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五日 至少,他与燕除月会成亲了。……
天大亮时, 一位不速之客便来到了柳家。
舒遂之带着一只一臂长的青鸟不知道和柳家主密谈了什么,随后带着青鸟在弯弯绕绕里找到了燕除月。
不过对于燕除月来讲,算是个好消息。
燕除月知道, 一旦昨天晚上的任务行动之后只要没传出仙令, 而目前唯一能联系上的她, 便会被巡检司便会想方设法找到。
山来就我,燕除月便是这种想法。
但是, 还没来得及等到巡检司, 舒遂之便带着青鸟,气势汹汹的而来。
柳家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问为何正君嫡子也在?
出乎意料的,舒遂之不是找茬, 而是缓缓的摘下自己遮住半张脸的金属面罩, 一步步的走过来, “妹妹。”
燕除月却越过人群望向了在高处站在青铜巨树前面的柳家主。她的瞳孔再次出现了一抹红芒, 她对燕除月微微笑了笑, 点头示意做了个嘴型。
——逃不掉的。
燕除月所站的土地已经不是那一片沙沙作响的竹林, 也不是有着仙鹤瀑布的明河遗梦,而是整个柳家最广阔的地方,九根雕刻着神兽的柱便在这里。
燕除月看着乌泱泱的人,有热情的上官清, 也有那个因为药酒放水的姜琸, 有一脸不可置信又仿佛劫后余生的柳九, 有远处虎视眈眈的柳家主, 还有一脸迫切的舒遂之。
祝雎站在他身后, 强硬的展示他的存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灰影想必就是扶桑坍塌后逃走的阿七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鲜活,就像是狠狠被镌刻在时间里, 只要稍一回想,便能清晰的忆起他们的每一根头发丝与皮肤纹路。
“妹妹……我是兄长啊。”舒遂之带着青鸟而来,而青鸟就是当年舒二小姐从破壳开始便开始饲养的宠物。
舒二小姐去世逝世十年之久,这只鸟也被舒遂之接手了,而此时青鸟接触到原主人便迸发出了热情,发出光亮。
舒遂之那日回去左思右想,在阿羽摇着扇子乐滋滋的声音下,最终还是将季苏的存在告诉了舒家主。
带出了青鸟后,便直奔柳家而来。最能证明舒二小姐身份的也是这只青鸟,滴血认主,谁也无法否认这个联系。
“那我需要做什么?”燕除月很快接受了自己身份的变故。
季苏在过去真的回到舒家了吗?燕除月感到了一股宿命感。
“妹妹,我们回家吧。”舒遂之的眼睛里有泪光。
燕除月认真端详着,摇了摇头,“还是叫我季苏吧。”
这里是由谎言还有算计编织而成的问心境,只有天生对此敏感的祝雎才能轻松甄别。
假如柳九是对自己命运未知的恐惧,努力挣扎却无能为力的哭泣,那么舒遂之是因为妹妹还活着而感到开心的泪水吗?
燕除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像过去的祝雎一样,费力的揣度着真心。
季苏十多年前逝去,现在又被突然认回,而在失踪的这么多年里,应该是拥有记忆的。就在这菩提城加入了巡检司,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未必能一时理清。
舒家与柳家一样并不是风平浪静。
“来。”柳家主坐在巨大的青铜树上,对着众人招了招手,她如少女一般天真无邪,“舒小友的阿父可是出关了?我们得好好聊聊关于联姻的事情了。”
众修士知趣退去,而九根柱子变之一二,他们便缩地成寸,因为巧妙的阵法变换出现在柳家主面前。
柳家主有些惋惜,“可惜昨日那小贼没有走到这里,否则定让她插翅难逃。”
柳九声音不稳,希翼的目光反复停留在燕除月与柳家主身上,“季苏……她是舒二小姐?”
柳家主极具割裂感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种衰老又充斥着生机的感觉,在她身上交叉呈现,“好孩子,你不是不想嫁给舒大小姐吗?”
“你的机会来了。”柳家主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又将矛头对准了燕除月,“舒大小姐想与柳家两个孩子成亲,我不太满意。”
“反正是与舒家联姻,是谁都不重要。”柳家主轻轻松松的又将柳九当成她所向披靡的刀剑,她一句一个软钉子放在那儿,让燕除月去碰,“既然舒二小姐从前便是专门为我儿挑的贴身侍卫,不若就做了这成人之美,顺水推舟。”
“若一定要与舒家联姻。”听到燕除月就是舒二小姐柳九悬着的心放下,他嗫嚅着,“……儿子只愿与季苏成婚。”
柳九的意思是,他可以妥协与舒家联姻了,但是对方只能是季苏,季苏是个正常的人,不会吃掉他的。
祝雎直接冷嗤,“你是什么东西?不行。”
这场闹剧终于从燕除月莫名其妙被认回舒家开始,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柳九脖子都气红了,“可是季苏本来就是母亲给我选的。”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祝雎从开始的看着好戏到自己被人看着好戏,他拉着燕除月,“她天生就是站在我这边的。”
“凭什么?”柳九眼睛含着泪,却嘲笑道:“凭你会说会抢吗?”
燕除月制止了这场争端,“在谈论这件事之前,应该见一见我……父亲吧?”
“毕竟这件事也不是柳家主能全权促成的。”燕除月又将话题抛了回去。
祝雎死死压制住自己想要逼问燕除月的话,只能僵硬着脊背一直站在她身边。
只要燕除月一日不做出选择,他的内心便久久无法平静,直到他被义无反顾的选择时他才能甘心。
燕除月偏爱世人,他也想要这份偏爱。
……
柳家疑云遍布,舒家也不逞多让。
在闭关洞府内传出声音,舒家主毫不犹豫赞成了舒遂之转告柳家主的提议——联姻对象从舒大小姐换成新认回来的舒二小姐。
舒家主空灵的声音像是在洞穴里四处回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舒遂之毕恭毕敬道:“之前阿弟与柳家长女成婚,阿父便没来得及出关看一眼……这次妹妹回来正好赶上,阿父不如……”
舒遂之的话被无情打断,舒家主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为父闭关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只是苏苏,想聘哪位郎婿?”阔别十年,舒家主还当是以前,时间有的时候对于修仙者来讲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舒二小姐小字,苏苏。
柳家主自称不方便出柳家,于是只有几人跟着舒遂之来到了舒家,舒家不同于柳家的格调,反而多是修炼的洞府。
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燕除月身上,如芒在背。一双独特的巨眼仿佛悬在她头顶,将她的一举一动锁定。
祝雎冷然的表情渐渐收拢,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燕除月。
柳九半是欣喜半是恐惧,既高兴于她与他相识比祝雎早,又害怕徒生变故。
舒遂之的折扇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对燕除月的答复很感兴趣。
这项关于死亡的宣读终究令在场的人格外紧张,燕除月反而轻快的笑了,“谢谢你们愿意让我选择。”
祝雎呼吸不由得放轻了,耳边的一切嘈杂都在逐渐远去,他眼中只有燕除月的身影鲜亮无比,她飒爽的英姿,高束在头顶的马尾,额角的一缕缕碎发随着风轻轻地摇晃。
“柳九公子……”燕除月道。
祝雎听见这这个名字,感觉自己快要溺毙了,全身不自觉的轻颤,心头被柔软的丝线割得血淋淋的。
柳九的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便听到燕除月的下一句话,“柳九公子一直希望自由,那我便成全他。”
祝雎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周遭一切都模模糊糊。
燕除月道:“所以,我选祝公子。”祝雎上门认亲的时候便毫不掩盖自己的名讳,对外宣称的便是这个。
祝雎猛地抬起头,手臂脱力的情况才有所缓和,他黑色的瞳孔剧颤,“我?”
燕除月点了点头,围着祝雎走了一圈,“祝公子与我在妖鬼节那天会成亲。”
“成亲……”祝雎轻轻呢喃着,既没有狂喜,也没有追问,声音轻的怕惊走汲取着花蜜的蝴蝶,他不可置信,“我们要成亲了?”
燕除月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对于柳九来讲,他不想与舒家联姻,唯恐自己被吃掉,所以才费尽心机违背怯弱的本性也要逃离,三番五次的求助最容易带他走的人。
这是目前来说柳九最好的结局,他不用担惊受怕了,甚至可以远离风暴中心。但柳九心中生出了淡淡的惆怅,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善。”
舒家主立马同意了,“既如此,苏苏与正君嫡子结成良缘。”
但他玩弄人心一般,接着说出了让柳九绝望的话,“小九与本君长女成婚,正好你们自小青梅竹马。”
不……柳九倒退一步,神色仓皇,但他的喉头仿佛被人掐住吐不出一句话来,是了,舒大小姐是个吃人的怪物,那么整个舒家呢?
燕除月若有所思,舒家主真是老辣,说着给了她选择权,实际上真正的目标还是柳九,如果她选择了柳九,那“皆大欢喜”,柳九也能放松戒备。但她出乎意料的选了祝雎,舒家主只能重新将柳九拉入困局。
舒遂之脸上挂着笑意,极为捧场,折扇也摇的快极,“如此双喜临门,阿父不若也出关受新人朝拜,让妹妹们恩沐仙泽?”
“阿遂,你今日话密了。”舒家主道。
柳九失魂落魄的离去,仿佛已经接受自己的既定命运。
而祝雎破天荒地安静地准备婚事,关心起自己的喜服,他想,假的也好。
至少,他与燕除月会成亲了。
第72章 第六日 她到底在洞府藏了几个人……
妖鬼节自筹备开始再到结束一共有五日。
除尘, 纳吉,朝拜,焚香, 仙浴。
今日正是纳吉, 九日期限中的倒数第四日。
燕除月暂住舒家的洞府里, 青鸟每日都会清唱半个时辰表达自己的喜悦。而祝雎回了柳家准备婚事,但隔三差五便会溜进来问燕除月, “成亲那天我穿这件怎么样?”
燕除月端详着浮夸的嫁衣, 上面的璎珞宝石以及明珠缀满了整个正红,只需一点微光便衬得无比奢华。
燕除月无奈道:“这是我穿的。”
“我都听柳家的人说了,他们说新郎新娘互相期许, 才会白头偕老。”祝雎指甲抠着喜服上的珍珠, “我们虽然不会白发老去, 但是会永远互相期许相伴的, 对吗?”
燕除月点头, “对。”
祝雎虽然有些怀疑, 但是却没有大煞风景的继续质疑,只是继续说道:“柳家说……新娘要给新郎送一个香囊。”
“……民间有这习俗吗?”燕除月回忆着。
祝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而且要是新娘亲手缝制的。”
燕除月:“问心境的东西我们很难带出去。”
祝雎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却又被迫抬起头,燕除月揉着他的脸, “但我是太阿剑主, 那就满足你小小的心愿!”
祝雎别开脸, “不是我想要的, 是规矩……成亲的规矩这么说的。”
明知问心境的成亲是假, 祝雎也要事无巨细的过问成亲的每一个细节。
正说着,青鸟发出爆鸣提醒,有人来了。
青鸟在燕除月这边, 顶多是充当一个看门鸟,任何风吹草动它都会示警,鸣叫过后便得意洋洋的飞走了。
外面的人迟疑了一会儿,怯懦的声音终究还是传了进来,“柳家小九请求与舒二小姐一叙。”
祝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燕除月见状,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不会赶你走的,先去内室休息吧。”
祝雎不情不愿的冷哼转身离去。随后燕除月打开洞府禁制,柳九谦和有礼的走了进来。
柳九对燕除月一拱手,“我……我左思右想良久,已经接受了我的结局,小九还是想感谢仙子平日对我的照顾。”
“但是我心中仍然存疑,还请季苏仙子能为我解惑……”柳九一身素白,身上无一点色彩,如同披麻戴孝一般。
之前夺仙令的那晚,柳九便拉她入室夜谈,作为交换燕除月会尽量帮他,柳九便告诉燕除月,为何他说舒大小姐会吃掉他?
柳九那时犹豫了许久,只说了两句话:你都听见了?你相信我?
于是,吞吞吐吐的说出舒大小姐身上的疑云,他也不甚清楚,只是自小到大总有一只奇怪的手向他点明危险,而舒大小姐是他平生所见之人中最令他毛骨悚然之人。
他还尚幼时最喜玩躲猫猫,身上无数天灵地宝又是柳家最受宠爱的九公子,与舒家小辈来往密切,那一日替柳家主传话,无意在舒家迷失,撞见了舒大小姐吃人的一幕。
鲜血淋漓,诡异之至。
柳九回去便大病一场,连那一年的妖鬼节的盛宴也没有赶上,经此一变便畏畏缩缩至今。
这便是祝雎耿耿于怀的谈话。
燕除月看着壮着胆子来洞府找她的柳九,伸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但说无妨。”
柳九接过后暖手却不喝,“你还是季苏吗?”
