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柳家想要吞下蒙山村人手里剩下的茶园,她们宋府自然也想。只不过与柳家行事狠辣不留余地的做法不同,她们宋府奉行缓兵之计——
先坐山观虎斗,必要时再出手。
而镇长张成言一直秉持着都不得罪的处事风格,在柳家和宋府左右逢迎,倒是游刃有余。想来这时候,他对柳家是不会太过偏颇的。
侍女云悠有些鄙夷:“镇长就是个墙头草。”
宋含玉垂下纱帘,指尖摩挲着袖中硬物——这是一枚雕刻着柳家印鉴的玉牌,昨夜刚从镇长书房取来的。
“由得他去。”她轻笑,“这玉牌在我手里,张成言知道后,会好生掂量的。”
……
不远处的袅袅山雾里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除了驾马的车夫外,还有一名衣着干练的中年女人。
瞧着宋含玉走近,女人迎了上来,神情隐有郁色,“小姐,老爷派人来催了几遍,让你查了账就……去食鼎楼一趟。”
云悠扶着宋含玉上了马车,接过她递来的帷帽,不放心地偷瞄了她一眼。
果然,这张明艳的脸早已失去了方才的神采,像是此刻堆积着浓云的暗沉天色。
事关老爷,云悠不敢置喙,默默收好了帷帽,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中年女人也坐上了马车,看了云悠一眼,低低轻叹一声,朝她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办法劝慰里面那位几句。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山脚驶去,车轱辘吱呀轻响,来回的晃动拨弄着窗边珠帘,冷风从帘缝灌入,玉珠碰撞出更为刺耳的动静,惹得人心烦闷,难以疏解。
宋含玉闭目,眉心轻拢,聚起了片片愁云,恍然间仿佛又看见了幽暗的堂屋内,父亲阴沉着脸,朝她扔下茶杯,七零八落的碎瓷块沾染着滚烫的茶汤,溅湿了她的裙角。
……
许久,耳侧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打乱了宋含玉的思绪。她侧耳细听,似是方才在山上撂翻了柳家一群人的那名女子?
眼眸微动,随后稍稍抬眼,神色如平静的湖面。
马车从一老一少旁边驶过时,恰好一阵风拂过,车帘飘荡,将缝隙扯大。
她侧头看去,平静的湖水泛起了一丝波澜,似乎涌动出不易察觉的暗流。
近距离瞧了一眼,那女子约摸十七八岁,鹅蛋脸,柳叶眉,粉嫩的红唇上,镶嵌着圆圆的唇珠。脸蛋周围虽然有一些污泥,但干净的地方也能看出她皮肤很白,是不常劳作的秀才模样。
宋含玉静静看着,直到马车驶离了一老一少。
重新倚靠在软垫上,她思索着今日在山上瞧见的场景,以及……那女子的漂亮模样。
随后她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冲散了眉心堆积着的愁云。
“是秀才啊……”
香风似有若无,江溪竹猛地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后,发觉身旁的村长已经许久没说话了。余光一瞥,看到他盯着前方缓缓驶过的马车,目光深沉,里面藏着数不尽的忧愁。
“三叔公?”
村长摇了摇头,很是惆怅,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是宋家的马车。”
“原来宋家早就来人了。”
江溪竹看不懂村长眼底的悲凉,只是听他说刚才驶过的是宋家马车,便好奇地看了过去。
所以她刚刚感受到的灼热视线,是来自宋家的人?
“虚白,”村长拍了拍江溪竹的肩,语气沉重地对她叮嘱,“谈判后,如果柳宋两家想要我们村的茶园,你和你大姑就商量着来……或许早些脱手,换些好处更妥当。”
“反正啊,那茶园看样子也是保不了多久了,与其继续留在手里,任由柳宋两家折腾我们村,不如早点交换出去,及时止损。”
江溪竹抬眼,有些讶然。从原身记忆里,她知道茶园对于蒙山村人的意义,倒是没想到村长会舍得。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剩下那些茶园还被蒙山村握在手里,或许后面柳家还有更多狠辣的手段,而刚才瞧那衙役的模样,恐怕是不会为蒙山村人做主的。
至于宋家?也不是善茬吧?
