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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黎照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发弹头在耳侧爆破,冲击波在耳道内扩散震荡,


    压缩气体急速释放,气泡链被冲击力扯断,分散为无序的球状体。


    林卓锁骨处突然炸开一朵血花,一枚子弹贯穿气管的瞬间,她手腕上的铜钱链子溢出翡翠色光雾,包裹住她胳膊、半个身体及至全部身体。


    甚至拉着她的铠甲青年也被覆盖了一层光雾。


    窒息、疼痛、这是要死了吗?


    小虎妞,明天就去接你了,已经和医生约好了时间,我没遗弃你。


    在失去知觉前,她眼前闪过一段影像,一个重伤的苍发老者跪地嘶吼“太一九宫……归墟……”,青铜盘化虚,隐入了夜空。


    像是做了一场梦,林卓睁开了眼睛,她还在水中。


    确切地说是在水底,她的上臂被人拉着,


    拉着她的人自然是铠甲青年,他一手拉着林卓,一手抓着刀,而刀身被插在河底的泥沙中,勉强把两人坠在河底。


    他松开拉着林卓的手,林卓身体向上浮起,他又再次拉住,晃着头盯着林卓的眼睛示意。


    林卓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被他甩开,再次摇头,林卓又惊又慌,去抓他的铠甲,


    铠甲滑溜溜的抓不住,慌忙下捞住一条他腰间垂着的牌子,才算稳住。


    铠甲青年用空出一只手,摸大腿处的铠甲,从里面抽出来半米长的枪头,


    然后一左一右,用刀和枪头插在河底,朝着另一侧的岸边挪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等林卓一手抓到岸边石块的时候,早已听不到枪声。


    她的头浮出水面,河对岸空空荡荡,刚刚对着二人射击的坦克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林卓恍惚若梦。


    喘息着呼出来的气,带有浓重的水雾,水花轻轻地拍着岸边,只有细微的水流声。


    突然胳膊一紧,接着被人凌空扯起,直接摔到岸上的杂草里。


    林卓趴在草地上晕了一下,很快就清醒过来。


    利索地爬了起来,手里竟然还抓着铠甲青年的腰牌,她不想撒手。


    铠甲青年跪坐在草地上,左手还拿着枪头,他看了眼林卓,轻扯了下腰牌,林卓撒手了。


    她用手扒拉脸上的湿头发,把头发都扒拉到一侧,用手拧着往下挤水。


    感觉身体好重,整个人往下淌水,冷得直抖,


    她迅速地脱下牛仔大外套,这个太沉了,一件能有十几斤了,先放一边,她一个人拧不动。


    接着脱下宽松大卫衣,里面还有个体恤,宽松运动裤就不能脱了,再脱了棕色登山靴,倒出里面的水,把袜子也拧一拧。


    她脑袋发晕,手上的动作却不断,感觉像是在梦里,恍惚间看眼铠甲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离她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站在铁丝网前,这条河的沿岸围着两三米高的铁丝网,一条条铁丝横着绑在方形的水泥柱子上,每隔五六米就埋了这样一根水泥柱子。


    铠甲青年一边朝着网那边黑乎乎的路上查看着,一边整理身上的水。


    他的铠甲是防水的,不过里面的衣服不防水,整理起来有些麻烦,索性脱了靴子倒出水就算完事了。


    他一边顺着铁丝网走一边想着:此等铁藜寨耗铁甚巨,若置未央宫墙外……


    边走边想,越走越远。林卓看他走远,着急起来,又不敢喊,虽然周围空无一人。


    她胡乱地挤了下大卫衣就穿上了,拖起牛仔大外套就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个走,一个追,林卓追得汗都要下来了,也不冷了,就是要跑不动了,青年也停了下来。


    在一处锈迹最多的铁丝网前站定,用刀尖砍了一下,试试硬度,然后扎了个马步,起手挥刀向前。


    只听见几声脆响,扎在铁丝上密密麻麻的铁刺,晃了晃,洒下一片铁锈和灰尘。


    铠甲青年伸手摸摸水泥柱子,坚硬如石,抬脚踹了踹柱子,纹丝未动。


    林卓也走过去,伸手推了推,看着柱底说“底下浇灌了,弄不动。”


    铠甲青年疑惑“浇灌?”