燕除月微微一笑,“我不会吃人,也不会吃了你。”
季苏之前为了执行巡检司的任务便已经。卧底在刘九身边许久,柳九对此敏感。也说的过去。
“那便足够了。”柳九稍稍安心,“你知道的……我能预知危险,最近几日舒家给我的感觉让我本能的屏住呼吸,还有我的……母亲。”
“但你这里会让我好受许多……”柳九打量着周围,虽然不如柳家的气派,但自有苦修的意味,“这里,让我觉得很舒服。”
内室“哐”的发出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失手打翻了。
柳九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燕除月心下了然,主动解释道:“别害怕,是我养的鸟。”
“是那只通人性的青鸟吗?”柳九反应过来,她就是被青鸟认出从而被证实是舒二小姐身份的,“我能摸摸吗?”
燕除月想象那个画面,随即好笑道:“他有些认生。”
而且,柳九见到祝雎的那一瞬间,怕是会吓得缩起来。
“虽然说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柳九欲言又止,“那日……舒家主面前你为何要选择祝雎?”
隐晦的视线粘在燕除月的身后,迫切的同样报以好奇。
“因为……我想选他。”燕除月缓缓道:“或许,他也会因此感到开心。”
柳九低下了头,不知道这算是一个怎样的答复,他们认识了很久吗?
“而且,你不是不希望与舒家联姻吗?”燕除月道:“我以为你能逃脱开的。”
柳九咬了咬下唇,一狠心,“季苏……你一定要小心,柳家今日来了个怪人,自称‘鬼剑’。”
燕除月琢磨着他的话,洞府的阵法禁制又响了,柳九神色慌张,燕除月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苏苏,我是兄长。”舒遂之自报家门。
柳九被舒遂之堵在里面,他小声地道:“我不想见他……我也怕舒遂之。”
燕除月沉默一瞬,也让柳九进了内室,希望里面两人不要发生龃龉。
没办法,一处洞府就分会客与打坐两室。舒家主张苦修,找了一处山脉大大小小的开凿洞府,护山大阵一开,这便是舒家。
柳九脸微微发红,进了洞府内室,秉着君子勿听勿视的原则,目不斜视的往里走了点,便看见在床上支着头假寐的祝雎。
柳九:“……”???
但柳九及时的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惊疑的声音,他的无助地看着转角处燕除月的背影,又哆嗦着指着祝雎。
仿佛在问:你为什么在她床上?
来自祝雎的强烈的注视感让柳九下意识的退缩,吓得柳九自个儿找了个角落蹲着。
祝雎冷嗤一声。
外面,舒遂之进来后盯着燕除月对面的那个杯子笑道:“难不成苏苏还会了客?”
燕除月随机应变,“知道兄长要来,便静候了。”
舒遂之冲她竖起了个大拇指,如善从流的坐下,取下自己的金属面罩露出了苍白的面容,一整个羸弱贵公子的样子,“那苏苏,知不知道阿兄今日为何而来?”
“婚事?”
“对了一半。”舒遂之摇了摇折扇,“阿兄身边有个侍笔仙子名唤阿羽,对你和柳九过去的事很好奇,于是苦苦哀求,为兄绕不过,只好勉为其难走这一趟,不知苏苏可否愿意让为兄圆了这差事。”
燕除月:“……修仙无岁月,我也只是没了记忆被柳家收留继续修道罢了,倒是没什么特殊。”
“只是阿兄人挺好的,还为身边的小仙子走这一趟,想必……也非等闲人等。”燕除月的目光渐渐落在舒遂之的折扇上,舒遂之作为舒家长子,未必全然不知舒家事,又主动带青鸟寻妹,真是处处生疑。
舒遂之一直东拉西扯的说话打太极,燕除月也神色不变的陪他谈天说地,只要聊到以前,她的统一口径就是失忆了。
最后,也是舒遂之结束了互说废话的局面,“想不到柳家也能培养出苏苏这般神仙人物。”
“就当是兄长过奖了。”燕除月看着舒遂之反复试探,她不主动也不拒绝,等着他疑惑到按耐不住。
舒遂之正欲起身告辞,错身之际,燕除月听见了他极小声的说:“苏苏,今日虽是纳吉,但也不可懈怠修炼,如果有时间的话,可去小蓬莱一趟问仙缘。”
菩提城虽是人妖混杂,但离小蓬莱极近。若按照舒遂之所说去小蓬莱的话,等到妖鬼节那日根本赶不回来。
“原来,兄长千辛万苦带着青鸟找到我,是为了我的仙缘。”燕除月对着舒遂之长行一礼,“多谢兄长提醒。”
舒遂之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不知道燕除月是装傻还是真傻?
燕除月也是促狭他,明知舒家有鬼,龙潭虎穴,却还要大费周章来找到传说中已逝的舒二小姐,带回舒家后迫不及待地便安排上了亲事,事到临头却又反悔,暗暗提醒想放她一条生路。
舒遂之欲重新带上自己的面罩,却又峰回路转般的听见燕除月的询问:“兄长,小蓬莱四面环海,现在你会撑船吗?”
舒遂之动作一滞,小蓬莱四面环海不错,但是掌舵人一般都是里面的长老充当扫地僧,他心中有了计量,半开玩笑道:“我现在正撑着呢,只是苦海无涯……”前途未卜。
“原来是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莫怪。”舒遂之道:“满船亡者,也是累极。撑船极难,苏苏可要帮忙?”
燕除月还未答复,洞府阵法禁制又响了,舒遂之立马扣上了自己的金属面罩,俨然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好妹妹,我是阿姊。”外面幽幽的声音响起。
燕除月不解,甚至大为疑惑。怎么今天都凑到一堆了?
舒遂之听闻这个声音,眉头抖了两抖,对着燕除月摇了摇头,手指着她的内室。
看来,舒大小姐的古怪令人退避三舍。
燕除月想着里面也不会暴露什么,祝雎自己人,柳九只是上门做客的,就算发现了什么,也可以糊弄过去,便果断让自己名义上的兄长进去了。
难缠的还是舒大小姐,柳九口中吃人的怪物。
舒遂之谨慎地将茶杯倒扣,进入内室后,立即在自己身上下了层层敛息的禁制,尤觉得不保险又贴了几张敛息符和易容符。
他贴墙而立,站在帷幔后听着燕除月和舒大小姐的对话,浑然未觉床上的祝雎,以及贴着柜子蹲着的柳九。
“妹妹身上好香,我喜欢妹妹。”舒大小姐没有进洞府,只是站在外面与燕除月寒暄,“一想到我们一胎双生却十多年未见,便觉得心中惋惜。”
舒大小姐的样貌,确实和燕除的这个身体容貌十分相似,只是舒大小姐有一种荤欲之美,整个人丰腴又自带风情,燕除月过于浩然正气,哪怕艳丽非常也不敢直视,多看一眼也只觉得是天打雷劈的亵渎。
“妹妹可是听说了妖鬼节,我们一起成亲。”舒大小姐自言自语道:“啊不不不……我是想说柳九的,你看见他了吗?”
舒大小姐都古怪明眼人都看出不对劲,她吸溜了一下唾液,“我闻见他来这里了,他真的好香好香好香……”
“父君那天不让我见他,我好喜欢他的,妹妹不许给我抢哦。”舒大小姐说话颠三倒四,“兄长也是坏人,啊……妹妹死了。”
诛邪塔问心境之刁钻,在于无时无刻不交织的谎言与背刺。
前脚舒遂之刚想要拉她上船,后脚舒大小姐便来变着法的提醒她都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她都不信。
现在,燕除月的任务已经不仅仅是阻止菩提城被屠城了,而是包含着清洗罪恶。
诛邪塔先天神器,洗涤恶念,里面所有的问心境都是过去真实存在的。
从她复活开始,到下界四域之朝,再到安乐镇,最终回到夜渊再转到诛邪塔进入问心境,方方面面都有着一双手拨弄着安宁。
内室,舒遂之见舒大小姐没有进来舒了一口气,她的狗鼻子灵的很,但同样的,洞府外的声音因为禁制他也听不真切。
忽然,他隐约听见不同于自己的心跳声,急切得很显然是紧张。
舒遂之心中警铃大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扇子在他手中转了一圈随手布下一个屏障,他缓慢回头。
四目以对……
老实巴交的柳九:!!!
小心翼翼的舒遂之:???!
舒遂之额角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气,“小九你怎么在这里?你听到了多少?”
柳九虽然什么也没听懂但唯恐被灭口,吓得五官乱飞。
“我…我……我……”柳九一口气喘不上来,指了指另一边,意思是不止有他一个人。
舒遂之疑惑,但扇子立马朝他所指之处挥出一道风刃,看到祝雎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他只有一个念头,季苏到底在洞府里藏了几个人?
第73章 第七日 过去的祝雎
妖鬼节朝拜, 柳舒两家随着菩提城的人潮一起汇入热闹的溪流。
妖鬼节是菩提城最大的一个节日,十年一次的成功祭祀,奠定了菩提城的平安, 这也导致这里的人都十分重视。
柳家主不出柳家, 舒家主闭关, 舒大小姐临时被舒家主叫走,两家其余的子嗣都是结伴出行。
只是热闹的灯海里, 总有几个人互相看不对眼。
舒遂之看柳九一脸意味不明, 看祝雎十脸不爽,昨日的剑拔弩张还历历在目。
要不是燕除月及时送走了舒大小姐进去制止了纠纷,还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的鸡毛飞上天?
菩提村有一颗菩提大树散发着青色的光芒, 立于悬崖峭壁之间, 在热闹的灯市看向那里只觉得有一颗青色的巨星指引着方向。
而只有在妖鬼节的时候, 才会有清澈的流水慢慢淹没低洼处, 使整个菩提城都浮在水面上, 亭台楼阁慢慢显现出来, 一些机灵的小妖便会提前摆渡或者是铺好浮桥。
巨大的夕阳在这五天里永垂不落,被渲染的橘黄的云笼罩着整个天幕,蓝幽幽的水面与天空割裂出两个世界。
浮桥两边是长长的游廊,还有拱桥连接了一处又一处的喧闹。
燕除月在前面走着感慨着菩提城与仙人两界的不同, 祝雎一直走在她旁边, 而舒遂之就是一副羸弱贵公子的样子, 慢悠悠的扇着折扇, 只是时不时的往二人中间挤。
柳九自从知道自己不是柳家子, 便有意无意的离开柳家的范围,而他又畏惧舒家,只能悄悄的往燕除月这边凑。
“季苏季苏。”上官清咋咋呼呼的, 跑到女主身边来证实,“你真成了舒家的仙子了?”
今日出游,柳九把她和姜琸也带上了,并且叮嘱在外可以自由行动。
燕除月笑着点头,并回赠了一个储物袋,“回去再看吧。”
上官青眨巴了一下嘴,喜笑颜开,“这么巧?我也给你准备了东西——你看!问心石!恭贺季苏仙子找到家人!”
“问心石是我老家那边的特产,我出去修仙的时候阿娘怕我识人不清硬塞给我一袋子。”上官青挠了挠头,塞到女主手里,“只是不知道原来你也要送我,怕是寒酸了。”
燕除月握紧石头,“怎么会,问心石乃真心之石,真心乃世间最难能可贵之物。”
上官青手肘一拐跟过来的姜琸,“喂,你的呢?”
“哟,有备而来啊。”姜琸哈哈一笑,眼尾微垂的忧郁眼也染上飞扬的神色,“我就知道,可惜喽,我有酒。喏——比邻酒,一杯当千杯哦……恭喜小季苏不用继续吃苦啦。”
燕除月也学着他说话,“喏——你的储物袋,老规矩,回去看。”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连不远处奢华的柳家游荡队伍都频频朝这里看去。
问心境不会平白无故生成,只有执念才会永远存在,这个问心境一破,这些鲜活的人啊便会永远消失在时间里了。
季苏的执念是什么呢?是心心念念的巡检司升职?还是没有和朋友好好告别?还是杀了相处许久却无坏意的柳九?
燕除月也将一个储物袋放在柳九手上,他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也有,燕除月:“回去看。”
祝雎一摊手,“我的呢?”
燕除月一爪子拍在他的手上,冲他眨眨眼,“别着急。”
水道旁边有浮着的糖画摊子,燕除月眼前一亮,径直把祝雎拉了过去。
“还记得我之前画的糖人吗?”燕除月利落的拿出灵石给摊主拿到了自主糖画权。
燕除月熟门熟路的在上面画龙画凤,几笔便拥有了神韵,用长长的竹签一粘,手指微动谈话便活灵活现的被取下来。
祝雎接过,咬了一口,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含糊说道:“你画的人才好吃。”
燕除月不解。
祝雎见她完全没想起来,心中微涩但又被口中的饴糖冲散,他伸手拿过另一个糖勺,“我来。”
祝雎捏着糖勺拉扯出糖丝并不熟练,画出来的糖人甚至有些歪歪斜斜。
燕除月一看,坑坑洼洼的外圈,一大一小的糖洞……
燕除月:“……妖鬼节月亮最圆,你画的确实不错。”
祝雎抿了下嘴角,看了燕除月一眼,一不留神手一抖拉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弧度。
“好看吗?”祝雎直勾勾的望着她。
燕除月硬着头皮道:“一般人可画不出这样,真好,独一无二的‘糖人’。”
祝雎继续勾勒,对燕除月露出阴森森的牙,“这是你哦。”
燕除月:“???”