“走吧,你回家收拾收拾,先去镇上把额头上的伤处理,没什么大碍了再和你姑去衙门。”来到村口,冯村长掏出了两块碎银子,塞到了江溪竹手中,“别推辞,这是三叔公单独给你的,好好收着,别让人瞧见了。”
今日的事,让江溪竹吃了大亏,伤在额头上,流了那么多血,虽然现在看着她精神头很不错,但到底是受了伤,该给她补偿一二的,不然他这心里,很不好受啊。
江溪竹拿着碎银子,笑了笑后,随手揣进了兜里,“那就多谢三叔公了。”
二人分别,江溪竹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往村尾的家慢慢走去。
村落依山而建,低矮的砖瓦房在四处散落,袅袅炊烟升起,热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伴随着鸡鸣狗叫的声音,江溪竹推开了家里的木门。
“咋才回来?那柳家人咋说?沟渠挖开了没?”
她的身子探进去,打量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右手边厨房里锅铲搅动的声响里,夹杂着原身母亲的高声询问。
江溪竹还未回答,猪棚外的茅草垛里飞快跳出一只黄色的狗,摇着尾巴蹿到了她的面前,边嚎叫边抬起两只前腿就要往她身上扑。
她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别别别!别靠过来!”
她认出这是原身家里养的看家黄狗,但这狗爪子上满是污泥,江溪竹生怕它靠过来弄脏了衣衫——虽然她的衣裳早在山上时就已沾上了泥点。
不过黄狗聪明,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放下了前腿,只在她周围来回踱步,时而耸着鼻尖在她身上嗅,时而发出低低的嘤嘤叫。似乎是闻出了血腥味,知道她受了伤,在担心的询问。
江溪竹还不适应,只得试探性伸出手,黄狗连忙扬起脑袋,任由她抚摸。
毛茸茸的手感挺好,让她心里的排斥感散了不少,她慢慢拍了拍黄狗的头顶,安抚着它,“好了好了,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什么没事?”江母端着菜盘子走了出来,她眼睛不大好,只模模糊糊地看到江溪竹在逗黄将军,“别跟它玩了,去洗个手吃饭了。”
江溪竹嗯了一声,打了水,简单清洁了身上的脏污,擦干了手,来到堂前,坐在矮木凳上。
桌上有一盘小炒青菜,一小碟蒜苗炒肉,江母夹了两片肥瘦相间的肉,放在了江溪竹的饭碗上,“这肉是你大姑早上提来的,好大一坨呢!还新鲜着呢,我切了一半下来,掐了你爱吃的蒜苗和着炒,剩下一半放在水缸上,等下回你想吃了,再给你弄。”
肉很香,看着很下饭。江溪竹虽然不太能接受别人给她夹菜,但这会儿确实是饿急了,又不能让江母看出她不是原身来,便端起碗,勉强把肉和着饭刨进了嘴里,顺便也给江母夹了两筷子肉和青菜。
“你也吃。”
江母的手艺很好,炒的肉肥而不腻,青菜口感清爽,江溪竹很意外地闷头干了两碗饭。
看着桌上的菜被她吃得不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等江母搁下了碗筷,她立即起身,收拾了桌子。
“妮儿,柳家的人动手了?你这儿咋有一道口子?”
江母一抬头,隐约瞧见江溪竹额头有一道痕迹,仔细嗅了嗅,还有轻微的血腥气?
