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房门突然被撞开,程愫和兰芷都吓了一跳。
外面宋文远、宋老夫人、纪千雪和几个家仆先后进来,几乎将美人靠围住。
见这阵势,程愫坐直身子朝宋老夫人和宋文远颔首道:“母亲、夫君勿怪,我身子不适,实在无法起身行礼。”
“昨日咳血就叫你请太医瞧,你偏说没事,别以为整日做出这副病弱样子我就会多看你。”
程愫闻言心中觉得可笑,连最后一丝丝掩藏在心底的留恋都消失殆尽。
这三年来她忍受了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琴瑟和鸣,忍受了婆母的刁难,忍受了妾室的张扬炫耀。
宋府上下,宋文远虽官拜吏部侍郎却过于自恃清高无所经营,婆母三日一小请五日一大请,铺张浪费虚荣至极,纪千雪钱不当钱头面首饰数不胜数。
偌大的府邸表面光鲜内里空虚,皆由她补贴,如今纪家犯事,纪千雪不先典当首饰反要她动用嫁妆,她实在受够了。
她忍住扇宋文远一巴掌的冲动和顺道:“已经瞧过大夫了,说是气候变化染了些许风寒,再卧床休养几日便可大好。”
宋老夫人听完她的话冷哼一声:“纪千雪怀着孩子也没像你身子这么娇贵,身为主母不为着府上着想,竟还将嫁妆搬到自己院里,是在防贼吗?”
“咳咳..”程愫掩唇咳嗽两声虚弱道:“母亲说是就是。”
“你!”宋老夫人闻言怒瞪起眼睛指向她:“逆妇!你敢说我们是贼!”
程愫无辜地眨眨眼:“媳妇只是顺着您的意思去说而已,并无忤逆呀。”
“还敢顶嘴!你与文远成婚三载,至今没有子嗣,我宋家可以七出之罪休了你!”
说到这里,程愫眼神一变懒得再多拉扯:“休我之前,婆母要不要问问他宋文远,这三年来他可有一日在我房中过夜?若我一个人生不出孩子也算是罪,你便去京兆府告我吧。”
“你连讨自己丈夫欢心的本事都没有,还好意思说?”
程愫冷笑着扫了一眼纪千雪道:“我程家是正经人家,未教过青楼妓子的手段,婆母说的我自然不会。”
纪千雪看到程愫的眼神,立马靠进宋文远怀里委屈道:“关心夫君、顺着夫君的心意,为家里开枝散叶,本是女子之责,怎么到夫人口中如此难听?”
“按晟国律法,妾是婢,你还没有资格唤他一声夫君。”
纪千雪闻言眼泪唰地下来:“主君~雪儿是因为太爱您了才会一时口误..”
“好了,不哭,我就是你的夫君,我也认你是我的妻,不要伤心,小心惊动胎儿。”
“你是她的夫君,她是你的妻,那我是谁?圣上赐婚你明媒正娶的我是谁?”
“你何必在雪儿怀着孩子时争论这些?若不是你非要程翊用军功求圣上赐婚,我怎会娶你!”
“所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程愫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对方,眼睛渐渐含起了泪。
“少时冬日我怕你夜里读书冷,冒着雪为你送汤婆子,夏日怕你热我不顾旁人目光为你扇凉,宋文远,我以为只要我事事做好事事顺你的心意,就能捂热你的心哪怕一分,可如今看来我真的错了。”
主动不计回报的爱,是为卑贱,她再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卑贱。
她扶着兰芷站起身盯着宋文远道:“你扪心自问,这三年我可有一次妨碍过你与纪千雪的日子?满上京城有哪一家主母做到我这地步?”
“你出身寒门,少时只身入京寄宿学堂,寒窗苦读一朝中第得先皇称赞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官拜吏部侍郎自是风光无两,可你有了今日便忘却了来时路。”
“你自恃清高,实则惭凫企鹤,与我结亲时,你害怕被旁人说攀附我程家百年世族,我盘下绸缎铺子赚钱补贴府上亏空时,你害怕旁人说你入商贾之流重利忘义。”
“我以为你就是形于表面的虚伪之人,直到纪家出事,你放下身段厚着脸皮上下打点,我才知道,你只是不爱我,才处处看不惯我。”
眼泪一滴接一滴落下来,程愫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人影声音无力道:“三年夫妻我已仁至义尽,若你惦念一丁点少时情谊,便写一纸和离书来,我们好聚好散。”
宋文远本来有一肚子指责的话,还想要程愫出钱补贴府上并为纪家打点,现下却因程愫含泪伤情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夫人,你不能因为不想在困难时补贴家用,就这样指责主君呀,主君为家为国都有大功劳,绝非你所说的那般人,我们身居内宅更应体贴、理解主君,怎能如此怨怼?”
程愫不着痕迹地白纪千雪一眼,真真伶俐的一张嘴,比老太太和宋文远不知道强多少。
既然这么想争,那她倒要看看没有钱能当多久的家,能怎么去救纪家上下。
“妹妹这话说的,你有母家在旁,主君宠爱,自然事事可只顾自己,我不愿动嫁妆,一是怕兄长责怪,二是怕夫君身为朝廷要员动用夫人嫁妆落人话柄。”
“若此事传开,夫君怕是要被人说是趁我兄长为国御敌之时欺辱于我,上京城中人言可畏,一不小心再落入圣上耳中,好说不好听,有无碍官运也未可知。”
话音落下,纪千雪未有什么反应,倒是宋老夫人按捺不住脾气指着程愫骂道:“你是在威胁我们!”
“婆母恕罪,媳妇怎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这个狂悖忤逆的贱妇!我看非得动家法不成!”
“好了!”宋文远厉声呵斥住宋老夫人又劝道:“母亲回去歇息吧,银子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我们宋家还没落魄到要用女人的嫁妆充门面。”
宋老夫人压着火,哼一声拂袖离开,宋文远蹙眉看程愫一眼扶着纪千雪也走了。
房门关上,屋内也安静下来。
“小姐,他们还会来要嫁妆吗?”
程愫擦去眼泪,那一番话意真情虚,若能让宋文远有一点点愧疚,也不算浪费她的眼泪。
“宋文远最在乎名声,他害怕取妻子嫁妆的事传到陛下耳中,应该不会再让我动嫁妆救纪家人。”
兰芷点点头:“那就好,小姐的钱可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想救心肝宝贝的家人,想弥补府上空虚,还要维持体面,他只能兵行险招,吏部侍郎想要银子不知多少人会抢着来送,而他收下的那些,就是我们可要挟他的证据。”
“小姐是指卖官?那可是大罪,姑爷敢那么做吗?”
“卖官只是其中之一,他若是什么都没做,我倒会高看他一眼,这些时日依旧抱病不出防着些狗急跳墙。”
兰芷福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