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莳夏一边打着嗝一边擦着眼泪,刚走到教室门口下课铃就响了。
她乖乖抹干净眼泪走回座位。
刚一落座,林可歪过头凑近,“莳夏,老马叫你什么事啊?”接着眼光扫向她手里的卷子,“是说这次考试吗?你考得怎么样?”
她又想哭了。
“他、他一直骂我,还说我不长脑子以后要去食堂打饭!”
眼看着眼圈又要红起来,突然就被人打断了。
“莳夏,赶快过来拿扫把!”
身后传来声音,她疑惑地看去,就见那个女生又喊道,“快呀,老马不是说了明天学校要迎检,今天不上晚自习,我们组要把教室打扫干净。”
“不上课了?”莳夏眼睛一眨一眨,多余的泪花哗啦啦地被挤了出来,过了一会泪水流尽,突然感觉也没那么委屈了,麻利地收拾好书包就去扫地。
果然这种简单的劳动最适合她了,她要赶快扫完回家吃好吃的安慰自己,把这些乌七八糟通通忘掉!
而组长似乎从她哼哧哼哧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什么,善意地提醒道:“莳夏,今天该你和白维舟倒垃圾哈。”
啊,还要倒垃圾,还要等大家都扫完!
莳夏手一顿,沮丧地垂下眉。
然而耳边是大家的说笑,教室里洋溢着假前的快活。
莳夏悲伤地看着窗外的晚霞慢慢消失,榕树下路灯陆续亮起。
“周少轩,别聊了,快扫,天都黑了还要倒垃圾。”
一道有些耳熟的清亮的男声打断了说笑,他不疾不徐又掷地有声,让人丝毫不觉被催促的恼火。
“咦?”
莳夏转过身望去刚好接住白维舟投过来的目光,他已经扫完了坐在座位上看书,两条笔直的腿相互搭着。
此时看过来,没有笑意时琥珀色的眼眸是清凌凌的。
“走吧,倒垃圾了。”他站起身示意她,身姿挺拔,放下书向就阳台走去。
以往热闹拥挤的校园在人潮散去后十分空旷,茂密的榕树下零散的几个学生说笑着远去。
一路上莳夏漆黑的眼珠子不停地向身旁瞥去,偷偷地仰头打量。
他皮肤白得发冷,工笔勾勒出的眉眼深刻又精致,鸦羽色睫毛懒懒地耷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左侧的白维舟皱了下眉,实在无法忽视这么直白的目光,转过头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莳夏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怂怂地移开了视线,几秒后,又理直气壮地嘟囔着:“你长得特别好看,我昨晚没看够,现在忍不住,就要看你!怎么了!”
白维舟像是没意料到,有些绷不住了,口下却不留情,“你昨晚真的没被撞出事吧?”
莳夏喜欢看他这样,感觉立刻没有了距离感。
她转转眼珠子,灵机一动问道:“那你觉得我好看吗?是不是也特别好看!”
她想知道在这个这么好看的人眼里,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是个很好看的人。而且她已经一天都没被人表扬过了,急需一点赞美补充能量。
莳夏想连狗狗之间都知道相互帮助,这个好看又聪明的人一定懂得!
女孩眼圈下一抹红,眼眸是水洗过后的澄净剔透,日光下亮晶晶的,一眼望到底,一片坦诚,一副“快来夸我呀,快来夸我呀”的可爱表情。
“呵。”
白维舟嗤笑一声,又凝眸看了几秒,扭头就用桶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
“唉~唉唉,你带我去哪啊?”
“去医务室,看脑袋。”
“……”
——
两人就这样提着个桶,在一来一回地拉扯中回到了教室后门。
黄色的木门虚掩着,白炽灯透了出来,在拖过的地面上掬起浅浅水光。
莳夏放下桶,手还没伸到门前,就听到从后排传来的议论声。
“难怪看她刚刚一直没说话,那副样子肯定是又被老马说了呗。”
这是个女生,刻意了压低声音,但还是尖锐刺耳。
同伴跟着附和。
“呵,林可刚刚还跟我说老马把她骂哭了,还说她不长脑子。”
“笑死人这就是好姐妹,真够恶心的,私底下不知道怎样呢?”
“那个王娜不也是那样吗,之前围着莳夏转,现在有围着林可转。”
一个女生走过来兴奋地加入,“最近不一直都这样,这几人老早就有矛盾,你看最近她们都没一起回家了。”
“这学期选班长。”旁边的人回忆起来,“林可不就是和她明争暗斗嘛,结果她输了,还假装不在意,现在闹掰了吧。”
“那是白维舟人家在学生会。”一道男声打断,“对了还要帮老马做事,一人打两份工,没闲心选班长。不然有她们俩什么事?”
“你别说林可也真能忍,上学期莳夏当班长就对就她爱搭不理,现在都这样了她还能去贴她那冷屁股。”
“唉,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啊。”男生一边擦黑板一边反驳,“什么叫都这样了,虽然她现在成绩是差点,但人家论长相论家世那可比林可高到哪去了。”
“家世?呵,谁知道她家真有钱假有钱?你们有谁见过她爸妈?这都几年了,连个家长会都不露面,谁知道她是不是在那装阔?”
