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清歌行》 第1章 裁云初现 峰阁顶,雪落千年。 沈攸宁单膝跪地,掌心贴着冰凉的剑鞘。 师父的白发垂在她肩头,苍老的声音混着风雪:“攸宁,下山吧。剑若只斩草木,便失了锋锐。” 她抬头,玄色劲装被山风掀起一角,远处云海翻涌如怒涛。腰间“裁云”剑轻颤——此剑出鞘,当斩人间不平。 暮春的风裹着血腥气,刮过断壁残垣的村落。沈攸宁收剑入鞘,剑身上的血珠顺着纹路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深紫。她抬眼扫过满地匪寇尸首,靴尖踢开一具挡路的尸体——为首的疤面男人还睁着眼,额心被“裁云”剑贯穿,至死都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第七拨。”她低声自语,指尖擦过剑柄上“孤峰阁”的暗纹。 从下山到如今,不过半月,她已截杀七伙流窜的匪帮。这些人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烧杀抢掠,却不知在孤峰阁的剑下,谎言与恶行同等该死。 “姑娘可是受伤了?”清润如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攸宁骤然转身,袖中暗藏的暗器已滑入掌心——却见穿月白衣衫的女子正蹲在一具孩童尸体旁,指尖搭在孩子腕间,药箱斜倚在破碎的土墙边,几株药草散落在她脚边,沾着泥土却依旧鲜嫩。 是方才在村口看见的医者。沈攸宁松开暗器,目光落在女子指尖缠绕的布条上——方才她挥剑时,有匪徒的刀光擦过这医者的手臂,此刻伤口渗着血,却被她随意撕了衣袖缠住,只顾着查看村民的伤势。 “无妨。”沈攸宁走近,靴底碾碎一片带血的枯叶,“你倒是胆大,方才刀光剑影时,竟不躲。” 女子抬头,眼尾微弯,像沾了晨露的兰草:“躲了,这些人便活不成了。” 她指尖点在孩童颈侧的穴位,从药箱里取出瓷瓶,“姑娘的剑很快,却也留了活口——那个躲在柴房里的少年,可是特意为我留的?” 沈攸宁挑眉。她确实留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孩子抱着受伤的妹妹缩在柴房角落,眼里没有匪寇的凶光,只有恐惧。方才收剑时,她特意避开了柴房的方向。 “医者救人,总需要活口问伤势。”她别过脸,望向远处冒烟的茅屋,“这些人劫了商队的粮食,却故意在粥里下了蒙汗药——你瞧那老人的指甲,青中带黑,是被灌了毒粥后挣扎所致。” 女子指尖一顿,抬头时眼底多了冷意:“我给那少年喂了安神散,他醒后会说出真相。” 她忽然起身,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姑娘的手臂,方才被木屑划了道口子,莫要留疤才好。” 沈攸宁这才注意到自己小臂上的血痕——方才挥剑时,断墙倒塌的木屑擦过皮肤,此刻被风一吹,竟有些发疼。 她看着女子递来的玉白掌心,金疮药的清香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比孤峰阁终年的雪气温暖许多。 “不必。”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女子轻轻拉住手腕。指尖触到她袖口的布料,柔软得像春日的云,与自己常年磨出茧子的掌心截然不同。 “孤峰阁的弟子,难道连治伤都要硬扛?”女子忽然轻笑,指尖在她腕间穴位点了一下,沈攸宁竟觉手臂一麻,再使不出力气。 “方才你斩匪首时,用的是‘孤峰剑意’的第三式‘断岳’吧?招式虽狠,却漏了左肋——若我是敌人,此刻你已中刀。” 沈攸宁瞳孔微缩。孤峰剑意向来秘传,这女子竟能一眼识破招式破绽? 她抬眼望去,却见女子正低头替她上药,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唇角还沾着些许药粉,倒像个认真摆弄花草的孩童。 “你是谁?”沈攸宁沉声问,却没抽回手腕。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凉丝丝的带着暖意,比阁中师父给的伤药多了股说不出的柔和。 “神医谷,叶清婉。”女子抬头,指尖替她系好绷带,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花瓣,“下山游历,途经此处。姑娘方才斩匪时的剑意……很像我曾见过的一位前辈。” “前辈?”沈攸宁挑眉,“孤峰阁弟子极少入世,你何时见过?” 叶清婉指尖划过药箱边缘的纹路,忽然从箱底取出一块刻着兰草的木牌:“十年前,我随师父在秦岭采药,遇见过一位持孤峰剑的前辈。他替我们赶走了山匪,却不肯留名,只说‘剑斩恶,医救人,本是殊途同归’。” 沈攸宁盯着那木牌——兰草纹路与孤峰阁的剑穗纹样一模一样,是当年师父送给救命恩人的回礼。她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年轻时在秦岭救过一对被山匪追杀的医者师徒,那小徒弟抱着药箱不肯跑,硬是用银针封了山匪的穴位。 “你那时……是不是抱着个比你还高的药箱,躲在树后朝山匪扔毒蒺藜?”沈攸宁忽然开口,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惊讶。 十年前,师父回阁时曾笑谈,说遇见个“比剑还倔”的小医者,明明怕得发抖,却不肯丢下受伤的师父。 叶清婉一愣,指尖轻轻抚过木牌:“原来……你是那位前辈的弟子。”她忽然轻笑,眼尾的弧度比春日的溪水更柔,“难怪方才见你挥剑,总觉得像见着了当年的那道剑光——一样的狠,却一样的……让人安心。” 沈攸宁别过脸,耳尖却微微发烫。她向来知道自己的剑是“凶器”,却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让人安心”。 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声,叶清婉转身走向药箱,忽然回头:“姑娘可愿同行?前方镇子里据说闹了瘟疫,我正要去瞧瞧——你若无事,不妨替我护个行?” “护行?”沈攸宁挑眉,手按在剑柄上,“你倒是会使唤人。” 叶清婉已背起药箱,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金疮药:“我可会治伤,还会辨毒。”她忽然指向沈攸宁腰间的“裁云”剑,“况且……你的剑,不该只斩匪寇——这江湖的病,有时候比刀伤更难治。” 风掀起沈攸宁的衣摆,她望着叶清婉转身时飘动的月白衣袖,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真正的剑,要斩得了恶,也要守得住善。” 她指尖摩挲着剑柄,忽然轻笑一声,大步跟上——月白衣衫与玄色劲装并肩而行,在血色残阳里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暮色渐浓时,村口的少年忽然惊醒,攥着手里的纸条哭得浑身发抖。 那是叶清婉临走前塞给他的,上面用朱砂画着兰草,旁边是沈攸宁随手写的一行字:“若再遇匪寇,朝东南方跑,孤峰剑下,不斩孺子。” 而此刻,两道身影已行至山岗。叶清婉忽然驻足,指着远处灯火闪烁的镇子:“你听,那镇子的更鼓声……乱了节拍。” 沈攸宁眯起眼,指尖触到剑鞘上冰凉的纹路——更鼓声里,隐约夹杂着百姓的哭喊声,还有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忽然抬眸,与叶清婉对视——那双温柔的眼里,此刻燃着与她相似的光。 “走吗?”叶清婉轻声问,手按在药箱的暗格上,那里藏着她特制的银针与毒粉。 “走。”沈攸宁拔剑出鞘,“裁云剑下,不平事,今日了。” 剑光闪过,玄色与月白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山风掠过断壁残垣,将少年手中的纸条吹向天际——那上面的兰草与剑纹,在夜色中渐渐模糊,却又在某个瞬间,仿佛融为一体。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裁云初现 第2章 素手医心 镇子南门的灯笼歪歪斜斜挂着,“悦来客栈”的匾额缺了个“来”字,在夜风里吱呀作响。 沈攸宁脚尖点地掠过屋顶,玄色劲装融入夜色,唯有腰间“裁云”剑的穗子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她听见街角巷尾有压抑的啜泣,还有皮鞭抽在人身上的闷响。 “东边粮仓,三十人。”她落地时,叶清婉正蹲在井边查看水质,指尖沾着青苔般的绿粉。 “井水被下了‘百日咳’的引子,难怪百姓咳嗽不止——这不是瘟疫,是人为投毒。” 沈攸宁挑眉:“百日咳?听着像玩笑。” “玩笑?”叶清婉将药粉收入瓷瓶,指尖在井沿敲了敲,“此毒初时不过咳嗽,半月后便会肺腑溃烂,咳血而亡。施毒者算准了百姓会以为是时疫,不敢报官,只能任人鱼肉。” 她忽然抬头,望向街角被铁链锁住的老妇,“你瞧那些人,脖子上的项圈刻着‘疫病犯’——怕是不肯交‘治疫银’的百姓,被打成了‘灾星’。” 沈攸宁瞳孔微缩。老妇蜷缩在墙角,身上的粗布衫破破烂烂,项圈的铁链另一端拴在石墩上,旁边站着两个持棍的汉子,正对着她吐口水。她握剑的手青筋微凸,却被叶清婉轻轻拽了拽衣袖。 “别急。”叶清婉从药箱里取出三枚药丸,“先让我救几个人——你看那卖豆腐的汉子,咳血时指尖发乌,是毒入肺腑的征兆,再拖半日便没救了。” 她忽然轻笑,将药丸塞给沈攸宁,“劳驾沈姑娘,用你的‘威慑力’,让他把药吃了?” 沈攸宁挑眉接过药丸,指尖触到叶清婉掌心的温度——方才蹲在井边,她的手怕是凉透了。 她没多说,转身走向豆腐摊,靴跟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吓得那汉子手一抖,豆腐掉在地上。 “吃。”沈攸宁将药丸拍在他掌心,剑鞘敲了敲他颤抖的手腕,“不想死,就吞了。” 汉子盯着她腰间的剑,喉结滚动:“您、您是……” “医你的人。” 叶清婉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指尖替汉子擦去嘴角的血,“这药能压下毒性,但若想根治,得先断了毒源。” 她忽然望向远处的粮仓,目光一冷,“比如……烧了他们□□粉的地方。” 汉子浑身一抖,忽然扑通跪下:“两位姑娘快走吧!那粮仓是‘王员外’的产业,他背后有人撑腰,咱们平头百姓……” “撑腰的人,叫暗渊?”沈攸宁忽然开口,指尖捏住汉子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方才在村口,她从匪首身上搜出一块刻着深渊纹路的铁牌,此刻正藏在袖中。 汉子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叶清婉轻轻按住沈攸宁的手腕,递过去一颗安神丸:“莫吓他,咱们需要活口带路。” 她转向汉子,声音柔得像哄孩子,“大哥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瞧,这药是真能救人的,对不对?” 汉子盯着她掌心的药丸,忽然想起方才咳血时的剧痛,此刻竟真的轻了些。他咬牙点头,指了指粮仓后方的柴房:“毒粉藏在柴房的地窖里,钥匙在王员外贴身护卫手里……他们今晚要逼百姓交‘第三期治疫银’,就在前院摆了擂台,说是什么‘武斗抵债’。” “武斗抵债?”沈攸宁冷笑,“不过是让手下走狗打伤百姓,再逼他们卖儿卖女罢了。” 她忽然望向叶清婉,眼里闪过寒光,“你去救中毒的百姓,我去会会那王员外——记住,别靠近擂台,他们说不定备了毒烟。” 叶清婉却摇了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擂台旁的水缸里,我瞧着泡了‘迷心散’——待他们开赛后,我便引火打翻水缸,迷药混着水汽散开,能让全场人暂时失去力气。” 她忽然将一个小玉瓶塞给沈攸宁,“这是‘醒神露’,你涂在鼻间,便能免疫。” 沈攸宁接过玉瓶,嗅到一股清苦的药香,像孤峰阁后崖的雪松。她忽然想起方才叶清婉替她治伤时,指尖也是这样的味道——带着药草的凉,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 “小心。”她低声说,指尖擦过叶清婉腕间的绷带——方才蹲在井边时,她的伤口怕是又裂开了,此刻衣袖上渗着淡淡的血迹。 叶清婉却只是轻笑,指尖晃了晃银针:“该小心的是你——方才那汉子说,王员外请了个使鞭的高手,鞭上淬了‘腐骨毒’。” 她忽然凑近,替沈攸宁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若中了毒,记得立刻喊我,别硬扛。” 沈攸宁耳尖发烫,后退半步避开她的手,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货摊。瓷器摔碎的声音惊得附近百姓缩了缩脖子,她干咳一声,转身跃上屋顶:“半个时辰后,粮仓见。” 剑光闪过,玄色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叶清婉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轻轻摸了摸方才替她整理过的额发——那里还带着淡淡的剑气寒意,却又比夜色温暖许多。 她低头看了看药箱里的金疮药,忽然轻笑一声,朝街角的老妇走去。 王员外的前院灯火通明,擂台中央站着个赤膊的壮汉,手中九节鞭甩得哗哗响,鞭梢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台下围满了百姓,个个脸色苍白,怀里抱着破破烂烂的包袱——那是他们凑来的“治疫银”,此刻却被当作“赌注”堆在擂台边。 “谁输了,就把银子留下!”王员外肥头大耳,坐在太师椅上嗑着瓜子,“当然了,要是没银子……”他扫过台下抱着孩子的妇人,“拿人抵债也行啊,我府上正好缺个使唤的。”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唯有低低的啜泣声在夜色里蔓延。 忽然,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沈攸宁踏碎一片青瓦,玄色劲装在火光中猎猎作响,腰间“裁云”剑出鞘半寸,映得她眉眼如霜。 “你就是王员外?”她落地时,剑尖恰好抵在壮汉的九节鞭上,火星四溅,“听说你逼百姓交‘治疫银’,还私□□粉投井?” 王员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哪儿来的小娘子,敢管爷爷的闲事?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暗渊的……” “暗渊?”沈攸宁冷笑,剑尖猛地压下,壮汉的九节鞭应声而断,“今日便让你知道,暗渊的狗腿子,该怎么死。” 台下百姓发出惊呼——那壮汉是出了名的“铁鞭李”,据说曾一鞭打断过牛骨,此刻却被这黑衣女子一剑斩断兵器,连虎口都震得渗血。 王员外脸色大变,慌忙朝台下使眼色,却见原本守在四周的护卫忽然个个扶着柱子直晃悠,嘴角流出涎水。 “不好了!迷药……迷药发作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全场顿时大乱。 沈攸宁趁机挥剑,斩断百姓脖子上的铁链,却见叶清婉不知何时已混在人群中,正用银针替中毒的人解开穴位,指尖还握着盛着“醒神露”的小瓶。 “沈姑娘,接药!”叶清婉忽然抬头,将一个装满褐色粉末的纸包抛向空中。沈攸宁旋身接过,嗅到熟悉的硫磺味——是叶清婉特制的“爆燃粉”,只需撒在火源上,便能引发爆炸。 “去柴房地窖!”叶清婉朝她比了个手势,指尖银针飞射,替最后一个百姓解开项圈,“我去引开王员外,你烧了毒粉!” 沈攸宁点头,转身朝柴房跑去。身后传来王员外的惨叫——叶清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他抱着自己的脚满地打滚,嘴里喊着“脚底板痒死了”,显然是中了某种怪药。 柴房的地窖门挂着铜锁,沈攸宁挥剑斩断,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药味。 她捏着鼻子跳下地窖,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墙角堆着十几个陶罐,上面贴着“百日咳引子”的标签。 她冷笑一声,将爆燃粉撒在陶罐周围,正要点火,却听见头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小心!”叶清婉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带着少见的急切,“地窖顶有机关,他们要埋了你!” 沈攸宁抬头,只见天花板的木板正在缓缓下沉,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是迷烟,比之前的“迷心散”更烈。 她脚尖点地跃上地窖口,却见两个护卫正举着巨木要封死入口,叶清婉被其中一人抓住手腕,却还在拼命朝她挥手。 “松手!”沈攸宁怒吼,剑光闪过,护卫的巨木应声而断。 她反手抓住叶清婉的腰,将她拽进怀里,脚尖踢开另一个护卫,却觉怀中的人忽然身子一软,靠在她肩上。 “别碰我……”叶清婉低声说,指尖指着自己的袖口,“我刚才替王员外施针时,沾了他袖口的‘醉心粉’,碰了便会浑身无力……你快走,烧了毒粉!” 沈攸宁低头,看见叶清婉腕间的绷带已被血浸透,显然是方才挣扎时扯裂了伤口。 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神医谷弟子宁可自己中毒,也不会让解药失传——此刻叶清婉明明自己中了毒,却还惦记着让她去烧毒粉。 “闭嘴。”她低声骂了一句,忽然横抱起叶清婉,脚尖点地跃上屋顶。怀里的人比她想象中更轻,带着药草的清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低头,看见叶清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抱着药箱不肯跑的小丫头——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会变。 “沈攸宁……你、你抱我做什么?”叶清婉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我自己能走……” “能走个鬼。”沈攸宁咬牙,忽然看见柴房方向有火光闪过——是方才的爆燃粉被引燃了。陶罐炸裂的声响混着浓烟传来,“百日咳引子”在火中化作灰烬,空气中的刺鼻味渐渐被焦糊味取代。 她抱着叶清婉落在安全的巷口,这才发现她的嘴唇已有些发白。 “醉心粉”的毒性虽不致命,却会让人浑身脱力,若不及时解毒,怕是要躺上半日。 她忽然想起叶清婉方才塞给她的“醒神露”,瓶身上还刻着小小的兰草纹样。 “张嘴。”她拧开瓶盖,指尖沾了些药汁,抵在叶清婉唇间。 叶清婉一愣,抬眼望着她——玄色劲装被火光映得发红,眉眼在烟雾中显得格外清晰,指尖的药汁带着清苦的味道,却比任何解药都让她安心。 她忽然轻笑,张嘴含住她的指尖,舌尖轻轻舔过指腹,将药汁尽数咽下。 沈攸宁浑身一僵,指尖触到她舌尖的温度,像被烫了般猛地缩回手。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她别过脸,盯着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解、解毒而已,你……你别多想。” 叶清婉低笑出声,指尖拽了拽她的衣袖:“知道了,沈大侠。” 她忽然望向渐渐聚拢的百姓,那些人正指着燃烧的粮仓欢呼,眼里的恐惧渐渐变成欣喜,“你瞧,你的剑,还有我的药,总算没白费。” 沈攸宁望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忽然想起孤峰阁的石壁上刻着的字:“剑斩恶,医救人,天地同归。” 她转头,看见叶清婉正从药箱里取出新的绷带,替自己重新包扎手腕的伤口,指尖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件珍宝。 “下次别硬扛。”叶清婉忽然说,头也不抬,“你的剑再快,也挡不住背后的暗箭——比如方才地窖顶的机关,若不是我看见护卫往木板上涂迷药,你怕是要被困在里面。” “知道了。”沈攸宁低声说,忽然伸手替她拂开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你也一样……下次中毒,别瞒着我。” 叶清婉指尖一顿,抬头望进她眼里——那里映着跳动的火光,还有从未见过的柔软。 她忽然轻笑,将包扎好的手按在沈攸宁握剑的掌心:“好。我们……彼此照应。” 夜风掠过巷口,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碎了夜的寂静。 沈攸宁望着叶清婉腕间新换的绷带,忽然发现上面绣着小小的剑穗纹样——原来她早已在细节里,将彼此的痕迹悄悄藏好。 “走吧。”叶清婉背起药箱,朝镇外走去,“找个客栈歇脚,我替你看看手臂的伤——方才抱我时,伤口怕是又裂开了。” 沈攸宁耳尖又红了,快步跟上:“谁说裂开了……我皮糙肉厚,比你耐疼多了。” “是是是,沈大侠最耐疼。”叶清婉轻笑,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不过再耐疼,也得让我治——毕竟……” 她忽然回头,眼里映着漫天星光,“你是我见过的,最像‘剑’的人。而剑,不该有缺口。” 沈攸宁望着她指尖的兰草银饰,忽然想起十年前师父说过的话:“有些缘分,从剑尖到药香,早已注定。”她指尖轻轻回勾,与她的手交叠在一起——夜色里,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玄色劲装与月白衣衫在风中相触。 第3章 市井迷局 卯时三刻,镇公所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却早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 沈攸宁斜倚在廊柱上,玄色劲装染着未散的烟火气,腰间“裁云”剑被她握在手里,剑尖一下一下敲着地面——王员外被铁链拴在堂前的石墩上,正对着她的剑尖发抖,肥脸上还留着叶清婉昨夜用银针扎出的红点。 “说吧,毒粉是谁给你的?”叶清婉坐在八仙桌后,指尖转着一支狼毫笔,素白袖口沾着淡淡的墨香。 她昨夜替百姓解毒到子时,此刻眼尾微青,却仍笑得温和,“再不说,我可要往你茶里加‘吐真散’了——那药喝下去,连你藏在祖坟里的私房钱都会抖落出来。” 王员外浑身一颤,偷瞄了眼沈攸宁的剑,忽然嚎啕大哭:“姑奶奶们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三个月前,有个戴斗笠的人来找我,说只要往井里下‘百日咳引子’,再以‘治疫’为名敛财,事后分我三成银子……他、他还给了我这块铁牌!”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深渊纹路的玄铁牌,与沈攸宁在匪首身上搜出的一模一样。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声,昨日被救的豆腐汉忽然冲出来:“就是他!那日他带着护卫砸我摊子,说不交银子就打断我的腿!” “肃静!” 叶清婉敲了敲惊堂木——这东西是她今早从镇公所杂物间翻出来的,边角还缺了块。 “王员外,你可知私通匪类、投毒害民,按律法该当何罪?” “该、该充军……”王员外哭丧着脸,忽然抬头望向沈攸宁,“但小的没杀人啊!那些百姓只是咳嗽,还没……” “没杀人?”沈攸宁忽然冷笑,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你让人用铁链锁了‘不交银’的百姓,任他们在街角冻饿一夜——昨夜那老妇,若不是叶姑娘及时喂药,此刻早已没了气息。” 她指尖运力,剑尖在王员外耳畔划过,割下一缕油腻的头发,“律法或许能饶你,我的剑却不能。” 王员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女侠饶命!小的愿把家产都充公,给百姓治病!求您别用剑砍我,我怕疼啊……” “充公?”叶清婉挑眉,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那是她昨夜在王员外书房搜出的,上面记着每笔“治疫银”的数目,还有给“暗渊”的分成记录。 “你以为抄了家、散了财,便能抵罪?” 她忽然望向围观的百姓,“各位乡亲,这人该如何处置,你们说了算。” 人群先是沉默,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怒骂声。有如何抱着孩子冲上来,哭着控诉王员外强抢她丈夫做工;有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自己攒了半年的银子被抢走…… 沈攸宁握着剑的手渐渐收紧,却见叶清婉忽然起身,走到百姓中间,指尖轻轻握住那妇人的手:“我知道大家恨他——但恨归恨,咱们不能学恶人用私刑。” 她转头望向镇公所唯一的衙役,“张捕头,按律法,该带他去府城衙门候审,对吗?” 那捕头本是王员外的爪牙,此刻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点头:“是、是,姑娘说的对,小人这就备马车……” “慢着。”沈攸宁忽然开口,指尖弹了弹玄铁牌,“带他去府城可以,但这铁牌——” 她望向叶清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得留下一块当证据。” 