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厚的手捏着纤细的腕,绳索般牵制着美人儿。
萧无承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柳扶夭觉得疼,又让她挣脱不开。
“可恨的萧无承,快起来!”
柳扶夭喊了,咬了,挣扎半天只弄得她直喘气。
她涨红着脸瞪萧无承,片刻后耐不住疲倦,无奈靠着榻沿席地而睡。
这夜的梦,扰人安宁。
柳扶夭睡得极不踏实,惊醒时浑身都布着冷汗。
她捂着胸口起身,才发觉自己正躺在榻上。
满地的脏污尽数不见,榻上也干净整洁。
萧无承不在了。
柳扶夭吐出一口长气,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衫后,缓步走出里屋。
她唤了声:“夫郎,可回来了?”
周遭静悄悄,显然何恩山并未归家。
抬眼瞧日头,早已接近晌午。
院里角落搁着何恩山的锄具,想来该是回来过。
柳扶夭不再多想,简单洗漱一番后匆匆赶上街市。
晌午的街市要冷清些,便给了柳扶夭足够的时间准备馅料。
“新鲜的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柳扶夭边揉面边吆喝,她嗓音又娇又软,即使声音不响,也能吸引人来买。
与她相熟的林婶婶挤到铺跟前,满面笑容夸道:“柳娘子越来越漂亮了!”
柳扶夭:“谢婶婶夸奖。”
“怎么今日何郎君没陪着你啊?”林婶婶张望一圈,嘀咕说:“今早他还在这来着。”
柳扶夭便抬眸问询:“婶婶在哪看见他的?”
林婶婶皱着眉思索,“我辰时起,在你铺前见着他跟人说话,过会就往那边去了。”
她手往右一指,不知是何地方。
柳扶夭远远望,买包子的人愈发多,她顾不得多想。
又一笼新鲜包子端上时,眼熟的男童穿过人群,神色焦灼朝柳扶夭喊:
“柳姐姐,在钱庄门、门口!何哥哥正被人打呢!”
柳扶夭微愣片刻,满心担忧,赶忙脱了围裙匆匆往钱庄奔去。
钱庄门口聚了不少人,隐隐传来叫喊声。
柳扶夭跑得又急又喘,顾不得胸口难受,边道歉边往人群中挤,“烦劳各位让一让!”
有人认出她,咂舌摇头,“柳娘子,你家何郎君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何恩山蜷缩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里讨饶,仍有几人一脚脚踹在他身上。
柳扶夭鼻头酸涩,眼眶湿润,忙扑上去护住何恩山。
“你们做什么打人?!”
何恩山撑起身子,嗫嚅嘴唇,“柳儿,你怎么来了……”
柳扶夭心疼地伸手,虚虚触碰他下巴,扭脸瞪着那几人。
“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蓄着络腮胡的男人哼笑,“欠钱不还就有王法了?”
他是钱庄的看守——赵六。
柳扶夭蹙眉,“什么钱?”
赵六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抛到地上。
柳扶夭拾了张细看,眉头越蹙越紧。
钱庄借条:三月九日,借银票三千,落字何恩山。
三月十二日,借银票两千,落字何恩山。
甚至昨日,都写有借银票一千。
洋洋洒洒加起来,得有十几张。
“不柳儿,这些都不是我落的字!”
何恩山激动地握住柳扶夭的手,胸口剧烈起伏。
柳扶夭望着落字笔记,越觉不对劲,抬脸问赵六:“这真是他来借的钱两?”
赵六瞧了几眼何恩山,“这么仔细看来,长得有几分像。”
长得像,就是另有他人。
柳扶夭灵光一闪,想到了昨日,何越手里那把银票。
何越借的钱,落的却是他哥哥何恩山的名字!
柳扶夭攥紧拳头,莫名委屈,辩解道:“是我夫郎弟弟借的钱!你们该找他去!”
赵六耸肩,“借条写的谁的名字,我们就找谁还钱。”
柳扶夭憋红了脸,“你们这是什么道理?”
“少废话!”赵六不耐地拍袖,“我们主子说了,借这么多钱,今天他若还不了,就废他胳膊做抵消!”
柳扶夭抿唇,泪珠滚落,与何恩山相视时,他满脸惶恐,“柳儿,这、这可怎么办,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赵六立刻接话道,“那就只能废你条胳膊了。”
他挥手,其余的人上前擒住何恩山,作势要往人胳膊上下狠劲。
“不、不要啊!”
何恩山惊惧地喊叫,死命挣扎。
“你们住手!”柳扶夭哭着阻拦,“不要这么对他!”
叫人轻轻一推,弱弱歪倒一旁。
适时,钱庄内走出一人,声儿轻飘飘问道:“做什么这么吵闹?”
赵六扭头,刹那神态毕恭毕敬,“主子。”
其余人也是,皆微垂首,不敢多言。
竟是萧小侯——萧无承。
柳扶夭擦去眼泪,同萧无承对视,心里幽怨:怎么又是他。
萧无承扫过何恩山,视线便定在柳扶夭身上。
他笑容明媚,道了句“怎么坐在地上呢?”伸手将人搀了起来。
柳扶夭撤回手,撇脸不看他,“您便是钱庄的主子?”
“是。”萧无承眉眼弯弯,琉璃般的瞳孔如润了水般,“扶夭,这么久不见怎么还生分了?”
亲昵的称呼,让他人眼里都多了几分探究。
柳扶夭不免慌了心神,“若是没记错,这该是我与萧小侯第一次见面。”
“是么。”
萧无承仍旧在笑,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柳扶夭,见她如猫儿般警觉,心中了然。
柳扶夭迎上他目光,鼓足勇气,脆生生开口:“萧小侯,那钱不是我夫郎借的,希望您能高抬贵手。”
萧无承抬手撩过她鬓发,故作苦恼道:“就算不是他借的钱,难道他那弟弟,就有钱还给我?”
“我的损失,该问谁讨要呢?”
那小叔子,日日游手好闲。
柳扶夭支吾说不出答话,眼眸水润瞪着萧无承。
“呵。”
萧无承低哼,狡黠地冲柳扶夭眯眸,“不如到内屋好好聊聊吧。”
“说不准,你讨我欢心了,就放过你夫郎呢?”
这句,他压低了声,唯有柳扶夭能听到。
柳扶夭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随了萧无承去。
何恩山被踹了腰腹,无力起身,只得眼睁睁望着。
围观的人瞅瞅他,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