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史鱼虽然心向大唐但身在大燕,在尚未得到大唐任何保证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忍心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冒险跟马凌虚刺杀安禄山?
虽然他很同情马老太,也想为她报仇雪恨;虽然他很喜欢马凌虚,非常想娶她为妻;虽然他非常痛恨舒恪,不想与他同朝为官,但是,要他不顾一切地选择背叛安禄山,至少他现在还做不到。
见李史鱼不吭声,马凌虚很失望,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我有眼无珠,看走了眼。太父劝我,嫁给独孤郎更容易成功,我没有听从他的谏言。看来,我还是太相信情义了!敢情你我之间的情义一文不值!”
“虚儿,不要这么说,我很喜欢你,很想娶你。但是,我不能答应你。”李史鱼忙辩解道,“独孤郎喜欢你,从你八岁那年起就开始了,至今未变。我受独孤郎的接济才有了今天的富贵,我明知如此,岂能夺人所爱?”
“如此说,我更加看不起你!懦弱!卑鄙!竟然拿我的人生幸福做交易,好像你挺仗义似的。可是,我哩,谁曾考虑过我的感受?”马凌虚再也忍不住了,对着李史鱼咆哮道。
“虚儿,你不要伤心,不论是你最终选择嫁给独孤郎,还是我,我都愿意帮助你刺杀安禄山!”李史鱼被逼入墙角,当即做出保证,“你先跟独孤郎说一声,如果他不愿迎娶,我李史鱼毫不犹豫。”
李史鱼这句话虽然换汤不换药,但是,他的保证,马凌虚听来还是有些安慰,她揩了一把眼泪,“安贼祸国殃民,又杀害我太母,此生此世我都不会饶恕他,除非我死了。”
“这话,你只能跟我一个人说,再不要跟第二个人说起,包括独孤郎,你明白吗?”李史鱼警惕性地环顾左右,压低声音说,“真要干大事,不能挂在嘴上,而应该付诸于行动,谋划越缜密,成功概率越大。”
“明白,谢谢!”马凌虚终于笑了,破涕为笑那种。
“去吧,先问问独孤郎。”李史鱼催促道。
马凌虚兴冲冲走出刑部,来到礼部,她亮出了圣武观观主的腰牌,言明了跟独孤问俗的关系,很快便看到独孤问俗一路小跑地迎了出来。
“虚儿,你太母的事情,我很伤心,我跟李郎一样,努力过,没用的。那个阿史那承庆是安禄山跟前的红人,他负责这起案子,我俩根本就插不上手。”不等马凌虚说话,独孤问俗滔滔不绝地辩解道。
“太母的事过去了,我不想提。我想说说咱俩的事儿!”马凌虚不等他说完,抢白道。
“我俩的事儿?”独孤问俗给整懵了,“我俩啥事儿?”
“你娶了我吧?”马凌虚直截了当地说。
“啊!好哇!我做梦都想娶你!”独孤问俗竟然笑出声来,“就是不明白,我曾在扬州和楚州,苦苦哀求过你,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今日,为何主动送上门来?”
“哪有这么多废话,我就问你一句,娶还是不娶?”马凌虚面若冷霜。
“娶娶娶,怎么不娶!”独孤问俗喜上眉梢,“我得找个阴阳先生好好算一卦,找个黄道吉日,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不必了!我一个嫁过人的道姑,不值得你大张旗鼓迎娶。”马凌虚平静地说道。
“这……岂不委屈了你?”独孤问俗很惊讶。
“明日辰时,你迎娶我。我在圣武观等你。”马凌虚直截了当地说。
“啊,这么快呀!”独孤问俗犯了愁,“我现在是大燕朝的礼部尚书,也算朝之重臣,不说大操大办,至少应该跟圣武皇帝说一声。”
马凌虚听了这句话,立刻想到李史鱼曾经叮嘱他的不能跟独孤问俗提说刺杀安禄山的事情,看来,没有说出来是对的,如果说出来,独孤问俗不知会是什么反应。马凌虚转而一想,如果现在不告诉他,将来他知道我要刺杀安禄山,他会支持我吗?马凌虚有些犹豫。不管它,先混进去再说。即便他不太愿意,已经绑定他,自然由不得他。
想到此,马凌虚莞尔一笑,“好呀,能得到圣武皇帝的祝贺,三生有幸。”
独孤问俗不再追问马凌虚突然同意嫁给他的原因,兴冲冲地吩咐道,“锦儿,快为本官准备朝服,我要面见圣武皇帝。”
李锦儿慌忙走进内室,恭恭敬敬地捧来朝服,仔细地伺候独孤问俗穿衣,马凌虚没有立即离去,坐等独孤问俗回来。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独孤问俗抵达朝堂内宫,却听到里面传来打骂声,“狗奴才,你是怎么回事,竟敢把朕伺候的如此草率,不想活了!”
