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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6章:折戟沉沙

作者:笑波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宝十五年六月八日,唐军与叛军激战在陕郡,被崔乾佑伏击大败,六月九日崔乾佑攻克潼关,哥舒翰被俘送往洛阳。六月十三日凌晨,玄宗悄然逃出长安城延秋门,六月十七日孙孝哲占领长安城,施行恐怖屠杀的同时,也俘获了大量来不及逃走的官员,全部押送到洛阳。


    作为礼部尚书兼御史中丞的独孤问俗再次忙活起来,任务是配合孙孝哲捕杀唐廷宗室。作为刑部侍郎的李史鱼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劝降、审判、甚至处死那些俘获来的唐廷官员。


    安禄山和安庆绪则笑得合不拢嘴,正在忙着收纳孙孝哲送过来的大唐宦官和宫女,以及乐工舞者。


    父子俩日日宴饮狂欢,夜夜笙箫歌舞。对于排队来降的人,几乎是照单全收,对于那些不愿屈服的人,一律处死,前面提及的乐工雷海清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人在得意时,最易忘形。洛阳宫内一时混乱不堪,人员往来复杂无章。马凌虚看到了机会。


    她没有跟李史鱼和独孤问俗商议,独自换上乐工的衣裙,混进凌波宫,准备趁着安禄山在凝碧池宴饮的机会,当场行刺。


    不等马凌虚出行,萍儿已经获悉了马凌虚的意图,提前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先一步进入上阳宫御膳房。


    马凌虚拦都拦不住,只好暂时作罢,静观其变。


    一连数日,萍儿都不敢动手,仅仅跟随其他宫女一起伺候参加宴饮的达官显贵,提供茶水服务,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没有机会下手。别人问及,她就直言说自己是燕军从长安城俘获而来的宫女。


    一日午宴,需要招待大量从长安城赶来的投降官员,安禄山扩大了宴饮范围,所需宫人自然成倍增加,很多内侍女宫被临时抽调过去递送菜肴。


    萍儿看到了机会,她趁着换茶叶的机会,从头上迅速拔下浸蘸了大量砒霜的发钗,对着茶壶里面的水搅了搅,随即端去倒水,第一个添加的就是安禄山的茶杯。


    可是,安禄山只顾着跟唐廷叛官谈话,始终没有喝水,这可急坏了萍儿。正在她手足无措时,有人因为喝了茶水,猝然倒地而亡。安禄山大惊,随即命令安庆绪和阿史那承庆封锁现场,严加盘查。


    萍儿也被抓走,遭到搜身。安庆绪很快就发现了她发髻上的那根带毒的银钗。萍儿遭到了严刑拷打,安庆绪追问她受何人指使。


    萍儿冷笑着说,“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禽兽,大唐皇帝待你们如同手足,你们却恩将仇报举兵造反,屠杀长安黎民百姓,奴婢的家人全都被你们杀光了,我与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还需要受人指使吗?如果有,那就是惨死的雷海清!是他的坚贞不屈提醒了我!”


    “贱婢,圣上待你不薄,赐你荣华富贵,你却不知感恩,竟然与雷海清为伍。好呀,你既然要学习雷海清,自然也知道雷海清的下场。”安庆绪勃然暴怒道,“来人,将贱人拉出去凌迟处死。”


    “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叛贼,残杀大唐子民的刽子手,你们不得好死!”萍儿临死不惧,骂不绝口。


    萍儿惨死后,马凌虚悲痛欲绝,将其收尸厚葬,誓言一定要手刃安贼父子俩。她再次换上了乐工的衣裙,怀揣匕首,藏于凝碧池畔的树丛。


    乐工雷海清死后,长安押送来的伶工无不哀伤万分,但是大家敢怒不敢言,不得不继续为叛贼弹奏《霓裳羽衣曲》,但是心情伤悲压抑,弹奏的效果大不如前。


    安禄山很生气,“唐皇能享受,朕难道就不行?愿弹跳则留,不愿弹跳则杀。”


    安庆绪毫不手软,一连残杀数人,导致伶工人人自危,无法演奏大型歌舞《霓裳羽衣》,跳舞的人竟然凑不齐,安庆绪不得不向着孙孝哲送来的唐廷宫女内官们征集能跳舞的伶工。


    马凌虚怀抱琵琶,毛遂自荐道,“奴婢自小研习丝竹,不仅能弹奏《霓裳羽衣》,还能跟随众人闻曲而舞。愿意一试,博取陛下欢心。”


    安庆绪欣然应诺,马凌虚轻轻地放下琵琶,款款地步入舞池。她双臂舒展,广袖如翼,缓缓上举高过头顶,身体微微向后仰,脚尖轻轻点地,猛地一跃而起,宛如踏云而上,长裙曳地如流水,整个动作如行云,宛若仙女降临尘世。


    接着,马凌虚头颈端正,身体连续旋转,速度舒缓,双臂交替甩袖,羽衣飘带形成螺旋状弧线。那腰肢曼妙轻盈,那身体如定海神针,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仙雾飘渺的意境,给人以目不暇接的独特观感。


    随后,马凌虚突然用力高高跃起,右腿跃起,左腿后抬,双臂伸展,如同白鹤亮翅,落地时,足尖轻触地面,裙摆如花瓣绽开,腰部向后深弯,双臂如垂柳般拂过地面,双眸凝视安禄山,顾盼生情,妙不可言。


