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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关进大牢

作者:锂离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陈书玉被关进大牢了。


    严公公知道的时候,正在宫外传送皇帝的旨意,听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张晋一案,抓人就抓人,抓谁不好,怎么连陈书玉这个小小的给事中也抓起来了呢?


    他斥退了报信的人,要去通告,可是走了几步,又犹豫下来了。


    该去上报皇帝吧,又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缘由,冒冒失失,显得大惊小怪,况且他也不是很看得懂皇帝和陈书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万一是皇帝要抓的呢,这不是多管闲事吗;不去上报吧,万一皇帝不知道呢,陈书玉在牢里要是被打了骂了……难办。


    他思来想去,决定秘密派人去一趟刑部,打探打探,顺便买通了几个狱卒,稍微关照关照陈书玉,再做决定。


    打探消息的人来报,严公公皱着眉听了,没想到事情还有些绕。


    前几日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张晋被查出来徇私舞弊,收取贿赂,将朝廷本该处死的重犯让死囚顶替,竟然将其放走了。


    皇帝知道后,彻查整个都察院,上上下下抓了不少人,连带着刑部帮着包庇的人也抓了不少,这严公公是知道的。


    佥都御史张晋被抓了和陈书玉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佥都御史李程前也被抓了,这就和陈书玉有些关系了。


    谁不知道李程前对陈书玉好,关心得不得了。一个都察院的人,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往刑部跑,这看看,那看看,脚步儿走得那叫一个勤。


    他光走走,还在其次,只是他来也真做事,官又大,打着监察工作和专案调查的名号,带着一群人,时不时找点刑部的麻烦,一些陈谷子烂芝麻都被他挑了出来,害得刑部那些人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查到自己头上。


    陈书玉不在还好,走了那几个月,刑部倒是过上一段安稳的好日子,陈书玉一回来,那佥都御史闻着味儿就又来了。


    陈书玉自己可能不觉,但是底下上头那些人可是深受迫害。


    佥都御史他们怪罪不了,陈书玉和他有关系,自然也怪罪不了,万一那天陈书玉到他面前告个状,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们没那个胆子,私底下又不是多清白的人,就只能忍着。


    现在好了,不用忍了,张晋一案,管你什么佥都御史,连副都御史都被他们刑部抓进了大牢,别说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了,管他有没有牵扯,抓起来是正经!


    这其中有一个,刑部的余主事,数他积怨最深。


    首先一个,他看不惯陈书玉,看不惯他年纪轻轻就当了给事中,看不惯走后门的关系户;第二个,他自己的大树倒了,正是那个什么劳什子佥都御史李程前闲着没事查出来的;第三个,陈书玉作为给事中,没点眼力见,三番两次纠他的错,等等缘由。


    以前动不了,现在他的大树也倒了,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也该他出出这口恶气,憋了一年多,再不吐出来,要憋出病来了。


    其余人看看热闹也就算了,虽然他们对陈书玉或许怀着相差不多的感情,但是陈书玉到底没有惹过他们,即便不混在一起,平常见到也还会招呼一声。


    可余主事他不,他不仅找着由头要抓陈书玉,还要亲手去抓。


    他拿了刑部侍郎下发的文书,带着几个结实的狱卒,浩浩荡荡就往给事中的办公点去了。


    刑部其余的官员都探头探脑出来看,余主事越发威风起来了,走得越发有劲,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去打仗。


    他们一行人还没有到给事中处,在刑部大院那个宽大的四方坪子遇见了陈书玉,他边上还站着一个小官员,显然是给陈书玉报信的,看见来人了,踌躇一下,一溜烟儿闪开了。


    余主事看见陈书玉不知死活的站着,手里还抱着一堆文卷,冷哼一声,笑道:“陈弟,也放放你那文卷吧,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办公呢?朝廷要犯都被你们放走了,还办什么公!还想着放人呢?结党营私,蛇鼠一窝,你也配做官,你也配监察,哼,笑话!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身后那些狱卒不明所以,但是听命行事,一窝蜂上前,将陈书玉手里的文卷打落在地,把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抓起来了。


    陈书玉看着地上的文卷,皱了皱眉,冷冷道:“抓人也得讲究证据吧。”


    余主事将刑部侍郎的文书拿出来,晃了晃,高声道:“一切与张晋案有关的人员,通通不能放过,皆需一一审查,审查无罪,方可放人。”他说着走上前,低了低声音,在陈书玉耳边道:“你以为有一个佥都御史的朋友,就能够横着走了,我告诉你,那是不行的,仔细想想还有谁能救你吧。陈给事中。”


    他说着沉了脸,拉开了距离,鼻孔里呼出一口浊气,狠命踢了陈书玉两脚,泄了泄愤,朝后边的狱卒们道:“抓到大牢里去,听候审理!”