这话音刚落,立马被后排鄙视道,“呵,你们男生真肤浅,就知道看这些。”
“所以啰,人家那架子就大着呢……”
像有默契般门外的两人都没了动作。
白维舟下意识向身旁女孩看去。
她娇小的个子只在他肩膀附近,柔软的黑发乖巧地垂在胸前,眼皮半耷拉,长长的睫毛遮住杏眸里的清亮,投下一片疏朗浓密的阴影,沉默地站在原地,看不出她什么表情。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也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心思。
于是事不关己地双手插兜,驻足着,等里面的人讲完。
突然耳边传来“哐当”一声,身旁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用力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讨论戛然而止,一群人慌张地看着门口气鼓鼓的女孩。
“你们烦死人了!!!”
莳夏瞪着双大眼睛吼着,她觉得今天做人遭受的打击也太多了。
“什么鬼的架子,我才不是冷屁股!我告诉你们,我没说话是因为我肚子饿死了,我在想今晚要吃什么好吃的!!! 你们再敢骂我,死了就把你们送去地狱拔舌头,知道了吗!!!”
所有人:“???!!!”
“对就是你,你瞪什么瞪。”莳夏噔噔噔跑过去恶狠狠地指着擦黑板的男生,“你再瞪我就原地爆炸把你拖去阴曹地府,立马就把你眼珠子给抠了扔进油锅里炸!!!”
教室的空气几乎凝固住了,一群人还没从这一连串情绪化的攻击里反应过来。
“噗嗤”,突然的一声笑打破了尴尬,白维舟把手里的桶放下。
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白维舟恍若不知,收敛了笑意,看向愤怒到快要爆炸的人,问道:“骂完了吗,骂完就来提桶。”
白维舟迈开修长的腿,率先提着大垃圾桶向莳夏走进去,把桶边的提手靠近她手边。
“喏。”白维舟眼皮往上一掀示意她。
莳夏立刻瞪着双乌青的大眼睛转过来控诉,“这才几步路了呀,你自己都可以提过去。就不能让我专心生会气嘛!”
“我这不是让你可以早点回去,吃顿好吃的,解解气?”
白维舟一本正经地解释,目光扫过一排尴尬的脸蛋,轻描淡写,“大家也都饿了吧,刚刚路过办公室我发现灯还亮着,要不赶紧回家吃饭吧,不然,我们这边动静大了一会可能就走不了了。”
他声音不大却不疾不徐刚好能穿透整间教室,几秒后呆滞的人纷纷动了起来。
“哦哦对,我妈肯定还在校门口等我呢,我就先走了啊。”男生匆匆忙忙把卷子塞进书包从前门跑走了。
于是后排几人也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
—
夜晚,溪语悦庭的一处红墙内,绿色的藤蔓沿着墙壁不断蔓延,生机勃勃地爬满了整面墙。
在月光的沐浴下,蔷薇花躲藏在茂密的绿叶中。微风过处,掀起层层绿波,柔弱的花瓣悄悄展开,送来缕缕清香。
在草坪左侧的凉亭中,传来一串的笑声。
“没想到这姑娘长大了会这么有意思。”
白维舟看着奶奶拿着把剪刀小心翼翼修剪着一盆金枝玉叶,她转动着盆景熟练地剪去伸出的杂枝。
“前几天她妈妈才给我打过电话,没想到这么巧你们还是同班的。”
白维舟帮着把另一盆搬过去,疑惑道:“莳夏妈妈?你们怎么会认识?”
“她是我以前的学生,在校时就非常优秀,和她老公当年还是我们学院的一对金童玉女呢。大学刚毕业那两年,这俩小年轻还经常来看望我和你爷爷,唉,真是讨喜的一对。”
奶奶回忆起往昔就无限感慨,那时她和白维舟的爷爷还是大学教授虽然没现在富裕但也是温饱不愁,两人都住在分配的集体宿舍里,下了班吃了饭就沿着学校的操场一圈圈散步。
后来他爷爷走上从政的道路,多少年过去也慢慢搬出了宿舍楼,子女也有出息。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就是吧,眼前打理着一盆盆金枝玉叶,脑海里还是会经常想起操场围栏边那一棵棵老榕树。
奶奶觉得人老了就是喜欢瞎琢磨,停下了回忆,继续手上的活,“现在他们工作忙,也才搬来不久,家里女娃可怜呐,没人照看。”说完还往他那里瞥了一眼。
“奶奶你有话就直说,还来这套。”白维舟漫不经心地点着一片刚修剪好的叶子。
奶奶背过身,耍赖一般嘟嘟囔囔,“你可别敷衍我,我可都答应了,你就在学校多照顾一下人家女孩子。”
白维舟有些无奈地摇着头。
奶奶往他那瞪了一眼。
白维舟突然想起了刚刚那张牙舞爪的脸蛋,玩笑着说道:“她现在伶牙俐齿的,哪需要我照顾,可能还会影响人家拔刀的速度。”
“我就知道你借口多。”奶奶拿着把剪刀嗔怪道,“又没让你像做贼似的打探人家私事,你就平时发挥发挥同学间的友爱就行了。”
白维舟没回应,转过身把修剪好的金枝玉叶挪到架子上。
奶奶面色红润,笑眼弯弯地拍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