    林卓敲敲水泥柱子“就是这个材质的,在这底下浇了一大块,他们是连在一起的。”她用手比画了下。


    铠甲青年用枪尖扎了扎水泥柱子。


    然后把枪头别在两根铁丝中间,枪尖抵住水泥柱,调了调角度。


    后退一步,左腿微弓用力一弹,左手把着枪头,整个人蹿了起来,右手精准地把到了柱子顶,再借一下力,大鸟一般就翻过去了。


    林卓傻眼地看着,比画了下动作,她可没这个功夫啊。


    铠甲青年先观察了周遭,距离他们千米远的地方,是一片连着的房子,确切地说是棚子,棚顶在朝阳下微微泛着光。


    这片棚子,是目力所及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了。


    他转头看见着急的林卓,把枪头插到离地约半米高的铁丝上“踩”。


    林卓明白了,她左右看看,把牛仔大外套,从铁丝网的底部顺着推出去。


    重新系了系鞋带,把头发抓起来顺着后脖领塞到衣服里面,把大卫衣塞到裤腰里,


    腰上的裤绳系紧,再把裤脚的弹力绳子抽紧,耷拉下来的绳子翻到裤腿里面。


    一切准备就绪。


    接着两手把着水泥柱子,一脚踩上了枪头,虽然有些摇晃,到底是稳住了,另一只脚直接踩在铁丝上。


    上半身贴着水泥柱子,这柱子直径不过十公分,绑着铁丝的位置都有一小卡槽,防止铁丝滑落。


    林卓现在也顾不上铁刺扎人了,把胳膊从缝隙穿过去,环抱水泥柱子。


    铠甲青年盯着她的动作,枪头颤动一下“抬”。


    林卓依言抬脚,重量放到了胳膊和另一条腿上,枪头又向上抬了一格,林卓再爬。


    一格一格,踩着枪头给出的空间,不至于让铁刺全面地接触到她。


    林卓爬到近两米高的地方,她的头顶正好和水泥柱子齐平了。


    铠甲青年的姿势变成托举着枪,上面还有好几个格子,是够不到了。


    林卓微微停了下,动动胳膊,咬着牙两脚都踩在铁丝上,铁刺穿透卫衣,划着小臂,铁锈味直冲进鼻子。


    这是破伤风套餐啊!上次在库布齐沙漠被铁丝网刮伤,打了三针疫苗,当时疼得嗷嗷叫,这疫苗能管到现在吗?


    她脑中突然闪过锁骨中弹的画面,悚然,我中弹了,没有死!


    然后当时还有画面,一个苍发老者怒喝:“太一九宫……归墟……”


    那画面中的老者,怎么那么眼熟?


    那短发根根直竖,像是海胆一样,看样子就是气血极旺盛。


    啊!照片,家里的老照片里,是民国时期一张,爷爷还给上过色,


    那是自己的老祖宗!,是祖宗救的我?


    祖宗保佑,林卓差点双手合十,一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往上爬,


    她不敢停,一鼓作气爬到头,一条腿翻到网那头踩住铁丝,身子旋转一面,另一条腿也翻过去了,再往下爬了几格。


    突然后裤腰被人一把抓住“松手”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林卓闻言松开抓着水泥柱子的双手,跌落中她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视频,


    是某公司团建,一个人站在高处,背对着大家向后倒下,后面是一排伸手接着的同事,这个环节考验的是信任。


    她现在完全信任他。


    他不负信任,抓着林卓后腰向后快速退了几步,抓人的手臂划了个半圆泄了力,林卓被放到了地上。


    她抬头对着铠甲青年说“谢谢你!”话音刚落。


    “哐嚓哐嚓”传来敲锣的声音,接着一声吆喝,也听不清是在吆喝什么。


    她一惊,快速地捡起牛仔大外套。


    铠甲青年迅速地锁定方向,略一思索,说了声“走”,一把拉住林卓的胳膊,往有棚子的方向跑去。


    林卓被拽着,快要半飞起来了,两条腿紧着倒腾,离棚子区越近,敲锣的声音越大。


    两人闪入一条小径,路宽也就够一个人走,两侧是一间挨着一间的窝棚,


    窝棚没有窗户,中间一扇门,或者挂着一条黑乎乎的帘子,透过缝隙看里面黑洞洞的,像是藏了怪兽。


    青年一面急步走,一面侧着头听声音,确定方位,走了一会儿,到了小径的尽头,


    连接它的是一条宽了不少的路,小径就像毛细血管,横挂在这条路上。


    二人站定,林卓回头看看走过来的路,总感觉有哪不对。


    前边传来吆喝声“刚出炉的棒子面煎饼,一个铜子管饱哎”


    两人迟疑了下,朝煎饼摊子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独轮车停在路边,


    煎饼鏊子架在独轮车右侧,车辕挂着木牌上面刻着“炊事许可”,字下面还有模模糊糊的编号。


    摊主马寡妇是个矮矮壮壮的妇人,穿件靛蓝粗布的斜襟褂子,胳膊肘打块大补丁,


    袖口套着巴掌长的白麻布套袖,腰上也系块白麻布的围裙,看着是干净的。


    马寡妇扬着笑脸看着两人走近暗道:这穿的是什么?戏班子的?


