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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市井迷局

作者:一片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卯时三刻,镇公所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却早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


    沈攸宁斜倚在廊柱上,玄色劲装染着未散的烟火气,腰间“裁云”剑被她握在手里,剑尖一下一下敲着地面——王员外被铁链拴在堂前的石墩上,正对着她的剑尖发抖,肥脸上还留着叶清婉昨夜用银针扎出的红点。


    “说吧,毒粉是谁给你的?”叶清婉坐在八仙桌后,指尖转着一支狼毫笔,素白袖口沾着淡淡的墨香。


    她昨夜替百姓解毒到子时,此刻眼尾微青,却仍笑得温和,“再不说,我可要往你茶里加‘吐真散’了——那药喝下去,连你藏在祖坟里的私房钱都会抖落出来。”


    王员外浑身一颤,偷瞄了眼沈攸宁的剑,忽然嚎啕大哭:“姑奶奶们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三个月前,有个戴斗笠的人来找我,说只要往井里下‘百日咳引子’,再以‘治疫’为名敛财,事后分我三成银子……他、他还给了我这块铁牌!”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深渊纹路的玄铁牌,与沈攸宁在匪首身上搜出的一模一样。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声,昨日被救的豆腐汉忽然冲出来:“就是他!那日他带着护卫砸我摊子,说不交银子就打断我的腿!”


    “肃静!”


    叶清婉敲了敲惊堂木——这东西是她今早从镇公所杂物间翻出来的,边角还缺了块。


    “王员外,你可知私通匪类、投毒害民,按律法该当何罪?”


    “该、该充军……”王员外哭丧着脸,忽然抬头望向沈攸宁,“但小的没杀人啊!那些百姓只是咳嗽,还没……”


    “没杀人?”沈攸宁忽然冷笑,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你让人用铁链锁了‘不交银’的百姓,任他们在街角冻饿一夜——昨夜那老妇,若不是叶姑娘及时喂药,此刻早已没了气息。”


    她指尖运力,剑尖在王员外耳畔划过,割下一缕油腻的头发,“律法或许能饶你,我的剑却不能。”


    王员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女侠饶命!小的愿把家产都充公,给百姓治病!求您别用剑砍我,我怕疼啊……”


    “充公?”叶清婉挑眉,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那是她昨夜在王员外书房搜出的,上面记着每笔“治疫银”的数目,还有给“暗渊”的分成记录。


    “你以为抄了家、散了财,便能抵罪?”


    她忽然望向围观的百姓,“各位乡亲,这人该如何处置,你们说了算。”


    人群先是沉默,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怒骂声。有如何抱着孩子冲上来,哭着控诉王员外强抢她丈夫做工;有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自己攒了半年的银子被抢走……


    沈攸宁握着剑的手渐渐收紧,却见叶清婉忽然起身,走到百姓中间,指尖轻轻握住那妇人的手:“我知道大家恨他——但恨归恨,咱们不能学恶人用私刑。”


    她转头望向镇公所唯一的衙役,“张捕头,按律法,该带他去府城衙门候审,对吗?”


    那捕头本是王员外的爪牙,此刻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点头:“是、是,姑娘说的对,小人这就备马车……”


    “慢着。”沈攸宁忽然开口,指尖弹了弹玄铁牌,“带他去府城可以,但这铁牌——”


    她望向叶清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得留下一块当证据。”


    叶清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暗渊势力渗透极深,若王员外被押解途中遭灭口,这铁牌便是唯一的线索。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贴满封条的瓷瓶,将玄铁牌放入其中:“用‘避锈粉’封着,半个月内不会氧化。”


    她忽然轻笑,望向沈攸宁,“沈姑娘倒是细心——昨夜你搜匪首身时,是不是也藏了块一样的?”


    沈攸宁耳尖微热,别过脸去:“不过是顺手。”


    她忽然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指尖立刻扣住袖中的暗器——却见个穿灰布衫的少年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拎着个油饼,嘴角还沾着芝麻。


    “好本事啊两位!”


