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两侧游人如织,那些逢年过节才出来的摊位上摆着好多稀奇玩意,庄惟月看了就走不动道。
濯玉已将剩下的金叶花完,正浑身摸索着,松青在后头默默递过来一个钱袋子。
她犹豫了下,接过来,尝试着把手上险些拎不下的东西给他。
松青面无表情地看濯玉一眼,濯玉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手刚往后缩,他身侧突然蹿出来个高大人影,把东西拿走,人看起来像是和松青一伙的。
果然这郎君什么样,侍卫们多半就是什么样。濯玉欲言又止,今天晚上攒了一肚子的话,等着回去和从夏说。
“四娘子可是喜欢这个磨喝乐?倒是有几分可爱。”
魏梓璧顺着庄惟月流连的目光往小摊上看了看,摆出来的都是些泥俑竹扎草编之流,模样粗糙但胜在造型有新意,她一边说着一边被上面挂着的草编小鸟吸引走目光。
庄惟月:“这个我也会,阿姊若是喜欢,改天我编来送你。”
魏梓璧惊讶:“四娘子竟还会这些?”
“我可算是你兄长的大弟子。”庄惟月突然反应过来,“阿姊家中一定有很多吧,你想要什么花样的,阿兄都能做给你玩。”
魏梓璧目光一闪,买走她看中的凤凰展翅。
在庄惟月疑惑的目光中,她笑着说:“看老人家年迈体弱,出来一趟不容易,照拂她生意。”
庄惟月恍然:“阿姊果然心善。”
老婆婆的货摊上也摆着许多河灯,因为位置离河岸不远不近,没有别处的生意好,人少清净,庄惟月干脆在她这里定下,连带着濯玉等人手一盏。
魏梓璧见庄惟月对着小纸条,似心中犹豫迟迟落不下笔,笑着问:“四娘子想许什么心愿?”
无灾无难到如今,庄惟月心中执念不多,剩下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提笔写——愿阿娘身体康健,愿国泰民安。
庄惟月叠好纸条,放入河灯中。
濯玉写好,乐滋滋地拿到庄惟月面前展示,她的愿望就简单朴实多了,早日升任女官,在公主府拥有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庄惟月让濯玉自己先去放河灯,偏过头去看魏梓璧,上头仍是一片空白,“阿姊为何迟疑?”
魏梓璧脸颊染上薄红,“我不像四娘子有大宏愿,唯望婚事顺遂。”
庄惟月明白了,未出阁的女娘将婚事拿出来许愿,若是叫别人看见,似有恨嫁之嫌。
女娘的娇羞姿态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她温柔的眼神仿佛都化作一汪春水。庄惟月十分笃定,瞧魏梓璧这幅珍之重之的模样,她早有心仪之人。
“以阿姊的为人品貌和家世,帝京无人能出其右,我若生做是个男儿郎,早就拜倒在阿姊裙下,所以阿姊定然能顺心如意,得偿所愿。”
魏梓璧抿唇一笑,眼波流转,“如此便借妹妹吉言。”
小灯顺着河水漂浮,晃晃悠悠的水面上有不知道从何处落下的白色花瓣,它们簇拥着河灯,如同簇拥着一盏盏承载着无数美好心愿的小船,在航行中飘然直下护城河。
直到再也看不见河灯,魏梓璧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回忆起往年情景,“以前随祖父征战,虽不在帝京,但每年的彩灯节阿娘会带着我们一起去集市上放河灯。兄长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大多数时候躲在书房不现身,偶尔那么几次被我们缠动,跟着出来,总是远远看着。”
庄惟月蹲在河畔边,像朵安静的白色蘑菇,她听完眨眨眼睛,“那没办法,他不喜欢我也要给他放。”
变戏法一样,她从身后又拿出小小河灯。
是魏梓璧没来前,她和魏珉挑好的,可惜他有事要先离开,现在只能她来放。
庄惟月对着亮起的河灯双手合十,心中许愿,如天下安定,愿阿兄如日月长明,若遇战事,愿阿兄能平安归来。
魏梓璧的目光未从庄惟月虔诚的面容上离开,唇角始终勾着抹淡淡的笑。
“四娘子请看,像不像你要找的那只狸奴。”松青拿着幅画像过来,询问画中狸奴像不像,可还要再做修改。
濯玉仔细观察着,觉得已经有八九分的像,还没说话,魏梓璧身后的丫鬟脱口而出,“娘子,这不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那只小猫吗?”
魏梓璧:“清音,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别多嘴。”
庄惟月眼睛一亮,连环发问:“我正是要找画中这只狸奴,你果真有看到?在哪看到的?”
