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魏尔伦没有过多停留,抛下这句赞美后,他就与其他老师离开了。
剩下杜争玄和龙婉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缓不过神来。
良久,还是龙婉先反应过来晃晃杜争玄的手,感慨万分地说:“不容易啊玄,平等瞧不起任何人的魏老师居然给你好脸了。”
她激动,杜争玄听完比她还激动:
“是吧?你也觉得他平时看人有点「你们都是渣渣」那个意思的对不对? ! ”
“其实吧, ”龙婉沉默一下,决定还是不昧着良心说话:“我就是迎合你一下宝宝。我觉得魏老师人挺好的,单冲他那张脸,我觉得我什么都能包容。”
“不是你来真的?!”
杜争玄大为震惊。
她快速回想了一下,发现除了魏尔伦给她们上课的第一天,龙婉后来好像真没再说过他。顶多是杜争玄说自己好像被魏老师盯上的时候,龙婉会跟着分析一下,但也没怎么涉及魏尔伦本身。
“可能咱俩角度不同?我觉得魏老师应该就是那种礼貌然后有点疏远的人。”龙婉说,“后来我没跟你说,就是他让跑二十圈那天晚上、我睡的其实特别好。”
附中宿舍是六人间,条件算是不错,但终归还是人多。
人一多事情就容易麻烦,几乎每个宿舍都有熄灯后不睡,开着小灯学习的。
龙婉觉得这么干意义不大。
与其熬到半夜白天睡不醒,不如早点睡换个清醒脑子,到时候上课效率高, 对身体也好。
不过这种话开玩笑似的说一两次行,她又没办法强迫人家晚上别学早点睡。结果她自己晚上也被闹得睡不着,看书又看不下去,想着刷会儿手机,每次都是不知不觉用的时间就多了。
但跑二十圈那天,龙婉回去不光中午睡的好、晚上躺床上本想等查寝的走了再看手机,结果一闭眼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虽然还是困,但两节早读下来基本就精神了。没那种一整天都疲惫的感觉。
她后来打听了一下,同宿舍的几乎都说睡的好。
说是跑二十圈,其实大家跑的圈数都不一样,每个人的体力都消耗得恰到好处。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影响,原来那个老爱挑灯夜战的女生也渐渐不睡那么晚了。不洗头的时候下自习去操场跑一两圈,回来稍微看一会儿就睡觉。
可以说,魏尔伦确实下手挺狠,让学生望而生畏。但他的到来也显著提升了部分住宿生的幸福感,痛并快乐着。
相比之下,杜争玄走读,又每天雷打不动跑5圈。虽然也感觉睡眠质量提升了,但感触没有龙婉这么深。
但问题在于,杜争玄蛐蛐魏尔伦不是恨他让学生狂跑20圈,而是他疑似中原中也的哥哥、并怀疑她跟中原搞不正当交往影响中原学习啊!
“你这个、我…哎呀……”
杜争玄跑完三千后语言组织能力下降,拿着矿泉水的手比划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
龙婉赶忙安抚她:“别激动,你的心情我理解…这样吧,我跟你说个秘密——”
“魏尔伦老师是中原的哥哥,亲的那种。”
——“你说什么?!”
这声音不是杜争玄发出来的。
她虽然没有中原中也跟魏尔伦是亲属的实锤,但传言听了不少,俩人在外形上的相似也是有眼就能看出来。这会儿得到确认也只想「啊,果然如此」。
这话是大惊失色的中原中也说的。
杜争玄和龙婉缓缓转身,后面站着体委、外卖哥和中原中也。
其中体委跟外卖哥的表情波动都不大,唯独身为当事人的中原中也一脸震惊,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哥哥似的。
兄弟关系再差也不至于这样吧。
杜争玄都有点同情魏尔伦了。
虽然龙婉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但这样被当事人撞破还是挺尴尬的。
她不太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中原,我就是昨天路过裁判组的时候听到魏老师跟人闲聊……”
不等她说完,中原中也就急匆匆地打断:“他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了吧……”龙婉觉得他表现有点奇怪,但还是努力回忆:“就是有个老师夸你破五千的纪录厉害,然后魏老师说你是他弟弟,说你要是有什么其他老师可以去找他、就这些。”
“这家伙……”
中原中也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神色变换了几次。
最终他勉强笑笑,让龙婉别在意。又拜托体委把他的东西帮忙拿回去,自己则目标明确地朝魏尔伦离开的方向去了。
剩下杜争玄几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半晌,龙婉弱弱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都说没事了,应该就是真没事。不过他这表现确实反常…”体委想了一会儿,猜测道:“中原会不会是叛逆期啊?就是觉得哥哥跟自己在同一个学校丢人?”
外卖哥马上替魏尔伦打抱不平:“魏老师哪里丢人了?魏老师超牛的好不好!他能一口气做一百多个自/杀式俯卧撑,还能轻松大风车扣篮。我要有这么个哥哥恨不得天天拿个大喇叭上街喊。”
龙婉鄙视他:“那你是你,你早晨还狂抽人校草哥百十张卫生纸呢。”
“我也没拿那么多吧?!”
龙婉已经不理他这茬了,还是有点自责:“早知道他这么在意,我就该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本来她是希望魏尔伦的身份能在杜争玄那里起到一个爱屋及乌作用的。
体委拍拍她的肩:“没事,你不说也有的是人说。其实我昨晚也知道了。”
附中没有秘密,八卦传得飞快。
龙婉一叹气:“唉,也是。”
这一番尽管实锤了魏尔伦的身份,但杜争玄的问题 依然没有解决,甚至她的问题还更严峻了。
……人家真的是正牌家长啊!该不会之后给她穿小鞋吧?
龙婉劝她冷静,说不一定是这样:“可能魏老师就是想从你这问问校草哥的情况呢?你想啊,魏老师是刚来,他们之间关系好像也一般,关心弟弟想侧面了解一下很正常。”
杜争玄觉得他们八成不是这么朴素的家庭关系,犹豫犹豫还是没开口。
龙婉看她这样,继续安慰:“再说了,他一个体育老师,见都见不了几次怎么给你穿小鞋?”
杜争玄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这还是她说过的话,最近因为运动会频繁见面,她都有点昏头了。
“总之别在意啦。”
话是这么说,杜争玄还是会不自觉留意相关的事。
中原中也早上一直没回来,中午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带东西走了。杜争玄看没人管,担心中原的那个包被踩脏了,于是顺手给他带回教室又发了消息提醒。
结果中原中也没回她,反而是她吃完饭一个人闲逛时撞上了魏尔伦。
不夸张地说,杜争玄很想掉头就走。但饭店都过去了,街上人不多,她这么直接转头也太突兀了。
杜争玄思来想去,走到路边开始装作系鞋带。
她边拆开鞋带重系,边试图用余光去探知魏尔伦的动向。结果她还没蹲下系多久,前方视野内就出现了一双挺讲究的棕色皮鞋。
杜争玄:“……”
“杜小姐,”下一秒,她头顶就传来魏尔伦老师优雅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要和你聊聊。”
杜争玄想找借口说还没吃饭,接着就听魏尔伦问:“对了,刚才那家店的味道怎样?我不太了解,或许你能和我说说?”
杜争玄:……
对!没错!她刚才吃了一碗很好吃的刀削面,吃得很幸福很满足怎么了!
“……好的老师。”
杜争玄没敢再找借口,怕魏尔伦把她上午磨洋工英语报纸就写了一面的事也说出来。
她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反正就下意识觉得魏尔伦这人神通广大,好像连她在生物课本上画小狗的事也清楚。
就那种无孔不入大魔头的即视感。
而且杜争玄还有点担心中原中也,他上午应该是去找自己哥哥了,从那就一直没回来,现在魏尔伦都出现了,中原还是影都没有……
杜争玄稍微张望了下魏尔伦的四周,也没发现中原中也的影子。反而是收回视线时,金发的男人对她微微一笑。
那一瞬间,老狼吃小孩的故事和富豪家族血雨腥风的继承人秘闻同时涌上心头。
杜争玄有点发怵地跟着魏尔伦进了食堂,两个人找空位坐下。
和对中原中也的观感一样,即使魏尔伦进行了本土化改造,杜争玄还是觉得这种金光闪闪的美男子跟附中食堂格格不入。
但很遗憾,她们学校周围压根没小说动漫里必有的咖啡厅,真想找这地方只能绕十几里去大学那边,中学部根本没这条件。
魏尔伦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他很自然地找地方坐下,甚至请了杜争玄一杯柠檬水。
“请。”金光闪闪的魏尔伦老师将塑料杯装的手打柠檬推到杜争玄面前,很随和地笑:“我看你好像喜欢这个,不必跟我客气。”
杜争玄看着那杯柠檬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头一回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柠檬水喝太多了?
看她的反应,魏尔伦再次微笑起来:“没关系,你不必紧张。事实上我想问问我的弟弟——就是中也,他的情况如何?你可以为我提供些帮助吗?”
……难道真让龙婉说中了?对方只是个关心弟弟的哥哥?
杜争玄有些困惑地看着柠檬水,又看看面前和善的魏老师。
……等等,他也很有可能是来刺探情报的啊!
想到那个港口黑手党的超级大明星,「富豪家族继承者之战」的猜测啪一下挤掉「同父异母、同母异父抑或异父异母?」的伦理剧,成为预测可能性的NO.1。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撒谎感觉不太行,上回报假名已经证实了她在这方面毫无天赋。
杜争玄左思右想,最终决定上滤镜。
戴着滤镜说话,这是一种讲话人真情实感、也以为自己说的是事实,其实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讲话方式。
作为一个二次元,杜争玄当然也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
她为中原中也套上了古早小白花的滤镜,开始讲述中原中也到这里来起初是如何如何不适应、后来在同乡太宰治的有意对比和刺激下(在此向太宰同学致歉),他不气馁、不放弃,一心向学习,最终在上次月考取得优异成绩。而负责在故事中扮演恶毒配角的太宰治受到打击,灰溜溜离开了学校。
当然,她半句没提中原还是没考过太宰治的事,连中原中也抱着卷子不撒手的事都被适当美化。
杜争玄说政治老师当时深深为中也坚韧不拔的气质所感动,潸然泪下。
至于是怎么一边哭一边死命收卷子的你别管,反正只要知道整个故事中的中原中也坚强、勇敢、善良、热情……世界上所有好词都能一股脑用在他身上就行了。
继小学写暴雨的夜,高烧的我,不打车的妈和跑丢的鞋之后,杜争玄还是第一次拿出这么强的煽情功力。
她起初还挺忐忑,担心编这么离谱魏尔伦能信吗。
结果反馈很好,魏尔伦听得很认真很投入,连连点头不说,还会主动追问细节。
这种表现让杜争玄对魏尔伦大为改观的同时,也话赶话被带得越跑越偏,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谈话告一段落后,魏尔伦有些意犹未尽似的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杜小姐,中也的身体素质还是比较强的,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在考试前被太宰治关进体育仓库吗?”
杜争玄:“……”
她也不知道啊,她小时候看的言情小说里主角就这遭遇。
杜争玄:“因为、因为……因为他太善良了!”
为了避免魏尔伦在这个答案上深究,杜争玄马上装作看了下表:“老师您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杜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魏尔伦问,“在转到这里来之后,中也似乎每天都很疲惫的样子,这是为什么?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个杜争玄还真知道。
虽然高中生的生活被学习排的满满的,但也是留了正常作息时间的。中原中也之所以到这来后迅速疲惫,可能是跟他家那边有关。
他似乎在上学之余,还在处理故乡那边的事情。
杜争玄见过他白天会拿一沓一沓的文件批阅,全是日语或者英文,偶尔课间会躲到监控死角去打电话,口吻很正式。
之前杜争玄和他一起回家的那几天,有时候还在半路上,就有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电话打来了。
这种电话往往会一直接到他们各回各家,杜争玄不知道他回去之后还要打多久。甚至昨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她回家,在楼下看见中原家的灯还是亮着的。
要是魏尔伦一上来问这个,杜争玄肯定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他。
但经历了之前那段沟通,她觉得魏尔伦的确只是一个为弟弟着想的哥哥,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睡眠是保持身体健康重要的一环,杜争玄也希望他能改善一下中原中也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
听完这些后,魏尔伦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又露出微笑,他起身将杜争玄送出食堂,顺便又买了两杯金桔柠檬给她:
“送给你和你的朋友,杜小姐,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或许你也看到了,中也和我的关系不太好,我正在尝试修复。”
杜争玄想想这是人家的家事,魏尔伦也确实是好意,遂点头:“当然了,老师。”
她最后拎着两杯柠檬水走了,说多了确实有点渴。
……奇怪,她怎么会说那么多的话?