    少年咧嘴一笑,朝沈攸宁拱了拱手,“昨夜在屋顶瞧了半宿,姑娘那剑挥得叫一个利落,比我在杂耍班子见的还好看!”


    他忽然掏出块令牌,上面刻着“江湖百晓生”五个字,“在下阿烈,混江湖的游侠儿,专门替人打听消息——方才听你们说‘暗渊’,巧了,我上个月在城西破庙,也见着有人发这种铁牌!”


    沈攸宁挑眉,指尖的暗器悄悄收了回去——这少年身法轻盈,方才蹲在屋顶竟没被她察觉,倒像是个练家子。


    叶清婉却笑着递过一块桂花糖:“阿烈兄弟来得正好,我们正缺个打听消息的帮手——不过你方才躲在屋顶,可不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吧?”


    阿烈接过糖,眼睛一亮:“还是这位姑娘通透!实不相瞒,我家老头子十年前被山匪害了,临终前让我盯着‘暗渊’这摊子——今儿见你们敢跟他们对着干,便想着……”


    他忽然挠了挠头,“能不能搭个伙?我别的不会,腿快嘴严,还能帮你们引开追兵!”


    沈攸宁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已笑着点头:“甚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不杀无辜,也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若能守规矩,便跟着吧。”


    她忽然望向镇外的官道,“张捕头,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走,怕是有人要来劫囚了。”


    捕头打了个寒颤,忙招呼衙役抬起囚车。王员外哭嚎着被拖上车,路过沈攸宁时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们等着!暗渊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过我?”沈攸宁冷笑,剑尖擦过他的耳垂,“该怕的是他们——孤峰阁的剑,向来斩尽不平。”


    巳时,镇西的“老地方”茶寮。


    叶清婉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茶碗轻轻打转,看着阿烈蹲在桌上啃包子,忽然轻笑出声:“你这‘江湖百晓生’的令牌,怕是自己刻的吧?”


    阿烈手一抖,包子掉在桌上:“姑、姑娘怎么知道?”


    “真正的百晓生令牌,边角有竹节纹路,你这……”


    叶清婉指了指他令牌上歪歪扭扭的刻痕,“倒像是用匕首随便凿的。”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不过你肯说实话,便是难得——说吧,究竟为何跟着我们?”


    阿烈挠了挠头,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实不相瞒,我爹临终前说,若遇着使孤峰剑的人,便把这玉佩交给她……”


    他抬头望向沈攸宁,“姑娘腰间的剑穗,和我爹描述的一模一样。”


    沈攸宁瞳孔微缩,接过玉佩——羊脂白玉雕成的孤峰形状,背面刻着“剑心”二字,正是孤峰阁弟子当年送给恩人的信物。


    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当年在秦岭救的那对医者师徒,身边还有个总跟着跑的小少年,总喊着“长大了要当大侠”。


    “你是当年那个偷喝师父药酒的小毛头?”


    沈攸宁忽然开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十年前,你抱着药箱跑在最后,被山匪拽住了后衣领,还是我师父用剑穗勾住你,把你拎上了马。”


    阿烈猛地抬头,眼里泛起光:“你记得!当年那位大侠说,让我好好练轻功,别再被人抓住后衣领——后来我真的拜了个飞贼师父,现在能在屋顶跑一夜不喘气!”


    他忽然望向叶清婉,“那你呢?你是不是当年那个给我塞糖的小医仙?我记得你总把桂花糖藏在药箱第二层,边角还绣着兰草!”


    叶清婉轻笑,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糖递给他:“记性倒好。”


    她忽然望向沈攸宁,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原来十年前,我们便见过了——难怪初次见面时,总觉得你的剑……很亲切。”


    沈攸宁别过脸,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十年前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叶清婉蹲在篝火旁替她师父包扎伤口,小阿烈抱着药箱凑过来,非要给她看新采的草药;师父笑着说“剑与医,终究会再相逢”,那时她不懂,此刻却看着眼前的月白衣衫,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咳咳,那个……”阿烈忽然指着窗外,“方才囚车往府城走时,我看见有个戴斗笠的人跟在后面,怕是暗渊的杀手!”


