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瑛板着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余敬廷一把拽过去,整个人跌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被他铁箍似的双臂牢牢圈住。
“啧,你这脾气,快赶上宫里的公主娘娘了。”
余敬廷稳稳地揽着谭瑛的腰身,仰着头,略微眯眼看她,“气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谭瑛的臀下就是他结实梆硬的大腿,体温源源不断地隔着一层布料传来,她略有些不自在,底气不足的样子,“没有……”
余敬廷大手扣在她后脖颈上,狠狠在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叼起软肉在齿间轻轻摩挲。
“撒谎精。”
他语气威胁,“再不实话实说,一会儿就收拾你!”
谭瑛斜着眼看他,表情一脸无语。
……神经病。
“好了好了。”看她不吃这套,余敬廷环着人的腰,大腿轻轻颠了下,声音诱哄,“为什么不高兴啊,求求你跟我说说吧,我想听。”
还真有几分做小伏低的可怜样儿。
谭瑛没忍住笑了下,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笑意。
她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你。”
谭瑛嘴上这么说,心底却翻涌着未出口的话,百感交集。
她想说经今日一事后自己发现,她不愿以后就像一个深闺怨妇一样,漫长的余生都被熬成一场无望的等待。
哪怕是去烧火做饭,只要她能拥有自己的价值。
也远胜像一件精美的贡品似的,被困于温室高台。
可这话太矫情了,谭瑛说不出口。
余敬廷也笑了,他刚要继续开口,营帐外传来马健的声音:
“大人,奉命押运赈灾粮的张大人派人来报,说是装运冻鱼的驴车路上坏了,队伍卡在半道过不来。”
“知道了。”余敬廷向外应了一声,“你在外边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他看向谭瑛,说,“我有事得走了,兴许回来的晚些,你还是先吃自己的不用管我。”
顿了下,嘱咐道,“好好吃饭。”
谭瑛站了起来,“哦,好。”
谭瑛只得在一旁怔怔望着余敬廷利落地整好衣袍,转眼便如一阵疾风般掠出帐外。
帐帘被他猛地掀起,在风中剧烈翻卷,又缓缓垂落。
在那帘幕起落的瞬息间,她不经意地抬眼看过去,恰与帐外驻足的将领四目相对。
蜻蜓点水般的一瞬后,帐内重归死寂,只余外头冷风狠狠刮过帐子的声响。
谭瑛撇了撇嘴,半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帘子忽的被人撩起来个缝隙,毕忠嗣的半张脸露了出来。
<span>记住本站:</span> 他笑了下,问,“谭娘子,军营好玩不?”
乍一看到熟人,谭瑛眼睛一亮,下意识上前几步,“毕大人?”
想到刚才那个将领提到的事情,她又有些不确定地停住了脚步,“你们是不是有事要忙?”
毕忠嗣笑嘻嘻道,“那是他们忙,我不忙,我带你出去逛逛呀?”
谭瑛当然求之不得,她裹上披风,乐颠颠地就跟着人走了。
毕忠嗣和谭瑛隔了一个身位,他说道,“大人最近这些天忙,因为江南的那批冻鱼快到了,城里也终于能喘上口气了。”
想到什么,他忍不住打趣,“谭娘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灾年开食肆?好大的手笔啊。”
谭瑛面上一窘,她拍拍手,“别提了,要是金子十文钱一块你能不买吗?都是冲动消费,饥饿营销惹的祸。”
“啥是冲动消费,饥饿营销啊?”毕忠嗣问。
“冲动消费就是脑袋一热,钱袋子一空。”
“饥饿营销就是东西不多,又好又便宜,赶紧来抢,晚了就没了,打个比方——”
谭瑛上下打量了一眼毕忠嗣,双手环胸道,“现在有这样一匹你看中的良驹,千金难买,其快如绝影,健硕似黄骠,忠义胜赤兔,品相华贵堪比照夜玉狮子,原本你穷极一生也难以求得,现在这马主有急难,愿意以十两银子转手于你,只是良驹每日所需草料甚贵,那么换做是你,是买,还是不买呢?”