杜争玄隐隐有些困惑和不安,但之后一切正常,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中原中也在下午也回来了,她就放心了。
中原中也悬着的心同样落了下来。
港口黑手党针对魏尔伦做了很多紧急预案,虽然其中包括将虚伪的亲属关系公之于众的情况,但事情真发生后,中也还是第一时间联系横滨方面同步情况、详细确认了对策。
结束后,他又趁着有时间把积攒的工作处理了一点,等下午要闭幕式的时候才匆匆赶回去。
他记得杜争玄说过。破校纪录的人在闭幕式上要领证书和奖品。
临结束前,中也匆匆赶到了。他跟着班级到操场中央,六个年纪的所有班都列队在那里。主席台先颁发文明班集体、荣誉班级之类的集体奖项,各班班长上去领奖,拿着锦旗在台上集体展示,台下鼓掌。
中也的同桌就站他旁边,趁鼓掌的时候,对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小声问:
“下午咋没来?趣味赛老好看了,阎总三人两足走得同手同脚超搞笑……我拍照了,回去发你。”
幸好没详细追问缺席的原因。
中原中也其实对他说的照片不感兴趣,但还是点头说了谢谢。
男生对他一笑,然后不再说话了。
集体奖项发完,主/席台开始宣读本次运动会赛况统计,期间穿插着为破校纪录的运动员颁奖。
附中几乎没有专门搞体育的,每年破纪录的多了能有一两个,少的时候也有颗粒无收的年份。像今年,只有中原一个人破了两项。
广播里念完赛程统计后,又播:
“祝贺我校高一(17)班中原中也同学,以12分59秒18的成绩,打破我校男子五千米15分08秒19的成绩。”
“祝贺我校高一(17)班中原中也同学,以2.15米的成绩,打破我校男子跳高1.95米的成绩。”
“再次表示祝贺,请中原中也同学上台前来领奖。”
中也之前去领第一名的奖励,都是主/席台叫号之后拿着号码布去领的。主/席台上人来人往,有失物招领、有念加油稿的、还有算分的。
发放奖品的地方是最靠边的一张桌子,旁边放了一个巨大的纸箱。领奖人报出项目、运动员编号和姓名,登记之后领了奖品就走,全程无人在意。
而这回领奖的阵仗跟之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要……现在上去吗?
他还在愣神时,旁边的同桌看他迟迟不动,停下鼓掌动作、将一只手伸向了他的后背。
中也下意识躲开了。
自从他被人抓住视觉死角捅过一刀后,就养成了时刻警惕别人在他视野外动作的习惯。
外卖哥挥了个空,没有丝毫恼怒,而是顺势直接拍了下自己大腿,急得不行:
“快点上去啊大哥,这多长脸的事。要换我我就第一回只领五千米的,然后假装忘了再上去领跳高的,我登台两次!嘿嘿~”
“就因为你这德行,所以老天有眼没让你破纪录,”一个中原不认识的同班女生翻白眼,看向他时脸上带着鼓励的笑:
“上台啊中原,就走到最前面,从边上台阶上去就行了。”
所有人都在鼓掌。
很多很多人。
站在主/席台面朝台下时这种感觉更明显。原本觉得很多的班级,从上面看只是远远的一个小方块,好多这些方块铺满了整个操场。
他从那位不知名的领导手里接过荣誉证书,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这样东西,据说是用于荣誉表彰。
常见的红色绒布,或许还有些掉色,把他的皮革手套蹭上了点红。打开内芯是普通胶版纸,被封皮配带贴在本子里。
中也拿到时,即便隔着手套也能摸出这本廉价的册子不值钱。
但那个中年人亲手将这本册子交给他,用温和而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他时,这本册子似乎也被赋予了不知名的重量。
“……谢谢。”
他低声道谢,接了东西转头要走,被台上的教导主任拉住了。
不同于当初在办公室言之凿凿「人的头发不可能是这个色」的样子,他着急地对中也摆手:“还没到走的时候呢!”
“再次对中原中也同学表示祝贺!”
中原还在发愣,台下又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次连台上的成人也纷纷微笑注视着他,为他鼓掌。
万人的掌声恍如汹涌的浪潮接连涌来。
中原突然想起去年差不多的时候,他和太宰治在横滨杀了魏尔伦的搭档兰堂。兰堂的坟墓在靠海的一处悬崖上,他去扫墓时面对着海,听见的就是一声接一声海浪空虚的回响。
然而此刻他朝远处看,每个人都在抬头看着他。甚至后面炸雷似的传来一声:
“校草哥,牛比!”
不少人顿时善意地哄笑起来。
中也听出声音是17班的方向,他朝那边看去,发现他们鼓掌鼓得尤其响。还有人吹口哨起哄,然后将手高高举起来为他鼓掌。
中也忍不住也笑了。
他是从不会做梦的,但此刻却恍如梦中。
他开始有点后悔下午没来看趣味赛了。
只有一点点。
第32章
运动会在周六结束, 休息一天之后周一返校,就要开始准备期中考试了。
除了学期结束的期末考,这算第二重要的考试。等下半年分科的时候, 也会参考这次的成绩。
班上气氛肉眼可见紧张起来,就连中原中也这半个局外人都明显感觉到了。
这回考试科目的数量仍然是九,但不同于以往,很多人在复习时间分配上出现了明显侧重。比如像他的同桌, 时间都用在了物理和政治上。
中原中也还记得他和杜争玄做同桌时,对方每一科都拿出来看一会儿,看完沉重地叹口气,再莫名其妙骂自己一句「叹什么气快学」 ,然后换下一科。
就像在走什么流程一样。
想到这,中原的视线忍不住朝着后门的地方看过去。
杜争玄的桌子是空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最近似乎常常不在教室,会是因为什么?
中也思考起原因,还没相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的人在这时偷偷凑过来问他:“也子哥,你到时候打算选哪几科啊?”
选科?
他这么一说,中原中也隐约想起杜争玄也跟他提过,高一学期末要从政史地物化生六门中选择三门,高二会根据所选科目重新排班。
像「物化生」、「物化地」之类的热门组合、选择的学生多,学校会编成固定班级上课。而比较冷门的组合就采取走班制,上一节课换一间教室。
中原中也在心里速算了一下。
六选三能排出20种组合,最保险的办法是打听到杜争玄的选择,然后和她进入一样的班级。
……自己要在这里待到那个时候吗?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春天, 马上夏天也要来了。学校生活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反而是处理港口黑手党事务的时间被一再压缩。
这或许不是个好兆头。
一整天,中原中也在心里反复考虑着这件事,思考要不要及时抽身而退。
但无论如何,重新分班在计划里属于重大变动。中也趁课间给横滨方面去了消息。晚上他再通过视频会议跟港口黑手党联系时,屏幕上出现的人就变成了森鸥外。
“首领。”
中也对着森鸥外略一点头,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的神情。森鸥外双手交叉坐在镜头前微笑,示意他开始。
起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例行汇报。像是手里产业线的运行情况、下季度营收预测之类。只在聊到中原中也在横滨负责的那块区域时,说邻近的另一个组织GSS ,似乎有成员不太安分,几次挑衅。
中原中也说:“我离开的太久了,不知道GSS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我想不然——”
“中也君。”
在中也说出暂时离开的提议之前,森鸥外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
“关于那个万分重要的道具,我们已经探明了它的真身。”
森鸥外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惊雷,中原中也立即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起来:“是什么?”
“是一本书。一本什么也没有写的白纸书。但在那上面写的任何东西都会变为现实,能在只言片语间轻易改变世界。”
“什么、……”
因为内容过于天方夜谭,中原中也的大脑实打实空白了一会儿才理解这段话的含义。但就算明白了森鸥外的意思,他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同时用上心头的还有强烈的荒谬感。
“开什么玩笑!”
中原中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顾对面还坐着森鸥外,急躁地来回走了几步,从摄像头面前消失了。
森鸥外不紧不慢,听着对面先是传来焦躁的踱步声,很快又匆匆远去,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背景音彻底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赭发的少年再次出现在屏幕前。
森鸥外几乎能想象到,中原中也是怎么急匆匆拉开门、又在对面那个女孩家门口驻足、最终什么也没做就回来的。
但森鸥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等中原中也回到镜头前,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问:
“中也君,那篇八万字的方案,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个话题间的跳跃如此之大,中原中也顿了顿才回答:“还没有头绪。抱歉,BOSS。”
他的声音压得很沉,听起来有种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森鸥外一听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森鸥外只是笑了笑,继续问问:
“中也君,现在你知道那份方案的用途了吗?”
中原中也只是被第一个消息砸了个措手不及,但森鸥外都问到这份上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些许不可思议问:
“她是要把这方案写在那本、那个东西上?”
当时突然布置下来这个任务时,他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要是单纯制定利诱的策略还符合逻辑,但非要写一篇「如何让杜争玄发家致富」的八万字指导书。
不光指向性明确,还专门发了书面要求过来。
内容要详细到时间地点、采用手段。要求内容详实,具有现实可操作性,逻辑还得能自圆其说,字数不少于八万字。
这要求中原中也越看越眼熟。
现在知道了原因,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缺钱的话怎么不说?他又不是不给!
