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二

作者:栖凰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挽栀让望喜时刻留意着顾韫业的院子,只要有风吹草动,便赶忙赶来告知。


    “姑娘,奴去探了后门守门小厮的口风,说侯府的采办采买出行,都要有侯夫人亲许的令牌才能进出。”


    宋挽栀喝着药,心里大致清楚了。


    “不用走后门了,令牌我们可以造假,但小厮是认得人的,若是被发现,最后怕不是又要给我们扣什么帽子。”


    望喜心里如蒙一层雾,心里有些许失望。


    “那姑娘我们不另寻出路,就此待在侯府吗?”


    想想往日江南园林亭亭,山色美景数不胜数,如今一朝变故,就只能待在这偏僻竹林,看朴素的日出日落了。


    宋挽栀嘴角浅浅弯起一抹笑。


    “若是我们自己都安愿颓废,那便再也没有人帮我们了。”


    望喜听言,心里又燃起希望。“姑娘的意思是----”


    “后门不好走,我们便自己造门,好在此院偏僻,出入侯府应当不成问题。朝廷的抚养银子还有些许,跨过眼前此劫,我们便出去挑铺子。”


    “只有自己成为自己的底气,才能站稳脚跟说话。”


    在一旁喂药的望喜听了这话,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小姐比她要清醒,更比她坚强,不知眼前此劫何时才能化解。


    “姑娘让奴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希望姑娘有朝一日不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若是大人还在,定是不会让姑娘这么委屈的。”


    “木已成舟,望喜。我已早不是往日的宋家娇女了,本以为安安静静在他人屋檐下简简单单过下半辈子,却发现,我不犯人,却有人犯我。”


    “眼下最重要的,是探一探此事的究竟。可惜我们不知这顾韫业的往昔,十年前的江南,倒也是我父亲管辖的地域。”


    若能跟顾韫业攀上个半点旧故,也不至于她跪了整整一天也无动于衷。


    “顾大人那边可有动静?”


    “姑娘,说是这顾韫业是个事业狂,忙起来不把别人当人看,更不把他自己当人看,从他入侯府到现在,就吃了一顿饭,听说那顿饭他还只碰了一碗汤。”


    饭团啊,这么卷。宋挽栀心里腹诽。


    按理说做事如此严格之人,定当在意名声清白。


    “那这顾韫业和顾棠真之间,谁更主动一些?”


    望喜摇头,“这奴婢倒没打听到,之说到了今年九月,二人便要订婚了。”


    宋挽栀心里已有法子,喝了药便闭目养神去了。


    时间转眼便至正午辰时,等到前院那边传来动静,宋挽栀便赶忙让望喜给自己梳妆。


    许久未照铜镜,宋挽栀抬眼,才看清原来自己此番已是这般模样。


    原先微微的小肉存在两颊之间,一颦一笑间皆是少女娇憨,如今消瘦不少,脸也越发的尖,一对黑乌乌的眸子嵌在脸上,看着倒有些渗人。


    可望喜不这么认为。


    “姑娘就算落魄,也是蒙尘的凤凰,比那顾菡渠不知美了多少去。”


    宋挽栀只当是望喜的玩笑话,嘴巴还在安排事情:“今日雨小了些,去取那件千羽流光照影裙来,侯府皆有雨庭,雨水相照,待会便是瞎子也能也约莫能看出这裙子三分光辉。”


    她要的,就是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等全部收拾好,宋挽栀再朝铜镜看去,一时间有些滞然,与方才的素净判若两人,倒是,张扬的有些过了。


    若放在以前,宋挽栀绝不会如此高调,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竹伞遮雨,沿着竹林的小路一路往南走去,一路上倒是见到不少女子,仿佛都是来探望顾棠真的。


    当她出现在众人视线不久,身旁之人都不约而同窃窃私语。


    “她是谁,穿的什么料子的妆裙,雨天也能闪闪流光,好似碧波流水,好是新奇,上京哪家衣铺采买的?”