报复,绝对是报复!
燕除月艰难的再看一眼,这个糖人比她当初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心态良好,甚至安慰祝雎,“你做的糖人至少味道差不到哪去。”
上官青在旁边看着叹为观止,季苏回了舒家何止是摇身一变,简直是去进修回来了,春秋笔法的夸人让人应接不暇,祝公子虽然画的丑,但好歹糖人的糖不是他熬的。
季苏说话,高,真高啊。
上官青直接现场给燕除月比个大拇指夸顶呱呱,于是她也成功分得一个糖画。
燕除月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了起来,“你说那个是我对吧?行,那我也画个你。”
燕除月狠挖一大勺糖,熟练的倒在石板上,一边还还一边端详祝雎,涂涂改改,“好啦!现在和你画的是一对了……”
姜琸看这里热热闹闹的,跑过来凑热闹,一过来便倒退三步。
——方脑袋,绿豆眼睛□□嘴。
姜琸上下打量,甩着酒壶干笑道:“你们还挺有趣味的。”
“祝雎这是你哦……”燕除月也端详着自己真正的作品,然后粘在竹签上咔嚓一下咬了上去,快活却幼稚道:“现在被我吃了!”
祝雎拿自己做的“小燕除月”,乐不可支碰了碰她做的“小祝雎”。
燕除月立马护住,“别给我碰坏了……”她一不小心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动作一滞,将糖勺塞进跃跃欲试的上官青手里。
她拉着祝雎偷偷摸摸的绕开众人来了一个角落。
祝雎心疼地将糖人收起来,燕除月才是真正的差点给他撞坏了,“燕除月你小心些。”
燕除月给祝雎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是谁?”
恰如此时,一个人影暮然回首,他的黑发随意的披散着,瞳孔又黑又沉,薄薄的眼皮褶子至眼尾轻慢的上挑,视线牢牢随着燕除月的手锁定了他们。
祝雎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那是……过去的我。”
按照时间线,祝雎过去版本确实会现在出现在菩提城,因为妖鬼节后菩提城便被灭城了。
所以,他们是遇见了过去的祝雎?然后正巧在屠城前夕撞见了他?
祝雎过去版仍是一副少年模样,有着同样的谨慎和杀戮,甚至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曾经的少年祝雎是没有“剑鞘”的。
少年极度敏感,燕除月只是指了个方向,他便走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
燕除月:“没关系,在这里面咱们都不是自己的样子,我是季苏,你是姓柳。”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你屠城的细节了吗?”燕除月琢磨着,“绕来绕去和柳舒两家的人打太极,到最后你才是化解菩提城危机的关键?我一直觉得柳舒两家这里面有‘鬼’的。”
“为什么他一来我就要改名?”祝雎挑眉,“就算这里的人无比真实,杀了他便可。”
“再者,杀了就杀了,谁会记得战败者的过去?”祝雎抱着手冷漠道。
“啊对对对。”燕除月:“虽然过去之事不可究,但有没有可能……这次的真相对我很重要。”
世人皆道她应劫而殒,却鲜有人知她生祭诛邪塔,破诛邪塔问心境,知道真相也是她的执念。
燕除月和祝雎正拌着嘴,那少年便踏水而来,还是熟悉的假笑,“二位可是认识燕除月?”
“……不认识。”燕除月与祝雎异口同声道,只是她有些犹豫,祝雎直接没什么好脸色。
眼前少年的出现,不断提醒燕除月,这是过去的祝雎。
少年现在活生生的站在她和正主面前,时间割裂成两半,戏剧地让过去与现在碰撞。
少年直接开门见山,直勾勾的盯着燕除月,让她一时以为自己曾经在这个时候欠了什么债。
如果硬要算起时间线来,这个时候似乎是她上辈子殒落,祝雎破塔而出后。
“啊……不认识吗?”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眼睛黑白分明,“可我刚刚听见她的名字了。”
燕除月心说,肯定是刚刚祝雎说漏了嘴。
祝雎过去版腰间挂着一个金属编制的小笼子,不过拳头大里面却装着一颗耀眼的星子,最底下垫着一张形态莫名的纸。
燕除月僵住了,缓缓抬头又听他道:“真是可惜呢,我还以为找到了。”
“他们都说她死了,我却不信。”他声音沙沙的,“我的耳朵不会出错的,你们认识她吗?”
祝雎没有吭声,带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破天荒地的没有嘴毒。
燕除月:“或许是同名了呢。”
“那好吧。”祝雎过去版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垂下眼眸复又盯着燕除月,“你和她很像呢。”
这么敏锐?
燕除月腹诽,好巧不巧,正是在下。
祝雎过去版的样貌极具欺诈性,燕除月都以为这个时候他还没那么极端,悄悄用手戳了一下祝雎。
祝雎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只见他乖巧地笑了下,腰间的星子明亮的很,他声音却如卒了毒一般,“竟然不认识,那就去死吧。”
第74章 第八日 倒计时
燕除月:“???”虽然说知道你喜怒不定, 也不必如此,杀人如麻吧。
少年虎扑而至燕除月眼前,却反手掷剑拦住祝雎, 少年冷然道:“他让我本能的感到厌恶。”
燕除月不知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 少年啊, 你所讨厌的人,正是以后的自己呀。
“你是谁?”少年手中浮现出透明的丝线, 一根一根的往燕除月身上绕, “你身上为什么有她的味道?”
祝雎拍开剑,“还真是没有教养。”祝雎说起少年一点都不嘴软,哪怕是他自己, 祝雎也毫不允许来分一杯羹。
祝雎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燕除月, 哪能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寻到, “要找人, 去幽冥九苦之地, 自己趟过不留活物的稷水。”
少年收剑, 却不理会祝雎头也不回的继续逼近燕除月,两人鼻尖的距离只差一个拳头,“我的感觉不会出错。”
燕除月盯着他熟悉又苍白的脸,往后退了一步, 却又被他拉住。
燕除月只好问道:“你为什么要找她?”
“她答应我去看灯会, 去看人间湖宴, 她却消失了。”少年歪着头回忆道, 他看着燕除月的时候有一种稚气, “她的尸体还没留给我。”
燕除月睫毛剧颤,过去的时间在此刻互相连结,她突然意识到, 站在他眼前的少年就是她在人间界四域之朝误入幻境时,在雪原救下的快要死去的少年祝雎。
“你越界了。”祝雎看见少年的动作下意识的使出连结在他神魂的傀儡丝,凭空出现绕在少年的脖子上,将他狠狠的往后一拉。
祝雎与少年身上的戾气如出一致,“不知所谓的东西。”
祝雎绝不允许有人和他争抢燕除月,哪怕是过去的自己。
少年被猛地一拉,上半身往后倒仰脖子上出现了细细的血线,他折腰一转衣袂翩飞,皱着眉头不解,“傀儡……丝?”
仿佛在说,为什么你也有傀儡丝?
随即,少年将目光转向了脑子一团浆糊的燕除月,燕除月也很不理解,为什么过去的两个境能重叠。
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在人间界的时候进入幻境救下了少年祝雎,现在诛邪塔的问心境缔造的过去里,又遇见了过去的他。
见燕除月久久未言,少年收剑捻着脖子上的血,又好奇地盯着祝雎,“为什么你说要找她要趟过稷水,我知道稷水,我去的话会很痛苦。”
“因为……所有散落的魂丝都会回到幽冥九苦。”燕除月为他解答,望向他腰间的星子,“这颗雪原之星很漂亮。”
少年似乎很乐意别人夸奖这个,他微微弯眼,“这个呀……燕除月送我的。燕除月走后,我那时都把它嚼碎了吃掉,后来又舍不得又只好剖开肚子取出来,希望她回来不会怪我……”
“痛吗?”
“还好,只是肚子打开了。”少年下意识的拨弄着自己腰边的金属小笼,眼神诚挚,“所以你认识她吗?”
祝雎在旁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颗散发着柔柔光亮的星子,燕除月都没有送过他呢,在过去的他凭什么有。
祝雎今日出来,特意换上了羽衣,头戴莲花冠,腰边随意系着宫绦缀着玉玦,此刻也被少年简单的素衣比了下去。
祝雎想,果然自己是凡人的面貌……不足以吸引到燕除月。
只是过去的他甫一出场,便夺走了她所有的目光。
祝雎腹中的青杏又开始冒泡,又酸又涩,便拉着燕除月准备离开,他果断道:“不认识,你要找人去找揽月尊,我们只是菩提城修士。”
“你承认了,你知道揽月尊已经死了,也知道她也叫燕除月。”少年惊喜道,手边的剑都在嗡鸣作响。
但是少年又摇了摇头,“但是揽月尊不是我要找的燕除月,尽管她们也很相似,我当初就是弄混了才会答应进诛邪塔的。”
“你们认识了很久吗?”燕除月沉默后问道。
少年见她回答,便带些许愉悦,“不久,只有三十二个时辰,但那是我最安心的时候。她救了我,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应该以身相许的。”
燕除月立马拦住祝雎,一手圈过他的腰,拍了拍他的腰侧示意他稍安勿躁。
少年的视线冷淡的落在燕除月揽住祝雎的腰上,他状似无意的问:“你们很熟悉吗?”
祝雎微挑殷红的嘴唇,带着嘲讽故意道:“是呀,我们快成亲了。”
少年哦了一声,摆明兴致不高。
燕除月想了一下,对少年说道:“这几日是菩提城的妖鬼节,这里人都信这个。要不……祭祀的时候许菩提树许愿,或许很快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少年答应了燕除月的提议,他利落地耍了个剑花,“按照你们的规矩,应该自报家门——我叫阿祝,仙子芳名?”
“……季苏。”
舒遂之见他们久久没有回来,他扇子里的声音便一直念念叨叨的传到他的脑海里,“快去看看季苏和柳九,他们都不见了!”
舒遂之手里拿着要买给阿羽的簪子,“你不喜欢吗?”
阿羽:“我才不喜欢这些,我只喜欢将我的扇子填满,填满之后这后一折就不是给我住的了,我就可以出来了!”
舒遂之笑着摇了摇头,但默默的将簪子收了起来。
等到他去找到燕除月的时候,便看见他们与一黑衣少年相谈甚欢,但是看起来气氛并不融洽,那少年一见到他便问:“你认识燕楚月吗?”
原来是寻人的,但是舒遂之哪里认得什么燕除月,只觉得耳熟,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少年并不喜欢喧闹,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于是默默离去,只是走之前还对燕除月说道:“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我们还会再见的。”
……
燕除月带着祝雎游玩了菩提城许多地方,比如说在漫天灯火的黄昏里猜灯谜,祝雎的手都快拿不下了,亦或是划着船去花楼听他们吵架。
如果放在往常,祝雎是能感受到开心的,只是今日兴致不高,是从见到少年开始的。
祝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在燕除月即将回到舒家的时候轻轻拉住她的衣角。
祝雎脚下碾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石子,他问:“为什么你要邀请他留下?”
燕除月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菩提城被灭城有过去的你的一份影子,如果放任他消失,还不如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亲自盯着他。”
“再说了,他在这里是一份不确定的因素,那我就把他变成一个我的助力。”
祝雎彻底怔住了,他还以为……以为燕除月有他还不够。
燕除月问道:“你是见到他不高兴了吗?”
祝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发出任何一个声音,只是拥住她,鼻尖贴着她的脖颈,感受着那里脉搏。
祝雎:“我怕你见到他,便觉得他可怜,反而不要我了。”
燕除月看着永垂不落的夕阳,阵阵出神,手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这只是个问心境……但是我见过他。”
祝雎的手彻底僵住,但他没敢抬头,只是声音闷闷的,“明明是第一次进来,为何?”
燕除月捏了捏祝雎的耳垂,“他的那颗星子确实是我送的。”
祝雎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他从来没有过星子,为什么过去的他能收到?
燕除月有些惆怅,“我也不知道从哪可以跟你说起,只是我在曾经见到过你。如他所说,我救了少年的你,但是我又突然消失了,临走前只来得及送他这颗星子。”
燕除月的手捂住祝雎的眼睛,“你会有很多星子的,很多很多。”
只是二人浑然不知的阴暗的角落里,一道倔强的身影,抱着剑仰头倚靠着破败的墙壁。
……
巡检司在之后秘密找过她,但是通通被燕除月无视了,后来实在按耐不住,铤而走险继续找她,想让她交出仙令。
只见燕除月披着大氅,佯装惊讶,“你们不是拿走了吗?就是那个嗓门巨大身长九尺的那个……你们去找他。”
鉴于季苏以前的风评极好,于是稀里糊涂的跑去兴师问罪。
子时一过,成亲祭祀的事就彻底逼近。
两个世家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倾尽所有的天灵地宝搭建出一个……祭祀的通道。
喜气洋洋的气氛仿佛能冲淡暗处的硝烟 ,祝雎一直没有离开过燕除月的洞府,反而跟着她一起去查看了祭台。
按照舒家的祖规,他们大婚当日会在祭台上拜堂成亲得上天眷证。
祝雎有多期许那天燕除月是知道的,但是她也知道,上天永远不会让所有事一帆风顺。
时间已经不等人,燕除月再见过那少年后,便安心“待嫁”了。
舒大小姐却找不到了,她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说,她去找柳九公子了。
在舒遂之不停的劝说下,舒家主终于结束了闭关,只是在出去前要求两个女儿,也就是舒大小姐和燕除月为他捧香。
她换上了沉甸甸的嫁衣,便接到了舒家主的传令——前去捧香。
而悬着的夕阳下一个身影快速的奔跑着,极其惊恐,柳九边跑边喊,“季……季苏!快跑……”
而他身后快速蠕动着一个膨胀的怪物。
第75章 第九日 她的本名叫什么?
