来,眼巴巴看着栾故。 栾故丝毫没有受影响,他垂眸漫不经心把玩白从竹肩头的发,语气慵散,置身事外:“我心怏怏,才自己排解苦闷,若你们不忍,可自便施法解开,又与我何干呢?” 游映容的脸白了,僵硬回到景阳身后,不自觉捏起手指,用力到泛白。 栾故是第一个这么对她的男人,她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的法术除了你以外没人能解开!”景阳恨恨道。 几人还没进村,便僵持在门口,再拖下去怕是村里的人也要耗死,这倒成了一场笑话。 游映容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们先进去救人吧。” 唉? 默默吃瓜看戏的白从竹愣了下。 她还以为女主能搞定栾故,虽然栾故是反派,但本质还是女主的追随者之一,就是吸引她注意的方法阴间了些。 没想到栾故意志力这么坚定,不愧是反派啊,这样一来绝对能在其他追求者里面脱颖而出了,不过也难怪最后被女主拒绝,如此鬼畜,没人能受住。 但是…… 真的不管这个小伙了吗? …… ……栾故现在是宠妻人设,她求情的话,也许大概会有点用吧……? 就算没用也没事,她也不会脱层皮,只要张张嘴就有救下人的可能,她要是假装哑巴,良心还真有点过不去。而且这人还是因为她才被无辜迫害。 白从竹深深看了眼石雕,深吸一口气,衣袍下的手动了动,主动勾起男人的小拇指。 他身上温度很冷,白从竹想到了蛇,不适感涌上喉口,却挂上笑:“夫君,算了,放他一马,好不好?” 她轻轻摇起他的手。 栾故低头看了过来,白从竹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眼睛微不可查眯了眯。 又来了,又是这种‘咦?空气居然会说话’的惊讶眼神……她难道做错了? 似乎只是错觉,栾故眼底情绪很快消散,配合演起好夫妻的戏码,反客为主,与她十指相扣,冰块似的温度从白从竹掌心凉到心脏:“嗯,都听你的。” 白从竹重新低眸,恢复无人在意的小透明状态,栾故勾手,指尖一闪,石雕恢复了人样,小伙这次半点不敢停留,连滚带爬溜走,大概以后再也不敢靠近修士了。 游映容脸上挂不住,眼底又惊又怒,看向白从竹已是藏不住的恼意。景阳也头一次正经望向白从竹,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栾故只是玩玩,毕竟整个修真界不会有人觉得栾故能与深情挂上勾……诡异,诡异啊,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白从竹就是个普通女子,顶多容貌不错,到底有什么本领能拴住栾故这条疯狗? 此女子深不可测,万不可掉以轻心。 天知道白从竹只是与栾故提要求就已心劳神悴,与此人打交道随时要考虑自己项上人头,今天开始,想办法同他和离成为白从竹头等大事。 但这事也最让白从竹发愁,要想让栾故主动放她走是不可能的,大吵大闹娇蛮做作使他心烦休妻更不可能,比起写休书,大概拧断她的脖子更为顺手。 几人各怀鬼胎踏进荒村,扑面而来的鬼气流转,再一瞬,周围已经彻底变了样。 诡境,代表这里是邪祟的地盘。 新燕划过天际,街上人头攒动,商贩叫卖声,孩童追逐打闹声,原本凄凉寂静的荒村摇身一变,竟比寻常城镇热闹。 唯一让人察觉到异常的,是街边伫立的石雕们。 石雕刻得粗糙,每块石雕技术参差不齐,看得出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虽如此,却还能看出雕得都是同一人,手持剑,五官模糊不清。 这石雕不仅只出现在大宅门口,放眼望去,竟几乎是每户面前都摆有此石雕,就是屋子再破再小,门前也有它的身影,实在超出常人认知。 穷人们连让自己活下去就要挤出自己所有时间与精力了,不说费钱雇人雕刻,即便自己在短暂的喘口气时间动手,也要消耗不少心神。 石雕数量不少,景阳提议三人分头调查石雕的异样,至于没什么用处的白从竹,默认分在了栾故一队。 白从竹见他们对石雕又是念咒又是燃符又是上手摸的,自觉无聊,老老实实跟在栾故身后,三人效率很快,不一会便聚集在一起,皆是一无所获。 “可恶……难道异样与石雕无关?