“自然是买了!”
毕忠嗣脱口道。
谭瑛挑了挑眉,一脸“是不?”的表情。
毕忠嗣终于认同地点了点头。
“都说无奸不商,这般狡诈的手段用起来,一般人还真是招架不住。”
“你就别给我洗白了。”谭瑛忍不住笑了下,“我确实是禁不住诱惑犯了蠢,不过幸而大家集思广益想出了些法子,每月还能勉强盈损对抵,暂时不至于亏钱。”
“有余大人兜底,谭娘子且放宽心就是了。”
毕忠嗣笑了笑。
谭瑛无奈,“即便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断没有坐山吃空的道理不是?”
“这话倒是不错。”
两人行至一处,好几个黝黑的匠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拉风箱的呼啦声,烧红的铁浸冷水的呲拉声,还有铁锤敲击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见了毕忠嗣的身影,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问好,“毕大人,您怎么有空来了,上次要的弩箭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先验验?”
“弩箭的事暂且搁置吧,你们干你们的,我只是带着与副指挥使的夫人来熟悉熟悉军营的这些行当。”
“余,余夫人?”匠人震愕的连话都忘了说。
余副指挥使什么时候来了臣县凭空冒出个夫人来?!
真是兵贵神速啊!
毕忠嗣扭头,指着那个大风箱跟谭瑛介绍道,"此处是匠作营,专司弓弩锻造、甲胄修补,这些匠人的手艺都很好,他们当中随军久的也有十年之久了,都是些老伙计。"
谭瑛点点头。
<span>记住本站:</span> 毕忠嗣随即又引她转向另一侧飘着药香的院落,"那是病坊,随军郎中坐诊之处,军中将士大小伤病都由随军的郎中看病诊治。"
谭瑛再度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有些好奇地问,“军中当真有金疮药这等奇药吗?可活死人,肉白骨?”
毕忠嗣站在前面,闻言扭过头,“金疮药?那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得是圣上御赐,宫里的玩意儿,连殿前司禁军副都指挥使罗廷绣手里都没有,整个厢军也就徐都指挥使上了前线曾入宫受赏过。”
“这么稀罕?”
谭瑛很是吃了一惊,有些怔然。
原以为罗廷绣年纪轻轻便官居殿前司要职,手握禁军兵权,已是权势煊赫、前程似锦,却不想竟连金疮药这等寻常伤药都用不上。
“那可不。”毕忠嗣夸张地撇了撇嘴,“光是其中一味煅烧研磨成粉的龙骨,就价值千金,更别提这只是其中一味,内里更有其他名贵珍材无数,普通人自是用不起。”
这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为天家效死,可他们竟连区区的金疮药都吝于赐予?
这药于锦衣玉食堆砌长大的王公贵族无用,于战场上命悬一线,拼死搏杀的将士却是救命的一线生机。
这便是所谓的天家恩德,皇恩浩荡?
谭瑛只觉得自脊骨攀上一股寒意来,令她平白心头一凛。
“原也没有这般紧俏,金疮药虽名贵,但是按照惯例,凡五品以上的武将上前线的标配就是金疮药,只是——”
毕忠嗣叹了口气,随手折了根枯草捏在手里,“只是中原和西域商路沿途的小国近些年交恶,互市闭锁多年,而顶级金疮药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便是西域血竭,没了血竭,金疮药效力大不如前。”
“为何交恶?”
谭瑛其实历史不大好,初中上课净睡觉来着,现在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古代哪个朝代曾与西域交恶过,最终又是如何“化干戈为玉帛”的?
涉及军情,毕忠嗣也不好直说,只含糊道,“皇家是非,不好多言。”
谭瑛便不再多问了,免得他为难。
目光忽的掠过远处整齐排列的营帐,她抬手指了指,随口一问,"那些营帐是?"
毕忠嗣下意识皱了皱鼻子,摆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兵卒居所,汗臭熏天,实在无甚可观,我不是很想去,咱们不若去校场,此刻正有士兵武夫比试拳脚,那才叫热闹好玩。"
说着已迈步向前,靴底扬起一溜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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