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梦。
从救护车到医院,救助的时段,忽远忽近的声音像蚊子嗡嗡地作响,干扰她做梦。
梦里她站在公交车站,第一辆公交车停在她的面前,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上了车,不知这辆车通往何处……
她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车站,坐上车,车又通向何处。
好像在借用了陌生的躯体,没有大脑活动,没有自主意识,跟随这具躯体行动。
但这具躯体的的确确是她。
她趴在窗户上,看不到景象。
准确来说,外面的景象漂浮、闪过、消失——这辆车仿佛在光怪陆离的光影中前行,她的面庞被定格得清晰。
公交车再次陷入一片黑夜当中,进入了一道隧道。
她感觉不知游离多久的灵魂回来了些,自己清醒了一点,听着一阵呼啸而过的风从她耳边刮过。
渐渐前方的明亮,恍恍惚惚照进车里来。
她的胳膊下意识挡住即将袭来的骤亮光芒。
车身穿过隧道,她转过头,漂亮的景色——天空湛蓝纯净,远处蜿蜒深绿土坡,汪洋一片的向日葵花海,金灿灿的肆意盛放。
车渐渐地驶过,景色从她的眼前带过。
余秋实的心悄无声息地运转,开始贪恋这片向日葵花海了。
想着如果能下车走一走,下一秒,她便感觉车缓缓的减速,看着靠边停下来,车门自动打开。
余秋实轻松下车,被埋没在花海当中。
向日葵的绿叶,粗杆,一层叠着一层的花瓣,近距离在她的眼前。
抬起手臂,自由的感受叶子的轻抚,麻麻酥酥的痒,鼻吸着浓烈的花香,弥漫周身。
记忆闪过,她想到自己也种过好多的向日葵。
在顶楼安放,从白天到黑幕,她都躲在那里,向日葵陪她同享一片天空。
而她为什么喜欢向日葵?
余秋实曾见过一株高大、向阳而生的向日葵,由此,她深深喜欢上了向日葵蓬勃的生命力。
她继续前进探索,发现脚下闪着光的物件,便弯腰捡起挂在手上,一条向日葵的项链。
和她那条找了很久不见的一模一样。
她立马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失而复得让她心情大好。
余秋实穿过了向日葵海,走向土坡。看着土坡不陡,可她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吃力无比,转过头坡下的花海渺小平静,这才察觉原来这条路比想象中陡峭,也已经走过了大半。
风吹过,数不尽的向日葵晃晃荡荡,朝她告别。
她走下山坡,一处湖水像天一样澄澈。
她没有犹豫,脱下鞋子,以及身上的衣服,**着身子,脚掌探进湖水。
暖和柔软包裹着她,驱使着双脚,往湖水中心走去。
一点点淹没膝盖、肚子、肩膀,身体好像卸下重力,轻浮着不需要掌控,任由发展,身体下沉在湖底。
余秋实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走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完了向日葵,找到了项链,没有什么可执着了。
突然,湖面掀起的波澜,巨大的声响。
还没反应过了。
余秋实的手腕就被一只手死死的禁锢住了,打捞着往上拉扯……
模模糊糊的光影,不断聚焦在她的眼球里。强烈刺目感驱使着她抬起胳膊想去挡住。
发觉手被谁紧握着,使不上来劲来。
脑子清晰了许多,余秋实仰起来了一点,另一只能动抬着挡在额头上…………
看着趴在她床边的人,熟悉感闪过模糊的记忆。
越想记清,脑子越疼,就像被人捏紧得生疼。
余秋实现在处在一个混沌阶段。
她从死神手里抢走,昏迷了两天两夜,已经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躺着这里。
两天前,她刚打开煤气阀,突然犯起低血糖倒在地下,时间在一点点消逝,她昏死在地下。
幸亏许知卿回来的及时,及时打了120,挽救了这场悲剧。
余秋实主要病情主要还是过度吸入煤气,导致昏迷不醒。
一下子醒过来,余秋实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闻着刺鼻消毒水味,心里厌恶这个地方,想要离开。
刚将掀开被子,便惊动了趴在她旁边的人。
看着余秋实醒过来,要掀开被子离开动作。
林挽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地冒出泪花。
“你醒了,秋实,”情绪抑制不住的激动,再重复了一遍:“你醒过了,醒过了……”
“你谁?”余秋实看着她样子,再次很模糊人影在记忆的画面中,看不清晰,觉得就是眼前的她,含糊着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是林挽啊,阿挽啊,”林挽两只手捧在余秋实的脸庞,震惊而又不可思议。
“林挽,阿挽……”余秋实在想,脑子出现了一个很欢快的女孩声音,似乎对她说了一句话,立马头疼的难受,声音同时消失了。