但这副景象我还从来没见过……”景阳一焦躁就想咬指甲,等到大拇指伸到唇边,忽然被白从竹好奇的目光撞醒,耳尖一红,飞速放下手,恶狠狠瞪了白从竹一眼,第一反应是去看心上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幼稚的一面。 游映容正望着无脸雕塑出神,景阳看过来时移开了目光,望向街边肆宅,大气的牌匾上提着字: 【天命莫能摧之地】 景阳跟着她看过去,眉眼一挑:“好大的口气!” 小小村庄,竟自称天命莫能摧,就连景阳都觉得狂妄至极。 他觉得好笑,冷哼道:“难怪被屠杀殆尽,许是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天命莫能摧……”游映容喃喃自语,忽而道,“我想起这是哪了。” 第3章 第 3 章 数百年前,世间忽涌出一批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东西,虽无神志,却铜皮铁骨,刀剑不可伤,力大无穷,似乎无时无刻被痛苦折磨,整日嚎哭,唯有生啖人肉能缓解痛楚,为此破坏力惊人,不仅凡界遭受重创,仙门也损失惨重,修仙界将此物命名为‘恑种’,与各人皇合作清除。 然而恑种多聚集行动,犹蝗虫过境,人力难以招架,为此,一玄门大家牵头邀请各修真大拿与人皇,商讨出应对之策: 恑种被活人吸引,以平民聚居之地为诱饵,在百姓体内种下与恑种相克的巫毒,届时便能除去灾祸。 此计伤天道,有品行高洁者当场拂袖而去,多数以默认态度,各人皇商讨地点,计谋试点的第一处便是这偏僻山林中的百食村。 “百食村,这个村名起得应景。”栾故笑呵呵讲了个冷笑话,不过大家都在专心听故事,没人理他。 栾故眨了下狭长的眼,巴巴看向白从竹。 “夫君幽默。”白从竹敷衍道。 “所以这地原本是仙门与皇家的弃子?”景阳气得牙痒痒,“被这两势力共同谋害,难怪说是天命要摧毁它。” “这个死局我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补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语气急切,“难道是天道所助?” 游映容看了眼他,没说话。 若天道有如此人情味,世间也不会沦落今天这般局面。 “后来数百恑种围困百食村时,一大能从天而降,与恑种缠斗二十来日,不眠不休,硬是保下了这个村。” 景阳不由得听痴了,少年心性,最爱的便是这种英雄事迹,眼睛发亮,抓住游映容胳膊:“这位前辈名什么唤什么?尊号是哪个?我居然从未听说过!”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整个修真界都头痛的恑种,此人竟尽数斩除!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不与修真界的老不死同流合污,苦斗数日只为保护一小小村庄,这是何等澄澈的心境! 这样的前辈,应当成为史诗传奇!为天下人铭记,为何他此前从未听说过? 少年激动得脸都红了,抓着游映容胳膊的手无意识用力。 游映容意兴阑珊,挣脱开手臂:“我也不知她的名讳,或许是她有意为之。” 说完,她似是无意,小刀似的眸光,轻轻划过白从竹的脸,白从竹捕捉到其中暗藏的恨意。 白从竹看了眼与栾故牵着的手,只当是游映容看不惯她与栾故亲密接触。 “你说得也对,一些大能隐居于世,不喜被人打扰,或许这位前辈也是如此,”景阳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大步来到石雕面前,忍不住伸手覆上石雕,“原来如此,这些石头雕的就是那位前辈吧,天命莫能摧之地……” 他眼前不由自主浮现那天宏大的场景,世家们高坐,静观好戏,恑种乌泱泱迅速逼近……暗哑的嚎哭声,绝望等死的村民,深山之上,蓝天之下,那人如救世主般出现,持剑而下,好不威风!!! 是祂亲手造就了这天命莫能摧之地! 白从竹见景阳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想了想,还是没提醒他,这个曾经的奇迹发生之地,最后被一群山匪砍烂,如今已是**。 