叶清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暗渊势力渗透极深,若王员外被押解途中遭灭口,这铁牌便是唯一的线索。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贴满封条的瓷瓶,将玄铁牌放入其中:“用‘避锈粉’封着,半个月内不会氧化。” 她忽然轻笑,望向沈攸宁,“沈姑娘倒是细心——昨夜你搜匪首身时,是不是也藏了块一样的?” 沈攸宁耳尖微热,别过脸去:“不过是顺手。” 她忽然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指尖立刻扣住袖中的暗器——却见个穿灰布衫的少年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拎着个油饼,嘴角还沾着芝麻。 “好本事啊两位!” 少年咧嘴一笑,朝沈攸宁拱了拱手,“昨夜在屋顶瞧了半宿,姑娘那剑挥得叫一个利落,比我在杂耍班子见的还好看!” 他忽然掏出块令牌,上面刻着“江湖百晓生”五个字,“在下阿烈,混江湖的游侠儿,专门替人打听消息——方才听你们说‘暗渊’,巧了,我上个月在城西破庙,也见着有人发这种铁牌!” 沈攸宁挑眉,指尖的暗器悄悄收了回去——这少年身法轻盈,方才蹲在屋顶竟没被她察觉,倒像是个练家子。 叶清婉却笑着递过一块桂花糖:“阿烈兄弟来得正好,我们正缺个打听消息的帮手——不过你方才躲在屋顶,可不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吧?” 阿烈接过糖,眼睛一亮:“还是这位姑娘通透!实不相瞒,我家老头子十年前被山匪害了,临终前让我盯着‘暗渊’这摊子——今儿见你们敢跟他们对着干,便想着……” 他忽然挠了挠头,“能不能搭个伙?我别的不会,腿快嘴严,还能帮你们引开追兵!” 沈攸宁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已笑着点头:“甚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不杀无辜,也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若能守规矩,便跟着吧。” 她忽然望向镇外的官道,“张捕头,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走,怕是有人要来劫囚了。” 捕头打了个寒颤,忙招呼衙役抬起囚车。王员外哭嚎着被拖上车,路过沈攸宁时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们等着!暗渊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过我?”沈攸宁冷笑,剑尖擦过他的耳垂,“该怕的是他们——孤峰阁的剑,向来斩尽不平。” 巳时,镇西的“老地方”茶寮。 叶清婉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茶碗轻轻打转,看着阿烈蹲在桌上啃包子,忽然轻笑出声:“你这‘江湖百晓生’的令牌,怕是自己刻的吧?” 阿烈手一抖,包子掉在桌上:“姑、姑娘怎么知道?” “真正的百晓生令牌,边角有竹节纹路,你这……” 叶清婉指了指他令牌上歪歪扭扭的刻痕,“倒像是用匕首随便凿的。”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不过你肯说实话,便是难得——说吧,究竟为何跟着我们?” 阿烈挠了挠头,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实不相瞒,我爹临终前说,若遇着使孤峰剑的人,便把这玉佩交给她……” 他抬头望向沈攸宁,“姑娘腰间的剑穗,和我爹描述的一模一样。” 沈攸宁瞳孔微缩,接过玉佩——羊脂白玉雕成的孤峰形状,背面刻着“剑心”二字,正是孤峰阁弟子当年送给恩人的信物。 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当年在秦岭救的那对医者师徒,身边还有个总跟着跑的小少年,总喊着“长大了要当大侠”。 “你是当年那个偷喝师父药酒的小毛头?” 沈攸宁忽然开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十年前,你抱着药箱跑在最后,被山匪拽住了后衣领,还是我师父用剑穗勾住你,把你拎上了马。” 阿烈猛地抬头,眼里泛起光:“你记得!当年那位大侠说,让我好好练轻功,别再被人抓住后衣领——后来我真的拜了个飞贼师父,现在能在屋顶跑一夜不喘气!” 他忽然望向叶清婉,“那你呢?你是不是当年那个给我塞糖的小医仙?我记得你总把桂花糖藏在药箱第二层,边角还绣着兰草!” 叶清婉轻笑,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糖递给他:“记性倒好。” 她忽然望向沈攸宁,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原来十年前,我们便见过了——难怪初次见面时,总觉得你的剑……很亲切。” 沈攸宁别过脸,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十年前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叶清婉蹲在篝火旁替她师父包扎伤口,小阿烈抱着药箱凑过来,非要给她看新采的草药;师父笑着说“剑与医,终究会再相逢”,那时她不懂,此刻却看着眼前的月白衣衫,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咳咳,那个……”阿烈忽然指着窗外,“方才囚车往府城走时,我看见有个戴斗笠的人跟在后面,怕是暗渊的杀手!” 沈攸宁立刻起身,剑已出鞘半寸:“叶姑娘,你留在茶寮,我去看看——阿烈,你盯着镇口,若有异动,立刻发信号。” “哎别啊!”阿烈慌忙摆手,“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轻功好,能探路!” “也好。”叶清婉忽然从药箱里取出两个小瓷瓶,“你们把这个抹在袖口——‘避蛇粉’,暗渊常用毒蛇做暗器。” 她忽然握住沈攸宁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写了个字,“小心‘影卫’,他们擅长用袖箭,藏在……” “知道了。”沈攸宁低声说,掌心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巷口,叶清婉指尖勾住她小拇指的触感——比剑柄温暖,比药香柔软,像一团化不开的云,轻轻裹住了她常年握剑的手。 三人出了茶寮,沿着官道追了二里地,果然看见囚车停在小树林边。张捕头和衙役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细如牛毛的银针——是暗渊的“无影针”,见血封喉。 王员外的囚车空了,地上留着拖拽的痕迹,还有半块扯碎的衣料,染着淡淡的药香。 “是叶姑娘的安神散味道。”沈攸宁蹲下身,指尖捻起衣料碎片——边缘有细密的针脚,正是叶清婉昨夜替她缝护腕时的手法,“他们劫了人,却没杀捕头……怕是想逼问我们的下落。” “那怎么办?”阿烈着急地搓手,“要不要回镇子里找叶姑娘?万一暗渊的人去偷袭——” “不会。”沈攸宁忽然冷笑,指尖弹开衣料碎片,“叶清婉若没留后手,便不是神医谷的传人。你瞧这银针——” 她指着捕头脖子上的针,“针尖染着‘迷心散’,他们虽晕了,却会在昏迷前看见‘黑衣人朝东边跑了’的幻象——暗渊的杀手,此刻怕是追去东边了。” 阿烈瞪大眼:“这么厉害?那我们……” “回镇子里。”沈攸宁收剑入鞘,忽然望向西边的山岗,“真正的劫囚者,该是朝西边去了——那里有废弃的矿洞,易守难攻,适合逼供。” 她忽然加快脚步,靴底碾过落叶发出沙沙声,“而且……”她摸了摸袖中的玉佩,“叶清婉方才在我掌心写的字,是‘矿’。” 阿烈愣住——原来方才那看似亲昵的动作,竟是在传递消息。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篝火旁,那位大侠教小沈攸宁练剑,小清婉蹲在旁边替他们递剑穗,那时他便觉得,这两人将来必定会搅乱江湖——只是没想到,十年后再见,剑与医的配合,竟比当年更默契。 酉时,废弃矿洞。沈攸宁贴着山壁潜行,听见洞内传来王员外的哭喊声:“别打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们住哪儿!