中原中也心里简直乱成一团。
他一会儿想到魏尔伦跟他说的、他的人格只是2383行代码制造出来的,而这个世界又荒谬地能被一本书改变;一会儿又完全被杜争玄这跟开玩笑似的要求占据。
要不是现在快零点了,他说不定真会控制不住去敲隔壁的门。
森鸥外肯定了他的猜测。
“如果她拿到合心意的方案,我们就有机会知道「书」的具体位置。我这里有几份交上来的,已经发给你了,可以作为参考。 ”
中原中也沉默地听着。
他明白森鸥外的意思。目前看来,杜争玄虽然拿到了「书」,但并没有使用的迹象——起码他看不出来。
对于人无穷的欲望来说,这很不可思议。
或许是她不想用、更大的可能是她不能用——因为无法满足使用条件,所以才会像这样对外「征稿」。
一旦她得到合格的方案,很可能就会立马写到「书」上去。
这显得她很不聪明。
而且是又贪婪又不聪明。
中原中也反感世界能被轻易篡改的事实,但不明白为什么,尽管他把杜争玄的打算看得一览无余,他还是没办法对这略显愚蠢的举动产生嫌恶。
这个大费周章也要实现的愿望太过朴实。
当中也想到「致富方案」的几个字眼时,他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杜争玄手腕上那几颗小珠子。
翠绿金黄,小巧玲珑地被红绳串着,戴在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杜争玄举起手来晃一晃,那些小石头跟着轻轻碰撞作响,她就很高兴地笑,说这是即将发财的铃声。
中原中也心里百味杂陈。他的视线从屏幕微微下移,望着壁灯投下的影子出神。
他没看到森鸥外仍然在微笑,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森鸥外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也在找那本「书」,那些人可能比我们更早投递,你要密切关注她的动向。 ”
“是,BOSS。”
“「书」的作用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强大。理论上来说,连修改人的认知、回溯时间都做得到,”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甚至我们无法确认……现在的世界是否已经篡改后的产物。 ”
“你要小心,中也君,不要被简单的表象所迷惑。她是个危险人物。”
“……”这次中原中也沉默的时间更长,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他几乎没有睡着,临近天亮时才浅眠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起晚了。
醒来一看天色,中也就心道要糟,要不是有使用异能力的限制,他都想直接飞到学校去。
紧赶慢赶一通还是迟到了,所幸查风纪的人很好说话,趁着老师没看见的功夫对他悄悄挥手,把他放过去了。
中原中也切实体会了一把做贼的感觉,一路上躲躲藏藏,总算到了教室。
幸运眷顾,班主任也不在教室里。班里每个人都两眼发直看书,嘴里念念有词,他快速坐到座位上,整个过程中甚至都没人看他。
他现在的同桌或许是早上全班最清醒的人,中原中也刚一落座,对方就凑过来小声说:
“没事,我跟班主任说你去打扫卫生区了。”
中原中也感激地一点头。
对方咧嘴一笑,呲一口大白牙:不谢,记得请我喝可乐。 ”
买,帮这么大忙就算喝帕图斯他也请。
中原中也计划好中午买两提饮料放教室,随手抽了本书出来,目光就开始有意无意朝后门看。
杜争玄在位置上,但跟平时相比,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奇怪,隔三差五就要瞥一眼坐她旁边的班长。
她很明显是清醒的,而且正在思考什么。
会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到学校的时间太晚了,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第一节晨读的下课铃就响了。
周围人像是听到什么魔咒一样,纷纷应声而倒,转眼间的功夫教室里就几乎见不到还睁着眼的人了,安静得落针可闻。
以往杜争玄也是补觉的一员,但今天中也注意到,她轻轻拍了拍班长的肩,然后两个人出去了。
想都没想,中原中也立刻也跟着追了出去,
不过他刚走出教室门,就立马又退了回来。
杜争玄他们并没走远,而是就在离门不远的走廊上说话。
这个时间整栋楼的人几乎都在昏迷,没有多少人走动,很难装作不经意地接近。中原中也回身看了眼教室,发现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于是干脆半躲在门口观察起来。
杜争玄所在的位置不远,但也没近到能听清聊天内容的地步。
他们似乎还刻意放低了声音,两个人靠得很近。中也只能看清他们的表情,但在说什么是一点也没听到。
不对劲。
中原中也想,他转来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杜争玄露出这么正经的神色。她最严肃的时候无非是做题,面无表情偶尔皱一下眉,但跟现在这种凝重也截然不同。
他们会在聊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昨晚首领说过的话接连浮现在中原中也的脑海中。
——「她是个危险人物。」
「甚至我们无法确认、现在的世界是否已经是篡改后的产物。」
「你要小心,中也君。」
……
他无意识握紧了门框,木质框架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发丝般细密的裂纹以他的掌心为中点飞速扩散。
“……中也?”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中原中也才惊觉走廊上的两个人已经结束了对话,都在转头看他。
“何を见てるの(在看什么呢)?”
杜争玄问,同时朝着他所在的后门位置走过来。
班长和她同行,不过杜争玄走到中原中也面前就停下了,班长则是丝毫未停,直接绕过中也进了班里。
咚——
在反应过来之前,中也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迈出教室,同时反手把后门关上了。
还剩下的理智让他控制住了力道,发出的关门声不算很大。
“……?”
杜争玄原本还站在他的位置,试图模拟中也的角度看见了什么,听见关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本来这时候走廊上人就几乎没有,中原中也又这么把门一关,两个人站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开放的私密空间了。
中原中也把事做出来才觉得不太好,所幸他急中生智,迅速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
“嗯,”他点了下头,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我想问你打算选择哪三个科目。”
“你说这个呀。”
他想的没错,杜争玄的肢体语言立马放松下来,她微微笑着,很轻松地说:“我打算选物化地,你呢?”
和你一样。
“……”中原中也开口打算这么说时,突然僵住了。
原因无他,因为之前清明节假期的时候,杜争玄曾经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杜争玄担心他适应不了附中的学习节奏,针对学业规划给他提了很多具体的建议,其中就包括六选三的科目选择。
鉴于他的文科弱势很难在一两年内填平,杜争玄综合分析,最后是建议他选择物化生这个纯理组合的。
经过月考和之后一个月的继续学习,中原中也发现,杜争玄的建议确实是最合适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他说自己要选择物化生的话,会不会让她以为自己没把她的建议放在心上?
但如果选择物化地,中也查过,这两个都是热门组合,大概率是固定班级。就是说如果选择不和杜争玄保持一致,他就会被分到别的班去,两人的接触机会也会随之大幅度减少……
“嗯?どうしたの(怎么了)?”
杜争玄微微侧了下头,不懂他怎么迟迟不说话。而中原中也浑身僵硬,感觉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人生中好像头次面对如此困难的抉择场景。
他看着杜争玄,感觉对方头上好像飘着一截看不见的好感度条,下面则是正在跳倒计时的问题:
【这次选科你打算选哪一个组合? 】
A.物化生(推荐,选择此项好感度▇▇)
B.物化地(推荐,选择此项好感度▇▇)
……
代表时间的进度条正在飞快倒退,而每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都是不确定的。
中原中也进退两难,而倒计时眨眼间就到了零。
“我、…我还没想好。”
他最终选了C。
“这样啊,”还好杜争玄没察觉到任何异常,反而很赞同地点头:“确实,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跟家里多商量商量比较好。”
她甚至反过来安慰中也别着急,离期中考完选科还有段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我会的。”
中原中也点头。
他真的要找人商量一下,不过不是家长,而是他的BOSS。
现在来看,他究竟选择哪一个学科组合会对后续计划产生重要影响。
这件事取代「书」的存在,成为了中也迫在眉睫的问题,让他困扰了一整天,最后连同桌都看出来了,喝着可乐安慰他没事,无论选哪科最后都一样难。
中原中也:“谢谢。”
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度日如年地挨过一天,终于等到晚上放学回家,中原中也提前申请了会面。
他回去之后先是像往常那样换衣服洗漱,整理好要用的文件,等到十一点半时准时打开摄像头准备视频会议。
也就是在这时候,房间内忽然陷入一片漆黑,只剩笔记本的屏幕闪着幽幽荧光。
中也立马警惕地起身,他四下检查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
不是有人偷袭,也不是异能力。
就单纯是停电了。
这下没办法,因为停电,连Wi-Fi网络也用不了了。
中也想了想,回忆着方法打开了流量和热点,用电脑连上热点网络之后,又打开手电筒,打算就这样将就着把事情汇报了。
没办法,主要这件事比较着急。
然而前脚他刚连上热点,下一秒,信号格空了。
这下没电也没网了。
第33章
这个时间太晚了, 不管是电力还是网络都很难找人来修复。
中原中也衡量了下现状,无奈只能放弃当面汇报。
没电没网也做不了别的,最后提前睡了。
第二天早上上学时间紧迫, 也无法处理。中也特意趁上午课间约好了维修人员上门,结果等中午回到家时,电力和网络信号都恢复正常了。
因为中原中也额外付了加急费,维修工倒都没什么怨言,挺认真地给他把设备都检查了一遍,又问了当时的情况。
这间房子的东西都是来到后新买的,没用几个月,状态当然都不错。
维修工程师检查完, 最后得出结论:
“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快到夏天了,周围这片有电网改线或者宽带升级吧。容易出点小情况,好了就没事。”
中也倒是接受了这个回答:“没别的事了,辛苦二位。”
“没事,有问题再打电话就是。”维修工笑笑,临走前半开玩笑地说:“小同学,我看你是高中生吧。听叔一句劝,上网也别上太晚, 早睡身体才好嘛。”
中原中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点头笑笑把人送出去了。
他倒是也想睡,工作没做完能怎么办?
不过所幸设备都没什么问题。
这间房子里的通讯设备有些是从横滨带来的,经过组织里的异能力者处理 。虽然外表、用途上跟普通设备没什么差别,但能直接对组织通讯,有一定保密效果,要是真坏了还得再从国外运过来。
确定通讯条件没问题后, 中原中也再次联络港口黑手党,提出了晚上会面的申请。
然而,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
简直像卡着点似的,这回一到十一点半,家里的电器全都应声而断,中原中也忍着怒火翻出手机,信号一栏果然是空的。
“混蛋,究竟是哪个家伙……”
一次是事故,两次难道要他相信是巧合吗?
中原中也几乎确信有人在故意搞鬼。然而他下楼、甚至违规飞上楼顶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中也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即把房子拆了、掘地三尺把那个装神弄鬼的混蛋找出来。
但这显然不现实。
因为明天还**要上学,他最终满腔愤怒地洗漱完躺床上盖上了被子。
本来应该气得睡不着的。但他的身体实在太累了,以至于违背了主观意志,躺床上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四,中原中也都没成功跟森鸥外碰上头。
期间双方只能艰难地使用邮箱和漫游短信联系。虽说也算即时通讯,但毕竟有泄密的风险,很多东西都不能说,非常不方便。
而且那个搞破坏的人越来越过分,每天断电的时间从十一点半开始越来越早,最近已经发展到一到23点准时停电断网的状态了。
中原中也试过彻夜蹲守,但没效果,连个鬼影都不见。
这一系列事弄的他心情极差,几乎每天都阴着脸。
他同桌在这种高压下坚持学习了几天,终于坚持不住了,很小心地问他:
“你是有考前焦虑症吗?还是我学太多卷到你了……不然我去教室外面?”
“不,跟这个没关系,”中原中也后知后觉自己的坏情绪影响了周围人,有些愧疚:“是我住的地方,最近有点麻烦事。”
外卖哥闻言表情放松了些,但他还有一颗为好同桌排忧解难的心:“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中原中也想了想,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隐去自己开视频会议的事,只大致把家里每天准点断电断网的情况说了一下。
男生果然没有起疑,他皱着眉聚精会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一拍手:“有了!”
他问中原中也:“你就是有事想跟家里联系对吧?那你可以去网吧啊!”
“你用导航搜下,这附近应该还有几家网吧,那边都是专业的,有网有电,有的还有备用电源不怕停电,你仔细找找,绝对有。”
网吧、游戏厅这类店横滨也有,中原中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硬件上网吧的确能满足,但他必须要使用自己带来的设备才能通过港口黑手党的信息验证,而且网吧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进行视频会议。
中也表面上谢过了男生,心里其实不打算采用这个方案。
但经此启发,他确实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
“想连我家的Wi-Fi?可以啊,当然没问题了。”
中原中也课间去找杜争玄提出请求时,对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别说连一下Wi-Fi了,你想改Wi-Fi名都可以。”杜争玄开玩笑地说完,停了停又开口,“不过我也不太记得密码了,晚上回去看看再告诉你行吗?”
中原中也同样有些放松,点点头:“当然。那就拜托了。”
杜争玄一笑:“别客气。”
没错,中也想到的办法就是去蹭别人家的网。
每次连接网络时,他都能从网络列表里搜索到周围人家的网,所以当同桌提到借用网吧的设备时,中也立刻就想到能不能连接别的Wi-Fi。
对他而言,其实停电并不是主要问题,笔记本在不连接电源的情况下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主要问题是没网。
现在杜争玄答应将网借给他用,他就不必外出,仍然待在那个房间里就能继续使用设备通讯。
问题算是解决了。
杜争玄非常热情,晚上回去就把Wi-Fi密码告诉了中原中也。
这回他倒是有惊无险地和组织接通了视频,但到了约定时间,屏幕对面出现的并非首领森鸥外,而是森鸥外的秘书。
“抱歉,中原大人。首领遭遇意外情况外出避难,近期可能无法与您联系。”
秘书西装革履,脸上却蹭了块灰,连眼镜腿也有一边像是断了之后用胶带重新缠起来的。整个人都透着狼狈。
而且对面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中原中也这边是居民楼,夜深人静的时间一点声音都会在对比下变响。他很清晰地听到,横滨那边隐约传来了爆炸的声音,紧接着屏幕上的画像跟着一抖,画面变得不稳定起来。
“你那边究竟怎么了?有人袭击了总部吗?!”
“很、……、有人、……请……”
对面的秘书张口说了什么,但通讯频道受到强烈干扰、接连不断发出电流声。
中也还没来得及听清一句话,画面就悄然熄灭了。
“喂!”
