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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秉烛夜谈

作者:八个柠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康熙的指尖刚触到养心殿的门帘,就下意识朝珠兰的方向伸去。


    自从眼睛看不清后,他便再没回乾清宫。


    太皇太后召他去慈宁宫,都被他找托词拒了。


    只有待在珠兰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能落地。


    这就是爱,他深信不疑。


    乾清宫人多眼杂,皇帝信不过梁九功短时间内能料理干净。


    他却十分信任珠兰御下的能力,养心殿定然被她经营的水泼不进。


    皇帝的演技十分精湛,在他如常上朝之时,朝中基本无人看出他眼睛不方便。


    身边晓得此事的,皆为心腹之人。


    此时此刻,他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只是辛苦珠兰,要受一段时间的闲言碎语了。


    “回来了?”受到“椒房独宠”的皇后迎上前,自然地扶住他的胳膊,“刚让小厨房温了枸杞莲子羹,先喝一碗垫垫?”


    康熙点点头,微微闭上眼睛,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坐到软榻上。


    殿内的烛火调得柔和,六名女官已按部就班立在案前,吉雅捧着户部奏折,禄雅手里是工部的,尼雅、图雅、春苒、夏苼也各有分工,将六部及其他部堂的文书梳理得整整齐齐。


    养心殿内,女官们都经历过内务府事务的磨练,实战经验丰富,转任前朝当官也是没问题的,她们每个人都比科举选出来的才子们更会处置政事。


    这是珠兰的主意,知道他眼睛不便,便让女官们先按部门分类,提取出奏折核心与大学士的票拟,再轮流念给他听。


    “开始吧。”珠兰轻声道。


    吉雅率先开口,声音清晰:“户部奏报,江南今年增收粮米二十万石,其中苏州府、松江府超额完成;地方藩库方面,广东、福建因平叛后民生艰难,税银较去年跌了七成;国库现存白银一千八百万两,另存粮三千万石,足够支撑东南军需半年有余。”


    康熙闭着眼,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朝廷垄断海洋贸易后,白花花的银子从商部流入国库,又哗啦啦的从户部流出,天下之大,各地都要用银子,河工、赈灾、兵事……便没有个清静时候。


    以往看奏折,总是一本接一本,谁的先递送上来,就看谁的。刚看完工部的河堤修缮,又跳过户部的钱粮核算,大臣又爱卖弄文采,甚至写的似是而非的,康熙的脑子常常需要从一团浆糊中梳理脉络。


    如今听着女官归纳,从中央到地方,从税收到库存,核心要义、条理分明,像串起来的珠子,脉络瞬间在他心里清晰起来。


    “嗯,江南的差事办得好,让户部给苏州、松江知府记功。”他沉声吩咐,语气沉稳,听不出半分视物不清的窘迫。


    珠兰看着他,眼睛微微闭合,神态自若,并不损半分俊秀之态,反而凭空添了些许、些许说不清的感觉。


    莫非是,灯下看美人之故?


    接着是禄雅念工部奏折,从黄河堤坝加固进度,到西洋火器作坊的新造火炮数量,一一禀报。


    皇帝的容颜,已经在一重又一重的观察点投入之中,被修改到原生相貌的最佳。张开后的五官,没有走任何弯路,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


    珠兰微笑,这才对嘛,将来还有几十年要对着的脸,怎么能不好看呢。


    系统:关键是便宜吧。


    珠兰:你不懂女人。


    康熙听得认真,偶尔打断追问:“新造的火炮可装配否?先送八旗军,绿营暂缓。”“黄河中游的堤坝,靳辅用的是柯尔坤带回的西洋法子吗?水泥混凝土供给可足,是否需要再发役夫前去?”女官一一记下,小太监跑着送去前头南书房给大学士们。


    待六名女官念完所有重要奏折,梁九功早已备好笔墨,小心翼翼扶着康熙的手,将他引到案前。


    令人惊叹的是,康熙虽看不见,指尖触到宣纸的刹那,手腕却稳得惊人。


    笔锋落下,字迹遒劲有力,与平日几乎毫无二致——这盲写的功夫,也不知是何时所练,着实令人惊叹。


    “今日这样处理,倒比往常清楚多了。”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康熙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他转头朝珠兰的方向望去,虽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准确握住她的手,“以往你只帮朕看些请安折子、宗室折子,没想到整理这些杂七杂八的奏本,竟有这般章法。”


    珠兰笑了笑,顺势靠在他肩头,“不过是让女官们多费些心,把人事财物归归类。皇上心思清明,一听便懂。”


    康熙摇头,语气里满是真切,“若不是你的功劳,朕今日还得像从前一样,被奏折绕得头晕。”


    皇帝向来事无巨细都要抓在手里,看不见之后,总怕有什么事被瞒了、漏了。


    珠兰事事汇报,连女官整理奏折的法子,都先跟他商量,这让他心里踏实。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有你在,真好。有你在,朕便觉得,就算看不见,这江山也还在朕的掌控。”


    殿外的夜风吹过窗棂,带着几分凉意,殿内却暖融融的。


    烛火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映着案上整齐叠放的奏折,也映着康熙脸上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心。


    珠兰望着他虽闭着眼,却不再紧绷的侧脸——他住在这里,不止是信任,更是把她当成了能依靠的“眼”,当成了乱局中最稳的那根支柱。


    养心殿的夜静得只剩烛火噼啪声,珠兰将最后一本奏折归类放好,抬头便见康熙正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这两日借着念奏折的由头,她带着吉雅、禄雅几人,把朝中脉络摸得了七七八八——六部便不说了,理不清的乱局处处都是。


