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霍然站起，仝志将呈报迅速送到公主手上，飞快说道：“今天早晨宫中黄门侍卫亲自送来，西京、蒲州受灾严重，漂万余户。伤亡几何尚未可知，钦差大人王文钦不知所踪，西京堤坝破溃，恐有大难在前。”
陈博文惊讶：“钦差大人失踪了？”
虽然公主府的众人早有此猜测，李墨知晓内情自是不意外，但是陈博文和顾平西是头一次明确听到王大人失踪的消息，三皇子刚到京城，许多事尚不清楚，如今听说王大人失踪非常震惊。
三皇子问：“王大人不是湖广总督？如何做了巡岸？”
陈博文等人听着仝志地汇报，聚到公主身侧，一同观看呈报信息。李墨见众人没心思解释，只好回答道：“回三皇子，王大人两个月前受陛下之命，前往黄河沿岸巡查水利堤坝，作为巡岸钦差替天子巡岸。”
三皇子略略颔首，视线在这个回话男人身上打转了几圈，最后落回公主脸上。
今日呈报一共三册，第一册是黄河水患，第二册是泸川水匪，第三册是钦差失踪。
“泸川县水匪的事也坐实了？”公主皱眉，极其意外，没想到水匪也是真的。
正在此时，公主府书房外又有人急行而来，方姑姑飞快走进来，贴在公主耳边说了一句话。
公主猛然将呈报合上，眼中泛着光：“来得正好！”
众人正疑惑谁来了，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风尘仆仆地男人，浑身泥水，形容邋遢，却是公主府的侍卫李四和管家仝全！
公主本意是要他们进来回话，可下一瞬又有人来到书房前，那小厮站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公主殿下，兵部尚书大人招三皇子至兵部，令速至。”
三皇子靠近公主地脚步一顿，收敛了身形，在众人目光中向公主辞行：“皇姐，那我先告辞，改日再来。”
公主颔首，三皇子盔甲在身，拿起桌上的剑便大步迈出，但却在经过李墨时顿了顿，一言不发离开。
李四和仝全甚至来不及清洗净面便来见公主。
李四拱手道：“殿下，查清楚了。我与仝管家一路沿着钦差巡岸的路线查探，整条线路上已经有大批量的流民产生，河道涨水严重，各地官员传回京城的折子不翼而飞，我等到西京时，西京已是一片泽国。”
仝全在旁道：“殿下，沿路的盐铺和粮铺我都去过了，盐铺还好，但粮铺各个空空，在河道周围的粮铺几乎都被大家族买空，粮价高涨，许多人受了灾本就缺衣少药，更兼没有粮食果腹，我们在路上已经见到饿死的百姓。”
公主倏然张目迅速上前两步：“官府的赈灾粮呢？既然已经发生水患为何没有及时赈灾？”
李四与仝全对视一眼，均摇头，仝全道：“不知为何，沿路的官府靠近京城方向的有些官府尚有余粮赈灾，越是靠近西京越是无粮。”
陈博文吃惊：“西京无粮？可是河动道是个产量大户，怎么会没有粮？”
仝全摇头，这不是他们能查到的消息。
李四接过话头道：“我们沿途查探了钦差大人的消息，可自从进入西京境内，钦差便失去了踪迹，大人的路引文牒均不见，境内百姓也声称没有钦差到达西京。”
“民间怨声载道，虽然我们回来时尚未听闻水匪之事，但泸川县此时出了水匪是意料之中。”仝全抹了把脸，“目前看来，可能只有泸川县有粮且未受灾。这几个地方在一条水路上，殿下您早做打算。”
陈博闻心中盘算片刻，上前道：“殿下，呈报昨日抵京，朝中各位大臣大约正在商议该如何解决，此事朝廷定会妥善处置。”
顾平西皱眉道：“三皇子此时回京，也太巧合了。”
公主眼神微凛，不仅三皇子回京太巧合，阿史那社里走得也太是时候了，这么巧他刚走，水患就爆发？很难不让人怀疑阿史那社里早就知道其中内情。
如果他真的知道，那么谁给他通的消息？除了王焕之，不可能有别人！
所以他们的交易一定是跟水患有关。
公主当即命令道：“李墨，速速去查王语嫣的粮食藏在哪里？”
“公主？”陈博闻心中暗惊，忽有一猜测，他与公主视线对上，立刻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陈博闻咋舌，如果猜测成真，那么王语嫣很有可能知道王大人到底在何处！
可为何宁愿偷运粮草仍不愿告知王大人的地点？难道是怕出什么意外？
李墨领命，飞快带人出了公主府。
公主让李四与仝全下去休息。
“渊正，你今日回府上休息，向尚书大人探听探听。”公主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陈博闻虽然应声，但却问了一句：“殿下，您心中是何打算？”