    最后,马凌虚长袖扫尘,低头颔首,身体略微前倾,左手举起,呈现兰花指,右手略微抬起,水袖遮面,表现出闭月羞花的妆容。


    看台上端坐的安禄山完全看傻了眼,竟然不顾矜持地连声叫好,“妙!朕还从来没有欣赏过如此精妙绝伦的舞蹈。”


    安庆绪心领神会,当即决定,让马凌虚充当霓裳羽衣舞的领舞人,其他舞伎环绕着马凌虚如同众星捧月,群舞时而交替穿插蛇形迂回;时而集体甩袖形成排山倒海碧波荡漾的波浪状,给人以美不胜收的视觉体验。


    安禄山看上一眼,便难以忘怀,日日夜夜笙歌不断,美酒作伴歌舞必备。马凌虚逐渐成了霓裳羽衣舞的台柱子,就连身着羽衣也与众舞者迥然不同,尽显华贵。


    马凌虚的羽衣蜀锦织就,纱罗质地,绣有孔雀羽纹,旋转时闪烁如彩虹,仅仅是披帛就长逾两丈,抛掷时手腕刚劲有力,充分展现了仙女下凡时虹裳霞帔步摇生辉的华丽瞬间。


    她的腰间佩戴波斯宝石和纯金铃铛,跳跃旋转时,光彩夺目,清脆作响,宛如仙乐,令人美不胜收。脚上那双舞鞋更是鞋头翘起如云朵,踏步时矫健凌厉,飞跳时状如弯月,几乎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一人身上。


    时值中秋月夜,安禄山要举办大型歌舞宴会,犒劳大燕朝的所有将士和官员。马凌虚的霓裳羽衣舞再次搬上舞台,成为必不可少的节目。


    叛贼们喝得酩酊大醉,安禄山自然喝得不少。他的跟前始终坐着安庆绪、孙孝哲和阿史那承庆,马凌虚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宴席散场后,安禄山在李猪儿的搀扶下,向着上阳宫走去,身边始终跟随着安庆绪和孙孝哲,马凌虚跳了舞,卸了妆,一身玄衣,蹲守在树丛中,右手紧紧地握着利刃。


    她原本想着安禄山走来,她一跃而出,很容易将安禄山行刺。真当一行人走近,马凌虚吃惊的发现,根本就没有动手可能性。


    阿史那承庆带队在前面,安庆绪带队在后面,身边还有孙孝哲寸步不离地护卫,李猪儿弓腰搀扶,将安禄山罩在里面,如果发射弩箭,也许能一箭中的,要了安禄山的狗命,问题是她手上只有一柄短匕首,不等她靠近,估计早被安庆绪、孙孝哲和阿史那承庆擒获,怎么靠近安禄山。


    马凌虚在树丛中眼睁睁地看着安禄山从眼前走过,恨得直吐血,拳头握得格巴响,双眼往外直喷火,恨不得冲出去将安禄山撕成碎片,饮其血,食其肉。


    这是马凌虚的第一次行刺行动,竟然无果而终,她很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终于明白了李史鱼和独孤问俗两人所说的话,不得不放弃,回归独孤府,与独孤问俗进行商议。


    但是,独孤问俗对她的回归,没有好脸色,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


    “独孤郎,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私自行动。”马凌虚惴惴不安,认错道。


    “你还知道回来?你是我独孤郎的娘子,却偷偷地跑去上阳宫跳《霓裳羽衣》舞,如果不是我到凝碧池参加中秋宴会亲眼看到你。你是不是永远跳下去?”独孤问俗质问道。


    “不是。妾身以为,你和李郎天天忙着处理安贼交代的任务,无瑕顾及我身上背负的仇恨,我不得不独自行动。”马凌虚辩解道。


    “你行刺成功了?”独孤问俗揶揄道。


    “没有。始终找不到下手机会。”马凌虚喃喃自语道。


    “你也知道?不是觉得我不想帮你吗?我跟你说过,安贼父子俩防守严密,不会轻易成功。”独孤问俗冷冷地说。


    “妾身误解你和李郎了。”马凌虚恳求道,“请你帮帮我吧。”


    “你已经暴露在圣武皇帝面前,我怎么帮你?”独孤问俗瞪了她一眼。


    “那好吧,我自己想办法。”马凌虚很失望,准备离开独孤郎,去找李史鱼,刚走到府门口,独孤问俗叫住了她,“留步,回来!”


    “独孤郎,我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马凌虚猛地跑回去,一下子投入独孤问俗的怀中。


    独孤问俗抬手抚摸着马凌虚的秀发,将她揽进怀中,关切地问道,“他们伤着你没?”


    “没有。看到安禄山的身边有安庆绪、孙孝哲和阿史那承庆,我直接放弃了,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马凌虚说。


    “这就好!事情尚有回旋余地。”独孤问俗望着礼部府门外,思绪拉向遥远的天边,“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先去刑部,我随后就到,咱们三个得认真筹划一下。”


    马凌虚应声而出,独孤问俗紧随其后,也出了门,两人先后进入了李史鱼的书房。


    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个完美的计划成型,李史鱼款待了两人,又谈了第二方案和行刺后撤退的问题,独孤问俗和马凌虚才回到了礼部。


    独孤问俗为何突然由原来的不支持变为背后支持?因为他认为,马凌虚作为自己的娘子,在安贼父子俩面前露个脸,现在突然返回独孤府,一定会被安禄山安插在身边的所发现,不管将来参不参与马凌虚的刺杀行动,都会被安禄山视为同伙定罪的。


    与其被动治罪,不如主动参与。独孤问俗不得不做出了这个痛苦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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