柳九在浮桥上看见燕除月与祝雎做糖人的时候便是暗自羡慕, 像是一不小心窥见了别人幸福的老鼠。
只是不知后来二人去哪里游玩了,柳九只觉得无趣,在夕阳下偷偷买了一壶酒, 打算在活着的时候提前祭奠一下自己。
一杯酒下肚, 便觉得天旋地转,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回头便见舒大小姐的头出现在他窗户旁边, 露出的下半身完全是蠕动的蛹。
柳九脸色煞白, 脚吓的发软。舒大小姐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明河遗梦?又是怎么逃过柳家主的法眼?怎么悄悄进来而不惊动巡逻的?
但是他身上有无数天灵地宝,自然能立马逃脱,他不相信任何人, 但他相信身上味道好闻的季苏, 他的直觉告诉他, 她没有危险。
于是柳九打着哆嗦, 双脚虚浮的拿出灵宝变成一片叶舟摇摇晃晃的往舒家而去。
燕除月看见的便是求救的柳九以及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舒大小姐。
脸还是舒大小姐, 但是身体就像是一个直立行走的蛹, 上面插满了尖刺,随着她的移动不断的舒展开 就像有律动的呼吸一样,慢慢的展开节肢。
“季…苏……救救我——”本能的求生让他下意识的求助,但是又想起了什么, 他一脸惊恐, “快走!”
燕除月穿着鲜红的嫁衣, 层层叠叠的套了好几层, 上面的金线纹路绘制了大面积的凤凰羽翼, 裙底里的卷草纹向上生长,形成繁丽而复杂的花纹。
她不避不闪,双手结印, 用季苏丹田里储存的灵气凝结出一道光墙拦住穷追不舍的舒大小姐。
祝雎在燕除月身后不紧不慢的出来,同样的穿着与之相匹配的红,连他苍白的面色都被营造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桃花面。
柳九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便径直的摔了下来。
“妹妹……妹妹!苏苏……求求你,把柳九还给我吧!”
舒大小姐最开始被拦下,从低声下气的求饶,见燕除月毫无反应便开始气急败坏。
“你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燕除月调着不属于她的力量,控制着光墙移动,地下呈现出一圈又一圈的符文,画地为牢将她圈住。
舒遂之原本也在火急火燎的寻着舒大小姐,但在感受到舒府的暴动后,着急忙慌的提着剑赶来,连他的金属面罩都没有带上,“苏苏……阿醒!”
燕除月这才知道,原来舒大小姐叫舒醒。
舒遂之原本一副病弱贵公子的样子,此时是满目狰狞,提着剑的手不断发抖,“苏苏……她…已经不是你阿姊了。”
“胡说!”舒大小姐尖锐地喊道,连声音都带着空灵的回响,“难不成阿兄想杀了我,独享馈赠?”
“你们想杀我?”舒大小姐大笑,猖狂道:“世间除了仙家之物,没有什么东西灭我!”
“柳九……阿姊的好柳九……来来来……”舒大小姐发出一道令人难以捉摸的低鸣,幻觉接踵而至。
只有柳九修为最低便不受控制的往他而去,而在其他人眼中,舒大小姐在残阳如血下 ,逐渐从那个蛹开始蜕变,撕开一条缝隙,长出卷曲的草最后蔓延出一个血喷大口的怪物。
“我不伤你们,我只要柳九。”舒大小姐蛊惑的低吟轻松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舒遂之反复摇摆不决,在柳九即将接近她的时候,舒遂之终究还是抛出他的扇子。
扇子里每一折都有一道折叠阵法,一时间光芒万丈,既有雪域风寒,又有刀光剑影,“阿醒……莫怪!”
“兄长?要杀我。”舒大小姐狂笑,“苏苏困住我,帮助阿兄杀我?世间骨肉亲情不过于此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闹剧该结束了。”
燕除月冰冷的声音终究还是制止了这场纠纷,她的眉眼带着一寒意,“不是说,舒家主要求两个女儿为他捧香吗?”
“难道就是这样分而化之的?”燕除月抱着手冷笑,“我们去看看舒家主吧。”
舒大小姐想要挣扎出燕除月为她绘制的囚笼,反复尝试无果后终于染上急切,“苏苏杀了我!杀了我……你们这些卑劣的臭虫!”
“困住你的可不是我,而是仙令。”燕除月微微笑道,运用仙令与当初的柳家主一般缩地成寸,“还要谢谢你呀,否则我怎么想得起来。”
舒遂之看着瞬间传送到书家主的闭关洞府前,人都傻了,紧接着而是谨慎的往后退,拉开了他认为的安全距离,他的脑子如浆糊一般,到最后反而化成了一句:季苏为什么有仙令?
“你……”舒遂之警惕的握着扇子。
“别急。”燕除月打了个响指,一扇水镜便出现在洞府前,只是里面是一片混沌。
“吾儿苏苏……”舒家主道:“为何以下犯上?”
“父君救我——”舒大小姐虽然被控住了,但是却没有被堵住嘴,当即便呼救。
“救你?”燕除月:“他杀你还来不及呢。”
舒遂之大骇,他一直想将舒家主引蛇出洞引出来,只是这他一直龟缩于洞府闭关,现在被燕除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完全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燕除月却示意舒遂之稍安勿躁。
“妖鬼节祭祀,季苏是十年前的祭品。”燕除月缓缓说道:“那么,柳九便是这次的祭品。”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柳家有妖仙远祖,她们供奉的妖,而剩下的便是鬼了。”燕除月捋了捋自己的嫁衣。
“借助妖鬼之力修行,又有菩提余荫便可事半功倍飞升指日可待,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妖鬼之心不可揣测,于是为表忠心,每十年便将族中子嗣奉上。”
如果两族后辈知道真相,当然不愿,所以便假借成亲搭建祭祀台,于成亲之日从大喜变成大悲。
只是这一代出现了两个棘手的问题,其一便是柳家祭祀的正君嫡子被换,其二是早就在十年前祭祀死掉的季苏回来了。
“编的很好。”古怪又苍老的声音从水镜里传出,“但既是本君之女,为何要杀你?虎毒不食子。”
燕除月:“哦?说的挺好。”
“难为你听我唠叨了一段时间,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吧,让我猜猜你现在为什么出不来?”燕除月带着一些调侃。
而舒遂之早已知道真相,相比于柳九显得镇定,但他仍然惊于她竟然知道这么多?
而柳九完全已经站立不住了,只能坐在地上揉着自己发软的腿,“我……我是正君嫡子替罪羊?”
“也不全是。”燕除月摇了摇头,面庞在暖色的阳光下显得平和温暖,“你的体质对于祭祀来讲大有裨益。”
“对了,适才我带舒大小姐过来,而不是在刚才便和舒遂之斩杀了她,是因为……”
“阿祝!”燕除月声音与手上的动作同时进行,仙令瞬间贯穿了舒大小姐的头心两处,紧接着的熊熊火焰让她须臾间化成了飞灰。
水镜同时破裂,迸发出的碎片锋利无比的激射到四处,祝雎不知什么时候撑起了一把伞,挡住这激烈的怨气,火焰无情的舔拭着这处。
洞府里发出震怒的痛呼,随着舒大小姐的消散而戛然而止。
火焰将洞府层层包裹,而从里面跳出了一个扎着马尾的黑衣少年,他最令人难忘的便是内双黑的惊人的瞳孔。
他一直在父亲的洞府里?怎么进去的?父亲死了吗?他如何做到的?
舒遂之被接踵而来的疑问,打得找不着方向,便听见少年沙沙的嗓音。
他问:“我按照你所说的,和你同时杀掉那个丑东西,我有什么奖励?”
舒遂之谋划许久也没有成功杀掉自己的父亲,而叱咤一生的舒家主竟然被只有一个少年抹杀?
舒遂之悲痛之余不可置信,“这就……完了?”
菩提城被灭城,很大一个原因便是来自于早就是怪物的舒家主。而令人意外的是,舒大小姐竟然有时候还有些许自己的神智,但她早已被同化。
舒家主因为妖鬼祭祀的原因,布局之巧妙,如果发现舒大小姐是个怪物,从而想要灭杀她,那么舒家主便可通过血脉回溯拿到分摊到舒大小姐身上的力量,同时通过祭祀献祭菩提城,反而会提前走妖鬼道飞升。
所以,只有将两人同时杀死才是真正的以绝后患。
燕除月听闻妖鬼节,便知不对劲了。
于是暗中拜托了少年与她同时出手,少年是世人眼中的邪魔,在下界哪怕被规则压制,舒家主与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燕除月用仙令诛杀舒大小姐,少年用夜渊之力碾死舒家主。但是,作为利用少年的报酬,便是燕除月要告诉他要找的人。
祝雎站在燕除月身后,手紧紧握住伞柄,漫不经心的与少年对视一眼,凶狠的碰撞不亚于现场的暴乱。
燕除月示意少年稍等。
舒遂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不是苏苏……你是谁?”
真正的苏苏会手刃亲子联合外人杀掉父亲吗?
舒遂之本身便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他花费了许多时间从一点一滴中察觉猫腻,想有朝一日取代于舒家主,又本能的因为亲情想要退缩,于是反复横跳,直到小妹妹十年前被献祭掉,他才幡然醒悟。
那……早便不是父亲了。
燕除月盯着舒遂之手中紧握的折扇,“既然互有疑问,那便交换提问作答,如何?”
舒遂之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是反复犹豫后,手中的折扇微不可闻的抖了抖,他终究还是同意了。
“那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燕除月指着自己说道:“这个身体的确是季苏,也就是舒二小姐的。她十年前,在妖鬼节祭祀没有死,但她永远也不会活着了。”
“她被菩提城巡检司救下,成了蝉使,化名季苏——因祭祀而死,渴望复苏。”燕除月:“她的唯一目的,便是阻止妖鬼节祭祀报复舒家主,所以才会执行巡检司任务去到柳九身边卧底。”
柳九都被这场面吓得呆住了,直到听到燕除月解释到了这里,他的眼睛才动了动,他因为畏惧闭上了眼睛,却蠕动着嘴唇,“原来都是假的。”
“这个身体?”舒遂之抓到了题眼。
“现在,应该我来问。”燕除月摇了摇手指,话头直指重心,“你扇子里的人什么时候有意识的?”
舒遂之张了张口,却哑然无声。阿羽是他秘密,也是他的逆鳞,此时却被燕除月看穿,并且提了出来。
直到阿羽悄悄提醒,舒遂之才艰难道:“也是十年前。”
“你的本名叫什么?”舒遂之急忙抓住这次机会,他直觉这是不能放过的重点。
燕除月看向少年。
舒遂之不解她为何回答他的问题,却望向了另一边浴火的少年,而此时少年眼中也倒映着惊人的光。
第76章 菩提往事(一) 都是螳螂捕蝉里的蝉……
“我叫……燕除月。”
随着燕除月的话音落下, 旁边的少年反而呆呆的愣在原地。
他似乎是不解,黑眸里都是疑惑。
舒遂之:“……”他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名字耳熟了,原来是旁边的那个少年一见到他便问的。他倒是白白浪费了这个问题, 却是为那少年做了嫁衣。
“我就说你的气息闻着很对。”少年反应过来, 提着剑上前走了几步, 眉眼都带着笑意对着燕除月说道:“我猜对了!”
少年却被一把伞隔开,他拧眉望去。
祝雎面无表情, “这是我的。”
“你的?”少年发出一声“哈”的气音, 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争?”
祝雎回以同样的气音,揽着燕除月后腰, 在她脸颊庞一亲, 然后挑衅的望向少年。
少年被这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他不能接受。
少年死死握住他的剑柄, 随时随地能够暴起欲将祝雎碾碎, 但是他顾忌地望着燕除月。
同时, 少年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与退散的凶狠,“为……为什么?”
舒遂之在旁边默默发声,“这不是我提问的专场吗?”
祝雎与少年同时回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凶狠, 异口同声:“闭嘴——”
舒遂之也看向了燕除月。
燕除月捏了捏鼻梁, 扭头对祝雎道:“你和阿祝聊一聊吧。”
“什么都可以说?”
“……嗯。”
少年不知道二人打的什么哑迷, 但是他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有种来自血脉里的威胁。
祝雎阴测测的对着少年道:“你知道吗?我叫祝雎。”
“你也叫这个……那我是谁?”