公主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我要去找舅舅，顺便查一查为何巡岸钦差十巡九死。”
巡岸钦差之事本不是公主该插手的，可如今表姐失踪，舅舅生死不明，公主总不能看着舅舅一家身死西京。泸川县，她势在必行！
水患一事震惊朝野。流言蜚语顷刻间甚嚣尘上。
公主等人没有临朝听政之权，但京中气氛却能感受到，平康坊近日许多酒肆门可罗雀，
听说各位大人均在衙署公务，无暇出门。
公主在府上等了两日，京中传出消息，要另择一名钦差前去赈灾。人选尚在拟订，一时定不下来。但泸川县平匪的人选定了——三皇子楚承乾！
此事议定时，京中哗然一片，朝中并非没有将军，如何叫一名尚未弱冠的皇子前去平叛？
但这是内阁大臣与陛下一同商议的结果，无法更改。户部已经紧锣密鼓开始准备粮草，兵部则调兵遣将，上令三皇子领兵三千尽缴叛匪。另有护佑钦差赈灾之责，具体事物由钦差大臣分配。
这意思就是你管剿匪，钦差管赈灾，赈灾时你做副手。
京中也有流言称陛下大约是有意培养三皇子，大皇子那边稍有动向，淑妃立即被陛下申饬。二皇子因受鞭伤，在府上修养，倒是躲过流言。
各种真假消息混杂一团，理不清线头。
公主府始终被排除在这片漩涡之外。
又过了几日，李墨终于查清了王语嫣的粮草到底在哪。
城外三里郊。
一栋破败的城隍庙，背后有几间厢房，李墨回头看看周边，了无人烟。
公主府的侍卫找到此处时，险些错过这座城隍庙，它太破了。
四周蛛网纠结，门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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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门柱窗木皆已破损，里头神像破碎，烛台倒塌，匹练烂如破布。
后面的厢房墙塌顶毁，仅剩的几根立柱支撑着厢房半壁江山。挡风尚且不能，更别说藏人。
如果不是侍卫想借柴引火恐怕就错过了它。
侍卫在李墨身边道：“李先生，就是这里。”
李墨点点头，上前走进去。
侍卫给他引路，拍开一堆破烂的木头，带他一路走到厢房最深处，掀开破损的床板，下方赫然是一处地窖！
地窖口遗漏了一些粟米。
李墨捡起来看了看，侍卫找来一只火把，掀开地窖的门，一股霉味浮上来。
李墨挥了挥浮尘，拿着火把走下去，前行数十个台阶，有一露台，前头无路，左转，豁然开朗。
巨大的库房近在眼前！
火把印照着地面，地上有点点粟米散落。
找到了。
侍卫在一旁道：“此处我等丈量过了，纵深二十步宽，横向十五步，足可放下300石米。”
李墨在里面转了一圈，基本确定就是此处。
他抬起头，深沉地眸子看向诸位侍卫道：“走吧，回去向公主复命。留两个人在此看守。”
公主府。
秦良玉已经醒过来，公主听见人来回报时，在书房一人沉默了许久，最终孤身来到厢房，将厢房中所有人遣出九尺外，关上厢房门与她交谈。
待李墨回转时，公主尚未从秦良玉房中出来。
李墨见此，便等在厢房院外，众位侍卫自行解散，各自休息。
半个时辰后，公主自秦良玉房中打开门，神色一如既往平静，但李墨自她眼眸中察觉一丝异样情绪，似是愧色。
公主看见李墨等在院外，垂下眼睫，率先走出去，带着李墨来到书房。
“查到了？”
“是。”李墨拱手道，“王姑娘藏粮之处找到了，在城外三里郊一处城隍庙地窖中。看大小大约有三百石以上的粮食，眼下全都运走了。”
公主心中略略计算片刻，皱眉道：“表姐在京中待的时间不长，这么短时间竟然采购了这么多粮食？”
李墨道：“殿下，此事足见王姑娘早有打算。”
正在此时，仝志来报：“殿下，赵将军回府了。”
公主立即道：“让他来见我。”
赵将军身穿盔甲尚未解下，到了书房向公主行礼：“参见殿下。”
“免礼。速速道来。”公主催促着道。
赵将军不拖沓，立即道：“殿下，您吩咐我沿河道一路探查是否有人运粮，末将已经查过了，河道因上游水患严重暂停运作，只有月前曾运过一批粮食到泸川县，约百石左右，至今为止不曾再运过粮。”
“哦？赵将军可确信？”李墨惊讶，这竟与预想中有出入。
公主看向赵将军。
赵将军抱拳道：“末将沿路查了各个漕运渡口记录，确信无粮。”
“且因黄河发了洪灾，最近漕运已经停摆。”赵将军补充了一句。
李墨与公主同时看了看对方，彼此都明白王语嫣的粮只有一种可能运出去。
公主目色变得深沉：“好一个阿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