那个姓沈的小娘子神出鬼没,姓叶的又会下毒……啊!” “废物。” 一道冷冽的女声响起,带着金属碰撞的声响,“暗渊要的是孤峰阁和神医谷的传人,你连她们的落脚处都查不到,留着何用?” 沈攸宁瞳孔微缩——是暗渊的人,且知道她和叶清婉的来历。 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轻响,抬头望去,却见叶清婉正趴在矿洞上方的通风口,朝她比了个“三个人”的手势,指尖还捏着个小瓷瓶。 “动手。”沈攸宁低声说,剑尖挑开洞门。 剑光闪过的瞬间,叶清婉松开掌心的瓷瓶——“迷烟”混着晚风灌进洞内,三个黑衣人猝不及防,顿时咳嗽着后退。 沈攸宁趁机挥剑,斩断王员外身上的铁链,却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甩出袖箭,直奔她面门。 “小心!” 叶清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枚银针飞射而下,精准钉住袖箭的机关。 沈攸宁旋身避过,剑尖已抵在黑衣人咽喉:“说,暗渊为何盯上我们?”黑衣人冷笑,忽然咬破口中的毒囊。 沈攸宁皱眉退开,却见叶清婉已从通风口跃下,指尖捏住黑衣人手腕:“晚了,我早封了你的哑穴和毒腺。” 她忽然翻开黑衣人袖口,露出一道深渊纹样的刺青,“说吧,你们首领是谁?为何要抓王员外?” 黑衣人瞪大眼,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毒计被破。 阿烈忽然从洞口冲进来,举着个火把:“哇叶姑娘你怎么做到的?方才我看见你在通风口倒药粉,还以为你要熏我们呢!” “熏你们做什么?”叶清婉轻笑,指尖在黑衣人腰间穴位点了几下,“这是‘真话穴’,中了此针,问什么答什么——说吧,暗渊的首领是谁?” 黑衣人浑身一颤,忽然开口:“首、首领是‘夜枭’,他要抓王员外……是为了灭口,怕他供出暗渊在各州府的眼线。” “夜枭?”沈攸宁挑眉,剑尖在他胸前比划,“他在哪儿?” “在……在冥山鬼窟……”黑衣人话音未落,忽然眼神一滞,七窍流血而亡——竟是被人用内力震碎了心脉。 沈攸宁立刻抬头,却见洞顶闪过一道黑影,只来得及看见衣角的深渊纹样。 “追!” 她提剑跃上洞顶,却见黑影已消失在暮色里,唯有一枚玄铁牌落在草丛中,边缘刻着小小的“枭”字。 她捡起铁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叶清婉的轻笑:“别追了,夜枭既然亲自出手,必定算准了我们追不上——况且……” 她指了指王员外,“这人怎么办?” 王员外缩在墙角,浑身发抖:“我、我什么都听见了!暗渊要灭口,我、我跟你们走吧!求你们保护我……” “保护你?”沈攸宁冷笑,剑尖抵在他胸口,“暗渊的人能找到这里,便说明你身上有标记——” 她忽然翻开王员外的衣领,看见后颈有个小小的红点,“是‘追魂砂’,沾了便甩不掉。” 叶清婉凑近查看,忽然从药箱里取出小刀:“得刮掉表层皮肤,再敷‘去痕膏’——不过过程有点疼,你忍得住吗?” 王员外哭丧着脸点头,却见沈攸宁忽然抓住他的后颈,指尖运力——红点应声而落,竟是枚用特殊胶水粘上去的标记。 “暗渊的低级爪牙,不配用‘追魂砂’。”她冷笑,将标记碾碎在掌心,“不过既然盯上了,便别想甩脱——” 她忽然望向叶清婉,“今晚我们住哪儿?” 叶清婉轻笑,指了指镇外的破庙:“早就备好了。阿烈去镇上买了干草和被褥,我在庙门撒了‘避兽粉’,还有……”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暖手炉,塞给沈攸宁,“知道你嫌客栈被褥潮湿,破庙夜里凉,先抱着暖手。” 沈攸宁一愣,指尖触到暖手炉上熟悉的纹路——是今早路过铁匠铺时,她多看了两眼的刻着孤峰纹样的炉子。 她忽然想起昨夜叶清婉替她缝护腕,想起方才在掌心写字的温度,忽然觉得这暖手炉的热,顺着掌心漫到了心里。 “啰嗦。”她低声说,却没推开,任由暖手炉的热气隔着袖口传来,“先治伤,今晚……” 她看了眼洞外的暮色,“守夜时换班,你先睡。” 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知道了,沈大侠。” 她忽然望向阿烈,“你去镇子里买……” 第4章 剑影兰心 戌时三刻,破庙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 叶清婉跪在蒲团上替王员外处理后颈的伤口,银针刺破皮肤的瞬间,那人疼得闷哼一声,却见她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上,指尖隔着布料传来温和的内力——竟是在用医术替他分散痛感。 沈攸宁倚在庙门旁擦剑,余光瞥见这幕,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秦岭,小清婉也是这样蹲在篝火旁,替受伤的猎户处理箭伤,睫毛上还沾着雪花。 “好了。”叶清婉替王员外敷上膏药,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每日换一次药,七日便可结痂——记住,别碰生水。” 她忽然抬头望向沈攸宁,“你去后面厢房歇着,我守前半夜。” “我不累。”沈攸宁挑眉,指尖弹了弹剑鞘,“倒是你,昨夜没合眼,眼下青得跟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叶清婉被逗笑,指尖摸了摸眼尾:“劳沈大侠关心——不过你若想守夜,好歹吃些东西。”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牛肉饼,“阿烈去镇上买的,说你喜欢咸口。” 沈攸宁盯着牛肉饼,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早点摊时,她确实多看了两眼煎锅里的肉饼——那时叶清婉正蹲在地上给流浪狗喂药,抬头时恰好撞见她的目光。 她别过脸接过,指尖触到油纸包上的温度,比暖手炉更烫:“你倒是记得清楚。” “自然。” 叶清婉轻笑,忽然从药箱里取出个锦囊,上面绣着细密的兰草纹路,“给你,新配的‘醒神香’——昨夜见你练剑到子时,闻着这个能少做噩梦。” 沈攸宁手一抖,牛肉饼差点掉在地上。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孤峰阁,师父曾说她“梦里总喊着‘小心暗器’”,没想到不过相识几日,叶清婉竟连她做噩梦的事都瞧出来了。 她捏着锦囊,忽然凑近嗅了嗅——雪松混着兰草的香气,比阁中苦寒的雪气柔和太多,倒像是把春日的山风缝进了锦缎里。 “啰嗦。” 她低声说,却把锦囊塞进了怀里,剑柄恰好蹭到她的手腕,“你若困了,就去厢房躺着,我盯着庙门——阿烈那小子轻功虽好,警惕性却差,方才在矿洞差点被暗渊的人偷袭。” 叶清婉望向缩在角落打盹的阿烈,轻笑出声:“他到底才十六岁,能跟着我们跑江湖已是难得。” 她忽然起身,走到沈攸宁身边,指尖替她整理歪斜的剑穗,“倒是你……”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沈攸宁小臂的绷带上,“伤口又渗血了,方才抱王员外时扯到了?” 沈攸宁浑身一僵,耳尖瞬间发烫——方才在矿洞,她确实为了接住踉跄的王员外,扯开了昨夜的伤口。 她刚要否认,却见叶清婉已掀开她的衣袖,指尖沾着金疮药轻轻按在伤口上,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片雪花:“孤峰阁的弟子就会硬扛?” 她忽然抬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烛火,“疼了就说,我又不是外人。” 喉间忽然发紧,沈攸宁别过脸去,盯着庙外的夜色:“这点伤算什么……当年在阁中,师父让我在暴雨里练剑,一剑刺偏,整只手扎进了荆棘丛。” “所以呢?”叶清婉忽然轻笑,指尖替她系好新的绷带,“现在就该仗着年轻不爱惜身子?”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含着,止血的——用了天山雪莲子,比你阁中的伤药见效快。” 药丸滚落在沈攸宁掌心,带着淡淡的温热。 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神医谷的“雪莲止血丹”千金难求,唯有对最珍视的人才会相赠。 指尖摩挲着药丸,她忽然抬头,却见叶清婉已转身走向蒲团,月白衣衫在夜风里轻轻飘动,发尾还沾着些许药粉——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在秦岭雪地里,举着药草朝她笑的小丫头。 “清婉。” 她忽的开口,声音比平日轻了些。 叶清婉转身,眼里带着疑惑:“怎么了?” 沈攸宁指尖捏着药丸,忽然想起十年前篝火旁,小清婉塞给她一颗桂花糖,说“吃了就不疼了”。 此刻掌心的药丸带着相似的温度,却比糖更暖,一直暖到了心口。 她别过脸,把药丸塞进嘴里:“没什么。” 子时,庙外的竹林忽然传来沙沙声。 沈攸宁握剑的手骤然收紧,靴尖轻轻踢了踢打盹的阿烈——少年立刻惊醒,翻身跃上房梁,指尖扣住腰间的石子袋。 叶清婉则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悄悄走到王员外身边,指尖在他昏睡穴上点了一下——这人若惊醒,只会坏了他们的布局。 “来了三个。” 沈攸宁低声说,剑尖挑起门闩,“左前方树后一个,右后方屋顶一个,正前方竹林里……” 她冷笑,“还有个踩断了竹枝的笨蛋。”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已破窗而入! 沈攸宁旋身挥剑,“裁云”剑划出银弧,精准挑落左侧黑影的匕首;叶清婉指尖银针飞射,钉住右侧黑影的膝盖穴位,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阿烈则从房梁跃下,石子袋砸向正前方的黑影,却见对方竟不躲不闪,袖中甩出一道寒光——是暗渊的“淬毒飞镖”! “小心!” 沈攸宁大喝,剑锋急转,替阿烈挡下飞镖。 却觉手腕忽然一麻——飞镖上的毒竟透过剑鞘渗了过来,是“蚀骨散”,专门克制内力深厚的武者。 她咬牙挥剑,将最后一个黑影逼到墙角,却见对方忽然扯开蒙面巾,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孤峰阁的小崽子,尝尝暗渊的厉害!” “暗渊?” 沈攸宁冷笑,剑尖抵住他咽喉,“你们首领夜枭派你来的?” 刀疤脸忽然怪笑,忽然张口喷出一口黑血——竟是服了“爆体丹”,要用自爆来同归于尽! 叶清婉瞳孔微缩,立刻拽住沈攸宁的手腕往后退:“快躲!” 千钧一发之际,沈攸宁忽然将叶清婉护在怀里,脚尖点地跃出破庙。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她后背被气浪掀飞,却仍死死护着怀里的人——月白衣衫上沾了她的血,却比任何时候都安稳。 “攸宁!” 叶清婉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指尖按住她后背的伤口,“别睡!你后背中了飞镖碎片,还有……” 她忽然看见沈攸宁手腕的黑紫,立刻从药箱里取出匕首,“蚀骨散的毒在蔓延,得立刻放血!” 沈攸宁咬牙抬头,看见叶清婉眼里的慌乱——向来沉稳的她,此刻竟连药箱都拿不稳,银针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她忽然轻笑,指尖擦过她眼角的泪:“哭什么……我又没死。” “闭嘴!” 叶清婉忽然吼道,匕首划破沈攸宁的手腕,黑血混着鲜红的血珠滴落,“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蚀骨散入体三分便无药可救,你方才替阿烈挡镖时,为何不运功避开?” “来不及。” 沈攸宁低声说,忽然看见阿烈抱着王员外从废墟里跑出来,少年脸上挂了彩,却仍朝她们挥手,“阿烈没事就好……你呢?有没有受伤?” 叶清婉红了眼,指尖替她敷上解毒药:“我没事。” 她忽然低头,咬住沈攸宁的袖口,用力撕下一块布条——玄色布料擦过她的唇,带着淡淡的剑穗香气,“以后再敢拿自己的命换别人的,我就……” “就怎样?” 沈攸宁挑眉,忽然觉得伤口的疼都轻了些,只因眼前人眼里的光,比任何解药都暖。 叶清婉别过脸,替她缠好绷带:“没怎样。” 她望向破庙的废墟,眼神一冷,“暗渊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偷袭,说明他们忌惮我们——尤其是你手中的剑,还有我脑子里的医术。” “所以?” 沈攸宁挣扎着起身,被叶清婉按回原地。 “所以——” 叶清婉忽然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刻着兰草的木盒,里面装着十二枚银针,“我们得让他们知道,剑与医合璧,不是那么好惹的。” 她望向阿烈,“你去镇上找铁匠,打十副带倒钩的袖箭——记住,箭头要淬上我给你的‘麻痹散’。” 阿烈立刻点头,转身跑向镇子。 沈攸宁盯着叶清婉手中的银针,想起方才她撕自己衣袖时的狠劲——向来温柔的人,此刻眼里却燃着冷光,像被激怒的空谷幽兰,在夜色里绽放出尖锐的美。 “疼吗?”叶清婉忽然开口,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腕的绷带。 “不疼。”沈攸宁撒谎,却见叶清婉忽然凑近,指尖点在她手腕的麻穴上——痛感顿时减轻许多,混着她身上的药香,让人心安。 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别好被风吹乱的发簪:“撒谎。” 她忽然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天亮后,我们去府城——王员外的账册里,记着暗渊在府衙的眼线,该去会会了。” 沈攸宁望着她的侧脸,想起师父的话:“真正的知己,是你挥剑时,她递来的不是盾牌,而是能补你破绽的药;是你受伤时,她眼里的疼,比你自己的更真切。” 此刻晨风吹过破庙的残垣,叶清婉的月白衣衫与她的玄色劲装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早已画好的画——剑与医,终究要在江湖的风雨里,成为彼此最锋利的矛,最坚实的盾。 “好。”她低声说,指尖悄悄勾住叶清婉的小拇指——比昨夜更自然,像呼吸般理所当然。 叶清婉指尖一颤,却没躲开,任由彼此的手在晨风中相触。远处传来阿烈的脚步声,带着新买的袖箭和热腾腾的包子,却没人开口打破这刻的宁静——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第5章 府城云诡 巳时三刻,府城“醉仙楼”的雕花门槛被踏得发亮。 叶清婉扶着鎏金门框下车,月白襦裙换成了烟青色纱罗,袖口绣着暗纹兰草,发间一支鎏金步摇随步伐轻晃——若不是腰间藏着的银针袋,倒真像个来赴宴的贵妇人。 沈攸宁扮作她的贴身护卫,玄色劲装外罩了件墨绿短打,剑柄藏在披风里,指尖还沾着阿烈新打制的袖箭毒粉。 “记住,别乱说话。” 叶清婉低声叮嘱,指尖悄悄碰了碰沈攸宁的掌心——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代表“前方有暗渊眼线”。 沈攸宁挑眉,目光扫过二楼雅间的守卫——腰间玉佩刻着云纹,却是暗渊“云堂”的标记。 她不动声色地替叶清婉拢了拢披风,指尖擦过她发间步摇:“知道了,夫人。” 这声“夫人”让叶清婉耳尖微热,却很快敛了神色,款步踏入宴席。 厅内觥筹交错,知府大人正陪着个穿锦缎的中年人喝酒,那人袖口露出半截深渊纹样的护腕——正是王员外账册里记的“暗渊府城联络人,孙明礼”。 “孙大人安好。”叶清婉盈盈福身,指尖捏着绣帕掩唇,“小女乃神医谷弟子,听闻府上夫人染了怪病,特来问诊。” 孙明礼瞳孔微缩,随即堆起笑:“原来是神医谷的仙子,失敬失敬——不过内人病症已请了太医,姑娘怕是……” “太医?”叶清婉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那不知孙大人可认得这封信?三日前,太医院张院判托我带话,说贵夫人的‘心疾’,需用天山雪莲子配伍。” 沈攸宁在旁冷笑——这封信自然是假的,却仿了张院判的笔迹,连火漆印都是叶清婉用模具压的。 果然,孙明礼看见火漆印,脸色顿时缓和,忙让人引她们去后堂:“既然是张院判的意思,那就有劳姑娘了——这位护卫……” “她是我贴身侍女,自小跟着我学医,懂些药理。”叶清婉替沈攸宁圆谎,指尖悄悄按了按她手腕——这是“准备动手”的暗号。 后堂的屏风后,孙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叶清婉指尖搭在她腕间,忽然皱眉:“夫人这病……怕是中了‘迷心蛊’吧?” 她忽然掀开孙夫人的眼皮,瞳孔里果然映着淡淡的金色光斑——暗渊专用的控心蛊虫。 孙明礼脸色剧变,忽然朝门口使眼色:“来人!把这两个——” “慢着。”沈攸宁忽然开口,袖箭已抵在他咽喉,“孙大人不想让夫人活命了?这蛊虫若离了宿主,可是会爆体的。” 她忽然扯下孙明礼的护腕,露出暗渊的刺青,“别装了,我们知道你是暗渊的人。” 孙明礼浑身发抖,忽然跪地磕头:“仙子饶命!小的也是被逼的……暗渊说,若不替他们办事,就给内人下蛊!” 