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静得出奇,几个人神色各异。
老夫人脸色变了又变,手中的木拐在地上杵着,不由得将这次仇记在心里。一个没了爹,禁了娘,整个人握在她手心的空架子嫡女,竟敢在她的地盘忤逆她反驳她,当真是反了天了!
许楚音紧皱着眉,暗道溪烟棠不懂规矩。家里的事留个外男在场,她还嫌不够丢脸么!
江春漾端坐在桌上,将往日风流浪荡的模样一收,一股子无形的压力骤然爬了上来。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规规矩矩地端在身前,他饶有兴致地抬眼,彼时的溪烟棠虽低着头,唇边是含笑的,毕竟见到祖母与姑姑吃了自己下的瘪可是少有的事。
一股莫名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她登时觉得,自己的心轻到了极点,唇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住,只能默默地将头埋得低些更低些。
良久,待她的笑压了下去,江春漾终于接了茶,却没喝,杯托啪嗒落在檀木桌上,不咸不淡地开腔,“谁有错谁敬茶,这哪有代错的道理?”
桃花眸含笑略过老夫人,随即又定在许楚音身上。男人歪了歪头,修长的指尖一动。
许楚音霎时间怔住了,顷刻间她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在警告她!江春漾动的手指,正是那日落在她枕边的那只断指!
回忆像被抽出来了,鲜红的黏腻的血,仿佛又粘在脸上了,她似乎又看见了那裸露在外的,白森森的骨!
许楚音面色如土,整个人像失了魂似地从椅子上跌下来,巨大的声响将溪烟棠的视线吸引过去,还来不及反应,自己便被人挤到了一侧。
不过片刻的功夫,许楚音便拖着茶杯规规矩矩地站在江春漾身前,抖着手给他敬茶,就连声音都是轻颤的,“是……是楚音礼数不周,还望世子海涵。”
江春漾接过茶杯,扬了扬下巴,许楚音便退回方才的位置,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视线时不时像江春漾这边撇,唇角都被咬破了,向外渗着血:“娘亲,楚音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见她这幅模样,闭眼摆了摆手,不由得在心里暗道许楚音没用,却也无可奈何,“去吧……”
溪烟棠见此情景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许楚音如今这般,倒像是被什么吓破了胆?江春漾做了什么?
在心里升了疑,她不免偏过头撇了他一眼。
少年依旧好整以暇。
见不得一点心虚模样,倒是聚精会神地看热闹。
见状,溪烟棠也没多想,上前一步,抢先开了嗓,“祖母,棠棠愚钝,不知书禾因何错被罚?毕竟棠棠是主子,若是丫头犯了错,也是主子管教不力,棠棠以后引以为戒,定不再犯。”
溪老夫人见状,轻哼一声,“教唆主子在外夜不归宿,不就是她的错么!”
一顶天大的锅登时扣了下来,溪烟棠起唇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却被一侧的书禾拽了拽衣袖。
小丫头朝她摇了摇头,溪烟棠却抬手拍了拍她拽着衣袖的手,再次出了声反驳道:“祖母,若棠棠说得没错,这已经是棠棠解释的第三次了。
棠棠只是去姨母家用个饭而已,为何祖母执意拿棠棠夜不归宿说事?难道棠棠在祖母眼里,就是这般随意的女子么?”
说着说着,溪烟棠湿了眼眶,泪水从眼角滑落,样子委屈极了,“棠棠知道祖母不喜欢棠棠,可任棠棠再不懂事,也是知晓女子夜不归宿有多坏名声的,为了溪家的门面,棠棠怎能这么做?”
她抽泣着,连同着身子都抖了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个转身便跪到了江春漾身前。
扑通一声,声响响彻整个正厅。
给江春漾吓了一跳。
溪烟棠也没告诉他,有这戏份啊!
虽然心里乱作一团,江春漾面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为了不让人怀疑两人的关系,江春漾歪了歪头,抬手托腮,无动于衷,只饶有兴趣地问:“溪家小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溪烟棠眼泪扑簌簌向下落着,带着哭腔:“既然祖母执意不信,那棠棠只好求世子,求求世子恩准,派人归家一趟,将世伯,姨母,还有高德,和门房记录都带过来,求求世子为棠棠做证……”
她将手握上江春漾的衣摆,极为无力地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要哭断了气,手却拽得紧紧的,似是捉住了活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哽咽着开口:
“世子也知晓女子的名声多么重要,棠棠真的顾不得这么多了,求求世子,看在我们儿时是好友的份上……”
话还未落,便被一声巨响蓦然打断。
老夫人身侧的檀木桌微微颤动,桌上的茶杯自桌上落地,摔了个粉碎。
破碎的瓷器滚落脚边,溪烟棠猛地一颤,湿漉漉的眼里带着恐惧转头,整个人紧紧握着江春漾的衣摆,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溪老夫人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呵斥出声:“混账!你还不放手!”
