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舒恪秘密北上后,舒赋就偷偷地找上了李承庆。
此时的李承庆,心灰意冷,看见舒赋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趾高气昂的架势。
李承庆甚至还一改常态,笑着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听说你见到了圣武皇帝?”
“嗯!”舒赋笑成一朵花,“圣武皇帝威武雄健,一看就是当皇帝的料。”
“圣武皇帝有没有提及本官?”李承庆忙问。
“提说了。他对你我二人的遭遇很痛心,当即表态说,如果燕军打下扬州城,一定对我俩委以重任。”舒赋低声说道。
“以眼下的局势,拿下扬州应该不会太远。”李承庆很振奋,当即问道,“圣武皇帝没有告诉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说了,让我阿耶去往洛阳继续铸币,让我留在扬州城,及时收集唐军的布防情况,秘密招揽死士,为燕军夺取扬州城创作里应外合的条件。”舒赋环顾左右,确信无人后,伏在李承庆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哦!这么说,燕军已经做好了进攻扬州的准备。”李承庆当即断言道。
“没错!”舒赋说,“我在洛阳时,已经听闻燕军进攻雍丘、颍川和南阳的消息。”
“哎呀,真是太好了!如果燕军能拿下颍川,便可打通洛阳去往扬州和荆襄的道路。如果燕军拿下南阳,便可掌控整个荆襄地区,阻断唐军的财赋通道。如果燕军攻下雍丘,便可顺着运河南下,占领睢阳城,下一个目标就是泗州和楚州,距离扬州指日可待。”李承庆大喜,夸张地说道。
“对!我从洛阳返回扬州时,令狐潮已经把雍丘城团团围困,武令珣已经打败了在叶县打败了南阳守军,毕思琛也对颍川郡展开了凌厉的攻势,看样子,不会要太久,燕军就能打通进入扬州的通道。”舒赋更是心花怒放。
“看样子,你我都要有所行动,好好地在圣武皇帝面前表现一番,这样才能在大燕朝争得头功,封官进爵。”李承庆喃喃自语道,“哎,圣武皇帝有没有说,如果燕军攻下扬州,会给你我什么奖赏?”
“圣武皇帝说了,如果燕军攻下扬州城,就让你我共同掌管,你担任扬州刺史,我担任扬州长史。”舒赋压不住心头的兴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你为长史,我为刺史?”李承庆虽然表面上很惊喜,实际上听了舒赋的话,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当扬州长史的时候,你小子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臭书生,凭什么让你当长史,我仅仅提升为刺史?难道就不能提升我为淮南道采访使或者节度使吗?”
“怎么?你觉得,圣武皇帝奖赏你的官职不够高?”舒赋是个白板,根本就不明白李承庆心中所想,忙问。
“不不,扬州为上州,刺史为地方大员,依照唐廷,相当于扬州大都督,原本唐廷都是王子担任,我一个外臣,圣武皇帝待我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李承庆忙说。
“李司马,卑职对政事不很理解,还望您多多提携指教?”舒赋谦恭地问道。
李承庆终于找到了过去高高在上的感觉,哼,反正我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小子还要仰仗我来做事,将来燕军打下扬州,圣武皇帝如何任命,还不是论功行赏,先前所说岂能算数?
李承庆端起一杯茶,品咂了两口,悠悠地说道,“首先得保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掉脑袋。你我单线联系,不要经过第三人转告。其次,我所居住的扬州府人多眼杂,很容易走漏风声,故而将罗城舒府作为你我联络的会见点,我去你处,着便装。再次,你要抓紧时间收买畜养死士,秘密存储在舒府,不仅可以自保,而且可以为随后的燕军行动提供协助。最后,我尽可能把扬州的城防布控情况记录下来,转交给你,你抓紧时间交到圣武皇帝手里。”
“明白!我这就下去准备。”舒赋从李承庆家后门溜出,骑马飞驰到东门内街,拉了贾荼过来,商议道,“阿耶去了洛阳,要继续为大燕朝铸造钱币。今后,整个舒府只留下我和阿娘两个人。院子有些空荡荡的,你替我物色一些身强力壮的小郎子,看家护院,银钱我适当多出些。”
“你家贩盐没了,铸币移到洛阳,你们母子俩要那么多奴仆干啥?”贾荼很诧异。
“这个你别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舒赋故作神秘地说道。
“这不难,北方兵荒马乱,最近逃难来扬州的人很多,正愁没有地方吃饭,不要说给钱,就是不给钱,只要管他们吃饱饭不受冻,肯定大把大把的人跟你走。”贾荼笑了。
