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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龙阔中毒

作者:锂离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龙阔中毒了。


    当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中毒。他在位十几年,遭遇了不少的刺杀,明着杀,暗着杀,好在他向来命大,这么多年,还很健康的活着。


    这次也是一样,那杯下了毒的酒,他喝了一口,喝到嘴里,没有咽下,又吐了出来。


    他将酒杯劈头盖脸甩到了面前的人身上,抓了那人,叫来了御医,尽管已经十分迅速处理了,但是龙阔还是中毒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要手脚无力躺上好几天了。


    龙阔是一个很戒备的人,十分警觉,不然早就死了。


    那酒的味道,色泽皆和平常喝的一模一样,但是一到嘴里,龙阔就知道了。


    他知道,不是他突然想到了哪里不对劲,也不是他神通广大喝出了不同,而是他还不该死,不该死的人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也不怪龙阔察觉不到,端酒进来的那人戴了人皮面具,伪装成他边上信得过的人,身材、头发、衣服、举止,不细看,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连龙阔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都不用去查,这样的奇物,这么狠的毒药,只有一个组织有,那就是柳叶白前。


    他想了想,没有杀那人,将他秘密关了起来。


    龙阔以前不知道柳叶白前,但是柳叶白前显然知道他,十次暗杀,就有九次是他们干的,显然十分的想要他死。


    龙阔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得罪了他们的总主宁孟秋,竟然为杀他专门建立一个组织。


    龙阔不是没有想过将他们一举剿灭,只是柳叶白前蜗居在水黎国,又神出鬼没,势力又广,丧心病狂的东西又多,饶是龙阔有再多的兵,再多的钱,再多的人,总归是鞭长莫及。


    当酒越国的皇帝还在这边昏沉的思索时,罪魁祸首宁孟秋刚从水黎国的君子楼里面唱曲儿出来,和她的下属雨落坐马车回府邸。


    拜龙阔所赐,拜仇恨所赐,她有权有势,却也活得不尽人意,不说是行尸走肉,却像是一个黑影子。终年裹着一身黑衣,密不透风。


    要说她多恨龙阔吧,好像也不能,时间过了,或许记忆出现了偏差,可她永远不能忘记爹爹和妹妹在围猎场无故被人杀死后,她尖叫着要去讨回公道,一路爬滚,却只看到忠臣簇拥,高高在上的龙阔那张异常冷漠的脸,她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侍卫粗鲁的扔了出去,她最后撇了一眼,却瞧见了那个杀人犯就坐在台下,恣意地喝酒吃肉。


    权力,权力,她无法形容那时候的心情,无力、恐惧,还有对权力的极度憎恶,像烙印一般印在了她的脑海,终身不能忘,野火一般在他心里烧了起来,一烧便是十几年。


    是以杀了杀人犯还不够,还要杀那最高的权力拥有者,那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有些扭曲的心理。


    可是想要一个皇帝的性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太难了,她小心地尝试,可是龙阔多么机警啊,刺杀、投毒的人甚至进不了皇宫,就死在了外面。


    可是没关系,这么多年,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马车在雨夜里摇晃着,下属雨落从衣袖子里掏出一块木板子,凑到宁孟秋眼前,道:“主子,你玩这个吗?从仙人铺子的新掌柜许是那里夺来的,他管它叫“趣味拼图”。我今天拼半天也没有拼好。”


    宁孟秋接了来,把玩了一会儿,道:“倒是有趣。”


    雨落:“是的呢,是个打发时间的好玩意儿。”


    宁孟秋玩了一会儿,扔给了雨落,道:“对了,前段时间义卖,阿阳他们杀了几个山青会的人?”


    雨落:“确有此事,只不过那几个贼人已经不是山青会的了,私闯进山,打劫卖者,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撒野,该杀呢。”


    宁孟秋不语,说起来山青会以前和她们还有来往。


    山青会名字起得好听,说白了就是一些贼寇强盗组成的一个没什么秩序的江湖流派,几年来,竟也发展得有模有样。


    和柳叶白前不同,他们是散养的,上不得台面,但是霸道得很。


    组成了贼寇窝,不去打劫,倒是不许打劫了,那些游离的小的土匪,想要打劫小家小舍,官府的兵没见到,就被山青会的大土匪抓了,谈得拢就放,谈不拢就杀。


    柳叶白前的人都是精英,但是山青会不一样,他里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有知书达礼的书生,有家财万贯的富商,有权势滔天的大官,当然最多的还是坏事做尽的山贼土匪,只不过当了山青会的成员,不再打劫平民百姓了,打劫对象以军队为主,富商为辅,以此来维持生命,平日里做得比较多的就是杀拐子了。


    听说他们还重视教育,在酒楼,在饭店,在城中街道,山野乡村都会有他们的人,除了说书讲史,吟诗作对。


    最喜欢的还是讲官,他们从各方面讲当官,什么样的人适合当官,适合当什么官,适合去哪里当官,该怎么当官,当好官。对于贪官,赢党结私大恶官,他们似乎最是痛恨,长篇大论起来,连桥下的乞丐,吃糖的娃娃,也要悄悄拉着说上一番。


    山青会的总主和酒越国皇帝来往多,山青会虽然野蛮,那总主倒是个有教养的,宁孟秋好早之前就认识那总主,在几年前的一场奇怪的交易上,只是那次不甚愉快。


    她后来去查,想知道那总主为什么要她杀山上那些人,只是一点也查不到,后来知道,山青会的总主不想说的秘密,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他藏得极好。


    宁孟秋之后又派人和他谈。


    皇帝难道不够富有,你不劫?