少年彻底愣住, 久违的感到一种荒谬。如同在多年前的雪原旭日,他期盼已久的燕除月突然消失。
一直以来,只有他才能看见她, 他问遍了雪原上的所有人,他们怀疑的目光看向他都说没有看见过,仿佛只是一场他的自我救赎。
……
“舒家长子可不会为什么侍笔仙子来寻我,那日你来我洞府,那位阿羽仙子八成便是扇中人了。”
燕除月目送着祝雎二人去了另一边,重新提问:“究竟是你想知道季苏和柳九的过去,还是阿羽仙子想知道?”
舒遂之万般不情愿,但还是说了“阿羽”二字。
紧接着,舒遂之:“你非苏苏为何夺舍她!?”
“季苏早就死了。因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菩提城被灭城。”
燕除月的话在舒遂之看来,确实有几分可信度,毕竟她目前似乎做到了。
但他直觉并不是只有这么简单,还想再问,但是这次的机会已经被用掉了。
燕除月:“我想和阿羽仙子聊聊。”
舒遂之再次迟疑,阿羽却知自己早就暴露,闻言便现了身,阿羽浑身仙气飘飘,自有神女风采。
阿羽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而这扇子气息十分古怪,在舒遂之手上不同的是,阿羽阿羽手中折扇平白无故的让燕除月有些忌惮。
“月。”阿羽主动打了招呼。
燕除月直接开门见山,问阿羽来自于哪里?
阿羽想了想,最后倒有些豁然,她说自己来自于一根柱。
舒遂之将提问权转交给了阿羽,她比舒遂之更加直白,她问燕除月:“你怎么知道知道菩提城要被灭城的。”
燕除月望着天边的夕阳,“因为历史上的菩提城,早就被灭了。”
……
祝雎与少年离开后。
“你叫祝雎,那我是谁?”少年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却又被迫咽了回去。
祝雎答道:“因为你早就不存在了。”
少年:“……”???
这么狂?
少年将笑未笑,语气轻蔑,“可我还活着,多少人想杀我都杀不死,你一张口便说我不存在,若不是想知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早将你一剑劈了!”
祝雎闻言,反而有些欣赏。
祝雎也不绕弯子了,他还要去看看燕除月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他担心事情朝他不受控制的走向彻底奔去,也怕燕除月在这里停留太久,反而因会因为少年继续留下。
问心境,该结束了。
祝雎:“我是未来的你,你是过去的我。”
少年冷笑:“咬文嚼字。”
但是他又不得不重视祝雎所说的话。
“哈……我们是几百年后的你和燕除月。”祝雎的眸子与少年的黑眸冷得出奇一致,”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们会跨越时间遇见,但是你要知道……”
“这个燕除月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她是我我长渡稷水,走遍了九苦之地,找了无数寂灭之地……才拼凑起她的神魂。”祝雎雾蒙蒙的眼死气沉沉,似乎在回忆。
“你若是轻而易举的夺走,岂不是显得我无能?”
少年若有所思。
祝雎倒是没有继续嘲讽,他出人意料的认真说道:“找到燕除月不要用傀儡术牵制她,用同生咒保护好,你不会死去,所以她也不会消散。”
燕除月会因此不死不灭,就算不会相爱,也会互相折磨,这种关系也会篆刻在二人心中。
祝雎就是这样,拉住燕除月的手,哪怕他腐烂掉也不放手。
少年想要燕除月的尸体,祝雎想要燕除月爱他也因此杀他,他们从本质来说也是一样的,哪怕他们过去未来并非一人。
少年却微微笑弯了眼,令人不寒而栗,“可她记得这颗星子,那就证明当初救我的便是这个燕除月,而不是现在已经死去的燕除月。”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祝雎顿时与他针锋相对,少年大笑如同嘶鸣,言语间也不曾多让,甚至建议生死定胜负。
少年的身影孤寂又黯然,他说:“我想留下燕除月。”
“如果你要挡我的道,那我们注定会拼个你死我活。来吧……拿起你的剑!”
刀剑铮鸣,凄厉如山崩地裂。
……
哐当一声巨响,舒遂之简直都拿不稳自己的剑了。
他觉得荒谬,却又因为燕除月与那少年轻而易举斩杀了他的父亲,又觉得十分可信。
他甚至激动地咳嗽着,心里的小人催促着他相信真相,他问什么叫做历史上的菩提城?
燕除月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答:“所以我的任务是阻止这次灭城。”
舒遂之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疑,他大喘了几口气,面庞因为咳嗽有了血色,“那你成功了吗?”
远处突然一声巨响,就像远古的巨兽发出死前的悲鸣。
阿羽身上甚至出现了金光点点。
燕除月望去,“可能……我们都忘了一件事 ,我只成功了一半。”
地动山摇。
夕阳即将落入水中,天空开裂隐隐有雷声传来。
燕除月记得,在她复生后,上一次发生这种状况,便是在下界四域之朝。
而地上坐着的柳九才堪堪反应过来,他哆哆嗦嗦的说,“母亲……长姐对我说过……我们是金屋的后代……”
而阿羽似乎是早便料到,她不惊不喜,只是哎呀了一声,便慢悠悠的说道:“你能感受到我,那已经证实你不一般,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要如何化解这场危机呢?”
于是阿羽又补充了一句,“你能感受到我,可能便是因为那根柱吧?”
舒遂之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迷,但是看见阿羽的模样,他久违的感到了一一丝生疏,他下意识的想伸手捏住阿羽的披帛但是却径直的穿了过去。
舒遂之大惊失色,哀求着阿羽留下。
而菩提城之前灭城的真相,抽丝剥茧终于浮现出来。
菩提城被灭就分了三层原因,一个因素来自于舒家,另一个因素来自于当时的祝雎屠城,还有最后一个因素便是柳家金乌。
很早之前四域之朝的长公主便已经证明了,假如有希望飞升带着全族飞升,那么定会不遗余力。
远古金乌一族原本便是神族,只是因为时间以及因果,还有应劫而导致这个种族的衰落,成为世人口中的妖。
那么作为掌权者,当然是不甘心止步于此的。
燕除月他们赶到柳家祭祀大阵的时候,便看见祝雎和少年已经在那里了。
只看见满地残垣,祝雎和少年因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已经波及到了柳家。
柳家主站在她的九根巨柱子大阵里面,一棵青铜巨树长得极其高大。
柳家主之所以将她自己居住的地方取名于扶桑,就是想重现金乌一族的荣光。
柳家主坐在青铜巨树绕着卷草纹最粗壮的一枝,她见到燕除月便道:“季苏,你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以至于让她的亲生子反过来,将她的计划破坏,“巡检司让你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取仙令?”
燕除月知道此时任何的劝告都已经无用,而舒遂之终于明白了,燕除月适才所说的什么叫做历史上的菩提城。
“迟了。”柳家主赤足从青铜巨树上飘了起来,整个人轻盈而优美。
而阿羽还未说完的话,奇异的“柱”便显露出来,第一次见到了久违的日光。
——钉神柱。
钉得又是谁?
这根钉神柱与之前钉住稷水灵的不一样,而是犹如山岳一般巍峨,连那高耸的青铜巨树在这之下都显着渺小无比。
钉神柱反而被柳家主利用抽取地脉,使其在妖鬼祭祀蜕变,这一次,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是柳家主,她利用舒家本身的破绽以及这一次的祭祀场地,将所有的目光调转对准舒家,而对自己祭祀成功打了掩护。
舒家主祭祀的是柳九,用舒大小姐做他的挡箭牌,而柳家主利用舒家主,她则成为黄雀。
随着钉神柱逐渐浮出水面,菩提城从整个水城开始下陷,原本在这几日未落的夕阳急速下坠。
整个天地灰蒙蒙的一片,只有远处翻起的雷电以及菩提树的点点绿荫,顽强的抵抗着混沌。
“钉神柱一出,在场的人都得死。”燕除月陈述着这个事实,问心境复刻了这令人绝望的场面。
百年前,菩提城就是在这里面苦苦挣扎。
燕除月上一次私下解决稷水,一个原因便是下界不能和稷水同归于尽,另一个便是钉神柱不能出世。
它如同一柄双刃的剑,钉死了神它一出世,便要钉死与神同等量的人。
一个不够,那便一城。一城不够,那便一界。
祝雎与少年也意识到不妙,纷纷停止了刀光剑影的杀招,一前一后的来到燕除月旁边。
祝雎浑身的力气还未散去,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他放缓了声音对燕除月说话,仍旧带着一种冷硬,“你不会想着用自己堵住这跟奇怪的柱子吧,这只是个问心境。”
少年紧随其后,“什么是问心境?”
第77章 归来兮 恭迎揽月尊归来
少年的一问, 舒遂之疑惑的看向这里,只有阿羽慢悠悠的摇了摇扇子。
阿羽有些遗憾的说道:“我还以为这辈子能将这把扇子填满呢。”
阿羽的扇子上面篆刻的阵法格外的精妙,每一折都是一个大喜大悲的故事, 若不出燕除月所料, 成功的话必然会成为一个后天神器, 一出世便是以镜花水月真真假假的喜怒嗔怨,折磨人发疯。
舒遂之一知半解, 但是看见柳家主早已发动了阵法, 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提起剑猛地向柳家主冲了过去,没有扇子的贵公子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最前线。
“还愣着干什么?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菩提尘不能被灭……”
柳九虽然不能修炼, 又生性怯弱, 但是被一吼后下意识照做, 无数的天灵地宝却不要钱一样的扔了出来, 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屏障限制柳家主。
但是她不费吹飞之力, 便震碎了这些无用的枷锁, 柳家主引颈而歌,声音玄妙,但是在众人听来,却如同厉鬼索命。
四周如同黑夜一般寂静, 直到天边洒下一道金光, 透过一层又一层, 厚重的云层缓缓的洒下。
“不能让柳玄音飞升!”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句, 如果柳家主飞升那么就会抽进菩提城地脉, 用所有人的精魂来为她铺道。
燕除月立即提着季苏的本命剑加入战场。
不知百年前的菩提城是如何的绝望,真相是什么?仅仅是祝雎屠城吗?还是屠城之前便满城死寂。
绝望是什么?
是以扇入道的病公子拿着剑疯狂砍断地上拦路的卷草,却被掀翻寄生。
是生性怯弱的柳九, 拿着天灵地宝拦住钉神柱攫取生机,却被反噬。
还是阿七宁死也要完成的任务,却终究背道而驰,永远完成不了。
亦或是土生土长的菩提城修士,无法抵抗走向献祭。
少年想与燕除月并肩作战,享受杀戮的快感,祝雎却横剑阻拦了他,“这是她的事,你不要插手。”
少年似笑非笑,没同意也没拒绝,却为燕除月传递了他的剑,对她喊道:“你带上我的剑吧,就如同我们一起。”
少年哪怕不清楚钉神柱的威名,但是见燕除月收下了他的剑,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愉悦。
燕除月储物袋的问心石静静的睡着,带着上官青终身未回家乡的遗愿,永远停留在了菩提城。
燕除月腾飞而去,手中的两柄剑,一柄冲着柳家主而去,另一柄剑,在第一柄剑即将奔向柳家主的时候,却被她蓦然松手,径直冲向阿羽。
旁边阿羽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舒遂之回首,隔剑以挡,顿时心窝中剑,剑出回旋,他立即溅出血来喷洒到阿羽的脸上。
她仙气飘飘的身上如同绽放出了数点红梅,阿羽轻轻将手放在脸上摸了血痕,端详着,舒遂之缓缓倒下。
她并没有惊慌失措,仿佛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情绪。
阿羽反而平静地抬首望着燕除月问:“为什么?”
少年的剑虽然不是随身携带的骨剑,但是经过日夜熏陶早已成了一柄吸人血肉的魔剑。
舒遂之一首艰难的捂着心口,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涌出,将他的衣襟染得鲜红,他却在腰间储物袋中艰难的摸出了一根发簪。
但是阿羽并没有看见,她正期待着燕除月的回复。
“因为,舒遂之救了你。”燕除月道。
阿羽:“……荒谬。”
柳家主的身影早已不见,幻化成是一缕光,一直围绕着青铜巨树向上生长,只待着空中的金光洒下,她便能顺着这天裂开而离去。
燕除月知道阵眼不在这里,她悬浮在空中,俯视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所有鲜活的人消失,只有行尸走肉的一具具躯壳。
“救我?”阿羽不理解,“可我不需要啊。”
阿羽摊开了自己手中的扇子,最后一折已经浅浅有了虚影,阿羽终于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向脚下濒死的舒遂之。
“舒大小姐说过,他也是坏人。”燕除月讲出了原委,“我曾在想,季苏当年被献祭的时候,他会是帮凶吗?”
“每十年祭祀的祭祀,他都会经手将祭祀品送上祭台,比如这次的柳九。”燕除月:“他已经是得益者了,弑父之后他便为新家主。”
“而妖鬼节祭祀最终指向的都是钉神柱。”
“钉神柱钉的是谁呢?”