中也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赶紧再拨回去。然后他发现,通讯中断的原因可能不光是横滨那边出了事,也有他一部分原因。
他蹭的杜争玄的网,也显示接入错误了。
“可恶!”
……
对停电断网事件,中也心里其实有个明确的怀疑对象,那就是魏尔伦。
这里跟横滨不一样。除了来到这里的头两天外,中也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上学,学校之外的人都不认识几个,更别提结仇。
唯一有可能对他实施打击报复的,几乎就只有魏尔伦。
其实早在第二次停电时,中原中也就已经在怀疑魏尔伦了。但对方目前所担任的职位实在行踪飘忽。明明就是在学校里,但却哪里都找不着。
所幸第二天就有体育课,中原中也等着去见对方当面质问,没想到距离打上课铃还有五分钟时,数学老师走进来了。
数学老师走上讲台,清清嗓子说:
“你们体育老师有事请假了,这节课咱们上数学。把昨天做的那张卷子拿出来……中原?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站起来的中原中也吓了一跳。
“……”
别人不知道魏尔伦干什么去了,中原中也可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得赶快回横滨去。
别管行李机票之类,反正他现在先从学校里出去要紧。
“我、”中原中也张了张嘴,最终心一横,皱着眉作出有些虚弱的样子:“我身体不太舒服……”
老天保佑,他庆幸地想,幸好太宰治不在这里。
按照中原中也设想的,他表达了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后,老师就会让他去保健室。到时候他就从保健室偷偷溜走,下午直接请假。
他想的很好,逻辑也很通顺。
然而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数学老师在听到他说不舒服之后,并没有大手一挥直接让他去医务室,而是有些担心也有些着急地问:
“严重吗?还能坚持上完这节课吗?”
中原中也:“……啊?”
“上午就剩这一节课了,你要是情况不太严重就坚持一下听完,”数学老师很恳切地说:“这套卷子还挺重要的,有几个题型下周很可能会考。你落下之后很难补。”
“……”
中原中也并不是个死板的人,他没有什么「做人要绝对诚实」之类的纯洁信条。相反,如果形势需要,他并不在乎撒点小谎。
但这跟他要面子并不矛盾。
直白点说,十六岁的中原中也还远没有能在大庭广众下边夸大自己不存在的病情、边进行「啊我好虚弱我要不行了」表演的能力。
在数学老师包含期盼的目光中,他迅速败下阵来,僵硬地点点头,又坐了下去。
“哥们你……唉。”
旁边的外卖哥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第34章
“你太不坚定了。”
下午一碰面,中原中也的同桌就对他说,并传授他诀窍:“请假这种事要么你不提,一旦开口就必须得抱着请下来的觉悟。老师问你还能坚持吗,你别正面回答,就装作痛苦的样子描述病情。”
外卖哥最后摇头:“唉,你第一次请假就这样,之后估计都会很难请下来了。”
中原中也:……
干嘛搞得像他一辈子都毁了的样子。
明明是上午发生的事,对方多半因为中午赶着回家,隔了一个中午才继续这个话题。
中原中也其实都把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他中午的经历过于跌宕起伏了。
请假没成功,他只能等到中午放学后再匆匆回去收拾东西。毕竟无法确定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重要文件设备还是随身携带比较保险。
他匆匆把东西收拾好,临下楼前看见对面的房门,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行李箱放到靠墙的门后,去敲响了杜争玄家的房门。
对面开门很快,中也原本想说暂时离开的事,没想到杜争玄误会了。
两人刚一见面,她就很轻松欢快地告诉中原中也:网没事啦,昨天晚上可能是宽带升级, 中午一回来就发现好了。
“……这样啊。”
中原中也明知真相却无法说出口,而且被对方这么一堵,他最后连本要走的事也没说出来,稀里糊涂被杜争玄安慰了一通。
也幸好是没开口,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走成。
先是事先准备好的证件在口袋里莫名其妙消失;接着是道路施工,紧赶慢赶甚至用了异能力才勉强赶上航班。
本来以为坐上飞机就能放心,但谁想到已经飞出去的飞机还能因为降落地机场大雨而返航。
这一定都是魏尔伦的阴谋! !
总之中原中也折腾了一中午也没能出去, 下午还喜提迟到,数学课都快上完了他才来。
幸好数学老师上午就知道他不舒服,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让他赶快进来坐下了。
有了这些经历,中原中也算是明白,除非他能用异能力飞回横滨去,否则路上绝对会出各种各样的情况让他走不了。
中也倒是真动过这个念头,但这个国家的周围笼罩着一片浓雾,擅自闯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思来想去,中也最终不得不暂时放弃离开的想法,又回去上了下午四节课和晚自习。
他心神不定,晚上回去还是尝试着用网络和横滨方面联系。
视频电话倒是接通了,对面出现的还是那个秘书,只是对方的形象比昨天还要狼狈,西装外套直接少了只胳膊,露出的白衬破破烂烂还沾了血迹尘土。
至于身后的背景,中原中也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从那片断壁残垣中辨认出办公室的影子。
背景音更是炮火连天。
比起愤怒和震惊,中原中也现在的感觉更多是心累。他跟秘书无言沉默了一会儿,中也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魏尔伦袭击了港口黑手党?”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准确无误落到了秘书背后那片废墟上。
火光忽明,仿佛从灰色钢筋凝土中骤然生出的巨大火树。通讯毫无疑问地受到影响,不知道是线路不稳定还是气浪,画面开始闪烁。
对面陷入爆炸后的暂时寂静。
中原中也一惊,急得站起来抓着屏幕,大声问:“喂!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画面中才又出现了秘书的身影,这回连白衬衫的袖子也没了。
“首领正在避难,”秘书灰头土脸有气无力地说:“中原大人,首领的意思是近期您先不要跟我们联系了,首领怕、…别人…误会、…”
最后一句话说完,还不等中也追问,屏幕再次变黑了。
“……”
一回生二回熟,中原中也咬着牙检查网络情况。
这回他连的是杜争玄的网,比他自己家的多坚持了几分钟。他用自己的网络是十一点准时断网,而如果用杜争玄的则会晚上那么两三分钟。
比如现在就是23:03。
中原中也找出了这个规律,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确认了是魏尔伦在捣鬼。但他又不能现在飞到横滨去,所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事已至此,中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跟港口黑手党失联了。
因为每次他晚上连网,Wi-Fi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地没有信号。为了不耽误别人,中原中也过上了戒网的生活。
本身因为看不太懂,他也不怎么网上冲浪。现在连跟组织交流这项也没了,他几乎就把网络戒断了。
每天上学回来看看书就睡觉,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筹备那篇八万字方案和观察杜争玄。
然而,他紧接着就发现一个不妙的现象:
杜争玄似乎正在躲他。
这绝不是凭空想象,中也是有证据的。
平常杜争玄看到他,大老远就会对他笑,走近了会挥手打招呼。课间他经过后门的时候,她有时也会跟他闲聊一两句。更别提晚上回家,只要他足够快、能在半路追上她,她也不介意放慢速度两个人一起回去。
但最近有好几次两人在路上碰见,杜争玄不是装作路边系鞋带、就是露出想起来什么事的表情改变路线。
晚上更是别想追上她。
中原中也完全想象不出来,她究竟是怎么把电力两轮车骑得比摩托还快的,是偷偷加了引擎吗?
无论怎么回忆,中也都想不起来他究竟做过什么会让杜争玄躲着他的事。
难不成是身份暴露……不,这个可能性不大。
中也本就不擅长迂回的方式,在思考无果后,终于,当杜争玄又一次在两人迎面撞见时突兀改变路线、进了旁边一家饮品店时,中原中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晚自习前高中生买饭集中,哪里都人满为患。中原中也被人/流挤来挤去,还差点被外面那个充气的红披风胖雪人打一巴掌。
他险而又险地闪躲,费了老大功夫才挤进店去,终于在柜台很靠边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杜争玄。
那位置很巧妙,不占空间又挤不到。
一路撕杀过来的中原有点佩服她能精准找到这么个地方。
不出他所料,杜争玄正吃着饼看立着的酒水单,没有丝毫点单的意思。
她当然不会买了,因为她就不怎么喝奶茶,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柠檬片泡水。
更何况,晚自习前是她跑步的时间,往常她都是买了饭去操场,跑完步之后再吃饭。只偶尔跟朋友约好吃比较费时间的东西时,才会直接吃,把跑步时间延迟到晚自习课间。
为了躲他,都破例了。
中原中也很想冷笑,忍住了。
他就看着杜争玄在那里吃饼,一口接一口地吃,饮品店的客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她把饼都吃完,看看时间准备走的时候,她转身,跟中原中也打了个照面。
杜争玄的视线飘忽了一下,然而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能逃跑的空隙。
她最终只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中也,在这儿碰到你真巧,哈哈。”
“不巧,因为我是跟着你进来的,”中原中也很直截了当地问,“你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
杜争玄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鸭,中也你怎么会这么想,哈哈……”
……
没错,杜争玄就是在躲着中原走。
原因也很简单,她觉得中原中也可能被WLAN之神诅咒了。
并非凭空捏造,她有证据。
证据就是中原中也自己家停电断网,当他连了杜争玄家的网之后,她家倒是没停电,但也开始断网了!
更诡异的是,每次断网时间都在23点过后,等到第二天中午回来就又能上网了。
杜争玄给自己定的上网时间到晚上23:10 ,但因为中原中也的存在,她接连几天都损失了好几分钟宝贵的上网时间。
那可是好几分钟啊!
甚至后来中原中也不再连她家的Wi-Fi了,她家还是照样断网,固定断在了23:05。
杜争玄是很信一些玄学的,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后,她决定躲着中原中也走。
她太需要网了。
尽管中原中也长了一张让她难以割舍的脸,但手机能在暖和和的被窝里举着看,帅哥能吗?
而且手机也能看帅哥,虽然帅得没那么有震撼力就是了。
她忍痛把中原中也给戒了。
虽然神秘的断网现象还没有停止的征兆,但杜争玄相信,只要她离开传染源,并且日复一日地按着黄历进行一些封建迷信操作,一定能把她丢失的5分钟上网时间找回来。
至于最近,反正也快考试了,就当早睡早起多学习了。
杜争玄这么含泪安慰自己。
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不但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躲闪,甚至还追过来当面问她理由。
至于吗!
就算真要问完全可以传个小纸条啊,在人满为患的奶茶店问这种问题,今晚上课前全校就都会觉得他俩谈上了!
“……”
杜争玄僵硬地站在原地,她这个角落此刻全店瞩目,甚至连奶茶店员摇雪克杯的频率显著变慢也没人催,店里起码安静了八个度。
服了啊!
第35章
杜争玄这辈子没这么受人瞩目过。
她脑海里一瞬间飘过很多想法, 但一张口就觉得不能作为解决目前这个状况的办法。
主要是围观群众实在太多了。
本来这家开在学校里面的奶茶店就铺面小,被人挤得七七八八以后,后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人气爆棚的新品,跟风也来排。
人一多场面就不受控制。
杜争玄中文水平比中原中也好,她已经隐约听见店外面传来议论声:
“这俩是不是运动会那天看见的学习姐和私奔哥?”
“对对对,就那天这男的拼命嘘寒问暖,然后女的致力于把每个话题都扯到学习上,抛媚眼给瞎子看我真是笑了。”
“这样一看他俩还挺配,就女的发色差点意思, 要染个浅蓝或者紫色就更搭了。”
……谁要把头发染成浅蓝或者紫色啊? !
杜争玄朝着议论的方向怒目而视。
她其实没看见是谁说的,只大约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很快有俩人做贼心虚,各自用印着另外一家店LOGO奶茶挡着脸走了。
不是, 都买完了还站这看, 这瓜就非吃不可吗?
杜争玄还没腹诽完,中原中也已经站到她看的那个方向,半是堵人半是真疑惑地问:
“怎么了?那里有什么?”