    严公公听到这里,皱眉反问说话的探子道:“踢了他两脚?”


    探子点头,答道:“是的,众人都看见了,余主事踢了陈给事中两脚。”


    严公公道:“然后呢?陈给事中怎么做的?”


    探子道:“然后陈给事中就被带走了。”


    严公公道:“他没说什么了?”


    探子道:“没有。”


    严公公思索起来,是晌午,正是休息的时候,但是严公公知道,皇帝在冬天是不睡午觉的。


    他让人进去通报,面见了皇帝,首先说了前事,然后立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十分斟酌,三思又三思,拐弯抹角,将陈书玉的事情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他说着说着,看见皇帝的笔尖停顿了,见他抬起了毛笔,将笔锋侧向砚台边缘上,反复刮擦,然后手一松,随意将笔搁在了砚台上。


    严公公避重就轻,将余主事说的话,译成了可以说的话,然后略加思索,将踢了两脚这个动作省去了。


    良久后,严公公看见皇帝的眉毛无意识地挑了挑,接着听见他问道:“佥都御史李程前?”


    严公公心惊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如实作答道:“是的。”


    皇帝点头,像是自言自语道:“哦,是吗,他们关系这么好吗?”


    严公公讪笑道:“听说是不错呢,大抵是工作上有些来往,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吧。”


    皇帝突然轻笑了一下,又是许久,皇帝冷声道:“去将刑部尚书南紫璟叫过来。”


    此时的刑部尚书还没有收到消息呢,她忙得焦头烂额,那里管得着下面的虾兵蟹将。都察院出事,本来是一点绿豆的小事,和刑部没什么太大牵扯的,可是偏偏顺藤摸瓜,皇帝一路彻查,查到最后,竟然是两方勾结,还放走了重犯,这个关系就大了,自然跟着遭殃,甚至更过,毕竟人是刑部在管,要杀头的没杀掉,给掉包了,这不是欺君嘛!可怜她堂堂刑部尚书,竟然也被底下人蒙在了鼓里。


    好在那人虽是重犯,只是个贪污**的帽子,为了钱罢了,没犯什么诛九族的大罪,皇帝大概没有那么生气。


    南紫璟虽然恐慌得不行,但是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她当了这些年的尚书,自然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平日里哪些人在做实事,那些人浑水摸鱼,那些人不安分守己,蝇营狗苟的,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太过也就算了,当官嘛,要想长久的当下去,是不能太认真死板的。


    可是如今不同了,皇帝要查,查不出来,没个交代,大家都别想好过。是以整个刑部都忙得不可开交,刑部的大牢里现在几乎成了刑部自己人的大牢。


    南紫璟在这边忙着查案子,底下人还要给她添麻烦。当她得知陈书玉被关进了牢里的时候,和严公公一样,深深皱起了眉头。


    陈书玉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他被安排进刑部,正是她受了皇帝的委托办的。皇帝委托她,不是让大太监严公公秘密传话,也不是让别的高官来转达,而是专门传她进宫,细细吩咐了的。


    她当时听着,还有些愣神,其实说来说去,也就一句话:要关照他,又不能太关照,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也不能让陈书玉不自在。


    南紫璟不明就里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以为会很难对付,没想到两年来,陈书玉安安分分,一点乱子也没出,她放下心来,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乱子。


    两年来,皇帝虽然没有过多的询问,像是不记得他了,但是当时确确实实诏她进宫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可见这陈书玉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南紫璟猜想着他们大概是故交或者朋友,关系一定十分深厚。


    明面上的当官没当好,打了皇上的脸,私下里叮嘱的事情要是再做不好,南紫璟想她这尚书也别当了。


    她当即放下了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祈祷着陈书玉还没有被问讯,不然可能挨了鞭子也不一定,她拔下腰间的金牌,给了边上的小随从,名叫吴浙,急道:“快去,去将天牢里的陈给事中放出来,确保他无事。”