    海事衙门掌着海军,还勾连东洋南洋的商路;商部管着海贸,也插手内陆贸易;理藩院对接蒙古、西藏,对商路也有觊觎,几次往草原上使绊子,想要插一脚进来。通政司负责密折传递,各处都有影子。


    这些部门看似各司其职,实则处处是交叉重叠。


    “皇上,”珠兰走过去坐下,递上一杯温茶,“瞧着朝中部门设置,倒跟内务府从前的乱象有些像。就说河工的事,工部要管堤坝修缮,户部要批钱粮,理藩院还要掺手蒙古、宁夏地界的河道,一件事要跑三个衙门,未免太费功夫。”


    康熙接过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珠兰可是以为朕不知?数千年以来,帝王驭下之术,莫不如是。设官分职而部司交错、权责含混,方需朕为裁断;事有暧昧难明之处,臣工始不敢专擅决断,是非功过皆出朕躬。此乃驭下之要,亦为君臣相处之常道也。”


    珠兰一愣,没想到皇帝居然将帝王心术说了出来,还说得这般直白。


    系统面板上,皇帝的信任在缓慢上涨。


    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着案面,面上带着理所当然之态,“卿言冗官冗员之弊,朕岂不知?然若裁并衙门、厘定权责,使诸臣各守其分、各司其事,便无人趋奉奏请、叩问圣裁。权柄之道,本就于这般纷扰中握持。政务稍缓何惧?奸蠹渐生又何惧?唯朕掌揽大权,江山方得永固。”


    珠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原以为康熙只是暂时没意识到制度的问题,却没想到他竟是故意为之——为了集权,甘愿牺牲行政效率;为了攥权,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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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场乱象。


    这种理念,与她心中“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认知,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稳住了语气,“皇上说的这般深奥,竟让我听不明白了。”


    康熙闭着眼睛笑,“你不明白也无妨,皇后心思纯,做事管人都是讲道理、讲好坏,内务府便管的极佳,咱们家里干净。可朝政并非如此,多少知晓一些弯弯绕绕,莫要被骗了去便好。”


    珠兰应声,做出对所谓帝王学不感兴趣的样子,又换了个话题,“前几日见靳辅的奏折,说黄河下游两岸的堤坝修好了,百姓们返回家园,开垦荒地。听说,那边的农户如今能安稳种地了。”


    康熙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却不是为了百姓安居而欣慰,他说道:“靳辅办事还算得力,三年免税之期既满,江南新征赋税,自可续充国库;百姓安居乐业,则生齿日繁,待至十载之后,复为一批丁役之资。治河之举,非独为安辑万民,实为固朝廷之根本也。”


    “那劳役……”珠兰试探着开口,“若是给他们发些钱粮,管顿饭食,是不是能更尽心些?也能少些逃亡的。”


    “妇人之见。”康熙点了点她的额头,微微弯了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国帑当用之于刃上——海事衙门需造新舰,八旗需添新炮,宗室俸禄亦当如期颁给,何来余资予泥腿子辈?彼辈能得一饱、安分为朝廷供役,已属浩荡恩典。”


    珠兰心里一沉,那句“泥腿子”像根刺。


    皇帝的“圣明”里,藏着皇室刻在骨子里的冷漠——百姓于他而言,是赋税的来源,是劳役的储备,却独独不是需要体恤的“子民”。


    但是,这些子民,是珠兰的急需的能量由来。


    为了少死人,这些年赫舍里赚的银子都砸到南边了,她攒下的能量结晶也花用在那边的运气上,保着他们活到南洋大岛,能在这种苛刻的条件下活下去。


    皇帝听她说着,是又对江南没了兴趣,转而提起东南战事,“杰书、岳乐等人在南边久了,军权握得紧,通政司与粘杆处都递了奏折,说他们私下克扣军饷,还借着平叛的名义私人圈了不少良田。”


    康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此前数日正筹思申儆——宗室子弟手握兵柄,久则必生贰心。当令其知晓:兵权乃朕所授,朕欲收之,便可得之。”


    “那绿营呢?”所以,您就一点都不关心东南还有没有您的子民?只盯着军权?


    珠兰仿佛不经意间问,“前几日绿营与八旗在福建抢粮,绿营占理,您却只斥责了绿营将领。”


    “因为我们是旗人。”康熙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八旗乃大清之根本,绿营纵善,终属汉人。朕护持八旗,即所以护爱新觉罗之社稷也。汉人可代朕征战、供役,然断不可令其生与旗人比肩之心。”


    烛火映着康熙的脸,他的眼神坚定,带着帝王对权力的绝对掌控欲,却也透着对旧制度的固执。


    珠兰看着他,她能借着梦境稳固他对自己的感情,能借着整理奏折插入前朝事务,却撼动不了他骨子里的认知。


    他是爱新觉罗的天子,要的是集权,是旗人的特权,是江山永固;而她想的,是效率,是公平,是让制度跟上生产力的脚步。


    所求不同,理念相悖,这道鸿沟,不是一两场谈话、一两个梦境就能填平的。


    系统:前番已然论证,人类要满足的不是欲望的对象,而是自己的欲望。贪嗔痴怨憎,皆由此而起。人是利己自私的,这是真实的人性。虽为天子,亦是人也。


    珠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打开系统面板,将十颗涟漪级能量结晶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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