杜争玄:“……没什么。”
就是几十个吃瓜群众而已。
中原中也有些狐疑地回头看,杜争玄敢保证,当后面的人看清他正脸时,不知道哪里又发出了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就说帅到这种程度能碾压不同审美标准吧,那她迷糊一下不是太正常了。
不等她为自己开脱,那张超规格的帅脸已经再次转回来,这回对方像打定主意要她给出明确答案似的,微微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所以,这两天我们总碰不上面是怎么回事?我们同班,还住——”
在中原说出更不能说的话之前,杜争玄紧急把他嘴捂上了。
“对不起其实是因为快考试了我觉得最近没好好学所以背着你们偷偷在卷!真的,不信你看我的英语单词本!”
杜争玄把抄满生词的便签本三百六十度向周围人展示,虽然半数以上的人仍旧投来怀疑的目光,但也有部分英语过敏者转身离开。
杜争玄略松一口气。这时她又听到窗外有人说:
“你看我猜对了吧,我就说学习姐是块木头吧。”
“……那也行,女才郎貌的也挺好。”
杜争玄一转头,发现刚才建议她染头发的俩学生转移到了东边的窗口,她再次怒目而视,俩人立刻捂住脸撤离现场。
果然运动会那天就不该胡说八道的,杜争玄绝望地想,同时拉着中原中也迅速从奶茶店撤离。
这样虽然还是免不了被蛐蛐几天,但等有其他新闻出来之后应该就没人关心了。
好不容易挤出来,杜争玄没停,而是直接把中原中也带到较近的操场。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吃饭,操场上没什么人。
她在紫藤花凉亭附近停下来,然后赶在中原中也开口前解释:
“我不是故意躲你,是这样……我看你最近在实地考察小吃摊,担心打扰你的思路,所以这两天没怎么跟你联系。”
这个理由是杜争玄来的路上想好的,也十分有理有据。
中原最近似乎就是在调研一些白手起家的创业方法。比如开个小吃摊、食材供应或是二手物品转卖。
因为杜争玄也有发家致富的梦想,她对这种调查行为比较敏感,很快就注意到了。
不管对哪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想创业开始一门小生意都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更别提面临期中考试的高中生。
而中原中也原因拿出宝贵的时间进行这项工作,足以证明这件事对他很重要。杜争玄说不想打扰对方也能算是正常理由。
虽然她又脑补了一出「富二代远走他乡创业复仇」的戏码就是了。
……说起来,一夜暴富的提案她还一份没收到。
唉。
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啊。
总之杜争玄把想好的理由半真半假地说完,中原中也一改刚才在店里的咄咄逼人,转而变得沉默起来。
他的沉默反倒激发了杜争玄的热情。
上网时间固然重要,但要是跟发家致富比起来,那还是发家致富优先。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创业成功,她说不定能从旁观中得到一些经验。就算失败了,也能得到点教训。
杜争玄越想越觉得可行,积极性有点被调动起来,又主动问:
“你调查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我正好知道几个比较好吃的摊、带你去看看?”
“……”中原中也深深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了头,说:“好。”
……
中原中也猜杜争玄大概没说实话。但他还是接受了对方提供的帮助。
主要是他对这边实在不熟悉,又不跟太宰治一样能忽悠到人帮忙办事,他头上还有份八万字策划案压着,同时还得准备期中考试,实在分身乏术。
主要BOSS好像觉得,既然他就在杜争玄旁边,那么他中原中也自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因地制宜提出最恰当的提案。
真的想多了。
一天天的他哪有空啊?
不是上班就是上学。
幸好没过两天他就暂时不用做横滨那边的工作了,这才腾出时间来实地调研。
其实要写这份策划案的不光是他,从上次秘书打包发给他的文件来看,首领应该是在港口黑手党内部广泛征稿了。
那上千份稿子,森鸥外并没有直接投给杜争玄,而是转发给了中原中也让他加以筛选,选择自己觉得好的再发。
在粗略扫过那些策划案后,中原中也不得不说首领这个决策是英明正确的。
那一个两个写的都不堪卒读。
什么买卖军/火,赌/场出千,绑架高官后对其家属进行敲诈勒索……也是真敢写啊,一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能凭这些方案发家致富吗?
啊?
其中倒是有跟违法犯罪不沾边的,但也写的十分莫名其妙。比如某条建议杜争玄靠倒腾螃蟹等海鲜赚钱的策划案。
能看出来撰稿人写得很认真,很多措施对普通创业者来说可行性很强。
但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作者自我代入了,商业版图越写越大,螃蟹帝国都出来了。写得那叫一个热血澎湃慷慨激昂,中原中也看完都想建议首领把人找出来开了。
放他自由,让他去做他爱的海鲜生意吧,这简直一天生的螃蟹贩子。
第36章
中原中也现在跟杜争玄是一样的作息,杜争玄有没有时间去倒卖海鲜他可太知道了。
总之螃蟹计划也PASS。
港口黑手党那边交过来的计划书大体内容就是这样,每个字里都透露着横滨的风土人情,几乎都不能用。
中原中也只能自己干。
只有他自己不说,这里的情况他也不熟悉。现在杜争玄主动提出帮忙,虽然会增加一点暴露的风险,但也方便很多。
杜争玄对这里更熟悉,中途还可以借机观察她对各种方案的接受程度,这样比他一个人揣测着乱写更有利。
而且不管怎样,起码她不会再躲着他走了。
两人一拍即合, 默契地不再提刚才在奶茶店的事情。时间正好也差不多了, 中原中也打算回去上自习。
但他走了两步,发现杜争玄还在原地没动。他有些疑惑,停下来问:“你不回去吗?”
杜争玄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我、我打个水再回去……”
中原中也微笑看她:“可是你没拿、水杯。”
杜争玄:“……”
中原中也继续说:“卡也没有。”
杜争玄在他的逼视下气势越来越弱,但仍然坚持:“我说错了,我是有点渴,我去买点东西喝——”
“我陪你。”
“那算了、…我是说、”杜争玄左看右看,手插兜又掏出来,做了八百个小动作之后,突然一脸「想到了」的表情,大声说,“我要去上厕所!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中原中也干脆回去走到她身边,说:“没关系,我不着急,可以在外面等你出来再一起回去。”
中原中也并非不会读空气。相反, 他在港口黑手党浸淫一年来,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到不少, 起码比正常同龄人超出一截。
他看出来杜争玄就是想撇开他自己走。
因为前几天一直被避着,他现在对这种行为有些敏感,所以假装没听懂。
“……”
杜争玄彻底沉默了,她最后很凝重地开口:“ In fact ,瓦塔西、心配しているのを米娜桑think ourself那个、……好上了,觉得咱俩好上了你懂吗? ”
她双手比心、单手比心,最后左右手竖起大拇指互相碰了一下,试图用肢体语言传达什么叫「好上了」。
中原中也看懂了,但他不明白。
“为什么?”中原中也困惑地问,“我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吗?”
“……怎么说呢,”杜争玄沉吟良久,开口道,“正常来讲我们在路上碰到也不打招呼,非必要不开口交流的状态,应该才是最清白的。”
中原中也:“?”
杜争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上的初中对异xing交往这块限制尤其严格,禁止男女在除课堂以外的任何地方单独或结对出现,包括但不限于走廊、操场、食堂……等等。
一旦被发现,轻则处分警告,重则停课劝退。
要是换到初中,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单独在紫藤花架下面聊天铁板钉钉是死刑了。
杜争玄都能想象到初中班主任皮笑肉不笑一句接一句反问的样子,忍不住朝旁边挪了一下,离中原中也又远了一点。
……看来已经留下一辈子的心理创伤了,哈哈。
中原中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又站了过来。
杜争玄:“……”
她最后把初中那条校规又原样背了一遍。不知道是记忆力好还是这事太奇葩而印象深刻,感觉上背得一字不差,因为看中原中也表情好像听完都惊呆了。
“……为什么?”他沉默良久问,“上学、又不是、犯了罪。”
或许因为是第二次听到差不多的话,扎心的感觉比运动会那次减轻不少。杜争玄甚至有空竖了个大拇指,夸他:
“小伙子真幽默。”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看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幽默了。
“总之,咱俩在学校得暂时避嫌,”杜争玄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就暂时避到爆出新的大瓜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中原中也严谨地问:“比如?”
“比如有新的情侣出现、或者来了什么引人注目的新老师新同学……大概就这样的?”
杜争玄大致总结了一下。
其实学校里面最多的就两种人:教职工和学生,受限于人群,会产生的八卦类型也很单调,主要还是指望大型考试和时间来冲淡一切。
另一个问题在于,中原中也外貌条件太引人注目了。走在路上回头率爆表,他很可能全校瞩目三年,最后毕业成为经久不衰的传说。
血雨腥风体质,那就没辙了。
这些话杜争玄都没说,她这回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中原中也能跟她暂时保持距离。
因为按照校长发神经的周期规律,她感觉下一个文明纪律规范月已经在朝她招手了,八成就在期中考试完。
到时候抓纪律跟期中出成绩撞一块儿,她都不敢想得多风声鹤唳。
利用敌人对附中情况不熟悉的弱点,杜争玄成功把中原忽悠了。
他同意暂时保持距离,还颇具绅士风度地让杜争玄先走,自己冒着迟到的风险等一会儿再回教室。
杜争玄良心有点点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但她一只脚刚踏进教室,龙婉就转过头来兴冲冲地问:“宝宝,听说你跟校草哥是指腹为婚是不是真的啊?”
杜争玄(痛苦面具版):“……谁说的,我要去和他拼命。”
龙婉哈哈大笑,赶在来放听力的英语老师前转回去了。
杜争玄坐下把听力题抽出来,忧愁地叹了口气。
班长犹豫犹豫,小声安慰她:“你好好学习,别理他们。”
杜争玄一听就觉得班长这话说的很有家长的水平,赶快点头说谢谢,郑重承诺会好好学习。
她说完就看见前面龙婉肩膀抖个不停,一看就是在憋笑,遂拿笔头戳了她一下。
话传到这么离谱的程度之后,杜争玄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了。有时候大家会像模像样地传一些非常夸张的八卦,其实就是说着玩,都心知肚明是假的。
像指腹为婚这种都带点玄幻色彩了,只有没太有什么生活经验的人才 会真的信。
还是趁考前多抱抱佛脚,晚上观摩一下富二代如何创业才是真的。
……
两个人晚上在校外碰头。
杜争玄把地点约在了学校边上的一条巷子口。这地方离高中部的正门已经有几百米,穿校服的学生少了很多。
但是只要从这条长长的巷子穿过去,再往旁边多走几步就豁然开朗,一条街全是小吃摊,各色招牌和亮着的照明灯把整条街照得热热闹闹。
这地方类似于夜市,连着初中部的正门和大学部的一个侧门,高中生从后门出来离这里也很近,可谓是风水宝地。
杜争玄知道这地方,不过来的次数不多。
走这地方得绕路,她每天都急着回家玩手机,相比之下对吃的欲望就没那么强烈了。
中原中也看样子已经来过这里了,对路挺熟悉的样子。
考察到了哪家他还做了笔记,从中途开始一家一家地问。
中原中也做的很认真很很细致,杜争玄觉得他像探店的。
基本流程就是先问价,然后来上一份最豪华的套餐,在老板制作的过程中,会问一些关于原材料、经营时间的问题。
最后拿东西走人,走之前还不忘给小吃拍照存档。
要是再添一句「这是不是咱本地的特色」,稍微剪剪就能发短视频平台了。
绝对能火。
中原中也甚至都不用露脸,光看他的黑手套和出镜的一小截校礼服袖子,观众就会自动脑补出一张惊天动地的帅脸。
等胃口吊到一定程度,然后他再一露脸,告诉大家:
是的,没错,博主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帅的帅哥。
这不听取全网哇塞一片。
杜争玄光想想就觉得中原有成为本年度最热网红的潜质。甚至连中原天天校服里面穿校礼服的个性举动,她都完全理解了。
附中校服分两种,一种是日常穿的麻袋款,还有一种是衬衣西装外套校礼服,后者通常只在重大活动时穿。
校礼服虽然漂亮,但光一件衬衫就得扣五个扣子,麻袋则拉链一拉就能走。学校大部分人都比较嫌弃礼服。
而中原中也则特立独行,他校服叠穿,礼服外面套校服。
这没话说,人家穿上确实帅。
杜争玄边脑补边跟着中原中也「考察」,感觉自己好像没干什么事。她没扛住诱惑,买了份烤冷面跟着边走边吃,偶尔回答中原中也几个问题。
等她把烤冷面吃的差不多,找地方把盒子扔掉之后,回头,视野中突然又多出了一盒章鱼小丸子。
“?”