    沈攸宁立刻起身,剑已出鞘半寸:“叶姑娘,你留在茶寮,我去看看——阿烈,你盯着镇口,若有异动,立刻发信号。”


    “哎别啊!”阿烈慌忙摆手,“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轻功好,能探路!”


    “也好。”叶清婉忽然从药箱里取出两个小瓷瓶,“你们把这个抹在袖口——‘避蛇粉’,暗渊常用毒蛇做暗器。”


    她忽然握住沈攸宁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写了个字,“小心‘影卫’,他们擅长用袖箭,藏在……”


    “知道了。”沈攸宁低声说,掌心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巷口,叶清婉指尖勾住她小拇指的触感——比剑柄温暖,比药香柔软,像一团化不开的云,轻轻裹住了她常年握剑的手。


    三人出了茶寮,沿着官道追了二里地,果然看见囚车停在小树林边。张捕头和衙役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细如牛毛的银针——是暗渊的“无影针”,见血封喉。


    王员外的囚车空了,地上留着拖拽的痕迹,还有半块扯碎的衣料,染着淡淡的药香。


    “是叶姑娘的安神散味道。”沈攸宁蹲下身,指尖捻起衣料碎片——边缘有细密的针脚,正是叶清婉昨夜替她缝护腕时的手法,“他们劫了人,却没杀捕头……怕是想逼问我们的下落。”


    “那怎么办?”阿烈着急地搓手,“要不要回镇子里找叶姑娘?万一暗渊的人去偷袭——”


    “不会。”沈攸宁忽然冷笑,指尖弹开衣料碎片,“叶清婉若没留后手,便不是神医谷的传人。你瞧这银针——”


    她指着捕头脖子上的针,“针尖染着‘迷心散’,他们虽晕了,却会在昏迷前看见‘黑衣人朝东边跑了’的幻象——暗渊的杀手,此刻怕是追去东边了。”


    阿烈瞪大眼:“这么厉害?那我们……”


    “回镇子里。”沈攸宁收剑入鞘,忽然望向西边的山岗,“真正的劫囚者,该是朝西边去了——那里有废弃的矿洞,易守难攻,适合逼供。”


    她忽然加快脚步,靴底碾过落叶发出沙沙声,“而且……”她摸了摸袖中的玉佩,“叶清婉方才在我掌心写的字,是‘矿’。”


    阿烈愣住——原来方才那看似亲昵的动作,竟是在传递消息。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篝火旁,那位大侠教小沈攸宁练剑,小清婉蹲在旁边替他们递剑穗,那时他便觉得,这两人将来必定会搅乱江湖——只是没想到,十年后再见,剑与医的配合,竟比当年更默契。


    酉时,废弃矿洞。沈攸宁贴着山壁潜行,听见洞内传来王员外的哭喊声:“别打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们住哪儿!那个姓沈的小娘子神出鬼没,姓叶的又会下毒……啊!”


    “废物。”


    一道冷冽的女声响起,带着金属碰撞的声响,“暗渊要的是孤峰阁和神医谷的传人,你连她们的落脚处都查不到,留着何用?”


    沈攸宁瞳孔微缩——是暗渊的人,且知道她和叶清婉的来历。


    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轻响,抬头望去,却见叶清婉正趴在矿洞上方的通风口,朝她比了个“三个人”的手势,指尖还捏着个小瓷瓶。


    “动手。”沈攸宁低声说,剑尖挑开洞门。


    剑光闪过的瞬间,叶清婉松开掌心的瓷瓶——“迷烟”混着晚风灌进洞内,三个黑衣人猝不及防,顿时咳嗽着后退。


    沈攸宁趁机挥剑,斩断王员外身上的铁链,却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甩出袖箭,直奔她面门。


    “小心!”


