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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星河入梦.终

作者:衣青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谢。”


    紧绷的脊梁卸了气力,雁星河仰倒在身后的云团上。一手掩面时,滚烫的泪水自指缝间溢出,洇湿了轻落在耳侧的广袖长裾。


    “我……”


    再开口时,声近呜咽。


    “我从未见过母亲……也的确没有被父亲爱过……我不懂如何被爱,也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我不懂怎么和自己相处,也不明白要怎么处理那些难题……”


    有光亮落下,渗过指缝,映入瞳孔,近乎灼烧。


    “可是这样的我,原来也是配得上的啊。”


    “因为你依然在寻找光亮。”褚眠冬说,“你会摒弃盲从、质疑老阁主不辨好恶的行事准则,会正视心中的痛苦、向内观照自我。”


    “你会独立思考,又会内观自省。这样的你,为什么不配?”


    少女的话语中满是笃定。


    “爱和被爱是一种后天习得的能力,和自己相处、和别人相处、和世界相处也是。没有谁教过你这些,你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所以你理直气壮一点。”褚眠冬认真道,“毕竟不具备内观自省和独立思考这两项美德的人可太多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可太配了。”


    被一句“你可太配了”打断泪意,雁星河轻轻抽气,拭去面上残泪间,又被少女说出这话时近乎感慨的语气引出些许笑意。


    他吸气又呼气,平复了一番心绪。


    见雁星河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一直沉默未言的燕无辰才开了口。


    “关于继任阁主一事,我们二人亦有些看法。如果雁道友不介意,可听我们一言。”


    雁星河看向方才一直无甚存在感的白衣少年,摇头道:


    “自是不介意。不如说,还请两位提点。”


    “提点谈不上,只是一些猜测和分析。”燕无辰道,“总的说来就是,你对老阁主的「成功人生」而言,很重要。”


    “是啊。”雁星河叹了口气,“我是他最重要的「容器」。”


    “换句话说,在继任大典上将阁主之位传予「你」、自己功成身退享受一生盛名这一过程,在老阁主为自己营造成功之感的仪式里,是不可或缺的。”


    燕无辰将重音落在“你”之一字上。


    “他的仪式需要你,而做选择的权力在你手里,所以你手握主动权。先前你总觉受制于人、不知如何是好,是因为他以「我不配」之感操控了你。”


    “而现在,你已经意识到了主动权在你这里。”


    “你可以就此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彻底远离这套操纵与被操纵的规则,远离眼中只有这一模式的人,让他感受一番功亏一篑的痛苦。”


    燕无辰话语一转,“你也可以利用这份不可或缺和这个阁主之位,在这套规则里将局势反转,让他也体会居于「被操纵者」处的无能为力之感。”


    “又或者,你可以在阁主之位上,取缔他多年来建起的以「操纵和被操纵」为基的规则,而另起一套合理的新规则。”


    “不知雁道友,更心向哪一种?”


    *


    褚眠冬睁开了眼。


    雁星河心中有了答案的那一刻,梦境便开始崩塌。


    她只看见身着蓝袍的青年启唇说着什么,却未能分辨出具体的字句与回答。


    褚眠冬从内室的软榻上起身,绕过屏风,与将将坐起的燕无辰视线相对,便见白衣少年亦摇了摇头。


    “看来于权谋一道,雁道友一点就通。”


    褚眠冬背过身等待燕无辰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襟,话语微顿。


    “如果雁道友选的是第三条路,你说,当走到有能力倾覆棋局的那一步时,雁道友还会选择这样做吗?”