“真的?在哪儿找这些人?”舒赋很吃惊。
“钱拿来!人带来!”贾荼将手伸向舒赋。
“没问题,今日回府,明日就把钱送来。”舒赋毫不犹豫地说。
“你问赋儿要钱干啥?”贾芪推门而入问道。
“赋儿要购买奴仆,让我给他买。”贾荼应道。
“赋儿,你父亲已经去了洛阳,家里没有什么人,你为何要购买奴仆?”贾芪问道。
“院子里太荒凉,增添些人气。”舒赋道。
“母子俩多购买几个丫环就行了,不要购买仆役。”贾芪制止道。
“为何?”舒赋问。
“你忘了护院薛嵩的危害?”贾芪提醒道,“你瘦弱不堪,你阿娘身体有疾,罗莹不理事,诞下子嗣自顾不暇,身边都需要丫环照应。仅仅依靠婉儿和晴儿远远不够。”
舒赋想了想,终于将心中所想告诉了贾芪和贾荼,“前阵子,阿耶派我拜见了洛阳宫圣武皇帝,圣武皇帝告诉我,燕军正在全力进攻雍丘、颍川和南阳,很快就能将兵锋探到荆襄和江淮。圣武皇帝已经委任我为扬州长史,全权负责刺探扬州城防和里应外合事宜,我之所以要购买仆役,其真实目的就是要秘密组建一支私家兵丁,关键时候可以保家护院也可以配合燕军进攻。”
贾芪听了,脸都白了,“你这不是里通贼寇么?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们父子俩啥时间干的不是掉脑袋的事儿?”贾荼笑了,“舒恪已经去了洛阳,正在为燕朝铸造钱币,他效命的主子是安禄山,不是李隆基和李亨!这已经是叛国重罪了。岂能在乎多一条罪名?”
“也是!”贾芪叹息道,“哎,也不能全怪舒恪和舒赋父子俩。安禄山起兵后,唐廷直接关停了齐云山铸币作坊,紧接着,韦陟和第五琦在江淮地区推行榷盐法,不允许舒家贩盐,这就完全断绝了舒家的所有经济来源,你让他们如何生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舒家富贵原本就来自安禄山,此时投靠大燕,也许是他们父子俩的唯一出路。”
“父亲,我们贾家如何选择?”贾荼问。
“不论是唐廷还是大燕,都不会危及我们的生存,贾家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局势还不太明朗,为何要急着选边站队?”贾芪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不明朗,阿翁,你看到了,燕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从范阳到洛阳,几乎就没有遇到唐军的抵抗,就连封常清、高仙芝和哥舒翰这些边疆悍将都不是燕军的对手。仅仅才不到一年时间,唐军已经先后丧失了河南河北,东西两京,关中大片土地,照这样的速度,燕军打败唐军,占据江淮和荆襄,也就是年底就可实现。阿翁,我劝你也要及早做好迎接新帝的准备。”舒赋劝说道。
“远没有你说的那么乐观。”贾芪不以为然道,“河北先有颜杲卿颜真卿在抵抗,现在有郭子仪和李光弼在平叛,而且取得了显著的战果,安庆绪已经疲于奔命。河南境内的雍丘城,令狐潮用了十几倍的叛军,照样没有拿下雍丘城。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颍川和南阳,武令珣和田承嗣照样没有大的进展,看样子,叛军被唐军阻挡在江淮和荆襄之外,是大概率的事情。怎么就能断定,年底前,叛军就能轻松占据江淮和荆襄?”
“阿耶,舒赋说的有道理,燕军已经占据了东西二京和河南、河北和关内三道大片土地,虽然眼下进展缓慢,但是不能说,年底前就难有突破,听说,最近张巡已经坚持不住,随时要放弃雍丘城,逃亡睢阳,或者投降。南阳鲁炅根本就不是田承嗣和武令珣的对手,在叶县被燕军轻松击溃,五万大军只剩下数千人逃向南阳城,不得不成了缩头乌龟。你怎么会说,叛军进展受挫哩?舒赋说得对,我们也应该早作打算。”贾荼再次劝说道。
“不行!我说局势不明就是不明,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做不了主。”贾芪呵斥道。
贾荼对着舒赋苦涩地摇了摇头,“没办法,看来,我帮不了你。”
“没关系,你告诉我,到哪儿去招募这些壮士就行。”舒赋也笑了。
“邗江码头附近,最近几天,不断有北方百姓沿着大运河逃难过来,你到那边看看,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壮士。”贾荼说。
“好!”舒赋应了一声,就要离开,被贾芪叫住了,“慢着。”
“阿翁有何吩咐?”舒赋问。
“这是杀头的大罪,你去了码头,只说是购买仆役,千万不要说招募壮士。记住了没?”贾芪叮嘱道。
“记住了。”舒赋出了扬州衙城东门,沿江而下,果真在码头上看到了黑压压的逃难人群,舒赋仅仅吆喝了一嗓子,立刻就围拢上来数百名难民。老的少的,甚至夹杂着不少妇女和孩子,将舒赋围拢在中间,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