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早上八点交班,当护士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幽明的房间里,两个少年相拥而眠。只能看见其中一个少年的脸,他的手还压着被子环绕着另一个只漏了头顶在外面的男生的后颈。像是不好意思打破这幅温馨的场景,护士又悄悄退了出去,在外面重重的敲了几下门,并高声提醒:“要挂水了。”
唐北霜在护士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清醒了,只是不愿起来。他在护士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低头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这一晚他睡的实在不是很好,段念睡着睡着就要把自己蜷起来,整个人往下滑,还踹被子,他反反复复盖了好几次都被蹬掉了。后面彻底清醒,只能把人按在怀里面,用手压住被子,才发现段念又有点低烧。这一宿他断断续续的几乎没有怎么睡,身旁的人不仅睡相差,还在发热,他肝火快随着烧了一宿。
见眼前人还没清醒的意思,唐北霜坐起身,低头伸手揉了揉段念柔软的头发,还顺带掐了下人家脸蛋儿,低声笑骂了句:“磨人精。”
说完就下床去门口开门了,看见外面的护士一副期待又激动的样子,有些无语,但也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可以先去别的病房吗,我去把他叫起来收拾一下,麻烦了。”护士了然的点头,满面春花开的说:“好的,我一会最后来。”
唐北霜和段念完全不知道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他俩已经被绘声绘色的传遍整个楼层乃至全楼,连保洁大姨都要听一嘴回家说给周围邻居听的那种。果然,打工人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聊八卦了。
唐北霜转身回屋子里,站在病床旁边,轻轻拍床上的那坨鼓包,“起床了,要挂水了。”说完就走过去把窗帘拉开,自顾自去卫生间洗漱。
初秋早晨八点多的太阳,像一枚温润的琥珀,炫在澄澈的天幕上,光芒明亮却不刺眼,为万物镀上一层淡金色的生机。
床上的鼓包动了两下,段念含糊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挤出来的黏糊糊带着鼻音的声音,像抹了花生酱的吐司,放进面包机里烤的松软,拿出来还冒着热气。“我感觉我像跟人打了一架,身上好痛啊。是我发烧还没退吗?”说着就见他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伸手揉着自己的胳膊。
段念微蹙着眉,清冷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倦意,顶着一脑袋不听话的翘发,像高岭之花被偷偷揉乱了花瓣。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看见唐北霜正要出来,发梢上还坠着几颗水珠,在晨光里亮的像撒了一把碎钻。额前的刘海被他随手往后一拨,露出清爽的眉眼,笑起来时卧蚕微微鼓起,像盛了两湾小小的阳光。擦肩而过的时候能闻到清爽的葡萄香气,整个人就像是秋日里一缕飒爽清凉的穿堂风吹过段念,像是一粒葡萄籽落入心间,痒痒的带着微妙的悸动。
如果说段念之前不够明确自己为什么会对唐北霜有想要靠近的**,但现在,在这一刻这一秒,他清楚的知道——有什么东西悄然生根了。
段念闭上了双眼,深呼吸一口气:草,原来我他妈纯纯颜狗啊!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啊!
"......"
刚走进卫生间在镜子面前站定,就听见唐北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点好听:“牙刷在台子上,没拆封的那个就是,牙膏是旁边紫色的那管,洗面奶是旁边白色的那个。”
段念呆呆的应了声,牙膏伸进嘴里的时候,他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低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错拿的牙膏和洗面奶,冷静的把嘴里的沫吐出来洗嘴巴,换回正确的牙膏,是葡萄味的。沉默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挤出一截洗面奶,白色的泡泡攀上指尖。镜中映出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像雪地里意外落下的一瓣梅。
等他洗漱完出去的时候,床已经被整理的像没人睡过一样,窗户微开,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喷嚏,刚抬头身上就被披上了那件染着香草兰味道的校服,当枕头当了一宿,都有点褶皱了。
唐北霜抽了张纸巾按在段念的脸上,被伸手接过后,又低头给人穿自己枕了一宿的外套。穿完又顺手接过段念手里的纸巾团,长臂一扬扔进垃圾桶。拉着人坐到沙发上,把手机递过去,低声说:“点早饭。”完事还伸手扒拉了两下段念头顶翘起来的两撮毛。
段念低头在页面上挑挑拣拣,估摸着两个人的饭量点了一堆,手机递回去唐北霜看都没看直接下了单。
“你什么时候买的那些洗漱的东西啊?”
“你睡着之后。”
“我都不知道,我睡的好死啊。葡萄味的牙膏啊,你很喜欢葡萄吗?”段念玩着过长的校服袖子,假装不经意的问。
唐北霜闻言轻声笑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段念一眼,回道:“本来一般,昨晚突然喜欢上的。”
“……”段念有些疑惑,为什么是昨晚,还是突然喜欢上,他想不明白。
唐北霜没有再解释,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话就断在这里,屋里突然安静。
这阵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护士来挂水打断了。段念又躺回床上,护士说要再抽一次血,这次抽血很快就结束了,又给他量了体温确认退烧,挂上输液瓶说一会有医生查房就离开了。
段念的睡意来的很快,眼皮打架的时候,听见唐北霜的声音传来:“段念。”被人叫全名下意识的紧张,他微微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唐北霜站起来,捏着手机走向自己,走到吊瓶架子旁边站定,伸手弹了一下玻璃的输液瓶,发出清脆的“叮”。
“吃完饭再睡。”话音刚落,唐北霜的手机就响了,就听见他嗯了一声,就出了门。没有多久唐北霜就拎着外卖袋子回来了,慢条斯理的把病床调好,饭摆好,给段念把空着的手擦好之后,自己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一起吃早饭。俩人岁月静好的吃早饭,中间段念自己都没注意第一瓶药都滴完了,还是唐北霜按了呼叫铃进来换药。
唐北霜选的这家店味道不错,再加上段念退烧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吃了不少。吃完了他勺子一扔就往后一靠,懒洋洋地摸着自己微微突出的肚子看着窗外发呆,吃饱后的困意像潮水般漫上来,眼皮半阖间瞥见那人利落地收走外卖盒。水流声在卫生间里淅沥作响,片刻后脚步声去而复返,带着清冽的水汽靠近。
一颗削得圆润的苹果被递到眼前,果皮旋成长长的螺旋状,在末端还俏皮地翘着。他迷迷糊糊去接,指尖碰到对方掌纹时,才发现苹果上每一处棱角都被细心磨平,连凉意都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