“让我猜猜。”燕除月破空而来,连水滴下坠的速度都在空中凝结,“是阿羽你呀。”
……
祝雎与少年看着这一切,仿佛所有的身影都定格住了。在这惨白的世界里,只有个燕除月的身影是鲜明的。
少年手中没有了剑,但是他陶醉在这场盛宴里。他很少看见燕除月杀人,她用剑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祝雎当燕除月说出最后一句代表‘结束了’的话后,他知道问心境终究是走向了尾声。
祝雎如同窥伺的毒蛇,漫不经心对少年说道:“我们的战斗还未结束。”
少年不解,他正欣赏着燕除月战斗呢,但下意识去挡扑面而来的冷光。
但祝雎的剑捅向了他的腹部。
祝雎微笑:“你输了。”
少年带着嘲意,“这是你偷袭呢,我又不会死。”
祝雎手中这把剑并不是他的那把古剑,而是用傀儡丝作为剑髓,才能一瞬间控制住少年,他腹部鲜血淋漓,同样的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但是在祝雎闻着是极其恶心的。
少年毫不犹豫使出傀儡丝缠上祝雎脆弱的咽喉,“好巧,我也想除掉你呢。”
祝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黑眸尤其冷的摄人。但此时,听闻少年的话,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春天般的暖意,下一刻,他手起剑落。
用傀儡丝控制住少年,趁他没剑的时候。砍下了他的头颅。这颗美丽而又年轻的头啊……在地上滚了几圈,纤长的睫毛染上尘土。
少年不甘心眨了眨眼,他终于听见祝雎说:“你会复活的,但是,燕除月不应该可怜你。”
这就是祝雎,他拖住了燕除月与少年见的最后一面。
乖巧只是他的表象,残忍和嫉妒才是他的内心。这么几天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他更像是蛰伏在阴暗处吃人心的怪物,只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与此同时,燕除月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白焰,焚烧尽天下可燃之物,灵魂□□无处可燃才肯罢休。
在燕除月剑尖触碰到阿羽的那一瞬,天空中的金光突然褪去,柳家主谋划多年,功亏一篑。
断崖上的菩提树重新获得喘息的机会,散发出点点绿萤奔向被汲取魂魄的所有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几百年前菩提城柳家主献祭便功亏一篑了。
这一场灭城,是燕除月所阻止的。那几百年前,许多为此努力却没有成功的是谁呢?
“燕除月。”阿羽说道:“我很欣赏你,你很聪明,但是你只猜错一件事情。”
“那便是……我从未想出钉神柱。”
熊熊的白焰终究还是燃到了祝雎这边。
问心境即将坍塌的一刻,少年虚弱的声音带着颤抖传了过来。
他眼角涌出血滴,小心的问道:“能不能让燕除月吞噬我?”
“这样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邪魔天生无泪,眼中干涩流下的只能是血。
“不可以哦。”
祝雎弯腰捡起了他尸骸上挂着的那颗星子,远处看光亮是那样的耀眼,仔细打量却是破碎的,暗淡的,却刺得祝雎眼睛发疼。
祝雎终于得到了他从未拥有过的星子,那是他杀了自己为代价的。
阿羽也终究将折上的最后一折填满了,只是那一折是舒遂之,他受伤倒地的时候钉神柱便在汲取他的生机。
舒遂之奄奄一息的爬行,血迹在他身后拖行一段距离,却始终摸不到阿羽的衣角。
“阿羽……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舒遂之便咳出了鲜血。
渺小的蝼蚁啊,肖想曾经的神,是否是一个悲剧呢?
菩提城的钉神柱,钉的是阿羽。因为阿羽选择永存钉神柱里,所以柳家主想借助钉神柱重回金乌神族巅峰,注定徒劳无功。
无数碎片碰撞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一道耀眼的光缓缓升腾。
光景置换,菩提城问心境的真相一幕一幕浮上水面,是数百年的菩提城灭城惨状。
菩提城历史中,只有阿羽和舒遂之宿命感保持了一致,过去与现在,舒遂之都成了阿羽扇中最后一悲。
原有的因果里……
季苏正是十年一次的妖鬼节祭祀的祭品,在之前就已经被祭祀掉了,而巡检司救下不人不鬼的季苏,她想报复舒家所以才会接下去柳家的任务。
而那一次是在舒家祭祀柳九,最好的时机就是在舒家祭祀的时候彻底毁掉。
柳九曾经撞见过真相的一半,所以不愿意成为牺牲品,一直逃跑,而在上祭坛的最后一刻,季苏杀了柳九。
柳家也有一根钉神柱,钉的是阿羽,阿羽的扇子每一折都会记录世间的悲欢离合,记满了就可以暂时离开钉神柱,本来是打算记柳九和双生花舒大小姐和季苏的,但最后是记的是舒遂之和她自己。
原有命运中,因为季苏杀了柳九祭祀失败,舒大小姐没有供应源彻底化为妖鬼不再为柳舒两家提供妖仙之力。
舒遂之弑父成为新家主,持仙令重伤妖鬼,却不知舒大小姐与舒家主是为共生关系,未能斩草除根,柳家主知道后用舒家幺子为引献祭菩提城。
柳家主以金乌血脉吞噬妖鬼,而阿羽用钉神柱钉死二者,自此消失。
同时菩提城内部暴乱,如行尸走肉群龙无首,被祝雎邪性吸引,从而被屠城。
舒遂之最终知道,只要柳舒两家还有后代在,妖鬼祭祀便不会终止,为给阿羽报仇,遂灭了柳家满门,最后自尽于钉神柱下。
而巡检司想查出真相,拿走仙令,一来想掌控菩提城,二来以为能阻止危机。
后来,菩提城因怨气过大,诛邪塔路过被吸引从而将其纳入,成为问心境。
以上是菩提城真正的历史。
而这次燕除月破问心境的关键,需要在祭祀之前杀了妖鬼,同时做出阻止过去祝雎的决定,最后找到“柱灵”。
问心境,问得不只是她,是所有人的心魔。
最后,燕除月用自燃的方式,火焰蔓延之处,便是怨气平息之时,她也烧断了祝雎烙印在她身上的傀儡丝。
……
诛邪塔在瑶池云海的再一次横空出世,让附近仙者百思不得其解,只见其一时光芒万丈,又白焰熊熊,或者萦绕着无数雷电。
仙人甲掀开龙驹合和兽拉的白龙香车的鲛绡车帘:“莫不是里面关着的大妖要逃出来了?”
仙人乙一身天灵地宝前戴护心镜,后披无敌如意披风:“能有夜渊的那个大魔头邪性?他出来的时候直接把塔都炸了!”
仙人丙腰缠四海祥瑞,脚踏十岳百川:“仙界不太平喽,不太平!”
最后,诛邪塔的威压实在是恐怖,才有人去禀告最近新历劫归来的领剑人——晴无剑尊月阴晴。
相比于白龙香车,飞舟宫殿,仙挤仙的看着热闹,揣摩着诛邪塔这次又要冒出个什么让仙界头疼的怪物。
月阴晴的出现就像是一缕清风,飞剑而来,凌厉又势不可挡,断剑,旧衣,断臂,仍就是一身鹤骨。
而夜渊不知何处听来了风声,也要分一杯羹将诛邪塔出的新号魔头收编?
此时夜渊陈兵于边界,只待着一声令下便势如破竹的冲破封锁。
“夜渊简直太狂妄了!”仙界二把手愤愤不平,他来自隔壁开天门,此宗门主攻体修与器修。
于是二把手甩着一身腱子肉拉来了小蓬莱的卜算子,一袋灵器甩在他面前,“算!给本尊算里面是什么东西!”
卜算子一脸青灰,无奈摊手,佯装虚弱,“咳,你也知道,我们小蓬莱被夜枭金萧给洗劫了,一切‘算’的都被砸了,现在连算盘珠子都没有。”
“哼。”二把手自知理亏,毕竟小蓬莱遭抢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去支援,于是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着扛着斧头看向夜渊大军,“你看那魔头祝雎真是狂妄,来我仙界渡天河竟然连翅膀都没打开!”
卜算子眯着眼望去,顿时激动起来,火急火燎的往那儿冲,二把手愣住,里面把他拉住。
卜算子像是找到骨头的狗一样急切。
二把手:“知道你心急,但你先别急,你们文职开战断后。”看不出来呀,卜算子虽然瘦弱,但是报效仙界的心可一点都不小!
“盍洛武帝!别拉我!”卜算子青灰的脸眼见着红润起来,“就是那个金萧!他抢的我们小蓬莱!”
卜算子一想到自家的降魔杵、金刚杵以及许多藏书等被抢了,算盘珠子都给拆了,连“勤政殿”的牌匾都被抢了便气不打一处来。
正说着,一声剑鸣引起万剑朝宗。
有剑的没剑的,随身的兵器都引起了共鸣,连以笔入道的修士的毛笔都应和着炸开了花。
“这剑……”卜算子冷静下来。
仙界二把手按住自己的开天斧,一脸凝重,“来势汹汹。”
一声惊雷平地起,各处的灵兽仙兽都不安的躁动着。
一道剑光率先破空而来。
有人失声道:“太太太太太阿剑——”
周围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终究汇聚成了一句话——太阿剑现世,他认主了!
劫雷一重又一重,累积起来让众人头皮发麻,但也稍微安心,议论纷纷 “就算他有心出世,也要他有命才行啊。”
聚集的雷光,让天地都被笼罩在其中,而里面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
添玉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露出来的小狐狸耳朵抖了抖,她旁边的散仙骑着仙龟凑着近乎,“你看看,那雷……啧啧啧,必死无疑啊!遥想史料记载,只有揽月尊才有那么大的架势。”
“这仙友这你就不知道了。”旁边牵着羊的仙官是月阴晴的忠实信徒,他纠正道:“当初晴无剑尊月阴晴历劫归来,阵仗和这差不多。”
添玉又抖了抖耳朵,忽然,她的眼睛瞪得溜圆。
仙界在场众人的随身武器都被破缴械,呈万剑朝宗之势,绕着诛邪塔盘旋,霞光漫天浩浩荡荡。
月阴晴死死捏着自己的剑柄,阻止它出去朝拜,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处。
卜算子快速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最终脸色涨得发紫扑通一声,跪在了瑶池云海。
二把手还在疑惑,一边去搀扶他,“老卜啊,本尊就说你该跟着我开天门练练,瞧你虚的。”
卜算子顿时腿不酸了腰不软了,声音要多大有多大,嘶哑着高喊:
“小蓬莱卜算子,恭迎揽月尊归来!!!”
第78章 一个决定 我不喜欢将我桎梏的东西……
二把手听此腿也一软, 几乎就顺势跪在了卜算子旁边。
但他立马反应过来,看了看周围只有那太阿剑声势浩大,诛邪塔光芒万丈, 他壮似无意地弹了弹袍子。
“老卜!瞎咧咧什么?”
一阵光芒大盛。卜算子抽空对盍洛武帝挤眉弄眼, 不远处还有人抱拳询问一仙人崆峒仙山该往何处去。
问路之人长得十分勇武的人, 大抵是个体修,不过浑身的仙阶品比较低, 一看就知道是方才从下界升上来的。不过是诛邪塔的光芒太甚, 遮掩住他飞身的天人指路才让人忽视了过去,于是那人继续介绍道:“鄙人是机缘巧合从下界四域之朝飞升上来的武将达奚实,入道后久仰崆峒仙山之名。”
盍洛武帝负手而去, 面容始终萦绕着一层光晕让人看不真切, 他先冷哼一声, “来人可以淬炼身体入道?”
达奚实一愣, 挠了挠头, “不瞒道友, 这我也不知,我们女帝驾崩后我便坠入一虚无之地,日复一日按照石碑所言习武,待再入世时便已度过了几十载光阴。”
“下界久无人飞升, 怎你偏如此好运?”盍洛武帝问得极其刁钻, “待本尊一探究竟!”
盍洛武帝凌空一抓, 达奚实便只觉得神魂肺腑都被扭曲起来, 脑仁一抽一抽的疼痛, 什么都被识破的感觉,仙界能人的强大让他不由地感叹。
“功德?”盍洛武帝皱眉,此子骨龄不过几十年便有功德傍身又有功法传承, 又是以武入道,仙界久无人飞升,飞升者皆是下界一方佼佼者,此子可不是来他开天门的体修好苗子?
如此,盍洛武帝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又一流星划过,达奚实一拍脑袋,“哦,我还有几个朋友都想拜入崆峒仙山,还望尊者指路。”
盍洛武帝恨铁不成钢,“糊涂!你乃体修还是入我开天门最妙!”说着又伸手去抓。
忽然盍洛武帝觉着身边一阵清风拂过,早前一脸虚弱的卜算子,现在一溜烟地跑过去对着新飞升上来的女修热情推荐小蓬莱。
飞升上来的人族修士,都是好苗子啊!
魏宜歉意一拱手,“多谢仙友抬爱,但我是剑修,欲投晴无剑尊仙山。”
“……”盍洛武帝:“你这女娃,我开天门如日中天有剑道真解,正适合你来此!不如你和达奚实一同入我开天门。”
卜算子暗道不妙。
“达奚实?”魏宜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有了触动。
“在下界你们可有听闻对方。”盍洛武帝还沉浸在一天往家里拔了两个苗子的美好畅想里。
“认识,怎么不认识。”魏宜道,“想和他打个招呼。”
“那是极好的,他早你一步遇见本尊,那你们便是同门师兄…妹?”
