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茉在后宫的日子波澜不惊,一切都隐于水面之下。
这日,凤仪宫女官领着德妃亲娘过来。
李茉心内吃惊,自己是贵妃,也有召见外命妇的资格,只是她不爱召见家里人。家里人若要见她,提前递牌子也行。如今消息都没递一个,突然被凤仪宫的人领过来,着实奇怪。
李茉也沉得住气,体面打发了凤仪宫的人,请生母坐下。
“娘今儿来的正好,我看外面蔷薇娇艳,剪了插瓶,您走的时候带一瓶回去,别让日光直晒,能养三五天。”李茉今日插的是一瓶粉红色为底的瓶花,剔透的白瓷美人耸肩瓶,蔷薇花粉嫩娇艳,点缀几只茉莉,更添芬芳。
承恩公夫人赔笑,“姐儿的手艺越发好了,看着就舒心。”
李茉笑笑不说话,拿着一支蔷薇比划,思考插在哪里最有意境。
承恩公夫人又恭维了几句,见李茉始终淡淡的,故意咳嗽两下,又长叹一声。
李茉也不问原因,只对清霜道:“去端枇杷汤来。”
承恩公夫人一噎,面色很快恢复,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娘娘说几句体己话。”
宫女们自然不会听她的,秋霞望向李茉,见她点头之后,才带着人退下。
承恩公夫人伤感道:“以前姐儿在家里,吃穿用度都是我打理,带什么首饰,簪什么花儿都要问我,如今却和我生分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女儿独当一面,不好吗?”
承恩公夫人又叹,“好,好,只是心疼你。我娇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却在宫里受了大罪!”
“哪儿有?产育的事情,神仙也没办法。是我自己倾慕表哥,愿意进宫的。姑姑对我很好,皇后娘娘也宽仁,反正我没觉着哪里不好。”
“我的傻姑娘啊,女人终究得有儿子才行。你生公主伤了身子,日后没个依靠可怎么行?”承恩公夫人已经看出女儿不想搭理她,自顾自说道:“你爹和你哥哥们商量了,你三妹妹今年及笄,到时候送进宫来陪你。”
“你也不要吃醋,陛下富有四海,要多少美人没有?家里送人进来是帮衬你的,等生了孩子,就记在你名下,不过是借个肚皮的事情。”
李茉冷了脸:“这种话母亲不要再说,也转告父亲和大哥,男子功业立身,攀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终究让人耻笑。”
承恩公夫人的脸腾一下红了,怒道:“那是你亲爹亲哥哥,便是仇人也没有这么揭脸皮的。裙带怎么了?古往今来,外戚受宠发家的多了!不趁着受宠提拔你父亲兄弟,日后失宠了,谁来庇佑你?”
世上总有一种父母,女儿遭受的最大苦难,就是源于他们。
“父兄若有能力,我愿出头给他们谋一个机会,可父兄有什么才干?我之前也给哥哥求了禁卫军的职司,他却在当值的日子逃班喝酒,我是没有这个脸面,母亲回吧?”李茉疲惫摆手,也不推脱让他们去找太后,家里都明白,能有这个承恩公的爵位,已经是太后顾全脸面。
外头清霜的声音适时响起:“娘娘,枇杷汤来了,太太说话累了吧,快尝一尝这枇杷汤,今年新摘的枇杷,正当季呢。”
承恩公夫人受了气可不憋着,挥手打掉清霜手里的茶盏,“你这忘恩负义的丫头,入宫做了宫女便趾高气扬,敢跟主母这么说话。当年,你五岁还光着头,我把你从一堆家生子里提拔出来,如今倒忘了。”
这指桑骂槐的劲儿,便是傻子也听明白了。承恩公夫人也不怕女儿家丑外扬,她的女儿她知道,素来蠢笨,能入宫受宠,不过凭这一张脸。
“秋霞,送太太出宫吧。”李茉招手让秋霞过来,叮嘱了两句。
轻抚胸口,李茉缓缓吐气,不是为娘家贪婪生气,而是为他们的愚蠢。若是父兄有能力,背个外戚的名头也就罢了,可他们真的半点儿才干没有,脾气还大。如今没有差事,尚能糊弄住表皮,安享富贵;若强行出头,必定登高跌重。
之前李茉难产,家里没有送半片人参进来,后来永安满月、周岁,承恩公府送的东西也平平,根本看不出德妃在闺中也被称为“掌上明珠”,谁家明珠这么不值钱?
李家原本是落魄勋贵,因出了太后才得封承恩公。可太后是庶女,当年和家里关系也很一般,他们不知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到处耀武扬威,这么蠢笨的人物,真是多看一眼都生气。
李茉再次感叹,自己被针对了!