杜争玄看看那盒热气腾腾、色泽金黄的章鱼小丸子,又看看把它递过来的中原中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中原中也言简意赅:“吃。”
杜争玄完全没搞懂逻辑,之后她才从中原中也的中日夹杂中弄清楚、原来「帮忙考察」里面也包含「帮忙吃」。
中原中也有着节约美食的良好品德。但既然考察小吃摊,就免不了要尝尝味道。
“所以,”中原中也最后总结,“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多吃几家。”
他说着轻松一笑。
夜间有许多小吃摊乱哄哄地亮着灯,灯光从无数杂乱的角度打过来,反而在他脸上落下静谧的光影。
过程省略,总之杜争玄头脑发昏,答应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郑重接过香气扑鼻的小丸子,想着以后再找机会请回来。
中原中也手里还拎着各种小吃,没太在意她说的话,只让她吃完再拿,甚至给她一一排好了顺序,先吃冷掉容易失去风味的。
杜争玄觉得挺幸福,又能看帅哥,还被请了一顿。但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她把小丸子吃光,对方又递过来烤串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这不变成两个人一起逛街了?
她再一看旁边的中原中也。对方勤勤恳恳拎着大包小包,见她停下来,以为她不想吃手里那串,又换了一盒水果捞过来:
“これ(这个)?”
“……”杜争玄看看他,再看看周围偶尔路过的几对小情侣,很绝望地发现相处模式好像都差不多。
不是,这传出去简直秽乱学校罪不容诛啊。
失策了。高中生的活动圈子基本重合,她就不该说帮忙考察创业之类的话,这不驱虎吞狼吗。
杜争玄僵在原地,还没等她想出什么锦囊妙计,中原中也的视线忽然越过她的肩看向后方,眼睛亮了一下。
“看后面,”他稍微压低声音,对杜争玄说,“你觉得那个小店怎么样?我觉得利润空间很高。”
他这么一说,杜争玄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回头看:“哪个……、呃?”
问到一半,杜争玄就停住了。
虽然身后有众多卖各色小吃的摊子,但她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中原中也指向的那一家。
只见在后面的一排小吃摊中,唯有一家显得冷清,连左右的摊贩都不敢和它停得太近,学生经过更是脚步匆匆,生怕走慢一秒。
……
这里! !怎么! !会有! !卖切糕的啊啊啊! !
杜争玄内心疯狂尖叫。
卖切糕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没有任何招揽客人的动作,眼睛只直勾勾看着他们的方向。
杜争玄这时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她尽量自然地转过头,问中原中也:
“那个,你怎么知道卖那个利润空间高……呢?”
“我上次买了一块,”中原中也说,并试图把东西拎到一只手上、用空出的左手比划他买到的大小,“大概这么多,售价三千元。”
杜争玄:“……夺少?”
“3000元,”中原中也以为自己表达不清,还换了英语,“ Three thousand yuan,就是——”
他试图用手比数字,杜争玄一把握住他的左手,含泪道:“别说了。”
她的心在滴血啊啊啊啊!
那一盘就是糯米切糕还不带坚果,把那老头加卖切糕的三轮卖了值不值三千块都两说。
杜争玄回头再看那老头时,目光就充满了仇恨。
天杀的,还我们校草哥的三千块!
杜争玄和切糕贩子互瞪了约一分钟后,上了年纪的老人忽然麻利地站起来,动作迅速地蹬着三轮车连人带糕跑了。
第37章
“……怎么走了?”
中原中也还在疑惑,杜争玄单手挡住他,不让中原追上去。而杜争玄自己则是望着切糕三轮逃窜的方向,凝重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转头说:“你跑步很快, 而我跑的也不慢,没错吧?”
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这个,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她的三千米八百米赛季,还是客观地点了点头:
“对。”
“那这样, ”杜争玄把手里的小吃还给中原中也,同时从校服口袋里取出钥匙一把塞到他手里,冷静迅速地说:
“你去停车的地方, 把吃的放我车筐里, 然后帮我把车钥匙插上去。Now Im going to steal the old mans 切糕, and then we run after stealing, any problem?”
“……”
中原中也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 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对偷东西这事并不陌生,以前还在「羊」的时候,成员白濑他们经常会四处盗窃或是抢夺,这也是「羊」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羊」是未成年自卫组织。说穿了,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抱团取暖。
因为八年前原因不明的爆炸, 横滨出现了一个直径可怖的深坑,原本坐落在其上的居民建筑物自然也全部消失。
后来,在深坑上形成了贫民窟般的擂钵街, 而「羊」正是擂钵街的组织。
横滨是块混乱之地, 「羊」之所以能在诸多极道组织的夹缝中生存下来, 完全是由于中原中也的存在。
身为强大的异能力者、也是「羊」唯一的异能力者,中原中也被推举上了首领的位置, 被称为「羊之王」。
然而事实上,他这个首领没有丝毫统率力,每天东奔西走干的最多的事,不是去解救去其他组织地盘上偷东西被抓的成员,就是对迫害过成员的人实施报复、以贯彻所谓的「反击主义」——
好像跟现在差不多。
中原中也坐在他伪装成电车的摩托上想。
唯一区别是这回他大概不用出面收拾烂摊子,跟着跑就行。
他其实没想到杜争玄会有这种提案,更没想到自己身体如此不听使唤,杜争玄稍微一推他就条件反射行动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羊当牛做马留下的后遗症。
怎么离开了羊、还是在干差不多的事啊……
他这边有点感慨人生倒退,那边杜争玄已经飞快地跑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大盘还盖着塑料布的切糕,边跑边向身后放出豪言:“拿你切糕怎么了?你个糟老头坏的很……你再来我还拿,一直把三千块吃完为止! ”
她正年轻,平时又常锻炼,跑得比那辆三轮车还快,眨眼间就把后面追着的切糕贩子落下一大截。
中原中也的翻译机才刚翻译到「悪いおじいさん(坏大叔)」,她就已经冲到面前,把一盘切糕连盘子带糕塞到中原中也身前,飞快道:“ Run !”
中原中也下意识一拧油门,用高超技术在保持不侮辱爱车的速度同时、不让那一盘切糕掉下去。
——真是好沉好沉的一盘。
难以想象她刚刚是怎么端着跑那么快。
中原中也忍不住飞快看了一眼旁边。女孩子抿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晚风把她的短发扬起,能看到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好像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
那似乎是一种很单纯的快乐。
两个人一口气骑到平时常走的路,中原中也先停下,看看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两个人这才都停下来。
杜争玄抢的那一大板切糕是糯米红枣的,一点没卖出去,但从侧面能看出夹了好几层豆沙,被路灯一照,糯米雪白,豆沙绵软,看着竟然还让人挺有食欲的。
杜争玄挺懊悔:“早知道该把他桂花酱一块拿来的,可惜两只手实在拿不了了。”
中原中也心情很复杂:“……我给你带回去,放你家里?”
他这话一出来,杜争玄很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放我家啊,这是给你抢的啊?”
中原中也愣了:“给我?”
“对啊,对物价有点概念吧哥,这还怎么创业啊,一个鸡蛋都能卖你二十。”
杜争玄伸手比了个「 2 」,又瞬间切换成「 3 」,“那可是三千块、三千块啊!黄金都能买三克了,他什么切糕才卖你那么小一点……这一盘绝对连三百都不到,三千块够你吃十盘了!”
中原中也看看她,又看看手里那一盘糯米糕,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原来是给他的。
他以前也从羊的同伴那里收到过东西。但次数很少,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挑剩下的东西。
而现在他一下收到满满一整盘,是专门给他抢的。沉甸甸的,又好看,圆圆整整像天上的满月。
没让他收尾,甚至都没让他上场。
有人抱着这一大盘,飞一样地跑回来,然后带着他做贼似的跑了。
中原中也突然有些想笑,又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去不看杜争玄。
杜争玄丝毫没察觉到这点小情况,她还在后悔没把桂花酱一起拿走。
“早知道我用嘴叼着跑,唉。”
她很忧愁地叹了口气。但当中原中也尝试着安慰她、说自己可以上网买的时候,她又坚决制止,斩钉截铁地说:
“好了,你不要再胡搞瞎搞这些东西了,有什么事都等考完再说吧!”
……
“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哥们,我劝你不要再弄这些,先好好考试吧!”
第二天上午,中原中也就在他同桌嘴里听到了差不多的话。
中原中也看了眼他还装的半满的书包,没说话。
“哎呀你别看我,那咱俩情况不一样,”他同桌很欲盖弥彰地把书包又往里推了推,语重心长道,“我选物化地是因为我物化地三科最拿得出手,那你选物化地是因为最拿的出手吗?”
两个人之前刚刚谈过选科的事,中原中也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杜争玄选了。但他没想到自己刚说完选科意向,同桌上来就是一篇劝学。
他本以为对方是考前应激,现在怎么看着像准确洞悉了他内心想法一样。
中原中也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怎么说?”
“这还用说?人家肯定分重点班去啊,”对方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你再看看你的成绩,哥。你六科加起来在年级里能排多少?人家六科加起来又排多少?想想吧!”
尽管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但中原中也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确认:“「重点班」是什么意思? ”
外卖哥有片刻失语,紧接着又反应过来:“哦哦,你们那边没这个说法是吗?”
中原中也怎么知道,他又没上过学。但反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点了头。
“这样啊,”外卖哥点点头,想了想拿出本子和笔,很认真地跟他划拉:“你看啊,咱们年级一共三十多个班对不对?然后基本上大理能分出10个班,大文能分出4个来,物化地大概是6个,剩下就是小班和走班的了。”
“除了最后那些,大文大理和物化地都会再把学霸分一个重点班出来,然后搬到那里、——”
同桌的手遥遥一点,指向后面那栋有点距离的建筑物,“第二教学楼最顶层。下面挨着的就是各大教研组办公室,方便问题的同时,主打一个不要下楼往死里学。”
“……”
中原中也快速目测了一下距离,得出课间只够路上往返的结论。
他几乎悚然而惊,猛然回头看向后门的位置。
杜争玄正把下巴搁在水杯上,龙婉在前头转过来跟她聊天。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她笑得眉眼弯弯,直往桌上趴,懒洋洋得像一摊快化的水晶史莱姆泥。
大约是感觉到中原中也的目光,她费劲地只把眼睛朝这边方向转,比了个「路上」的口型,就又把目光收回去了。
中原中也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明白什么意思。
「现在不要找我,回去路上聊。」
他停顿了半晌,转过头低声问:“……我想进重点班,怎么办?”