景阳一直在自顾自傻笑,游映容干脆抛下他,往前走去,栾故则慢悠悠牵着白从竹来到人群聚集处,跟着人们一起赏灯,看上去倒真像是来此地游玩的旅客。 诡境展现的是百食村死里逃生后的时期,村庄因祸得福,天下闻名,无数人争先恐后涌挤至此地,地盘和人口迅速增大,商业繁荣,便能说通如此热闹景象了。 幻境中呈现的人们似乎正在庆祝什么,张灯结彩,还未至夜晚,河道里已经流淌了无数花灯。 待在栾故身边,白从竹全身紧绷,哪有什么心思赏花灯,况且邪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就会蹦出来,百戏鬼百戏鬼,不知有多少花招诡计。 栾故坐在湖亭美人靠上,一只手懒懒托着下巴,另只手变出一朵白色芍药花来:“娘子,来。” 这个男人又开始了。 白从竹笑着点头靠近,栾故将花别在她耳侧,然而那花一离手,便化为一叠死人用的纸钱,在白从竹耳边洒落。 白从竹心一惊,看向栾故,对方勾着唇,已经若无其事看向别处,像个忽而冲路边野草挥棍子的劣童。 此男这方面的恶劣程度和系统有的一拼。 白从竹抿紧唇,见不是害人性命之物,冷静下来,没有呼喊出声,下意识后仰的头回正。 脑袋似乎撞到东西,她抬头,芙蓉花样式的彩灯微微摇晃,上面粘贴的字条飘落,白从竹伸手接住。 “大家跟住我,诡境凶险,难保某处藏有机关,万不可走散。”游映容扭头见身后空无一人,远远瞧见白从竹与栾故寻欢作乐,小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责备之意。 白从竹展开掌心,见字条上写着什么,游映容瞧见上面的字,伸手拿了过来,念道: “你们之中,藏着一只鬼。” 白从竹浑身僵住。 “什么什么?”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白从竹几乎血液倒流,景阳嫌她挡路,推开她来到游映容身边,也读了一遍纸上的话。 “什么鬼东西,以为这样就能挑拨离间?”景阳不以为意。 栾故开口道:“不一定。” 游映容也点头,收起字条:“或许是什么暗喻,我们谨慎为上。” 白从竹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 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纸上所说的鬼,难道指她? 她在这副身体里醒来,在修仙界似乎称为夺舍,某种程度讲,她就是一只附在别人身体上的鬼魂。 白从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景,其余三人皆是仙门中人,要是沿着字条上的线索查下去,发现她的真面目,她必定魂飞魄散。 好在无人发现她片刻异样,景阳对游映容支持了栾故的观点而不是他的有些不满,气势冷了下来,敌视地瞪着栾故。 气氛有些僵硬,白从竹是无人在意的空气,游映容手足无措站在两男人中间,忽而不远处传出唱戏声,人群钻出一**上身的怪异男子,戴红黑色浮雕兽面,两目圆凸,咧嘴獠牙,走路似醉鬼,过长的双臂摇摇晃晃,身体上遍布蜈蚣般的暗红缝合线。 不必多说,看到怪异男子瞬间,游映容与景阳同时出剑,然而剑芒未至,男子凭空消失。 数枚银针划破空气,“小心!”景阳瞳孔缩了下,想也不想,下意识挡在游映容身后,游映容飞速转身,斩落偷袭的银针。 人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游映容因为栾故而失落的思绪消散了些,伸手把鬓边的碎发拨至耳后:“谢谢师兄。” 她垂下眸,无声望向栾故,却见栾故自始至终没有往这边投来一眼。 栾故将白从竹拥入怀中,手掌护着白从竹的脑袋,几乎将白从竹嵌入他身体,银针还未及身,便垂直掉落在地。 偷袭失败,怪异男子重新现身,尖利指甲暴涨,直冲游映容而来。 “乖,不用害怕。”栾故一下一下摸着白从竹的头,一点也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白从竹寒毛直立,她被按进男人怀里,熙攘的人声小了,那股奇异的香味却愈发浓郁起来,似乎就藏在栾故的皮囊下,装在他的脏腑中。 