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君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焦急。
她似乎是摔的有些重,见他们没有反应,疼得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解释道:“就是上次我在林子里见到的黑衣人,他的尸体在河边!”
听到她这番话的锦衣卫则是瞬间哗然起来。
裴鹤徵垂下眼睛,目光冰冷地打量着她。
许是良久都没有动静,好不容易站稳的少女眼神逐渐从焦急变得瑟缩茫然,她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措地揪着衣角,满眼敬畏地看着裴鹤徵。
居高临下的审视,让姜兰君不敢有半点分神。
裴鹤徵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那双微微上挑的冷淡黑眸里闪过厌恶,下一瞬就直接移开了眼,冷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民女本是回庄子收拾旧物,可临时碰到了些意外,于是就来河边散散心。”
姜兰君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没想到会在河边看见一具尸体,险些吓傻了。幸好遇见了大人,否则民女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番话的确是真情流露。
鬼知道在看见锦衣卫疾驰而来的那一刻,她被吓得差点魂都飞出来了。
姜兰君恨得忍不住磨牙,裴鹤徵这厮简直就是她天生的冤家,每次她想做点什么事都要么被他打乱,要么就被他抓个现行。
简直就跟开了天眼似的。
裴鹤徵看着她低下头微微发颤的样子,黑眸微眯,须臾,才淡声吩咐:“去看看。”
耿四得令,当即翻身下马带着几个兄弟朝河边奔去。
待看清黑衣人尸体面容后,连忙将随身携带的画像取出来比对,确认长相一致后眼睛亮起,小跑回去,拱手答道:“回大人,此人正是逆党。”
说着,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看向姜兰君。
他们费尽心思怎么都找不到的人,她随便出来散个心居然就遇到了,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姜兰君能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但碍于裴鹤徵还在头顶虎视眈眈,她不好立刻表示什么,垂下的眼睛飞快地转了圈,而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补充道:“大人,我看见的时候,尸体就已经在那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飞快地瞟了裴鹤徵一眼。
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刚开始我以为是又有人晕倒在了河边,就想帮个忙,结果凑近过后才发现这人长得眼熟。”
这些话她说得从善如流,不假思索。
大抵是她演得到位,没有任何人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耿四挑眉:“你们这河边经常有人晕倒?”
姜兰君闻言想了想,然后老实地点点头:“也不能算是经常吧,我这些年只在河边见过一两次,但听说上游的村子经常在河里捡人。”
其实就是因为这条河连着江都的护城河。
城里有人杀人抛尸就会往河里扔,还有些失足掉进河里的,也会顺着河流往下漂,这是真事。
裴鹤徵余光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把尸体送回衙门,让仵作立即验尸。” “取证留痕,不要错过任何一点痕迹。”
耿四严肃道:“是!”
锦衣卫立刻四散开,分工明确地行动起来。
姜兰君见他们开始在四周排查,眼神微沉,还好她刚才多长了个心眼沿路把拖拽的痕迹清理了,否则这会儿就要被抓个现行。
就在她松了口气,以为嫌疑解除的时候。
忽然,裴鹤徵冷然的嗓音再次响起:“带本官去庄子上。”
姜兰君蓦地攥紧了手,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只一眼她便惶恐地低下头,心道他这是什么态度?再怎么说,也是她把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送过来的。
退一万步说,她还是第一个发现者。
结果呢?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死囚似的。
姜兰君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接着语气尴尬地说:“只是庄子如今乱的很,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你只管带路便是。”
话都这样说了,姜兰君只好转身带路。
耿四带着大部分的锦衣卫留在河边,剩下的随侍裴鹤徵左右,众人都骑着马,只有她用两条腿走路。
明明他们都亲眼看见她摔了一跤。
但这会儿见她走得慢也没人开口说上一声骑马带她。
“……”姜兰君在心里不禁冷呵。
如今的锦衣卫哪还有当年谢通在时的模样?已经全然变得和裴鹤徵一副德行,不近人情的狗东西。
她特意绕了一大圈错开了来时的路。
等回到庄子,就看见玉露正在忙着收拾整理院子里的杂物,姜兰君喊她的时候,她手头抱着一捆茅草欣喜地转过了身来:“小姐您回来了……”
话音在看见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后戛然而止。
玉露脸色倏地发白,表情慌张地看向姜兰君,差点就以为尸体的事暴露了。
姜兰君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扬起笑道:“玉露你别忙活这些了,这位大人要在庄子上歇歇脚,你先去烧一壶热茶来。”
“是,小姐。”
玉露稍微松了口气,连忙福身退下。
转过身的时候按着自己怦怦跳的心口缓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见她没露出岔子,姜兰君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正要请裴鹤徵入内,就听见他冷声吩咐道:“把整个庄子里里外外全部都给我再搜一遍。”
话音落下,锦衣卫齐声应是。
姜兰君蓦地抬头,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加掩饰地用茫然又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大人,您这是……”
结果裴鹤徵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径直翻身下马,踏着那双墨色滚边金的靴子朝着她的屋子走了过去。
见状姜兰君唇角抿起,眉眼微微下压。
想要得到这个狗东西的信任可真是不容易。
她连忙提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然后就看见他走到门口的刹那突然停了下来,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他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脸色也跟着微沉。
“天啊,怎么这么臭?”
“这屋子怎么跟藏了腐尸一样臭!”
准备搜屋子的锦衣卫赶紧捂鼻,有人险些当场吐出来。
姜兰君在被臭气熏到的那一瞬间脑子都空了,这臭鸡蛋的臭味太熏了,别说是尸臭就算比之茅厕的味道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看见裴鹤徵的脸色更难看,她突然又感到很是痛快。
“不好意思,这是臭鸡蛋的味道。”
她捏着鼻子,解释道:“前面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把我藏了十多天的鸡蛋给砸碎了,还在散味当中,各位大人搜查的时候只得忍一忍了。”
姜兰君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