外卖哥揽着他的肩,一副大家都有光明前途的样子指了指黑板上方:“请看。”
中原中也抬头,红底金边十个大字: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中原中也:“……”
虽然年纪尚轻,但中原中也已经是个很有行动力的男人。当即要去翻语文课本,被同桌制止了。
“后天就考了哥们,现在恶补语文来不及了。”外卖哥说,并让他侧耳过来,“这样,我先教你一招,你听好,”
中原中也俯身倾耳。
对方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犹豫不决就选C,五个里面必有A。”
他念咒语似的念完一长串,告诉中原中也选择题就用这个蒙。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外卖哥说着,又让他把手伸出来,“关于物理,小生还有一计。”
中原中也于是又听了左手力,右手电,掌心对着磁感线。
坏消息,还是没搞懂怎么用。
好消息,知道上回考物理时、同考场的人都不是试图用奇怪手势发动能力的异能力者,只是在做题。
中原中也听了很多歪门邪道,觉得都不太靠谱。
他表面上说谢谢,背地里还是很阴险地偷偷把语文书带回了家,决定学个通宵。
但要知道,边查字典边背古诗词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终于,当他千辛万苦翻译出一句「别君去兮何时还」后,看着白话译文,中原中也放弃了独自攀登学业的高峰。
他还是给横滨去了一封电:
【找个补习老师来,急。 】
第38章
在中原中也紧急补习的同时,杜争玄也在争分夺秒地抱佛脚。
有的人出考场就觉得自己完了,而有的人还没考,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
杜争玄就是后面一种。
她真的挺慌。本来她的成绩就全靠在学校的效率堆, 结果班长来了之后喜提效率下跌。
虽然她之前已经委婉地跟班长聊过,希望对方下回选座之前稍微跟她沟通一下,对方也答应了……但是这回考试怎么办啊?
杜争玄天天抱着错题本拼命记,但再怎么努力,一天也只有24个小时。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仍然是两天内考完九门,这次是按上回月考名次划分的考场。对杜争玄来说意义不大,但中原中也就不一样了。
他上次是从最后一个考场考的, 这回的考场号往前提了好几十。
不同的考场氛围就截然不同。
开考前一两场时,杜争玄还留神了一下中原中也的状态,察觉到对方挺投入之后就集中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了。
其实她觉得连这点关注都不该有的。难道就因为中原是第一个跟她做的同桌,她就产生了跟雏鸟情节相应的老母鸡心态吗?
杜争玄思考无果,哗地把物理卷子一翻。
两天九场的安排已经很紧凑了,各科老师更是紧赶慢赶,卷子批得飞快。
考完的第二天,英语数学这种批得快的就出了成绩,偏文的科目则稍慢一点。
不过学生手里都有卷子,发下答案来一对、自己也能把成绩算得差不多。
在五一放假前, 期中考的成绩单贴出来了。
结果和杜争玄想的差不多,她还是全班第一,但在年级里退到了第四。班长则稍进了一名,年级第七,班里还排第二。
杜争玄的退步被视为正常成绩波动,本来一个年级近两千人,十几名上下的浮动都很常见。
班主任没说什么,周围同学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只有杜争玄自己心里不太爽快。
她记得很清楚,这回考试碰到的几道题在习题集上有原型。但当时因为自习课上跟同桌赶军备竞赛推进度,她粗略一看就马上下一道了。
卷,狠命卷。
杜争玄暗暗发下毒誓,决心就算班长这回不坐到其他地方去、她也要找回以前的学习节奏,大不了自习课就去操场!
……
她出去喂了一节课蚊子,回来后又想:
但话又说回来,谁知道班长会选哪个地方坐,万一他真在后面坐腻了呢?
得想个办法问问。
她一边抓抓手腕上被咬出的蚊子包,一边无意识盯着旁边整理错题的班长走神。
“……是被蚊子咬了吗?”
“啊?”
杜争玄猛一激灵,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清醒过来,闻到了一股很提神醒脑的味道。
班长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小瓶风油精,放在她桌上,悄声道:“涂点风油精吧……我平时都是用手指沾了涂在太阳xue或者人中上的,你可以直接用。”
杜争玄终于反应过来。
她长期处于缺觉状态,五月快到夏天,晚上夜风一吹正是催人打盹儿的绝佳氛围,她就不太精神,看什么眼神都有点发直。
“谢谢,”她接过来道了谢,觉得气氛尴尬又补了一句,“操场上蚊子实在太多了,太谢谢了。”
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虽然说了能直接用,杜争玄还是小心地用手指沾了,把蚊子包和两个太阳xue都涂了点。
她也不好意思多倒,搽了两下就拧上盖子还给人家,又说了一遍谢谢之后,努力调动社交细胞,想找个自然点的开场白打探一下对方的选座动向。
没想到杜争玄还没开口,班长就直接把她想知道的答案说出了出来:
“对了,我决定这次选座坐回上次的位置……”
“真的吗?”杜争玄先是一喜,马上又觉得很过意不去,“……是不是我影响你——”
“没有,”班长取下眼镜来,用擦镜布擦了两下,“我最近才发现坐后面看不太清楚,所以还是回前排坐好点,跟你没关系。”
杜争玄不知道他近视是什么程度,拿不清这话是真是假,就只能跟着点头:“这样啊,那你这个月看黑板挺辛苦的吧。”
“还好,”班长笑笑,说,“我回去前排猛学,你可小心,下回第一就是我了。”
杜争玄听出来他是开玩笑,也笑了,说:“你试试。”
除非五一放个黄金周,不然下回她铁进步。
众所周知,高中五一放假七天的可能性约等于0 。
这么一打岔之后,氛围轻松很多。两个人终于在快分开的前一天多聊了两句。
杜争玄其实跟班上大多数人都不太熟,包括班长。
对方跟她几乎是两个极端。杜争玄一方面佩服这种能把所有时间精力用在学习上的专注,一面又对这种强烈的竞争性敬而远之。
她一直没怎么跟班长说过话,今天一破冰,感觉人还挺好。
但要是真跟他继续做同桌,杜争玄还是不愿意的。
两个人总共只聊了晚自习的最后几分钟,眼看着马上要放学,杜争玄开始提前收拾书包。
她冷不丁抬头,正好对方斜前方中原中也的视线。
中原中也坐在倒数第三排,不是很靠前,但左右位置上杜争玄靠门,他已经靠窗了。两人之间能拉一道近似横线的对角线,对上眼可谓一句艰难。
杜争玄一愣,以为班主任杀个回马枪,条件反射赶紧回头看后门,心率差点飙到二百。
还好,后门处空空如也。
“吓死我了……”杜争玄松了口气,转过头发现中原中也还在看她。
她不明所以,眼看要放学急着走,就又比了个「路上」的口型。
“……”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沉默地收回视线。
杜争玄:“?”
放学后,两人再次相聚在之前分赃切糕的地点。
“怎么了吗?”杜争玄问。
碰面前,她也稍微猜测过他要问什么,觉得大概率跟成绩或是选座有关。
然而,中原中也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她震惊了:
“你能教我怎么考试吗?”
中原中也问。
“啊?”杜争玄以为自己听岔了,一时间有点磕巴,“等下、但是,都考完了啊?”
明天就要放五一了,虽然也要调休,但终归能凑出来一天的假期。而且期中不是刚刚才考完吗?他怎么搞得像热血漫主角要开始闭关升级一样?
顶着杜争玄困惑的目光,中原中也硬着头皮说:“我想提前准备最终考试……可以请你帮我吗?”
“行倒是行……”杜争玄迟疑着说,“但我没什么好教你的啊?”
上次月考前突击,是因为中原中也高一上学期没来,时间主要是用来快速过一遍课本上的主要内容。
现在都过去快三个月了,他的进度赶得差不多,让杜争玄教也没什么好教的,她毕竟不是老师,在学习上也不是技巧性选手。
她成绩高的原理很朴实无华,就是把题都做对了。
因为题做对了,就有分。一分一分加起来,成绩就高了。
平时上课就听讲,弄懂每节课讲的什么。内容太多就画个简略思维导图。然后去做题,把错的和不会的看答案弄懂,错的多的就上错题本多看几遍——
题会做了,分就高了。而摸底考考不好,因为假期不复习全忘光了。
她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的天才,但也确实聪明,平时把基础功夫下到,成绩就会好看,没什么特别技巧性的东西。
中原中也要恶补的是基础,她真就爱莫能助了。
杜争玄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她把事情摊开说了,双方一时陷入沉默。
“……”
中原中也知道杜争玄说的是实话,但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他都实在难以接受那个来自横滨的「补习老师」。
第39章
横滨总部现在的情况, 中原中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在去信里加了个「急」。
他来执行的任务,在港口黑手党中的优先度是最高。在这基础上再次标上紧急,其含义不言自明:
这件事无比紧迫,不管总部情况如何,都请高效应对。
总部的回应也正如他所想的迅速,信件发出次日晚, 中原中也就收到回信:
【情况已知悉,将不日赶回。 】
看到这封邮件, 中原中也在安心的同时, 也在某种程度上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这封回信很讲究地调了字体和字间距。
港口黑手党是野蛮生长的组织,从先代首领开始,就不怎么重视组织架构和内部规章,森鸥外上台后开始整改,但也没整改到这么细的地步。
一种直觉,让中原中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他又收到第二封来自横滨的回信,这回是熟悉的字号、熟悉的排版,内容则写:
【收到,已在物色人选。 】
中原中也百分百断定, 后面这封才是一直以来打交道的秘书发的。
那第一封……
中原中也产生了点不好的联想,而这联想的应验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某天中午,魏尔伦带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中也的家门外。
开门的中原中也尚未来得及对魏尔伦发难, 就已经先一步被他身边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中原中也见过那个男人的脸, 从某张照片上。
那是他从……朋友们的手中、作为礼物得到的东西。
照片上的他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被一名青年牵着手站在大海前。幼年中也的表情有些呆愣,青年则微笑着。
中原中也没有八岁前的记忆,他一直怀疑自己究竟是人、还是科学实验的产物。所以同伴们费尽心力为他找来了这张照片,作为能够证明他身世的东西。
那是在他回去开发色证明时发生的事。尽管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这张照片无法完全证明他人类的身份,但中也仍然将朋友们的关怀记在了心里。
但这份感情的辐射范围并不包括照片上的青年——青年并不是他的亲朋,而是当年主导「荒霸吐」研究项目的研究员N。
中原中也不知道青年的名字,代号N是取自中原(Nakahara)的首字母,就凭这一点,N就敢厚颜无耻地声称是他的「父亲」,并试图通过陷阱杀掉中也。
因为N认为,只要杀掉中原中也,魏尔伦就会放弃去日本的打算,N也就能躲过暗杀。
有这些前情在,当看到N与魏尔伦一起出现时,由于讽刺性太强,中也有片刻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笑。
魏尔伦也跟着礼貌一笑,只有N脸紧绷着。
中原中也很快知道他摆出那张死人脸的原因了。
“中也,”魏尔伦用令人感到不适的亲切叫他的名字,并像推销什么商品似的把N朝中也面前推了推,“你在找补习老师是吗?我为你带来了合适人选。”
“……”
有那几秒,中原中也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语气平静地问:“你是特地来开玩笑的吗?”
与这平静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周身隐约泛起的红光。
魏尔伦丝毫不在意中也的反应,很认真地说:“不,这就是我为你找的最佳人选。”
身为研究员,N不仅精通生物、化学、数学和英语,甚至连中文也熟练掌握。中原中也本身就最擅长物理,从客观角度来说,N确实是最佳的补习老师。
然而,中原中也接受不了。
先不说N这种危险人物是怎么被弄到这里的。如果不是因为房子是租的、异能力又不能轻易动用,他可能当场就上手人道主义毁灭掉N了。
补习?
他中原中也就算从楼上跳下去都不会让N做他的补习老师的。
被拒绝后,魏尔伦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他只是略显遗憾地说:“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中原中也嗤之以鼻。
他开始联络各大补习机构,顺便在网上广发英雄帖。
然而,各大补习机构纷纷表示还没有满足他要求的教师,在网上则只收获了大量日专生的日语阅读理解题照片,配文【助けてください! (请救救我)】。
“……”
中原中也一边快速打下AABCA,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还能去哪里薅一个合适的老师回来。
杜争玄已经是他的最终手段了。
然而,还是没用。
和杜争玄分开之后,晚上回家,中也犹豫再三,还是忍辱负重拨通了魏尔伦的电话。
没关系,这都是为了大局,没什么丢人的。
他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接电话的魏尔伦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欣然同意,第二天晚上就带着N准时去了中原中也租住的地方。
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暂时有了着落。
然而实际上,中原中也愿意学,N是不愿意教的。
对于N来说,名为「中原中也」的生命体连人都不是,更没资格做他的学生。哪里有向试验体传授实验原理的道理?这让N觉得很别扭。
而另一方面,有的人自己学历高什么知识都会,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教人、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
早在看见中原中也的卷子时,N就知道情况不妙,绝对不是他能教好的。
但魏尔伦说,要么教他弟弟,要么死。
N没得选,只能窝窝囊囊地收拾东西跟着过来了。
事实上,中原中也的表现也证实了N的猜测。
“你的量词为什么要用「个」呢?还有阅读,不会的话,古诗词就写诗人被贬的落寞、现代文写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我说过多少遍——”
N实在忍不住要发火,恰好魏尔伦在这时翻了页报纸,淡淡地一眼扫过来。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N瞬间冷静下来,语气很不自然地拐了个弯:“——了呀,要好好记住。”
中原中也皱着眉抬头看他一眼,大概是碍于讲题的塑料师生情,态度稍好 :“你说话能正常点吗?”