她眼睛死气沉沉,瞳孔萎缩成一粒干瘪葡萄干,入神盯着林挽漂亮半扇开的眼睛,给林挽说出脑子听到话;“我喜欢阿挽,林挽”
林挽听她说的话,瞬间像泄气的皮球,一下绷不住,泪花从她眼框爆出,像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此刻有关她俩之间记忆,只能林挽一个人去坚守。
可此刻看着余秋实现在的样子,林挽苍白无力地溃不成军,怎么也料想不到一切会发生成如今这个样子。
余秋实深陷眼窝,脸颊也没有肉深深陷下去,身体抽干所有的养分,只剩下像树皮般的皮囊。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林挽声音发涩,狠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心疼盯着余秋实,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像在心上划了一刀子,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泪水越流越多,惭愧说着:“对不起。”
余秋实瞧着她流泪的样子,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忙伸着手想替她抹掉珍珠。
从见到林挽第一眼,她的心归于平静,没了想冲动离开这里,只想看着面前她,心里便知足了。
即使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有什么交际,她想一直就这么看着她。
余秋实就像一只不会讲话小狗,细细替她抹掉泪水,轻柔小心的动作。
她鼻息呼出热气轻轻碰到林挽脸颊。
林挽忍住泪,不敢想她一年半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悔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要有恨余秋实,明明知道当时余秋实已经崩溃了,为什么不去找到,如果一切早点去引导,沟通,一切都不会成这个样子。
她越想越自责,眼泪刷刷地流下了。
余秋实的脸刷一下蹭过来,蹭住她脸庞,从脸庞蹭到耳朵,用这样一个动作安慰她,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逗,她连林挽为什么会哭都不知道。
你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笑起来真像好天气。
林挽轻轻将她额头相抵在一起,鼻尖也碰在一块,她和余秋实气息相互缠绕在一起。
手轻抚她的头发,一点点地摸索她的脖子,耳朵,触摸到脸颊,手忍不住打抖,感知她粗糙干涩的薄皮。
轻声作罢说,“忘掉吧,忘掉也好,什么也不要记起来,重新生活,不要背负那些事情了,只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余秋实。”
余秋实不在意她的一字一句,抵着额头很舒服,乖巧又听话,任由对方的摸索,眼睛上眺盯住在她的眼里,时时刻刻都要关注她,生怕她又掉眼泪,心想只想留在林挽身旁。
林挽拉开她,一只手想去按呼叫铃。
呼叫铃压在枕头下。
她勾着身子想去拽线,任凭怎么使劲,被禁锢着勾不着。
余秋实见状她坐在轮椅上,根本伸不到枕头的距离,撇过头去,从枕头里取出来她想要的东西。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近,将东西放在张开的手心上,动作很轻、周到。
只是下意识想替她解决,不知为何心里想多照顾她一些,对她多了几分留意与关切。
医生过来了。
林挽推开余秋实,手却舍不得放着开,紧紧拉着她手。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问余秋实:“知道怎么来这的吗?”
她摇摇头没有开口。
“她不认识我,好像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林挽说着,担心着问;“她什么能记起来”。
“像她这种严重的,大部分中毒后都有后遗症记忆缺失,”医生说道,依照一氧化碳中毒后病症,接道:“她的情况,吸收一氧化碳脑损伤,能不能记起来看她自己情况,不知道什么能恢复,或许一辈子都忘记了你。”
随即,女医生眼神落在坐在轮椅上的林挽,拍了拍肩膀,同情道:“自己心里做好准备。”
“谢谢,”林挽点点头,心思重重看向余秋实。
只怕的是余秋实明天就能记起来一切,
林挽知晓她过去发生经历的,那些过去一直在折磨她,淹没她,吞噬她。
她宁可让余秋实一辈子永远忘掉过往一切记忆,重新焕发生机,重新开始生活。
泛白的天色开始慢慢靠近,新的一天开启。
余秋实看着,问起她们的开始:“我们怎么认识?”
林挽牵着她手,徐徐道来:“我的一条小狗,是它带我认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