    燕无辰轻叹一声,“不到那一日,无人会知晓。”


    “如此一想,也许一开始便不应将后两个可能说出来。”他道,“但我想,这大抵并非你我所愿。”


    “是啊。”


    褚眠冬叹了口气,“若是这样做了,你我又同老阁主何异。雁道友有知晓所有可能性的权利,也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利。”


    “我们只能做到这里,也只需做到这里。”


    次日,雁星河返回阁中,推迟的摘星阁继任大典重新定下日期。


    褚眠冬二人收得三份酬劳又立下保密道契后,少阁主雁星河失踪一事就此告一段落。


    又过一日,褚眠冬与燕无辰取了明云赠予的桂花乌龙,闲坐檐下,煮茶清谈。


    “据明云说,此乃去岁新制所得。”


    燕无辰执壶倾倒之时,属于金秋丹桂的微甜香气随水雾蒸腾而起,幽幽弥散。


    褚眠冬欣赏着白衣少年行云流水的动作,“且不说茶如何,只说燕道友煮茶的手法,便足以将十分至味推至十二分。”


    “褚道友谬赞,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燕无辰摇头,“任谁在山头日日煮茶煮个百……八年十年,都能有这番造诣。”


    把到嘴边的“百八十年”紧急换作“八年十年”,燕无辰在心中暗松口气。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让褚眠冬知晓他足以成为对方祖宗的真实年龄,至少现在不行。


    相比担忧褚眠冬据此推断出他的真实身份,燕无辰更在意的是,二人间的关系可能因此而发生变化,不再如此时般轻松自在。


    他不敢赌,褚眠冬会不会在知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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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年龄之后,脱口而出一声“前辈”。


    他不想要她的尊敬,而只想与她同辈相交。


    再者……关于他的身份。


    褚眠冬在拜师大典前离开凌云宗,固然极有可能如他与沉瑜所说,是因为宗门能给的并非她真正想要的,但也无法排除另一种可能——


    她想要远离的正是凌云宗,甚至就是他本人。若是如此,他作为凌云宗云酉仙尊的这层身份,也不宜透露。


    虽说这样的猜测未免有些毫无来由,但稳妥起见,燕无辰并不想冒险。


    与她的相交,他不愿是修炼途中的前辈、不欲当俯瞰众生的仙尊,他只想成为燕无辰,一个能同她相对而坐、畅所欲言,不惧袒露自我的少年。


    这样的念头,从初见时少女拨开人潮抚掌大笑而来为始,生发于那夜檐上的对酌,又在属于雁星河的梦境中笃定成形。


    千般念头仅是一瞬,燕无辰收了心念,将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茶递予褚眠冬。


    “我曾于山间清修,修炼之余,煮茶便是最大的消遣。”


    “原来如此。”褚眠冬接过茶盏,认真嗅过茶香,方启唇浅啜。


    不同于绿茶的纯透清香,经发酵后更添醇厚的香气在茶汤入口时盈满口鼻,佐以清甜的桂花气息,叫人仿佛置身秋日里正值花期的木樨林间,金粟霏霏下如雨之景似在眼前。


    燕无辰亦为自己添上一盏,二人皆不再言语,只让心神全副浸润于香茗之间。


    待一盏饮尽,褚眠冬放下茶盏,眉目舒展。


    “今日之乐事,莫过于此。”她叹道,“饮过经燕道友之手的茶,我又如何饮得下其它?只怕就此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呐。”


    闻言,白衣少年抬眼看来,认真开口:


    “那便观沧海之水,见巫山之云。我为褚道友煮茶。”


    恰在此时,头顶一方绵延的云团跟随风的步伐自二人所在廊檐处飘离,阳光落下,为少年隽秀的面容镀上一层温柔的薄金。


    少年些微上挑的眼尾之下,一枚色泽浅淡的泪痣似天地毓秀的神之一笔,如一幅墨色山水画被添上了一抹朱砂作为点睛之色,便叫这画作从赏心悦目变作了见之忘俗。


    “此番我下山游历,无甚明确的地域所向。如褚道友愿意,烹茶之道,你我可于途中共研。”


    燕无辰略略迟疑,却还是就此将盘桓在心中的念头诉诸言语。


    “不止烹茶一道,美食、美景,术法、道心,与自我相处,与他者相处,与世界相处……这些,我都想与你一同探讨。”


    少年眸光澄澈,话语坦诚。


    “不知……我可否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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