    小随从吴浙见尚书连金牌都摘给了他,知道事情紧急,接过金牌通行证,飞也似的去了。


    人刚走,皇宫就来人了,南紫璟带着大大小小一群官员,出来接了旨,听完后,知道事情不妙,忐忑着一颗心往皇宫去了。


    吴浙手持金牌跑到地牢,看见了不少熟人,他无心叙旧,亮出令牌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高大的生了锈的铁门,小狱卒带着路,往里头走,却被狱卒总管拦住,告之陈书玉已经被刑部周侍郎带走了。


    吴浙一时间没了主意,被带走了,想来是已经被放了吧,还要去吗,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去看一看,看了没出什么事就行,虽然是侍郎带走的,但是他手里拿着尚书的金牌,倒也有些底气,于是又转身往侍郎处去了。


    到了周侍郎处,陈书玉也不在,吴浙问起来,周侍郎摇摇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淡淡道:“这事你别管了。”


    吴浙听懂了,暗自纳罕,都说这陈给事中有背景,看来还上头真有人关照,来头还不小。


    他手里拿着尚书的金牌,想到尚书进了皇宫,不知道何时回来,而且他一个小小的随从侍卫,估计没有机会再见到她的面,略微想了想,将令牌交给了周侍郎,请他转交。


    周侍郎接了,挥挥手,让吴浙去忙别的。


    吴浙走后,周侍郎叫了几个人进来,对他们道:“你们拿着这令牌,去将余主事一干人等抓起来,知道吧,就是那几个没有眼力见的。嗯,抓了关进地牢里面去。”他说着要将尚书的令牌拿出去,顿了一会儿,又缩回了手,掏出自己的令牌,给了带头的。


    陈书玉其实是严公公带走的,他传送完皇帝的口谕后,并没有直接走,而是去了周侍郎那里,将陈书玉带回了皇宫,带到了龙灵殿。


    这自然是皇上的意思,严公公照办就是了,至于把他带到龙灵殿做什么,他就不清楚了,皇帝的心思有时候是很难猜的,不过严公公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都察院一案在一个月后了结了,牵扯众多,涉事人员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贬谪的贬谪,几乎将整个都察院翻土一样翻了一遍。


    刑部同样如此,上上下下,监狱关了不少,菜市口斩了不少,几乎天天有人勾肩搭背凑着热闹去看砍头。


    至于刑部尚书南紫璟这个失职人员,皇帝没有贬她的官,只是扣了她不少钱,不过都察院的副都御史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上面欺瞒,下面压榨,中间勾结谋私,杀了他都算轻的。


    杀来杀去,贬来贬去,只是佥都御史李程前倒是有些冤枉,明明什么也没做,要配合调查也配合了,该说的说,没有半点虚假,竟然也被贬到了南边去了,十分的南边,几乎接近水黎国了。


    风波过去了,陈书玉回去刑部的时候,听见了不少闲言碎语,尽管那些官员已经尽量背着他说了,可是他实在是太有争议了,没事的时候太好议论来打发时间了。


    “听说没,余主事死啦!死在了大牢里。”


    “好像是死得很惨呢……”


    “那可不,我狱卒的朋友和我说,七窍流血,死之前被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一剂毒药给毒死了。”


    “抓错了人也不至此吧。”


    “不至于此?你也不看他抓错了谁,是陈给事中啊!听说他不仅和都察院走得近,刑部上头还有人呢,没准是哪个侍郎。都察院的人倒了,刑部的靠山可还在呢。”


    “是周侍郎吧,听说余主事那一拨人就是他的人抓的。”


    “谁知道呢。”


    “这种人要敬而远之,懂不懂,一不小心就惹上了麻烦,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要我说,要怪也怪那余主事他自己,没事抓人家干嘛,拿着一张侍郎的文书就横着走,趾高气扬,我早看不惯他了。”


    “我说,都少说两句吧!”


    风言风语,飘过来飘过去,陈书玉想不知道都难,只是一段时间后,突然就绝迹了,再也没人说了,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刑部仍然照旧,只是人们对陈给事中更加“敬而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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