    “当真是好看,腰间还别致绣了只九尾狐作腰带,裙底铺着圆润的玛瑙珠子,走一步,好似裙底生花。”


    望喜心道,这还只是姑娘最寻常不过的一件妆裙呢,怎的上京这些贵女各个都这般新奇,难道她们都没穿过好的?


    眼看就要行至侯夫人的院子,宋挽栀一手抬着编篮,一边跟望喜确认。


    “他当真来了?”


    “姑娘,说是忽然有急事,顾大人那边耽搁了一下。”


    宋挽栀心里没底,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将行至院门,一旁的接待小厮便眼尖认出了宋挽栀,随即立即喊人往里去传报。


    宋挽栀正待跨过院门的门槛,就被一声尖锐而清脆的声音唤住。


    “诶诶诶,门口那位是谁?”


    循着声源缓缓抬头看去,顾菡渠就端站在雨庭的另一头,下巴微扬,眼神如炽热的火,紧紧盯着宋挽栀。


    望喜心里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只见宋挽栀悠然地跨过门槛,并没有被顾菡渠的气势给吓到,待双脚稳当落入院内,才微蹙长眉,眼波含水,提起手帕轻抚眼下。


    “听闻棠真姐姐醒了,挽栀携了薄礼前来探望。”


    话音刚落,四下便都交头接耳,说起悄悄话来。


    “这位是谁?上京城里从未见过。”


    “听这话音,概是江南来的,听说去年江南织造过世,其膝下唯有一女,厚着脸皮上侯府来当了个七小姐。”


    “原来是织造之女,长的倒是说的过去,就是听说这命不太好。”


    “年岁小时,克死母亲,父亲身居高位,当职一品织造,也都被她克死了。”


    “哼,父母双亡竟还穿的如此张扬,你瞧她那袭裙子,雨天都还一闪一闪的,看着让人头晕。”


    宋挽栀将话语一一收尽耳底,她从未想过,外面竟然传是她克死了父母。


    心底燃起气愤,但大家礼数的约束下,她依然出言得体。


    “挽栀自江南而生,未自上京见过各位姐姐,姐姐们不识我,也是自然。


    但。


    这位姐姐,你何出此言,说是我克死了我的挚爱双亲?


    姐姐双亲健在,自然对我的处境心无所感,若世道无情,风水轮流,难道姐姐也要被人说是克死父母吗?”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咒我父母双亡吗!”


    宋挽栀轻行一礼,“姐姐别急,我说的世道无情、风水轮流的意思是,万一我的父亲又活了呢?”


    死人复活?


    这简直是荒谬之谈,除非,那人根本没死!


    江南织造毕竟是皇帝亲臣,统管多方皇室之事,所涉及的皇室辛密和利益,非寻常贵族能比的。


    那贵女逐渐敛了锋芒,话里已有谦让之意,“虽说世事无常,但挽栀妹妹还是别做梦了。”


    顾菡渠将堂中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她有些出乎意料,平日里话都说不超过三句的江南孤女,竟会如此狡辩。


    那又如何。


    顾菡渠轻蔑一笑,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挽栀表姐,我姐姐被你害的到现在都还未醒来,母亲未跟你计较已是大善,你这般又是揣着什么心思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不等宋挽栀开口,顾菡渠又一字一句道:“知晓你悲痛丧父,心底着急,但也不能忘恩负义,偷偷传信给顾大哥,抢我姐姐的郎君吧。”


    这下,众人更是惊的转不过弯来,整个庭院,唯有雨声哗啦,再无别的声响。


    望喜急的眼泪就要掉下,宋挽栀却轻步移至顾菡渠身旁,轻轻揭开编篮,众人本以为是什么珍贵药材,此时看过去,不过是一叠书纸。


    “六妹妹,我正待要问你呢。”


