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念本就因为做梦睡的不是很安稳,又被热醒,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身上在出汗。浑身都不是很舒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屋里面黑漆漆的,医院走廊好像也关了灯,意识几番拉扯,他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这次是被憋醒的,睡前摄入了太多水,又是鸡汤又是鲜芋仙的。眨着眼睛缓了一会,他感觉自己浑身汗津津的,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想动。
但好消息是他不再散发热气了,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发汗正在退烧。于是他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等这波发汗结束,感觉周遭越来越潮湿,自己都快湿透了,他受不了的把被子完全掀开,让周围的干燥空气来帮帮自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感觉不那么潮湿了,体感有点凉飕飕的,他哄了哄自己,动一动准备起来上厕所。手在床头附近摸到了手机,点开发现马上凌晨两点了,手机自动定点开了勿扰模式,没有很刺眼的光,周遭都是暗的,静的。
他举起手机用微弱的灯光找到鞋,坐在床上适应了黑暗后,走去卫生间。解决完之后准备回床上继续睡,路过沙发的时候感觉有人,转过头发现唐北霜靠躺在上面,看起来睡的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这个沙发虽然不是非常迷你的那种,但对于189的身高实在是委屈了那双长腿,几乎半截小腿都支在外面。
段念静悄悄靠过去,拿起茶几上放的没开封矿泉水喝了两口。喝完水他又忍不住想离近点,不受控的走过去,蹲在旁边,能听见对方沉沉的呼吸声。他原以为唐北霜会等他拔完针就走了,段念没想到他会留下来陪床,这是自从他上小学以来,第一次看病有人陪,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新鲜,很愉悦。黑暗中其实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段念觉得自己就是能看见。
视线描摹过唐北霜的轮廓,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浅交缠,段念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这么睡一宿身上会痛吧,会不会落枕啊,他也没有被子盖,会不会生病啊?
段念忍不住去想到这些细细碎碎的问题,脑袋歪在手臂上,慢慢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慢慢起身静悄悄的回到床上。
他睡不着,拉扯的灵魂无法理智的思考。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对唐北霜有好感的,但这不代表什么,也不会促使他做什么,他喜欢当被动的一方,被动的解决问题会让他感受到安全感。
他不能仅凭自己喜欢就去试图掰弯人家,大张旗鼓的告白会让人难堪,明目张胆的示爱会让他自己受折磨,旁敲侧击的暗示会引起误解,这都不是好办法。
他不能做百分之一百失败的事,就像将军不能打毫无准备的仗。他不勇敢,他也接受自己的一部分懦弱,一部分逃避,一部分得过且过,他觉得这没什么,接受自己并不是一个完全正向生长的人不是那么困难。
他经常做大型预演,他喜欢睡前给自己去制定一些奇思妙想的剧本,然后在脑中去虚构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自己去过了平行时空里过不同的人生一样。这对他来说并不难,没用多久,他已经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份宏大且复杂的流程图。就像多结局的养成游戏一样,不同的选择走向不同的岔路口,面临不同的结局,他是玩家,去试探摸索每一种结局,在数十种结局中,都是BAD ENDING,每条路有每条路的惨法,丢脸的五花八门,难堪的无法直面。除了一条他从一开始就没放进来的可能,这太不现实,条件被触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等难过的挺不下去的时候,他再拿出来哄哄自己吧。
至于现在,能装多久就装多久。
段念翻了个身,面向沙发那边,能隐约看见唐北霜的发顶。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紫外线杀菌灯,光线辐射到的地方,没有一点细菌可以生存。他就是那个喜欢躺在角落的细菌,这个人不讲道理的,只拼实力般的进击,消灭他的阴暗角落。他就算再顽强抵抗,照久了也能感受到炙烤。
“唐北霜。”
声音先于意识一步,从段念的喉咙里溢出。低低的气音,掉在地上,其实并不足以唤醒一个熟睡的人。
但是几乎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唐北霜就睁开了眼睛,像是接收到命令的军人一样,完全出自于本能。唐北霜眨了几下眼睛,就迅速坐起身,下意识的问:“怎么了?”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向段念。弯腰打开床头的夜灯,不会刺眼很柔和,是一圈灯带镶嵌在房间的地脚线里。
“是不舒服吗?还是饿了?要喝水吗?”椅子已经收回床尾,唐北霜靠坐在病床边沿,俯身探向段念的额头,摸了两下。“已经退烧了?怎么还凉凉的,冷吗?”手掌下滑到段念的侧颈,感受到轻微的潮湿。“已经出过汗了吗?有没有好一点?”又抬手插进段念的发丝中间,摸到了未干的湿润,低头靠近些,能看见有几缕发丝被汗湿粘在后颈。
段念叫过唐北霜的名字之后就没再出声,看着唐北霜关切的温柔的神色,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几乎未曾感受过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很舒服。
多年之后,段念才知道这叫做被爱感,是一种感受到他人的关爱时产生的安全感与幸福感,是一种在亲密关系中可以让人产生舒适安心的依恋满足。
段念能看见唐北霜的眼睛里因休息不好产生的红血丝,心里产出一种酸涩的情绪,于是他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你上床来一起睡吧,你在沙发上休息的好差。这个床很大,我不会挤到你。”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邀请,无法继续看着对方眼睛,垂下眼眸后破罐子破摔的伸手拉住了唐北霜的手臂。
唐北霜愣了两秒,很快就回过神立马点头,像是生怕下一秒段念病好了。“嗯,这样你要是不舒服就直接把我弄醒。我能感知的更快一些。”说完就站起来,拿起床头柜上原本给段念放好的水拧开,递过去,用眼神示意他喝掉。
“你喝吧,我喝过了,我拿的茶几上的水。”段念指了指后面的茶几。
唐北霜转头看了一眼,确实有一瓶喝了一半的水。“你起来过?什么时候?”
“起来上厕所,没有开灯,我也迷迷糊糊的。”段念含含糊糊的回答,假装很忙的拿起手机准备抓大鹅。
唐北霜点点头,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把茶几上的水拿到段念那侧的床头柜上放好,把灯关掉,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房间再次回归黑暗,只有段念的手机还发出微微亮光,并伴有抓大鹅洗脑的背景音乐。段念眼睛在抓鹅,其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人身上。玩的磕磕绊绊,不知道自己在抓什么,没一会就输了,看广告都没用的那种。正打算再玩一局,突然感觉身后的人动了,下一秒自己的后背贴上了对方的胸膛,对方的呼吸就在耳边,转瞬即逝,再次回过神来,手机已经被拿走了。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就听见身后传来命令的语气:“睡觉。”说完还帮他掖了掖被角,他整个人都被裹进被子里,像是一只被荷叶包紧的糯米鸡。
“你不盖被子吗,一起盖吧。但是没有枕头了。”说着就转了个身把被子打开,准备盖到旁边的人身上。抖落了半天,被子里的热气都快跑没了,也没弄好,在即将伸手像要抱住唐北霜把被子盖到他后背上的时候,自己先被搂住了。
唐北霜臂展很长,看着段念悉悉索索的弄了半天还没弄好。他叹了口气,伸手精准的搂住的段念的腰,把人带了过来,然后把被子均匀的盖在两人身上,弄好之后还摸了摸对方的后背,确定在被子里之后把手收回在胸前抱臂。
“好了,快点睡觉。”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