    摇头。


    谈了几次后,才发现那总主原来是个油盐不进的,罚酒敬酒都不吃,多少筹码抛出来,他看都不看。


    柳叶白前的人鼻子碰了几次灰,想要出气又不知道往哪儿出。山青会的人到处都是,但是又没个纪律,简直一盘散沙,抓也不好抓,只得吃了个哑巴亏。


    于是柳叶白前和山青会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来往,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对那些被逐出了山青会的,又来面前耀武扬威的,不杀白不杀,也好来泄泄当年的气,或许将来也还可以利用利用,毕竟他们山青会的人出了名的狠心。


    宁孟秋看着雨落低头聚精会神地将木板子上那些小图片滑来滑去,想到了仙人对坐那个很有闲心的新掌柜,又顺着想到了王将军,王拙。


    王拙将谦国收到了酒越国的版图下,龙阔给他放了一个长假,他却来了水黎国,俩人正好可以会面。


    王拙很会行军打仗,拥有极强的练兵能力,是一个极其优秀的领导者,不然不会从一个穷小子爬上来,这也是宁孟秋拉拢他的重要原因——她想要王拙给她练一些精兵。


    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又是互利共赢的,王拙要是一个有野心和远见的,不会不答应。


    而且龙阔目前对他明显有些忌惮了,毕竟没有一个君王会允许一个将军拥有这么大的呼声,这么多的拥护者。


    练兵又是在水黎国,用水黎国的人,风险相对小很多。


    王将军虽然有钱,但是在柳叶白前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而练兵又需要大量的银子,王拙就算想要防范皇帝,想养一些私兵没有银钱来源也是养不成的。


    况且练出来的兵是两人对半分的,所有的费用由柳叶白前承担,柳叶白前的药品和兵器,不论是什么,只要王拙想要,都是不收一分银子的。


    怎么看,都没有不合作的理由。


    况且她查过王拙,并没有其他背景,苦倒是很苦。


    小时候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带着妹妹四处奔波。十来岁出头,做过挑水的,在酒馆打过杂,在富人家当过小厮,甚至给人喊过丧。


    只不过,有能为的人大概上天总是不会让他埋没,王拙在酒越国临北城锣鼓声响彻云霄的品名街奋力地挑着婚轿时,碰到了酒越国将门遗老袁之兮。


    袁之兮后来收养了他,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于是王拙结束了三四年奔波流浪的生活,那个时候王拙大概是十四岁。


    他和袁之兮共处的时间并不多,三年后,王拙就辞拜他老师,参军了,开始了他残酷又野心勃勃的理想征程。


    毫无疑问,这条路,他走对了,他是成功的。


    宁梦秋结识王拙时,他已经在血泥里滚了七八年,早就不是那个社会底层谁都能踩一脚的穷小子。


    宁孟秋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是看起来很“轻”,仿佛没有什么能够羁绊住他,没有什么能够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前受过的苦,在战场上经历的残忍的厮杀,在他身上看不见影子。


    那是宁孟秋没有的,相反,她大概是“重”的,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生活的伤疤,所以她有些羡慕,又有些敬佩。


    “总主,到了。”车夫恭敬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在黑暗里显得空旷。


    雨落听到声音,将拼图玩具塞到袖子里,站起身,在马车上拿了一盏灯,借着另外两盏的火,点燃了,然后掀开帘子挂好,和宁孟秋一起下了车。


    灯很亮,将两人周围的黑暗驱散了,黑黑的影子仍然跟着她们,在青玉石板上幽幽的游走、游走、晃动着……“噗!”影子不见了,只见一丝丝青烟袅袅往上飘,是龙阔吹灭了案台上的银盏。


    宁孟秋的恨,龙阔一无所知,龙阔不知道他毁了一个人,他坐在龙灵殿的椅子上,已经将她忘记了。


    他让严公公开了窗户,冷风轻轻的吹了进来,外面安静的在下雪,雪花缓缓地飘下,黑色的夜和白色的雪被框在四方的金漆窗口里面,天地间仿佛冻住了,只有那里还是动的。


    雪花似乎无穷无尽,冷风吹到手上有着冰凉的触感,二月的天很冷。


    这么冷的天,陈书玉在做什么?他应该睡了吧,已经很晚了,他知道他中毒了吗,知道的话,会不会来看看他,大概不会吧。


    那日他召见南紫璟进宫,除了公事,他还想问问私事,可是最终没有问,君主和臣子之间,有些问题,实在是不合适,问了也白问。


    想来想去,似乎也找不到人可以说说,最终还是自己消化,将一些情绪强硬的压下去,像从前许多次一样,藏着,存着,往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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