“祖母……”溪烟棠声音霎时间虚下来了,默默淌着泪。
心突突地跳,溪烟棠意识到了今夜又要喝药了,她微微蜷缩着手指,身子跟着颤了颤,却不是怕的,而是一股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湿润的泪遮住了情绪,她的目的达到了。
满室寂静,溪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她拄着拐杖用力在地上“砰砰”敲了两声,眼神如刀般锐利,恨不得马上剜了溪烟棠的嘴!
“你还嫌事情不够丢脸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竟妄想在深夜,惊动王爷王妃,你是怎么想的!往日学的女德女戒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嗯?”
溪烟棠没说话,心底却清如明镜。
她知晓祖母是不可能让她如意的,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江家人大摇大摆地进门。
且不说将军府与江家斗了这么多年,再加上祖母与将军府做了交易,倘若这个时候江家人来了溪府,将军府会怎么想?
若是真叫姨母来了,那她好不容易断下母亲与姨母的关系不就白瞎了。溪烟棠也明白为什么在强大的江家面前,祖母会选择将军府,祖母就是怕自己嫁过去同江家沆瀣一气打压溪家罢了,但她确实猜对了。
仗势欺人谁不会呢?反正闹大了损失最多的就是祖母在乎的溪家啊!
天色愈来愈沉了,月色隐匿云层,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江春漾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在身前的溪烟棠,唇角微勾,对她下意识地依赖十分受用,眼底也多了一丝赞许。
修长的指尖在桌上轻扣着,他扬起眉梢,准备再推波助澜,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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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得漫不经心,“既然如此,那小爷就大发慈悲帮帮你吧!”
话音刚落,老夫人果真没想到江春漾会答应,急忙带上讨好的笑,道:“这点小事何须惊动王爷王妃,是老身会错了意,误会了棠丫头。”
说着,溪老夫人瞪了溪烟棠一眼,她哪里不知道溪烟棠打的什么算盘,可惜今日被她摆了一道,只能作罢。
老夫人转身回到主座上,视线在溪烟棠与江春漾间来回晃动。
虽然今日两人谁都未提婚约之事,但由此事也能看出来,江家是不愿意松口了。
也对,江春漾一个纨绔浪荡的世子爷,恶臭的名声早就传到京城去了,还有谁家小姐会嫁入这个狼窝呢,这好不容易有个一早就定下来的婚约,可不能让这到嘴的鸭子飞了。
此事还得容后再议,她得让江家主动不要溪烟棠才好!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摆摆手,神色厌倦,“罢了罢了,既然此事是个误会,那便揭过去吧,书禾这丫头无缘无故受罚是委屈了些,老身向来赏罚分明,
明日你去门房多领半个月工钱,若无事,棠丫头便招呼人将世子好生送回去吧,老身也乏了,就不奉陪了。”
……
当一切归于平静,溪烟棠终于带着江春漾出了府。
冷风呼啸,将溪府门前高挂的灯笼吹得啪啪作响,灯内的烛火摇曳,将三人站在门前的影拉得老长。
溪烟棠还有些劫后余生,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似是被风吹荡的柳枝,摇摇欲坠。
又成功了!
闹了这么大的丑事,可将祖母气得够呛,江春漾的态度也禀明了江家的态度,这么大的错捏在江春漾手里,这下不用多费口舌祖母就知道她现下被江家护着,绝不敢轻举妄动!
书禾在一侧扶着她,两人冰凉的手交叠在一起,相视一笑。
“小姐真厉害!”书禾率先开口,眼眸亮晶晶地望着溪烟棠。
她没想到,小姐竟又打了场翻身仗。
“也有小爷的功劳吧?”江春漾道。
溪烟棠笑道:“是是是,世子也厉害,和小女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男人点点头,倒是认可了这幅说辞,却依旧担忧地问:“你不觉得事情结束得有些简单么?
老夫人手腕了的,你这次只打她个措手不及,又笃定了她不会拿溪家的脸面赌,才小胜一筹,日后指不定会再找什么法子呢。”
溪烟棠勾唇一笑,“这个我想到了,你等着消息!”
“没问题!”江春漾眉梢微扬,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既然没什么事了,小爷先回去了。”
“等等。”溪烟棠拽住他的衣袖,视线相撞,指尖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灯光下,溪烟棠低着头解着腰间的荷包,“这个给你。”
男人挑了挑眉地接过荷包,将其拆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平安符。
溪烟棠从不喜欢食言而肥,既然答应了去宁安寺给他求一份平安符就一定做到。
她连着绣了几日的荷包,终于在出来前完工了,因为知道归家不会太平,所以溪烟棠一开始并未声张地将荷包挂在身上,如今递给他,是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毕竟江春漾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没法借他的势脱离苦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