“圣上饶命,奴才已经尽力了,无奈您的龙体脓疮太多,溃烂地方太大,奴才实在无法医治。”
“无法医治,朕要你何用!给朕推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请皇上再给微臣一个机会吧!”
“滚,一个小小的脓疮,竟然治不好,朕要你何用?”
“哎哟!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呀!”
独孤问俗知道,最近安禄山身体欠佳,先是浑身上下生了不少脓疮,再是视物不清,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骂人,动不动就打人,甚至还随意杀人!吓得身边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独孤问俗也不敢靠近,但是,不说,又怕安禄山事后知道了怪罪他!他惴惴地站在内宫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心惊肉跳,几乎不敢呼吸。
也许是安禄山打累了,不久后,里面的打骂声逐渐平息,走出一个跌跌撞撞怀抱药箱的御医。独孤问俗本想折身回去,不小心碰倒了一把扫帚。安禄山大吼一声,“外面何人?”
独孤问俗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微臣独孤问俗前来奏报。”
“说,啥事儿?”安禄山瓮声瓮气地问道。
“微臣……微臣想迎娶圣武观主马凌虚,不知圣上意下如何?”独孤问俗吞吞吐吐地说。
“圣武观主马凌虚?”安禄山顿觉狐疑,遂问道,“大燕朝这么多小娘子,为何偏爱一个道姑?”
独孤问俗眨巴了眨巴眼睛,随即敷衍道,“微臣惊悉圣上龙体欠安,先是脓疮,再是翳症,微臣想让圣武观主进宫给圣上祷告祈福,希望圣上早日康复。”
“难得爱卿一片孝心。准了。三日内完婚。”安禄山转怒为喜。
独孤问俗眉飞色舞地返回来,对着马凌虚直嚷嚷,“快些回去准备吧,圣武皇帝同意了我俩的婚事,责令我们三日后完婚。”
马凌虚露出了连日来仅有的一次笑容。
没有亲人的帮助,所有事情都是马凌虚和萍儿两个人动手操办;没有家人的祝福,马凌虚默默地祝愿自己一定要顺利混进宫。
马凌虚在北市简单置办了两套嫁衣,在马车上扎了一朵大红花,就算完成了婚礼的准备。
幸亏,李史鱼送来了红木箱柜,空灵子送来了崭新被褥,也算有了几件像样的嫁妆,不至于太过寒碜。
马家这边没什么人,正好!如果马玄明、马光谦和马承光他们前来参加,岂不是暴露了马凌虚的身份。
有了出家人的外衣罩着,没有太多嫁妆,没有亲人祝福,外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马凌虚很顺利地嫁入了清化坊独孤府,新婚三天后,就跟随独孤问俗住进了皇城礼部内室。
李史鱼借着来探望马凌虚和独孤问俗的机会,一起策划着行刺安禄山的事情。
“安贼已经破了潼关,长安城指日开待,事情危急,我们不能再等了。”马凌虚直言道。
“孙孝哲与崔乾佑一起攻下了潼关,崔乾佑留守潼关,孙孝哲已经带兵进入关中,安禄山的身边再次减少了一员心腹大将,眼下只剩下高尚、严庄、达奚珣和安庆绪,机会比较难得,必须趁机刺杀安禄山。一旦错过,恐怕就难了。”
“采用什么手段?”马凌虚忙问。
“直接出手,肯定不行,安庆绪掌控宫城和皇城,阿史那承庆掌控郭城和京畿,叛军内外驻守十几万大军,单凭咱们仨,根本就不可能靠近安禄山。我劝你俩算了吧,马老太的事儿,有机会,他跟圣武皇帝提说一下,让朝廷赔偿一下算了。”独孤问俗说。
“不行!太母的血不能白流!我一定要为她报仇。”马凌虚坚持道。
“如果你要报仇,直接找阿史那承庆得了,何必要找圣武皇帝索命?”独孤问俗不解地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想过没有,阿史那承庆为何要虐杀太母?如果不是安贼指使他,阿史那承庆岂能到马宅抓捕太父?”马凌虚有些不愿意。
“圣武皇帝还真的没有功夫过问这些小事?他虽然是皇帝,但是不能手下人犯了错,把一切罪责推到他的头上。”独孤问俗反驳道。
“你是不是不愿参与?”马凌虚质问道。
“实话说,我的确不觉得你们的做法是恰当的,但是身为你的夫君,不论我参与不参与,都是圣武皇帝怀疑的对象。我为何要拒绝,遭你埋怨哩。”独孤问俗忙说。
“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下毒。虚儿,你准备好了吗?”独孤问俗问。
“好。”马凌虚满口应付道。
“圣武皇帝虽然视力越来愈差,也许他看不见我们在干啥,我们也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增强获胜的把握。”李史鱼说。
“行,我来想法子,找个让你接近安禄山的机会。”马凌虚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