    眼神在林卓脸上多停了一会儿,心里暗叹:哎哟造孽哟,这姑娘是遭了多大的罪,咋吓成这样,眼珠都成全黑的了。


    “两位看着眼生,要几个煎饼?加榆树皮面不?”


    林卓看了眼铠甲青年,张嘴“啊,大娘,我们刚到这,您这是怎么卖的?”


    “哐嚓”一声锣响,林卓吓得一抖,迅速看了眼铠甲青年,脸色微变。


    “没事,巡逻的,一天三回。”马寡妇说着话,拿着铁铲随手敲了敲鏊子边缘,三长两短——三十米外坐在墙根石头上的老头立刻蜷身咳嗽起来。


    青年看了眼咳嗽的老头,瞳孔闪了一下。


    “两位刚到这是要找住的地方?住这边每人每天得交两个铜板的人头税,


    两位现在要是不趁手就先去那边躲一下。”


    马寡妇说着朝自己身后的窝棚指了下。


    林卓犹疑一瞬,认真地看了眼马寡妇,鼻子圆润,左眉有道疤,眉毛断成两截,


    酱紫色面皮上眼角皱纹呈放射状,但瞳孔清清亮亮的。


    “多谢大娘”青年先开了口,拉住林卓的胳膊,两人进了马寡妇身后的窝棚。


    窝棚内也不是全黑的,屋檐连着棚顶的地方,有两指宽的缝隙,透出来一圈光。


    光束里浮动着运河特有的腥气,那是船板青苔与日军运煤船泄漏的重油混合的味道。


    远处突然响起汽笛声,铠甲青年的肌肉瞬间绷紧—迅速转身站在窝棚门的一侧,收敛气息手放到刀把上,蓄势待发。


    林卓也吓了一跳,学铠甲青年的样子站在门边,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三名伪军踩着煤渣拖拖沓沓地走过来,卡其色军服左臂上缝着蓝底黄字的“蓟东保安第三中队”袖标,


    这是华北治安军标准装束:仿意大利大檐帽歪戴着,绑腿松垮露出脏污的白色衬布。


    领头者大檐帽缀着褪了色的青天白日徽,刺刀鞘上却用红漆涂了菊纹,这混搭都透着怪异。


    “马寡妇,今儿生意够早啊。”伪军头目赵五德用刺刀挑起煎饼筐时,露出腋下枪套。


    他袖口上还沾着血渍,是昨夜在车站抬死人时沾上的,此刻混着卤煮汤汁结成硬痂。


    马寡妇圆脸带笑“听说火车站又闹‘吃铁牛’的,炸了皇军两节车皮?这闹哄哄的,俺一早都没敢去大集。”


    赵五德猛地凑近煎饼鏊子,大檐帽阴影盖住马寡妇半张脸,“你这摊上…没来过生脸吧?”


    马寡妇抓起煎饼裹大葱塞过去:“哎哟赵队长,俺们小本买卖哪敢招祸?有多远离多远,您瞅这税钱——”


    她啪地将三枚铜板拍在车板上。


    另一个伪军踢踢装柴火的柳条筐:“少打马虎眼!有人见俩水鬼爬上西岸?”枪托杵在车架上。


    “水鬼?”马寡妇突然扯开了嗓子,叫骂声高亢又尖利“这河里哪天不爬水鬼,那河里不定多少水鬼呢,准是鲁西那帮杀千刀的!前儿还抢俺半袋棒子面!”


    马寡妇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脖颈上的刀疤:“老总们要不仔细搜!上个月治安队李麻子在这筐底摸出联抗传单,害得俺……”


    她刻意露出半截□□,伪军们面露尴尬连连后退。赵五德抓起煎饼低喝:“管好你的破摊子吧,见着生人就报信!”


    “得咧,这天天的,什么时候能安生,煎饼哎,棒子面煎饼哎,一个铜子管饱哎。”马寡妇吆喝声再起。


    林卓从门缝里往外看,她盯着伪军腰间晃荡的木头柄的手榴弹,这不是电视剧抗战时用的吗。


    当听见“炸了皇军车皮”时,心里已经确定,这个时候是民国吧?


    我跑民国来了?啊,是穿越,不对,还有一个人,这么想着把眼睛盯着旁边站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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