    顾菡渠见那一叠书纸,眼神有些闪烁,恼怒成羞却不好发作,只得等着看宋挽栀接下来要卖什么关子。


    “夫人说那情书是我亲写给棠真,可上京纸贵,我自入侯府以来从未出府采买,自己书写之纸也都是从江南带来的。”


    “六妹妹也常写信,应当一眼就能看出两纸的差别吧。”


    顾菡渠见不是自己私传情郎的书信,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宋挽栀手上拿着的书纸,确实与上京的不一样。


    她不知内情,只知晓母亲说这个宋挽栀心机深重,竟想要偷偷搭上顾韫业。


    顾韫业是何人,当朝炙手可热,身居重权之位,虽说当年是父亲慧眼识珠,将顾韫业留在侯府,可他在朝堂上的造诣,却从来都没靠过侯府半分。


    他与顾棠真的订婚,看起来是结一家之好,实则,是她顾侯府高攀了。


    可毕竟收留之恩恩重如山,再怎么,也轮不到宋挽栀一个外来的孤女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顾菡渠正不知如何应对时,里间忽而传来声响。


    见那般张扬做派,顾菡渠便知道,是母亲来了。


    “什么纸?你害我女儿是真,私寄情书是真,情书字迹更是你自己都认了,现在竟然当堂来本末倒置。”


    “什么江南纸,上京纸,不过是你掩人耳目、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宋挽栀面色不惧,心里却在盘算,她与侯夫人从未有过过节,她先是说自己写了情笺害顾棠真,现在又否认此间种种破绽。


    看来这幕后还真是侯夫人要将难于她。


    “侯夫人此言差矣,敢问棠真姐姐受的哪里的伤,多日未来探望,挽栀心中愧疚不已。”


    到这时候,侯夫人竟打了嘴颤,在宋挽栀的注视下,竟说不出话来。


    侯夫人心中羞怒,大声斥道,“你且好好想办法吧,待棠真醒来之日,我便请吏部郎官过来,将你就地伏法!”


    “什么就地伏法?”


    环花群绕的院子里,忽然插进来了一声男音。


    语气舒缓,话音沉清,听着,便是一股高高在上的清然姿态。


    宋挽栀有预感,果然,转过头来,便见堂廊下,如山一般缓缓而至的,正是她跪了一天一夜,都未曾见她一面的人。


    男人背如削山,挺直而立,只轻飘飘看了宋挽栀一眼,便将眼神凝于侯夫人脸上。


    “伯母,您刚才说,要把谁就地伏法?”


    侯夫人当是谁,原来是自己的准女婿,未来整个望北侯府最忠实的靠山。


    “阿业,事务如此繁忙,你竟还过来亲自看棠真,棠真有你,真是她的福气,可,可有人见不得棠真好,方才说的,便是要将她就地伏法。”


    一面说着,一面流了眼泪,不知是感动哭的,还是心疼哭的。


    纤长的玉指,直直指着宋挽栀。


    男人顺着目光看去,见到的,却是一位仿佛注视他许久的女子。


    “三哥哥。”


    顾韫业:---------?


    “三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众人:--------?


    宋挽栀梨花带雨,眼泪自脸颊滴下,落至身着的千羽流光照影裙时,还会散发碧波光芒。


    “小时候,你与我订下亲事时,你还牵过我的手呢,如今,竟是认都不认得我了。”


    “犹记得三哥哥少时,最爱唤我枝枝,多年相别,三哥哥不会不要我了吧。”


    望喜看着自家小姐痛哭流涕,心里猛然觉得有一座山塌了。


    原来小姐说的有办法,是这个办法啊。


    顾韫业是谁,顾韫业可是姑娘在外跪了一天一夜都丝毫不动的高岭之花。


    这办法,能行的通吗?


    正是屏息之时,按顾韫业往常的性子,大概率会将女子一推,眉头紧皱着离开便了事。


    可空气安静许久,众人等来的却是男人眼眸微颤,伸手将女子拉起来,两相面对,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


    “枝枝?”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