李茉刚躺下没多久,皇帝就匆匆赶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发热,稍稍松口气,质问左右:“太医怎么还没来?”
“没叫太医,我这是老毛病了,躺一躺就好。”
“还糊弄我呢!”皇帝戳戳她的额头:“我刚去给母后请安,见你的丫头一脸难色匆匆而来,就知出事了。”
秋霞进来跪下,垂头丧气,不发一言。
李茉拿帕拭泪:“表哥别生气,娘家人有错,我哪里敢和表哥说,就怕表哥误会我不孝。”
皇帝其实没放在心上,宫妃给家里人求官职富贵,常态了。皇帝心里喜欢德妃,便也愿意过来问一问。
“朕明日就给舅舅升官……”
“不可!”李茉拉住他的袖子,眼眶红成一片:“不能因为我娘家,害了表哥。上次我给哥哥求官的时候,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父母兄长总和我说,是怀才不遇,是没有机会,我才求表哥的。”
皇帝诧异,“上次你是以为舅舅表弟有才干才开口的?”
李茉垂头避开他的目光,不愿承认自己的父兄是无能之辈。
皇帝怜爱之心大起,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叹道:“一个小小官位罢了,舅舅想要,就给他。”
李茉抓他胳膊更紧了,飞快摇头,泣不成声:“不行,不能污了表哥名声。表哥要做圣君的,任人不可唯亲。”
“傻姑娘。”皇帝摸摸她的头,谁能无私心?朝中本就有勋官之类荣养官职,天然为安置空有身份之人设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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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茉仰头望着皇帝,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坚决道:“今日母亲来,一为父兄求官,二为送我庶妹入宫,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家里不看重安安,嫌她是女孩子,我不会,我就要安安。他们要我把表哥当库房,趁着恩宠还在,多往家里搬好东西……”
李茉使劲儿摇头,痛到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摇头。
“傻姑娘,傻姑娘……”皇帝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抚摸脊背顺气,“好了,好了,有表哥在呢。”
“我只有你了,表哥,我只有你了……”李茉猛地扑进皇帝怀里,放声大哭。
皇帝连连点头,继续一下一下给她顺气。这傻姑娘,为了自己和娘家翻脸,完全不考虑日后,若非情根深种,哪里做得到。
皇帝是不在意这些的,承恩公府不仅是德妃的娘家,更是母后的娘家,便是看母后的面子,也得荣养。母后总说不用恩荣太过,皇帝明白母后与娘家关系并不亲密,德妃如此,便是全然心疼自己了。
这傻姑娘,皇帝心疼地直往外瞧,好不容易瞧见太医气喘吁吁跑过来,不等他行礼,赶忙道:“不必讲虚礼,赶紧给表妹看看。”
许太医是惯常给德贵妃请脉的,搭脉片刻,便下了定论:“娘娘情绪起伏过大,吃一剂安神汤,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看。老臣多嘴,娘娘身子骨亏空的厉害,怒伤肝、悲伤心,不可这般大悲大怒了。”
“用好药,你每日请脉,给她调养好。”皇帝回忆起表妹难产时,一盆一盆血往外端,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
许太医领命下去开药方,甘棠宫的宫人连忙上前给李茉奉上蜜水和锦帕。
“听到了没,不许大悲大怒,朕今晚陪着你,不伤心了~”皇帝扶她躺下。
“我夜里睡不踏实,会扰了你。明日有大朝会,要起得早,别耽搁了。”李茉望着他,眼泪扑簌簌流。明明眼里全是不舍,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嘴上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朕一夜不睡也无妨,就陪着你。”
皇帝见她破涕为笑,以为她要应下,没想到她还是摇头,手也放下来,喃喃道:“表哥要好好的,好好的。”
人怎么能流这么多泪,皇帝看她满眼不舍,又故作镇定,不忍扶她的好意,起身离开。走到屏风处回头望,她艰难支起身子,翘首看着。见他回头,又低下头,作出恭送的样子。
秋霞端了药碗上来,“娘娘趁热喝,太医说娘娘是真情绪起伏过大,需定惊安神。”
李茉一口干了温度适宜的汤药,再说一千零一遍,这具身体真的太差了,只是大哭一场,便胸闷气喘,提不起精神。
秋霞小声禀告:“奴婢禀告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夸您做得好,有后妃之德。出门果真遇到陛下,便如实告知了陛下。”
李茉点头,接过帕子擦脸,洗去一脸无形的油彩:“知道了,下去吧。”
药性很快上来,李茉拉高被子,安稳躺下,片刻便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