清音支支吾吾,边回忆边说:“刚才来的路上看见几个小童抱着只白色小猫往周康坊去,有只爪子似乎是受了伤,没仔细看,也有可能是奴记错了。”
描述完全对上。
庄惟月很是兴奋,迫不及待地让清音引路去看看。
魏梓璧与庄惟月相交多年,知道她的性子,柔声来劝:“周康坊环境复杂,本是三教九流聚集之所,且狸奴刚才在那,现在或许已经不在。这事交给松青去办,让他们去找找就是了。”
庄惟月看了看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周康坊不远,“下次阿娘允我出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去看一眼,阿姊可以留下继续赏花灯。”
魏梓璧不放心,思考两瞬,“我还是陪妹妹去吧。”
松青听她们三言两语下了决定,眉头紧锁,“郎君说让女娘们在这里等他。”
庄惟月理直气壮道:“他是不是把你留给我了,那你是不是就要听我的话。”
她说完就要走,因为庄惟月的身份贵重,松青拦她不住,脸色几度变换,低声吩咐手下快去给魏珉报信。
两炷香后,庄惟月看见了她此生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最惨壮。
周康坊的一条巷子,低矮的竹棚里藏了几十号人,男人与女人的叫骂声,与此地散发出来的酸臭味混杂难解。倚靠在墙壁上的一张张脸面黄肌瘦,墙缝的野菜都被扒开做成了吃食,离巷口最近的小女童躺在阿娘腿上,提着捡来的破烂花灯玩。
庄惟月正好撞见女童望着对面墙上斜过来的一枝花,用稚嫩的童声问她阿娘,“阿娘,咱们家里也有这样的花,我好想回家,你给我做花饼吃。”
她没听见女人的回答,因为动静太大,巷子里的所有人注意到了她们的到来。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男女老少渐渐站起了身,那目光叫庄惟月不寒而栗,仿佛她不是人,而是尊正在接受评估的宝物。
濯玉是见过这样场面的,立刻冲到庄惟月面前,松青青松地乱叫一通。
他们在窃窃私语,“玉佩……珠宝……”
很像野兽狩猎前发动的气息,他们正在商量着如何切分猎物。
濯玉故技重施,将松青给的钱袋子抛了出去,碎银子和铜板骨碌碌地滚落一地,立时引来争抢。
于是现场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小女童是最先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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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庄惟月的人,她腰上的如意纹玉佩悄然落到小小的手心里,庄惟月低头看她。
她像鱼一样溜走,躲到人身后,双手紧紧搂着阿娘的腰,隔着人群和庄惟月对视。
无数双手围上来,濯玉吓得尖叫,一边退,一边拼命护住庄惟月。
松青等人冲过来,两盏金鱼灯与糕点被人群踩得稀烂。
……
魏珉带着官兵急匆匆赶回来,制止了这场纷乱,周康坊的人被尽数押走。
濯玉哭得全身抽动不止,“娘子怎么样?”
庄惟月的衣袍上沾着泥浆和手印,身上的配饰全部丢了,小脸被吓得煞白,眼睑下有淡淡潮痕,“我没事,那些人会被送到哪里?”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松青噗通跪下请罪。
庄惟月看了看跪下去的一串人:“别怪松青他们,是我执意要去的。”
魏珉一言不发,先冷静将人带回茶楼附近。马车上备着换洗的衣物,庄惟月换下袍服。
途中冷静下来,她扒着车门,期期艾艾地看向魏珉。
魏珉脸色铁青,把人拎到茶楼的包厢里。
魏梓璧想替人求情,被魏珉的眼神拦下。
“庄惟月。”魏珉喊她的名字,克制地问她,“过来的马车上,你答应了我什么?”
庄惟月认错飞快:“阿兄,我错了。”
魏珉冷言冷语:“公主的保证好比纸糊的墙,实在不敢让我相信。”
庄惟月耷拉着脑袋,抓着手边棋罐里的棋子,松开又抓起,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亲眼见过,才知魏珉并非危言耸听,帝京之乱已经到无法想象的地步,群臣们缄口不言,请安的平安折上得殷勤,本该护佑黎民百姓的皇帝高卧蓬莱宫,自以为能掌控天下。
君为上臣为下。君仁则臣直,君之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为寇雠。
若非父皇继位后心思未曾放在政事上,醉心享乐,何至于不到十年朝堂已然大变。
庄惟月越想心中越是有股抑制不住的阴郁之气,她神色怏怏地拿出一枚黑子,摆在天元上,“天子脚下,皇城帝都,谁能想到会有此情此景。”
魏珉抓起白子,放下,“这局如果你赢,今天的事既往不咎,如果你输了,任我处置。”
庄惟月震惊地嘴巴都张大了,看看棋盘中央的黑子,又看看魏珉。
狡诈!
这局庄惟月当然输了,而且是惨败,自她与魏珉交手,从未输过如此多个子。
魏珉:“认赌服输。庄惟月,伸手。”
庄惟月不情不愿地摊开手掌。
魏珉拿起折扇,快准狠地在她掌心狠狠抽了一下。
痛得庄惟月差点流泪,揉着掌心缓解痛意,“阿兄你下手也太狠了!”
魏珉:“知道痛还算有救,下次就不是打掌心这么简单,让你试试被生吞活剥的滋味。”
庄惟月才不怕他的吓唬:“那些人呢?”
“你说那些流民?”魏珉不甚在意地说,“自然是被赶出城外了。”
庄惟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魏珉垂眸将她的神态纳入眼底,庄惟月简直将哄过一次是一次的态度摆在了脸上,正是因为知道他和贵妃娘娘不忍苛责她,她才越是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若非时机不对,该将她狠狠教训一番,可她显然是吃足了教训,他一时心软,轻饶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