魏宜提剑冲去,达奚实拔腿便跑。
“不错,打造开天门友爱风气又进一步。”
下一秒,魏宜:“达奚实你个四域走狗,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拿命来——”
达奚氏为皇族世仆,四域之朝末代女帝宿晏如为带全族飞升斩仙宗开灵脉,魏宜师门被灭整个达奚氏功不可没。
盍洛武帝:“???”
卜算子摸了摸胡子:“年轻人,觉得太荒谬吗?世事如此而已。”
华光漫天,诛邪塔横空劈开,浮现出一个缥缈的人影,百兽欣喜。
盍洛武帝还想说什么,但是突然间,先前看热闹的人被威压着潮水一般的跪下去。
“恭迎揽月尊归位……”
“恭迎揽月尊归位!”
……
燕除月沐浴着华光,看着日月同出她的目光掠过了很多人,熟悉感涌上心头。
有当初一同下界的添玉,有在天河边陈兵的金萧,有率先表态的卜算子,还有一脸懵的盍洛武帝。
她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月阴晴身上,他清瘦而带有韧意。
月阴晴表情淡淡并没有看见师姐归位的那种喜悦,只是理所应当的恭贺燕除月归位。
一别多年,重新在仙界正大光明的露面反而带着陌生。
燕除月客套两句,“这些年辛苦你了,别来无恙。”
因为诛邪塔的缘故,她过了问心境,诛邪塔认主让她抛弃了以前的傀儡身体,算是重获新生。
世界就像是一片白纸,燕除月的归位如同注入了色彩,也如腐朽的木头焕发新芽。
诛邪塔击碎傀儡身,而缔造者祝雎与之断联。
祝雎伸出骨剑,剑指燕除月。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祝雎不耐烦看他们久别重逢的戏码,他只是带着“和善”笨拙地学着燕除月的温和,“你现在是谁?”
燕除月讶然,随即道:“世人称我为揽月。”
燕除月回忆着天河边气势汹汹的夜枭,想了想,“我现在应该称你为夜渊之主,是吧?”
祝雎脸上本来便没有多少血色,此时更显森然,他显然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接踵而来的是月阴晴的话,“事关两界气运,既然夜渊之主远道而来,那便一同参加我仙界仙尊归位的庆典罢。”
祝雎手腕一转,剑尖倏忽剑逼近月阴晴,周围的人顿时叫嚷起来。
之前他们被按着锤,完全是仙界新的领剑人没有成长起来,诛邪塔又神龙不见尾。后来晴无剑尊历劫成功,他们终于可以在夜渊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再加上揽月尊归位……
好你个魔头竟敢还敢猖狂!简直不知所谓。
“你这邪魔又需要刷什么样的花招?之前揽月尊被你害死。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吗?”
“魔头就是魔头。不自量力,竟敢擅闯我仙界瑶池云海!”
“莫不是欺我仙界无人?这次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雷劫的余韵让人头晕,燕除月穿着穿着浅色的法衣和月阴晴站在一起,让祝雎的双目刺痛无比。
本来燕除月渡劫的劫雷,此时却被祝雎这个天然的邪魔所吸引。
祝雎若非不是生来祥瑞,不能步步生莲,雷光之下迎着燕除月而去,又是怎样神性的一幕。
一道又一道的劫雷打在他的背上,他盈盈带笑,秾丽而阴狠。
“死了都还念着你的好师弟,成为我的傀儡多好……”
那颗破碎的星子被祝雎挂在腰间,剧烈的摇晃着,一切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祝雎借助雷劫分割战场,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而乌泱泱的夜枭渡过天河,正式进攻仙界。也如燕除月曾经所言,天河层层陷阱,夜枭所到之处皆是飞灰。
他静静地看着燕除月,祝雎白剑拦颈,剑仙师弟命悬一线。
祝雎轻轻摇晃着控制傀儡的银铃。
“选他,还是……要我。”他嘴角溢血,瞳孔漆黑却有惊人的欲念。
要我吧要我要我要我要我……
傀儡师所连结的燕除月没有丝毫反应。
燕除月拢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月阴晴放任自己脆弱的脖颈在祝雎的剑下。
祝雎的眼神足以将燕除月生吞,而月阴晴面色淡然,他道:“师姐看见了吧,你究竟渡的是什么东西?”
“稍等一下。”
燕除月轻盈的一旋身,坐在自己剑上,“经验告诉我,我应该跟着继续演绎苦情,但是现在我实在体会不到伤感了。”
“一会继续。”燕除月飘过去握住祝雎的手,“先暂停一下时间。”
祝雎:“……”
燕除月拍了拍两人的肩头,发现祝雎的肩颈背肌都是紧绷着,当着月阴晴的面轻柔拭去他嘴角的鲜血,他握住剑的手终于卸下力道。
亲近之人的方才还划清间线,现在的突然安抚让祝雎不知所措,但他被揉了一把头发后忍不住嘤咛一声。
“留这蠢货一命也不是不行,你不必如此帮他。”
祝雎抱着剑背过身去,要是以往他早便与开始燕除月嬉闹,他想与她的亲近是因为蓬勃的、可令他畅快吞食的爱,而不是因为她要保月阴晴的虚假。
“我想说的是……”燕除月俯瞰着如入无人之境的夜枭,却因时间定格滑稽的留在原地,她目色深深,“和我待在一起时未起祸事,他也从不理政事,我在夜渊那些年都是我在处理。”
“这次我与他同入诛邪塔,夜枭如何会接到入侵的命令,谁发的命令?”
“这个世界千疮百孔,不流动已经许久了,我算到新的领剑人诞生,于是带回崆峒仙山,算到的一切都顺应天道。我将一切按部就班的保护,但是一切都在失控,然后我死了。”
燕除月散漫的耸肩,“大家都在失控,灵性的人在固化,灰白的人变得鲜活,只有界门外的人想进来,界门内的人想出去。”
“我不喜欢将我桎梏的东西,我寻找了许久的真相,也想了许久,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有什么用,星火汇聚才能燎原。”燕除月拍了拍手,坐在太阿剑上与祝雎一起,“所以,我做了个决定。”
燕除月注意到诛邪塔周围围绕着各大仙家,一整衣袖诛邪塔开启,里面的秘境跳出。
“吾已在凡界广开飞升之路,则仙界设秘境一甲子,望仙门百家共勉。”
此话一出,原本或者是群情激愤,或者是隔岸观火的众仙立马高呼——揽月尊英明。
秘境是什么东西?里面都是宝物,各种功法秘籍,连里面的仙兽排泄物都是香的,去秘境一年相当于苦修十多年,虽说修仙无岁月,但是这样使修为大长的,何乐而不为。
燕除月补充道:“秘境无限制,但规则有三。”
“其一,进秘境者必有心魔劫。”
“其二,内有神族传承,却不得杀人夺宝,各界诸族皆可入内。”
“其三,出秘境者,必随吾征战外域。”
第79章 时机不巧了 才不是好奇,只是时机不巧……
自从揽月尊归位, 修仙界那是一扫面对夜渊的低迷,变得干劲十足起来。
夜枭?什么东西,不知道。
甚至有以书入道的修士自那日揽月尊开秘境, 全场气势大涨而顿悟, 洋洋洒洒写了骈文以歌颂其为修仙界之光, 就差把她夸上天了。
原因无二,夜渊陈兵界河虎视眈眈, 夜渊之主祝雎突然气势汹汹的出现打了修仙界一个措手不及。
战况一触即发, 怎料万剑朝宗,太阿剑开道,揽月尊强势归位一回来便给修士大福利。
“天地自混沌而开……迄今为止, 吾界薪火相传, 生生不息, 自埋骨地而出传承之火, 亘古不变……”
崆峒仙山日常对本宗门启蒙弟子灌溉以历史人物的光辉事迹, 开山老祖那点事都能扒出来说上一两句。
燕除月并没有直接回到崆峒仙山, 反而是留在了诛邪塔,朝拜的人络绎不绝,但更多的是走入了秘境。
这个世界需要天才,也需要真相。
燕除月将缓冲地设在了埋骨之地, 一层一层的将信息转达:外域一直有虎视眈眈的入侵者, 既然各界整体实力停滞彼此征战, 不如提升自己一起通过埋骨之地去外域活动活动筋骨。
与稷水灵心心念念以生灵为祭品为自己逃脱开界门不同, 去外域就像是一个单方面的门, 只能渡过埋骨之地这个缓冲地,再通过界门去外域。
但是外域那些虎视眈眈的“怪物”却不能通过那道界门,因为界门没有打开, 反而成为了单向的。
哦,其实也不能称为怪物。在人的理解里,那是“神”。
燕除月归位之后,在无界海做了几次梦,拼凑出世界的真相并不难。
——世界就是一个屠宰场。
通俗来讲就是:
场里被圈养了无数羔羊,里面最聪明的那几只羊,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在埋骨之地修建了祭坛献祭自己,修建一个保护罩。
但是保护罩太脆弱,于是羊群里每一代里最有能力的前辈或者贤者就会进入埋骨之地,献祭自己加固这个保护罩,直到有一年那一代的领剑人没有死,反而带回了“光”。
但是这个“光”还需要十几万年才能睡醒,于是当时的领剑人还有预备役通过稷水与建木,将其送到了十几万年前,里面有人永远不能回来并产生了金乌后代的事暂且不提。
据推演所示,那是一半的希望。月亮寄予着相思,但在埋骨之地,那是界门。
但是羊群不知道家园很可能在朝夕间就被毁于一旦。里面的羊还在为今天的哪一片草更肥美而争论,为哪一个品种的羊羊毛更雪白而撕咬,为凭什么都是羊群那个羊群比我更厉害而争吵……
“别吵了,都是待宰的羔羊。”在一次修仙界与夜渊领导人会晤争论不休时,燕除月疑问道:“已经将过往历史告诉你们了,你们是不想活了吗?为什么还在基于谁谁谁是夜渊的狗不与之合作?”
木?夜渊的狗?萧狠狠将茶盏搁在鲸骨白玉做的超长玉桌上,“我不是狗,我是羽枭的勇士。”
秘境在刚开放的那几年,所有人蜂拥而至不为修炼秘籍也为天灵地宝,但是一进去便被心魔劫锤得死去活来,但凡想杀人夺宝不劳而获的通通在心魔炼狱里重新改造。
木萧只花了十年,便摇身一变成了夜渊一方大能,但是不知天高地厚去挑衅归隐已久的祝雎,被他捶来找不到北,反而赐名和金萧一样成了跟班。
现在木萧也成了谈判桌上的一员。
谈判桌十二席,夜渊三席,人界只出席一个人皇,修仙界和其他小界联盟均分剩下的席位。
燕除月说话期间,坐在夜渊一方的祝雎没有丝毫表情,似漫不经心的看着云海。
揽月尊归位时阵仗闹那么大,这位要死要活的,所以广为流传着揽月尊历劫时与夜渊之主有一段情,但是她归位了又修无情道,自然一脚把夜渊之主给踹了。
揽月尊师弟现在成了无情道主,作为引他入门的师姐,可不就被杜撰为修无情道的。
盍洛武帝本来想冷哼一声,又想着场合不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寿数与我们并无太大意义,若他日异界真的来犯,吾辈自然为揽月尊冲锋陷阵,但世间万物人各有志,依吾之言,不若继续加固‘罩’。”
大妖一:“都知道献祭才能加固那个破罩子,你死还是我死?反正我不死。 ”
魔修二:“我族好斗,当然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但是本尊不相信你们的揽月尊,也不相信阴晴不定的夜渊之主。除非你们让出一片仙山灵脉再设一个秘境入口……”
自从夜渊出了个祝雎,连带着魔修的风评都好了很多,再加上一直以来的战争和打压,地盘一直一缩再缩。
“你才阴晴不定!”木萧一拍桌子,夜渊剩下一席的女战神不动声色的按住木枭。
在争吵即将进入白热化的时候,人皇才道:“我愿意代表人族参战。”她素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很亮藏着人族的勇气。
一直没说话的祝雎方才压轴出场,他眼神避开燕除月,“夜渊愿倾巢而出。”
“很好。”燕除月擦拭太阿剑,阵阵寒芒看得人心惊胆战,“没关系,我一向不喜欢勉强。但是我只召开这一次谈话,以后是生是死便不在我掌控之内,未来在你们手上哦。”
“哦,对了,单凭诸位,是抵御不了外域入侵的。”
燕除月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离开了,这一次本来就是一个试探。
……
诛邪塔其中一层放置着显示秘境无数影子,就是一个大型的天眼显示中心。
燕除月查看着秘境里的伤亡情况,说实话,她看到一个特别的现象。
比如某某宗的“莫欺少年穷”选手和“天道宠儿”选手开始展现自己独特的个人魅力招揽群臣,但是和不约而同喜欢上一个独特的女修,女修的逐渐脱离自己挖心挖肝的命格和一个行为独特且倒霉的人达成朋友关系。
仔细一看,这几个还有救世的命。
有趣极了,救世有这些个年轻人,她放心了。
散漫的脚步声在她背后响起,甜腻的香味弥漫着,祝雎的声音有些冷,他抱着手睨着燕除月。
祝雎:“今天你一眼都没有看过我。”
“是因为怕暴露我们的关系吗?”