他忽然掏出一本账册,正是王员外那本记录眼线的本子,“这是暗渊在府城的联络名录,求你们救内人!” 叶清婉叹气,从药箱里取出银碟:“把蛊虫引出来不难,但你得说实话——暗渊让你在府衙做什么?” 她忽然往银碟里滴了几滴药水,放在孙夫人胸口,“这是‘引蛊露’,再不说,蛊虫就要钻出来了。” 孙明礼盯着银碟里渐渐浮现的黑色虫影,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暗渊让我篡改粮饷账目,把朝廷拨给灾区的银子,转给他们在各地的据点!还有……” 他忽然望向沈攸宁,“他们说孤峰阁和神医谷的传人现世,让我盯着你们的行踪,尤其是……” “尤其是她手中的剑,和我脑子里的医术。” 叶清婉接过话茬,指尖银针飞射,精准钉住孙夫人眉心的穴位,蛊虫应声落在银碟里,“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申时,府衙正堂。知府大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孙明礼跪在堂下,抖着嗓子念完了暗渊的联络名录。 堂外围满了百姓,看见沈攸宁腰间若隐若现的剑穗,忽然有人高呼:“是冷面裁云剑!她帮我们除了王员外!” “肃静!” 知府擦了擦冷汗——他早被暗渊威胁,此刻却见孙明礼手中的账册铁证如山,不得不硬着头皮判案,“孙明礼私通匪类、贪赃枉法,革职下狱!其余眼线……” “慢着。” 沈攸宁忽然开口,剑尖挑起账册里漏记的一页,“还有你,知府大人——上个月十五,你收了暗渊的‘孝敬银’两千两,记在账册第三页。” 知府脸色骤变,忽然抽出腰间佩刀:“你、你血口喷人!” 叶清婉轻笑,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大人不妨闻闻这个——‘忆魂散’,能让人想起所有藏在心底的事。” 她忽然打开瓶盖,粉末混着风飘向知府,“您说,您是自己招,还是让我们帮您回忆?” 知府忽然抱头惨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我招!我不该收暗渊的银子,不该帮他们改账册……求各位大侠饶命!” 堂外百姓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沈攸宁望着这幕,想起师父说过:“江湖不是只靠剑,有时也需要让恶人自己撕开伪装。” 她转头,看见叶清婉正温柔地安抚受惊的孙夫人,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月白衣衫像被镀了层光——原来“柔”与“刚”,真的可以这样自然地融在同一个人身上。 “沈姑娘!”阿烈忽然从堂外跑进来,怀里抱着个木盒,“小满来了!他带着新做的机关袖箭,说比之前的更厉害!” 话音未落,屋顶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道黑影破顶而入,袖中甩出淬毒的铁链——是暗渊的“影卫”,专门负责灭口。 沈攸宁立刻挥剑,“裁云”剑划出弧线,斩断其中一条铁链;叶清婉则掏出阿烈带来的机关袖箭,按下袖口按钮——十二枚带倒钩的袖箭破空而出,箭头的“麻痹散”让黑影瞬间软倒在地。 “好本事!” 一道清亮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穿灰布衫的少年抱着木箱走进来,发间还沾着木屑,“我是小满,阿烈的朋友,擅长做机关——瞧,这袖箭加了弹簧,射程比普通的远两丈!” 沈攸宁挑眉——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却带着股子匠人的利落,木箱里还装着改良版的“药箱机关”:暗格能弹出银针阵,底部藏着可滑动的毒粉槽。 叶清婉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翻看:“妙极了!这样一来,救人时取药更快,防身时也能远程制敌。” 小满挠了挠头,忽然看见沈攸宁腰间的剑:“这是孤峰剑吧?我爷爷当年见过孤峰阁的前辈,说他们的剑穗用的是天山冰蚕丝——姑娘这剑穗,可是自己编的?” 沈攸宁一愣,指尖摸了摸剑穗——确实是她去年亲手编的,用了阁中珍藏的冰蚕丝,尾端还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她忽然想起叶清婉昨夜替她缝护腕时,曾盯着这剑穗发了会儿呆,此刻忽然开口:“你爷爷可曾说过,孤峰剑穗的结,代表什么?” 小满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爷爷说,孤峰阁弟子从不在剑穗上打结,除了……” 他忽然瞥见叶清婉袖口的兰草刺绣,眼睛一亮,“除了心里装着人的时候!” 这话让沈攸宁耳尖爆红,叶清婉则轻笑出声,指尖替她理了理乱掉的剑穗:“小孩子家,乱说话。” 她忽然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城了——暗渊吃了败仗,今夜怕是要派人劫狱。” 酉时,府城西门。 沈攸宁骑着黑马走在最前,“裁云”剑斜挎在背,新配的机关袖箭藏在护腕里。 叶清婉坐在马车里,膝上放着小满改良的药箱,指尖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是沈攸宁方才路过摊子时买的,说“看你喜欢”。 “清婉。”沈攸宁忽然勒住马,转身望向马车,“方才小满说的……剑穗的结……” “嗯?” 叶清婉掀开车帘,看见沈攸宁耳尖通红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 “他胡说的。孤峰阁的剑穗,不过是个装饰罢了。”她举起自己的袖口,兰草刺绣在暮色里格外清晰,“就像我袖口的兰草,不过是觉得好看。” 沈攸宁望着她袖口的兰草,想起十年前在秦岭,小清婉曾把刚采的兰草别在她剑穗上,说“这样剑就不会孤单了”。 此刻暮色渐浓,兰草刺绣与剑穗在风中相触,像极了当年那株沾着雪的兰草,轻轻落在了她的剑尖上。 “阿烈,小满。” 叶清婉忽然开口,“前方有个破庙,今晚咱们歇那儿——小满,你帮我在庙门设些机关;阿烈,你去打些野味,咱们炖了汤喝。” 两个少年立刻领命跑开,马车里只剩下沈叶二人。 叶清婉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塞给沈攸宁:“给你,新配的‘驱寒香’——夜里骑马风大,闻着这个不容易受凉。” 沈攸宁接过锦囊,嗅到熟悉的雪松与兰草香——和昨夜的醒神香不同,这香味更暖,像裹着阳光的雪。 她想起叶清婉方才在府衙替她理剑穗的动作,想起她喂自己吃药时指尖的温度,忽然轻声说:“清婉,其实……” “嘘——”叶清婉忽然按住她的手背,指尖指了指前方的破庙,“先歇脚吧。” 她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有些话,等江湖的风雨小些再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晚风掠过马背,沈攸宁望着叶清婉被风吹起的发丝,轻笑一声,将锦囊塞进怀里——确实,她们有的是时间。 剑与医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些藏在剑穗里、药香中的心意,终会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像春日的兰草般,悄然绽放。 马车缓缓驶入破庙,阿烈的欢呼声混着小满摆弄机关的声响传来。 沈攸宁翻身下马,伸手替叶清婉撩起车帘——月白衣衫踏在青石板上,发间步摇还未取下,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安心。 “走吧。” 叶清婉轻笑,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今晚喝野鸡汤,我多给你盛两碗——瞧你瘦的,剑穗都快比你手腕粗了。” 沈攸宁耳尖又红了,却没躲开,任由彼此的手在暮色里相牵。 破庙的烛火亮起时,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玄色剑穗与兰草刺绣在风中交叠。 第6章 松鹤迷局 辰时初刻,松鹤门的青石板道被晨露洗得发亮,朱漆大门上的“鹤”字烫金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沈攸宁握着拜帖的指尖发紧——拜帖上“孤峰阁沈攸宁”的落款旁,分明有行小字批注:“持剑者需收敛锋芒,勿扰庆典清净。” “别皱眉。” 