她忙按住江溪竹的手,站起身来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被人推了,跌了一跤,摔的。”江溪竹刚刚洗手的时候已经简单处理了额上的伤,洗去血迹后,伤痕已经不那么骇人了。所以她不怕江母担心,任由她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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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浅浅的伤,没什么要紧的。”
尽管听到她再三保证这伤没什么事,江母还是担心得不行,急急忙忙就要去屋里的犄角疙瘩找些蛛网来给她敷上。
“真不用这个。”江溪竹连连拒绝,为转移江母的注意力,遂指了指厨房,尽量用原身撒娇般的语气对她说:“我想洗个澡,不如你……不如娘帮我烧点热水吧。”
江母见她坚持,嗔了她一眼,收拾好碗筷后,利落地去厨房烧热水了。
木柴塞满了灶台下的锅底,火烧得很旺,没一会儿水烧开了。江母拿了木桶来舀满,江溪竹赶紧上前接过,一口气提了起来。
“诶!妮儿!你身子弱,快放下,我来提!”
江母一向是不让江溪竹做家务的,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妮儿是秀才,是读书人,那手就该握笔杆子,而不是拿扫帚捡柴火做粗活儿的。
“没事,我提得动。”江溪竹很客气地拒绝了,毕竟她刚吃了江母做的饭,是要做些家务来回报的。而且她也不能像原身那样一直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让眼睛不好的江母来做,那她也太不当人了。
水桶不大,装满了水也不是很重,拎着走到茅房里几趟,江溪竹也没觉得有多累。
可让她感到心累的是茅房是个旱厕,一进去就臭气熏天,即便盛满了热水的大木盆在最里面,看不到旱厕,但那味儿也让她快要呕出来了。
她不太想在这里面洗澡,只是刚才她看过了屋子的布局——
她现在这个家只有三间屋子,两间是她和江母的卧房,都很小,放了木床和木桌后,其他地方都堆满了杂物,没有洗澡的空间。另一间就是厨房了,堆着烧火用的木柴,沾不得一点儿水,所以也没办法在那里面洗澡。
江溪竹很头疼。
穿越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第一次感到极不适应、想要逃离的强烈情绪。
“妮儿?”江母拿着换洗的布衣走进来,放在了木凳上,“你发啥呆?再不洗水就凉了。”
思绪被打断,江溪竹回神。
耳侧还有江母颇为唠叨的碎碎念,随着她从身边走过,带起的风将浓郁的臭味堆积在鼻尖,经久不散。
江溪竹叹了口气,放低了呼吸后,摒弃脑海里只想逃离的想法,慢慢解开了外衣。
“马上就洗,娘你先出去吧。”
这是一次堪比酷刑的沐浴,没有花洒、没有清香的沐浴露、没有令人舒心的淋浴室……
江溪竹皱着眉,三下五除二很快洗完,迅速穿上干净的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畅快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似乎终于活了过来。
缓过神来后,她抬眼看去,瞧见门口那边有人在交谈,大概是看到了她出来,便朝她招了招手。
“妮儿才洗完,还没怎么休息,要不她大姑等她歇一会儿再去镇里?”江母把冯家大姑迎进了门,给她倒了一杯水。
想到方才冯家大姑说的话,她犹豫着说:“妮儿虽然是秀才,但刚才在山上那柳家……看样子是没给她面子的,动手后还让妮儿磕伤了头,这要是去了镇里,妮儿真能代表村里和谈吗?”
冯家大姑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形不高,模样看起来很温和,但一开口,语气很是泼辣:“嫂子你别担心,虽然张成言怂得跟老鼠一样,但好歹是镇长,是代表官府的,不管他愿不愿意,在明面上肯定会维护着小竹儿的。”
“总之嫂子你放心,有我在,就算柳家想耍横,我也能撕烂他们的嘴。”她爽朗一笑,再次保证道。
“而且小竹儿脑袋上的伤也该去镇上看看,不然读书人留了疤,可不好了!”
冯家大姑三言两语打消了江母的顾虑,带着收拾妥当的江溪竹坐上了门口的牛车,往镇上赶去了,“坐稳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