见燕除月不说话,他又道:“是啊……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他们都在传你利用我渡劫后把我抛弃了。”
祝雎摸着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细腻的触感让他些许放松,但他仍然疑惑,“当他们说我不配站在你旁边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
“这是难过的情绪吗?”祝雎自言自语:“我知道在之前你和你师弟站在一起时,想将他撕碎的感觉是妒忌。”
“所以那真的是难过吗?”
燕除月望着他真诚询问的眼睛,默默把他的手拿了出来,“或许是吧。”
“但是,所有的流言并没有导致我们的分离,这并不能影响我们。”
燕除月:“我们离开这里吧,去世界之外,征战后的外域。”
祝雎的脸奇异的带着一种潮湿的红,他并不关心她说了什么,只觉得热,并带着些许执拗,“如果,我身边站得是其他人,所有人都夸赞我们如一对璧人,你会难过吗?”
燕除月带着一种赞许,“会推己及人了。”
祝雎垂下眼眸,遮住不知何故湿漉漉的眸子,“他们……他们说,你不会爱任何人,你才是天生的无情怪物。”
“我会难过吧。”她的声音很轻。
燕除月抽出从心魔与梦魇中的情绪,剥离出或许对祝雎来说勉强觉得美味的那部分,凝结成一个小的灰色光团。
她道:“不,那只是不在意,在没有怜悯之前,万物的一切都是与我无关的。”
她让祝雎吞噬光团,但是他拿出一壶甜酒,想让燕除月陪他大醉一场。
祝雎靠一切恶念助长修为,而他每次吞噬后都十分暴躁,只有燕除月撩起衣服抱住他后能让他安心,祝雎每每红着耳尖吐着潮湿的气息恳求燕除月不要走。
但是今日他一反常态,没有吞噬光团便已经轻轻颤抖了,还拿出酒。
“要喝吗?”祝雎对于接下来的事罕见的询问,他连指尖都紧绷到泛白。
事出反常必有妖,燕除月转动着酒杯,清亮的酒液成色香味极好,混合着祝雎甜腻的香味扑了她一身,燕除月微笑地望着他,“好酒得慢慢品呢。”
对于这一切,她显然游刃有余,身上仿佛充斥着祝雎独有的恶趣味。她嘴角上扬,将祝雎按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燕除月俯视着他,将祝雎微微汗湿的碎发拨弄到一旁,将酒杯抵在他的唇齿边。
冰冷的触感让祝雎不经打了个寒颤,酒杯触碰到的地方迅速发烫,他缓慢地喝着,唇上带着一层水色,他问:“我喝了你就会喝吗?”
诛邪塔传来一道红色的光纹,燕除月惋惜道:“看来时机不巧了,人皇想见我。”
燕除月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叹息,“你有苦头吃了。”
祝雎因为燕除月的触碰而敏感的颤栗,他的思绪百转千回,最后环抱住她的腰,闷声道:“我…我等你……你一定…一定要回来。”
因为他吃了一整瓶缺一颗的“九日春”,缺的那一颗,碾碎在酒里了。
第80章 莲池 莲池静心咒
诛邪塔底层。
“多谢揽月尊多年前广开升仙路, 让人族看见人外有人。”人皇看向燕除月,“我会召集所有飞升并进过秘境的人,但是我希望, 自此之后将人界彻底封存。”
燕除月点头, “希望人族能够理解你。”
人皇想要封锁人界是怕战火危及人类的火种, 因为仙与凡差距甚大,无法调节到最后只能遮住他们都眼睛。
人界彻底沦为凡人界, 连与四域之朝的接壤都不会有了, 人皇的选择,或许是对人族生存最有利的,如先代领剑人对“保护罩”所下的决定, 但决不是最公平的。
因为“罩子”的存在, 修仙界的灵气逐渐匮乏, 如果不是设飞升路, 开秘境, 各界迟早进入末法时代。这是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但是长长久久的祸患却留下了。
但是,换一个角度,或许又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决定了。
没有人不希望后代能够万世传承,人皇亦然, 她自征战中来聚起四分五裂的家园吞并列国形成统一, 有机缘叩问仙路, 赶上了人族大团结时期成为了人皇。
“人族多, 却实在渺小。”人皇道:“我们祭祀跪拜的神, 可能只是上界一方小山的修士,如果告诉他们,神之上还有神, 无穷尽也,只怕会忧心忡忡时刻担心灭顶之灾。”
“甫一成长,便要经历灭顶之灾实在可怜。”人皇脸上浮现刚毅的神色,“以我个人之力,恐不能将人界彻底封死,所以恳请揽月尊施以援手,女姚愿为您之刀刃而御外域。”
“宁折不退。”人皇道。
燕除月:“你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的。”
“外域之人于我而言已是‘神’,实在不得已出此下策。”人皇:“凡人尚有轮回,而修士元婴一碎便再无来世,而飞升之于元婴差距甚远,正是因为女姚见过诸位,才下此决心。”
“用心良苦啊,若生来便要迎接永恒的灭亡也是可悲。”燕除月同意了人皇的请求,“但是此举扰乱了人界命数……我会留下时间轮保留人族气运——若非后世得天道庇佑天时地利人和者回到今日,人界将彻底匿迹。”
“多谢。”人皇说:“或许末法时代的人族会诞生新的生命力,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她说到这里似放下了一层温和优雅的伪装,“传说您可以推演未来,比小蓬莱的老头更为准确,所有人的未来是怎样的呢?”
燕除月冲她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死亡并不是尽头。”
……
芥子境一处水光潋滟。
燕除月去寻祝雎时,找遍了诛邪塔也没有他的身影,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寻着一处阴影来到了很多年前约定的一个地方,记得让祝雎入塔的时候 约定了要一起布置诛邪塔的一侧,那一侧有个芥子境时间流苏流速与外界不同,方便一起“学习”。芥子境乃燕除月所造,必属精品。
只是燕除月原本心事重重,只想快些把祝雎身上的毒解了一起去埋骨之地,但看到那一幕时,心绪不由震荡。
他在满池的莲花里泡着,温凉的水堪堪淹到他的小腹,水珠从他平整的锁骨一路往下,掠过沟壑落到水里。荡漾着金色的边纹,浮光跃金,一只蓝色的小蝶落在他的胸口前,成了金莲中的一抹姝色。
他已经被九日春煎熬成了天边的一抹晚霞,他恍惚中听到燕除月的脚步声,回头时他眼中黑漆漆的没有光亮,散漫地挑起眉斜睨着她。
祝雎快成了一滩水,“燕除月,我好难受。”
燕除月一条腿支着坐在了岸边,另一只裸足探入水中,飘逸的裙摆落在泛着光的水里。
和祝雎在一起时,仿佛天性中为数不多的恶劣都被他挑出来,被吸引着手段全落在他身上。
燕除月笑:“祝雎大人这是怎么了?迫不及待献身不成?”
祝雎:“有点难受。”他故作柔弱,眼角眉梢都带着跃跃欲试又不得不在燕除月面前按耐下来。
祝雎牵住她的手,慢慢往自己身上带,燕除月却反手将手抽了回来凭空捏出一支笔,“我辈修士,绝不能被七情六欲所扰。这位仙君,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资聪颖,我来引你入我绝情门吧。”
“我才不要修无情道,你也不准修!”祝雎气急:“你每次都是这样,就像我们两个人的情爱一事,只有我一人上心一般。上次也是这样,所有的人和事都装在了你的心里,而我永远是你的备用选择是吗?对,我就是想和你……”
燕除月俯身将他按住,脚下踩着什么东西让祝雎的眉头一跳,随即全身发抖起来,他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别急。”燕除月手上的毛笔沾了一池春水,抬手便在他的身上写着,“还记得《静心咒》吗?”
二人的距离极近,祝雎浑身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笔尖所游走过的地方,就像秋天的野草被点燃而燃起熊熊大火。
祝雎抬起雾蒙蒙的眼,“求求你……”
莲池的大火烧了许久,燃遍了芥子境的红霞,连同着埋骨之地的地炎也冲破了封印。
平静稷水摆渡着无数亡魂,相传埋骨之地只能进不能出,当地炎充斥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亡魂都成了其中的干柴,烧到呲啦作响犹如火架上的羔羊。
历代先贤设下的一层罩子就像在稚嫩的世界上蒙上的黑纱,在熠熠生辉的大千世界显得毫不显眼,当某一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么在一刹那便可吸引无数的目光,于是新的围杀开始了。
在强者的国度里,只有败者会被抹灭。
埋骨之地,银沙沼泽。
这里的天永远是一片昏黄,带着灰蒙蒙的阴暗。
燕除月一剑穿了一串怨鬼,这些怨鬼不除就会像牛皮糖一样粘在她身上,吸食着她身上的生气。
之前,她带着几方大能一起来探究竟,一入埋骨之地便被分开了。
他们只是率先感应到埋骨之地异动的那一批人,故来此一探究竟,不久之后等仙界的秘境关闭之后更多的人会投身在这里。
等到那时,真正的战场便留给后人了。
滔滔的江流就在她背后,可无论怎么走,永远无法靠近,只能看见上面的莲舟不断穿梭,有的时候临过一个界点,便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只留下上面忘却前生的魂魄在嘶鸣尖叫。
燕除月身上不知不觉印着青灰色的爪子,地炎瞬时便在她身上酝酿。她立马一个翻身释放出雷电一清,而后地上甚至裂开了一个大豁口,窜出来的地炎迅速组合排列成一个擎天巨人,手上架着一门炮里面的火球一道又一道的朝他发出,燕除月忍着皮肤上的烧灼感立马弹跳起来,在空中一个自由旋转落体。
眼看前面有一处沼泽地,燕除月立马冲了过去。
自从身上裹漫灰白色烂泥巴之后,那些地炎就跟瞎了一样,燕除月在他们面前晃也看不见,地炎巨人肩膀上扛着巨炮轰隆作响的走过来,噼啪作响的走过去全当燕除月是自己人。
埋骨之地有一点好,就是跳脱五行,什么因缘际会在这里通通是狗屁,这里只有杀戮与被杀。
一道虹光划来,燕除月侧身躲过那道剑气便落在后面的白沙上。
“这就开始埋骨大乱斗?”燕除月自言自语。
埋骨之地的可见度很低,而且修为方面对面的人来到这里同样会被压制,在这一点来说埋骨之地是公平的。
“什么人?”对面说话的声音很含糊,语言不同,但是燕除月神奇的听懂了,并不是他们一行人中的任何一个。
“暗号。”对面换了个声音冰冷的人问道。
她都不是他们自己人,她能知道什么暗号?燕除月手持太阿剑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后退去。
“杀了她。”
……
不同于燕除月所处的一片洁净的白沙,目之所及,皆是荒凉,满地白骨累累的堆积起来,而那穿着红衣的人发黑如墨,站在最高的地方凶残的将那些灰影劈的粉碎,再吞噬掉。
他凉薄的将脚下的白骨踢碎,赤足走在这苍凉的大地上,阴暗的天色与他相衬,仿佛他就是从这里生出来的恶欲。
他嘶哑地笑着,阴郁地蔑视埋骨之地的枯寂。
祝雎的声音真的很沙哑。
燕除月只一把剑上沾染一线黑血,她的战斗行云流水,冷静与精准,只求一剑毙命,而祝雎更有一种虐杀的快乐。
但好歹留下了几个活口,灰影中能活下来的算得上佼佼者了,走的极近才能看见他们灰影中的五官。
几个壮如小山,状如蛮牛,壮如野熊一样的灰影,头上戴着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打制而成的抹额。
“你们来这里什么目的?”燕除月一张口就听见自己干哑的声音,但还是例行公事的拷问。
“您的职权比我们更高,理应去参加更残酷的战场,而不是在这里夺取已经划定好的资源。”他的发音很含糊。
“别和她说那么多,你还看不出来吗?”蛮牛声音冰冷,“她是我们的敌人。”
凌空突然飞来几箭射向灰影,燕除月话还没问完他们就像烟花一样,啪的一声绽开了,绽开出幽蓝色的火焰,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将同伙一网打尽,最后化作点点萤火飞进了一个瓶子里。
“这群人又开始猎杀了。”为首的女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她看起来健康而又阳光,她接过瓶子冲燕除月点了点头,“多谢你们及时揪住他们,这些日子他们把地炎放了出来,我已经追杀他们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有点可惜,没能全部收起来。蚊子再小也是肉呀,只逮了几条大鱼。”话说着,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对着燕除月恍然大悟道:“你是月?有几千年没见了吧?你成功出这个鬼地方了吗?你终于愿意找另一半了?你身边站的是你的情人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