栾故的心跳声很近,也很平稳,规律得显出几分非人的冰冷感来,好似白从竹脸前只是个容器,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破开碍人的容器,挖出里头的香料来。 景阳迎上邪祟,剑刃飞出火花,鬼怪手掌掉落在地,反而激怒了它,狂躁向游映容咬去。 游映容翻滚狼狈躲过,发型乱了,栾故那边却依旧没有帮忙的意思,游映容收回目光,比了个手势,细不可闻的银丝从十指飞出,破空冲向邪祟,眨眼不到,怪异男子已被束缚得不能动弹。 “真有趣,”游映容来到邪祟面前,轻声道,“我这银月蚕丝切肉如切泥,正常情况,你早该变成一块块的碎肉才是,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百戏鬼。” 话说完,她双手持剑柄,一剑按下,从百戏鬼的头顶直直刺下,如一根人形烤串。剑柄的粉色桃花剑穗在风中微微摇晃。 “小师妹……”景阳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的小师妹,跟了她这么久,这一刻才想起对方已是闻名远扬的门派宗主,不再是以前那个经常被人欺负的柔弱姑娘了。 游映容无视景阳的欲言又止,来到栾故和白从竹面前,甜甜笑了下:“刚刚好险呀,还好栾师兄你刚刚没过来。” 这句话她怎么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白从竹刚从怪异的香味中清醒,便听见这句话,还没琢磨清楚,游映容又说:“师兄,我头上的簪子好像歪了,我自己看不见,你能帮我整理一下吗?” 白从竹从栾故怀中尴尬退出来,女主和反派间的互动,她这种小透明角色还是不要当电灯泡比较好。 “当然可以。”栾故微笑伸手,却被半路横出的另一只手甩开,景阳大步上前,把游映容头上的簪子插好:“注意你的身份,小师妹点名是哪个师兄了吗就上赶着来,有妇之夫还是别与未出阁的姑娘拉扯比较好吧?” “是么?”栾故并没有生气,望向白从竹,“只是为师妹整理发簪,难道也牵扯男女之情?我并无此意,夫人不要介意。” 白从竹眼角抽了抽,反正不论他说什么都顺着他意思,捂嘴笑道:“我怎会介意,只是有人精虫上脑,无论做甚眼里都是男女之情,只是修仙之人也有境界高低之分,我看景师伯这方面的修行还不如弟妹我呢。” “白、从、竹!”景阳这次是真的气炸了,一把钳住她的手腕,“你敢如此说我?!” 虽然他原则不打凡人,但也不意味着凡人真以为自己能和他平起平坐了,他景阳也算是一代天骄,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都不敢说他半句重话,她白从竹是个什么玩意?! 地面无声升起薄雾,景阳没有发觉,眼睛几欲喷火,手上的力度不断加重,口不择言道:“连你新婚丈夫都管不住,还说起我来了?做夫人做到你这种地步也是失败,先管好你家那刚成婚就迫不及待勾引女人的荡*夫吧!!” “冷静。” “你什么身份就叫我冷静?自以为自己很成熟?我告诉你你放尊重点,别看我现在这样,我比你大了不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后,景阳不可置信捂住脸。 相较普通人,修士对疼痛的敏感度小很多,脸上其实没有很痛,景阳只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完全呆愣在地。 他被扇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弱得不可思议的凡人女子……?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打他的脸。 “冷静了?”白从竹挑眉,甩甩打麻的手,“看看周围。” 景阳依旧维持呆愣眼神,才发现两人此时身处浓雾当中,嘈杂的人群与小师妹、栾故全部消失了,处处透露怪异,他第一反应却不是这个。 奇怪……面前的女人像是忽然变了个人,栾故知道他的妻子有这副嘴脸吗? 她不再是栾故身边那个存在感小得出奇的温顺女人,总是习惯垂眸的眼睛此刻锐利而警惕,令人无法忽视。 “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