    叶清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枚银针飞射而下,精准钉住袖箭的机关。


    沈攸宁旋身避过,剑尖已抵在黑衣人咽喉:“说,暗渊为何盯上我们?”黑衣人冷笑,忽然咬破口中的毒囊。


    沈攸宁皱眉退开,却见叶清婉已从通风口跃下,指尖捏住黑衣人手腕:“晚了,我早封了你的哑穴和毒腺。”


    她忽然翻开黑衣人袖口,露出一道深渊纹样的刺青,“说吧,你们首领是谁?为何要抓王员外?”


    黑衣人瞪大眼,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毒计被破。


    阿烈忽然从洞口冲进来,举着个火把:“哇叶姑娘你怎么做到的?方才我看见你在通风口倒药粉,还以为你要熏我们呢!”


    “熏你们做什么?”叶清婉轻笑,指尖在黑衣人腰间穴位点了几下,“这是‘真话穴’,中了此针,问什么答什么——说吧,暗渊的首领是谁?”


    黑衣人浑身一颤,忽然开口:“首、首领是‘夜枭’,他要抓王员外……是为了灭口,怕他供出暗渊在各州府的眼线。”


    “夜枭?”沈攸宁挑眉,剑尖在他胸前比划,“他在哪儿?”


    “在……在冥山鬼窟……”黑衣人话音未落,忽然眼神一滞,七窍流血而亡——竟是被人用内力震碎了心脉。


    沈攸宁立刻抬头,却见洞顶闪过一道黑影,只来得及看见衣角的深渊纹样。


    “追!”


    她提剑跃上洞顶,却见黑影已消失在暮色里,唯有一枚玄铁牌落在草丛中,边缘刻着小小的“枭”字。


    她捡起铁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叶清婉的轻笑:“别追了,夜枭既然亲自出手,必定算准了我们追不上——况且……”


    她指了指王员外,“这人怎么办?” 王员外缩在墙角,浑身发抖:“我、我什么都听见了!暗渊要灭口,我、我跟你们走吧!求你们保护我……”


    “保护你?”沈攸宁冷笑,剑尖抵在他胸口,“暗渊的人能找到这里,便说明你身上有标记——”


    她忽然翻开王员外的衣领,看见后颈有个小小的红点,“是‘追魂砂’,沾了便甩不掉。”


    叶清婉凑近查看,忽然从药箱里取出小刀:“得刮掉表层皮肤,再敷‘去痕膏’——不过过程有点疼,你忍得住吗?”


    王员外哭丧着脸点头,却见沈攸宁忽然抓住他的后颈,指尖运力——红点应声而落,竟是枚用特殊胶水粘上去的标记。


    “暗渊的低级爪牙,不配用‘追魂砂’。”她冷笑,将标记碾碎在掌心,“不过既然盯上了,便别想甩脱——”


    她忽然望向叶清婉,“今晚我们住哪儿?”


    叶清婉轻笑,指了指镇外的破庙:“早就备好了。阿烈去镇上买了干草和被褥,我在庙门撒了‘避兽粉’,还有……”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暖手炉,塞给沈攸宁,“知道你嫌客栈被褥潮湿,破庙夜里凉,先抱着暖手。”


    沈攸宁一愣,指尖触到暖手炉上熟悉的纹路——是今早路过铁匠铺时,她多看了两眼的刻着孤峰纹样的炉子。


    她忽然想起昨夜叶清婉替她缝护腕,想起方才在掌心写字的温度,忽然觉得这暖手炉的热,顺着掌心漫到了心里。


    “啰嗦。”她低声说,却没推开,任由暖手炉的热气隔着袖口传来,“先治伤,今晚……”


    她看了眼洞外的暮色,“守夜时换班,你先睡。”


    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知道了,沈大侠。”


    她忽然望向阿烈,“你去镇子里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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