“……”
N气得想去撞墙,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证清白。
然而魏尔伦报纸翻页的声音传过来,他又点点头,强颜欢笑:“好的。”
N一向惜命,然而这会儿他夹着嗓子指导中原中也写下开篇点题渲染气氛、承上启下总领下文,一边在心里反问自己: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中原中也不仅文化水平低,而且还文化水平低。
N以前在研究所使唤的都是各个大学毕业的精英,他还嫌用的不够得心应手,动辄呵斥。现在碰上中原中也,还得硬挤出服务笑容来哄。
哈哈,真不如死了算了。
N在辅导过程中几度想拉开窗户跳下去,然而窗户装了防盗窗,他除非变成液体才能从铁棍缝挤得出去。
第40章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晚上11点结束。
11点一到, 魏尔伦准时合上报纸,起身道:“已经很晚了,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 先休息吧。”
N真是如蒙大赦,第一次觉得魏尔伦的声音如天籁般动听。
中原中也好像从魏尔伦的态度中意识到了什么,紧跟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逼近了两步:“等一下,难道我家的网络——”
砰!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东西掉下来的声音打断了。
原来是起身的时候太匆忙,桌上的书没有放到位。作业中的桌子混乱不堪,翻开的课本跟教辅材料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加上草稿纸跟圆溜溜的笔,叠成了一片狼藉战场。
事实上这不到一小时的辅导真的就像打仗一样, 如果有人身自由, 无论中原中也开价多少N都不会来的。
合适的辅导老师不好找。
不知道中原中也是不是意识到了这点,他最终没把那句活说完,只是默默回去把地上的课本捡起来,拍干净又放回桌子上。
看到这一幕,N真的要急了:
你中原中也不是很有骨气吗?不是跟魏尔伦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吗?倒是支棱起来跟魏尔伦说啊?
说你虽然没文化但是也有尊严,让他别仗着有教师资格证就侮辱你!让他带着补习老师和那些教辅资料滚,再也别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
N这辈子都没这么急切过,他的视线都快在中原中也后背上烧出一个洞了。
但中原中也什么也没说,很平静地把两个人送走了。
N很绝望,绝望中掺杂着后悔。
当时为什么非要感性那一下,说自己是中原中也的「父亲」。
那都是两三个月前的事了, 他以为这两个灾星离开横滨就万事大吉,谁成想几天前, 魏尔伦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是自称「父亲」吗?那么是时候尽一尽父亲的责任了。 ”
可恨的魏尔伦这么说,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失去意识,等N再睁开眼时,他自己也已经不在横滨了。
事实上,N能成为军方「荒霸吐」计划的负责人,他的心理素质与抗压能力绝对不弱,甚至是优于普通人的。
如果仅是辅导文盲功课,还不至于击垮他。
但他现在还在H大——也就是中原就读学校旁边的大学,担任某小众专业大一年级的辅导员。
把一个军方保密项目的研究负责人带出国、制造假身份、并安排去教育机构任职——这绝不是魏尔伦一人之力能轻松做到的。
从异国睁开眼的那一刻起, N就明白,他是被放弃了。他只有好好表现,然后魏尔伦、以及别的什么人,或许会给他一条生路。
N是个聪明人,在理清状况后,他毫无怨言地接受了新身份,然后满腹牢骚地做起了新工作——
辅导员这工作是人干的吗?
为什么事情那么多?为什么大学生那么傻?
N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得好好干。因为他的辅导员工作只是过渡,如果干的好,他可以通过不正规途径成为大学老师、继续研究他的课题。
如果干的不好,据说是有个「非升即走」的制度。放在他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非升即死。
当一个人怕死的时候,到处是软肋,太多能威胁他的了。
N只干了几天就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他想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思考人生想了一宿没睡,早上六点觉得饿了出门买早饭,结果排在他前面的一个学生把出的一炉锅盔全买走了。
他没得吃了,店老板很抱歉地让他再等下一炉。
N站在清晨的冷风中,目送那个背着登山包的学生离开,觉得世界太荒谬了。
他心如死灰地又上了一天工,因为手底下学生填假期出行表的问题又崩溃过好几次,晚上还要去给中原中也补课。
幸好从明天开始就是五一假期,想到能安生几天,N的情绪也有所和缓。
虽然教学过程依旧不是那么顺利,但他已经能放平心态,真的像个为孩子担忧的父亲那样长叹一声,说:
“中原,你学习知识是进入你的脑子,对增加我的知识储备量没有丝毫益处。为什么不能更用心点呢?”
“……”
中原中也沉默了,他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对了,是杜争玄曾经说过。
在公关官送来的那段盗录的录像带里,有很多地方都被消音处理了,剩下能听到的部分,杜争玄翻来覆去说的都是类似的话题。
虽然他一度怀疑过视频是合成的,但后来一想,那些做消音处理的部分大概是跟「书」有关。
还是老一套,因为他没升任成干部,所以没资格听到保密等级高的情报。
——即使他就跟杜争玄朝夕相处。
中原中也知道,因为森鸥外清楚他想探明自己的身世——想看到和「荒霸吐」有关的资料、就得升任到干部,他为此而留在港口黑手党,然后被外派到这里来。
公关官是他的朋友,前提是双方属于同一阵营。
所以,他拿到的影像资料是剪辑过的。
公关官察觉到了杜争玄的不对劲,在她身上布置了暗棋,但仍然严苛遵循森鸥外的规定,将可能泄密的内容剪除掉了。
但现在,魏尔伦和N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他开口去问,他们就会做出反应。
……那会是实话吗?
中原中也翻来覆去思考这个问题时,无意识地将杜争玄那段录像反复看了很多遍。让他印象最鲜明的不是什么情报,而是杜争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在那个夜晚的巷子里,杜争玄的神色呈现出一种陌生的冷淡。
像月亮。
不是满月那样温和的圆满,而是新月那样冷淡且锋利的月相。
中原中也思考这一问题时,N的手机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N拿出看了一眼来电人,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也不是很想接听,但那好像是工作上的电话。他最终朝魏尔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玄关的位置接通了电话。
N刻意压低了声音,中原中也他们又离得较远,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你说谁?”
“……住院抢救?不是刚刚才放假……”
“我已经再三叮嘱,为什么还……”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眼见着N急躁起来,他一句接一句的反问,看上去挺急。
N也是真的很急。
有学生打电话来,说有人去外省旅游的时候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抢救了。
N算了一下那个省份和H市的距离,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至今放假也不过两个小时,怎么会就到了外省呢?
“那个、导员,就是、那个”打电话来的学生吞吞吐吐,说他们下午就逃课走了。
N:“……”
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N心里如何狂风暴雨暂且不提,但对面的学生不是魏尔伦也不是中原中也,没有凭空拔起一栋大楼朝他砸去的能力。
作为一个欺软怕硬的反派科学家,N在这时候又支棱起来了,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对电话那头输出,通过质朴无华的语言向学生传达他上任以来的崩溃之情。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手舞足蹈。
可能因为这种情绪太真挚、也太波澜壮阔,后面那对「怀疑/觉得自己不是人」兄弟没有一个上前来制止的。
N对着电话一顿输出,话筒那边的学生自知理亏、唯唯诺诺。夜晚的居民楼又容易出音,终于,当N的情绪又达到一个小高峰时,中原中也家的门被敲响了。
N此时已暂时找回在研究所里呼风唤雨的状态,直接拉开门问:
“何か用ですか(有什么事吗)?”
门外站着一名短发少女,黑发黑眼。目光虽然有些躲闪,但她犹豫一阵,还是直视着N开口了:
“叔叔,要搞文明教育。就算中原同学成绩再不好,你也不能发火打他呀?”
“……”
她的话是中日英夹杂着说的, N把字面意思完全听懂了,就是语意不太了解。
这小姑娘说什么?
谁打谁?
N遭受冲击,实打实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应对这荒谬的指责时,疑似被打一方已经硬生生从他身前挤过去了。
然后一方无视他,就开始进行对话。
中原中也:“抱歉,他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吗?”
少女:“没有没有,我就是碰巧路过听到了……你没事吧?”
中原中也:“没什么,这家……他就是脾气有点冲。你回去休息吧,我们之后声音不会那么大了。”
少女:“真的没关系,放假嘛,也别太辛苦……那我就先走了,晚安。”
中原中也:“晚安。”
N听完这两人中日英混搭的对话,首先疑惑的是魏尔伦怎么没暴起发难、把这名少女杀掉。
魏尔伦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在看报纸,好像对报纸夹缝中的寻人启事突然产生了莫大兴趣一样。
他不动弹,又坐在里屋,敲门的女孩压根没意识到他在这里。
在对话结束后,她客气地对中原中也点点头,然后对N说:“叔叔,我不打扰你们了。”
碍于中原中也的淫威,N只能和善地点头笑笑,反思自己太激动了。
然后他和中原中也一起,目送那名短发少女进了对面的房间。整个过程,中原中也都非常安静,悄无声息地看着那个女孩进屋。
N的第一反应是探究。
他觉得有趣。
不过是研究员心血来潮输入的2383行代码、人工制造的异能容器,这样的产物也会有所谓知慕少艾、在意某人的情感吗?
一瞬间,N的视线变为了冰冷的研究仪器。
而后,在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察觉到之前,这份探究又悄然消失了。
尽管两个缺乏做人经验的人造异能力没察觉异常,但N是很确信他发现了点什么的。
他将这点发现藏在心里,并坚信某天会派上用场。
但在那之前,中原中也先把他惹毛了。
N真的,完全教不会。
某天,趁着魏尔伦不在, N拿出了微型摄像头和无线耳机。
中原中也望着那些设备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明知故问:“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N说:“这是无线隐形耳机,这个是有摄像头的眼镜。等你们期末考试的时候,你就戴着耳机和眼镜去考场,然后我把答案报给你。”
中原中也看着桌面上那些东西,面露挣扎之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N在心里冷笑。
那就这水平还非要上重点班,他有什么办法?要不然到时让魏尔伦去办公室给你偷题,他不是暗杀王吗?是时候发挥专业特长了。
正巧这时候魏尔伦接完电话回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站在门口没动,盯着N若有所思。
N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魏尔伦这明显当真了啊!
中原中也同样慌了,再三重申要诚信考试,就算题摆到他眼皮子底下、他都闭眼不会看的。
事实上中原也确实被激起了点好胜心。
他已经在拼尽全力学了,就不信题有这么难。
在多方辅助、马力全开的状态下,他接连迎来了第三次月考和期末考。
月考成绩确实有显著进步,但离着重点班的确还有不小的距离。因而等七月期末考试结束后,中原中也考完就通过魏尔伦的渠道拿来了答案,人造产物的两兄弟在家里对答案对得热火朝天。
N作为场外援助,也被叫到了过来。
此时他已经做了快俩月的辅导员,精神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面前人造异能对答案的滑稽场景,他特别想拍照留念。
还对答案,答案是给会的人准备的。
照他说,还不如让魏尔伦买点东西去校长家里坐坐,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嗯?
N抬头,发现两兄弟都在看他。
……
总之,暑假前分班名单下来,中原中也被分进了物化地的重点班。【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