叶清婉的指尖忽然拂过她紧蹙的眉心,月白衣衫换了件绣着松针纹的素色襦裙,药箱藏在身后的竹篓里,“正派名门讲究‘温良恭俭让’,你待会儿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沈攸宁挑眉,目光扫过门前对她指指点点的弟子——有人说她“玄色劲装不合礼数”,有人盯着她腰间的“裁云剑”窃窃私语“孤峰阁果然好杀”。 她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忽然轻笑,朝门房福身:“劳烦通传,神医谷叶清婉携友前来,为贵门百年庆典贺寿。” 门房看见“神医谷”的落款,脸色顿时缓和——神医谷向来与正派交好,尤其松鹤门近年多有弟子在江湖中受伤,全靠神医谷的药吊命。 他忙不迭开门,却在看见沈攸宁时顿了顿:“这位是……” “我的护剑侍。” 叶清婉替她遮掩,指尖悄悄按了按沈攸宁的手腕——这是“别冲动”的暗号,“她自小跟我学医,也练得一手好剑,路上替我护药箱的。” 沈攸宁抿唇——她何尝不知叶清婉在替她打圆场? 正派对孤峰阁的偏见由来已久,当年师父因斩杀邪修被名门指责“手段过激”,此刻她若露出半分锋芒,怕是要连累清婉一同被猜忌。 她收剑入鞘,垂眸跟在叶清婉身后,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孤峰阁的小崽子——怎么,你们阁中长辈没教过你,进名门要解剑?” 抬眼望去,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负手而立,腰间玉坠刻着松鹤门的鹤形纹,正是松鹤门掌门的亲传弟子陆明轩。 沈攸宁指尖触到剑柄,却见叶清婉已上前半步,笑着福身:“陆师兄误会了,攸宁的剑是我的‘药引’——神医谷有时需用剑气淬炼药材,故特许她带剑入内。” 陆明轩挑眉,目光落在叶清婉身后的竹篓上:“哦?那不妨打开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药材需用孤峰剑意淬炼?” 空气瞬间凝固。 沈攸宁知道,这是松鹤门对她的试探——若她此刻拔剑,便是坐实“孤峰阁好斗”的传言;若她忍气吞声,又辱了师门清誉。 她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忽然掀开竹篓,露出里面装着的晒干药草,指尖捏起一株带刺的红藤:“陆师兄请看,这是‘血棘藤’,需用极快的剑风削去尖刺,方能入药——攸宁的剑快而稳,正适合。” 陆明轩盯着血棘藤,忽然拔剑——青锋剑朝藤条削去,却因用力过猛,将整株藤条斩成两段。 叶清婉轻叹:“可惜了,这血棘藤需保留完整根茎,才能提取止血精华——攸宁,你示范一遍。” 沈攸宁会意,拔剑出鞘——“裁云”剑划出一道极细的银弧,精准削去藤条上的尖刺,却连一片叶子都未斩断。 陆明轩脸色微变——这等控制力,莫说名门弟子,便是松鹤门长老也未必能做到。 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算你们有理,随我来。” 午宴设在松鹤门的“揽鹤台”,雕梁画栋间挤满了各派掌门。 沈攸宁坐在叶清婉下首,盯着面前的清蒸鲈鱼皱眉——她向来爱吃辣,却见叶清婉替她布了一筷子鱼肉,指尖在桌下悄悄写了个字:“辣。” 愣神间,忽听主位的松鹤门掌门咳嗽一声:“诸位,今日除了庆典,还有一事相商——近日我门中弟子屡屡暴毙,死状诡异,还望各位帮忙参详。” 他抬手示意,弟子抬上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这位是我三弟子陆明川,三日前外出采药,归来后忽然七窍流血而亡。” 席间响起低低的惊呼声。 叶清婉放下筷子,起身福身:“掌门不妨让我瞧瞧——神医谷对‘暴毙’之症略有研究。” 掌门点头,叶清婉揭开白布——死者脸色青黑,指甲泛紫,唇角残留着黑色血沫。 她指尖搭在死者腕间,忽然皱眉:“这不是普通的中毒——他体内气血逆行,像是中了‘逆血蛊’。” “逆血蛊?”沈攸宁挑眉,忽然想起暗渊在府城用过的蛊虫,“暗渊的手段?” 话一出口,席间顿时哗然。 陆明轩拍案而起:“孤峰阁果然只会血口喷人!我松鹤门乃正派名门,怎会与暗渊勾结?” “我没说贵门勾结暗渊。” 沈攸宁冷笑,“但这逆血蛊,确是暗渊用来操控手下的手段——你敢说,贵门弟子中,没人接触过暗渊的人?” “你——” 陆明轩拔剑出鞘,却被掌门喝止:“明轩退下!叶姑娘,这逆血蛊该如何解?” 叶清婉轻叹,从竹篓里取出银针:“解蛊不难,但需先查明蛊虫来源——” 她望向死者的衣领,指尖扯开——后颈处果然有个极小的红点,正是暗渊“追魂砂”的标记,“掌门可还记得,贵门弟子近日是否去过城西破庙?半月前,暗渊在那里设过据点。” 掌门脸色剧变:“你是说……明川他……” “他怕是被暗渊盯上,种了逆血蛊。” 叶清婉替死者合上眼,“此蛊初时无害,但若弟子修炼贵门‘鹤唳诀’,蛊虫便会顺着内力游走,最终爆体而亡——这也是为何暴毙的都是修炼到第三层的弟子。” 席间顿时炸开了锅。沈攸宁盯着陆明轩煞白的脸,忽然想起王员外账册里的记录——松鹤门确实有个弟子叫“陆明川”,常替暗渊传递消息。 她指尖扣住袖中的机关袖箭,却见叶清婉忽然转身,朝她轻轻摇头——此刻不是动手的时候,需等掌门自己查出真相。 子时,松鹤门后山顶。 沈攸宁倚着一棵老松,望着山下灯火通明的揽鹤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结——白天在宴席上,她被陆明轩当众刁难,若不是清婉替她圆场,怕是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孤峰阁的剑,不该被名门的规矩束住。” 她低声自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在想白天的事?”叶清婉的声音混着松针的清香传来,手里捧着个食盒,“知道你爱吃辣,让厨房做了麻辣牛肉干——还有,这是我新配的‘醒神茶’,喝了夜里练剑不犯困。” 沈攸宁回头,看见她月白衣衫上沾着些许草叶,显然是从后山小径爬上来的。 食盒打开的瞬间,麻辣味扑面而来,比松鹤门宴席上的清淡菜香更合她心意。 她轻笑,接过牛肉干:“你倒是记得清楚。” “自然。” 叶清婉坐在她身边,仰头望着星空,“我还记得,十年前在秦岭,你偷偷把师父给的桂花糖分给我和阿烈,自己却啃硬饼子——那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自己也想吃甜的,却偏要装酷。” 沈攸宁耳尖微热,忽然想起当年那个蹲在篝火旁,把最后一块糖塞给她的小清婉:“你那时才傻,明明怕黑,却非要跟着师父去采夜露,说‘药草沾了月光才灵’。” 叶清婉轻笑,指尖拨弄着沈攸宁的剑穗:“其实今天在宴席上,我懂你的委屈——孤峰阁的‘斩恶’,在名门眼里是‘暴力’,可若不挥剑,那些被暗渊操控的弟子,只会害死更多人。” 她忽然转头,眼里映着璀璨星子,“但你知道吗?你的剑,从来不是‘凶器’——它斩的是恶,护的是善,就像我手里的银针,既能救人,也能封穴制敌。” 沈攸宁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觉得胸口的郁结散了大半。 她忽然伸手,替叶清婉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她耳后的温度,比剑柄温暖千倍:“清婉,谢谢你……懂我。” 叶清婉一愣,忽然握住她的手——常年握剑的掌心有薄茧,却被她握得极轻,像握着一片怕碎的雪:“该说谢谢的是我。你让我知道,江湖不是只有‘温良恭俭让’,还有‘以血还血,以剑证道’的痛快——就像你说的,仁心不渡恶鬼,有些时候,救人确实需要先除恶。” 山风掠过松林,带起一阵沙沙声。 沈攸宁想起师父的话:“真正的知己,是能让你在风雨里,仍看见自己心中的光。” 此刻清婉的手还握着她的,月白衣衫与玄色劲装在夜色里相靠,远处揽鹤台的争执声渐渐淡去——比起名门的偏见,此刻身边人的懂得,才是最珍贵的江湖。 “清婉。” 她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回握,“若有一日,我被名门围攻,你会如何?” 叶清婉轻笑,指尖弹了弹她的剑鞘:“那我便用银针替你封穴,用药粉替你迷敌,再用这双手,把你从乱军里拖出来——就像你当年在破庙,把我从爆炸里护出来那样。” 她望向山下,眼神一冷,“况且,松鹤门的事还没完——方才我查探尸体时,发现陆明川的袖中藏着半块暗渊铁牌,上头刻着‘鹤’字”。 “是暗渊安插在松鹤门的内鬼标记。” 沈攸宁接过话茬,忽然起身,剑穗在风中扬起,“走吧,去揽鹤台——有些真相,不该被名门的‘体面’遮住。” 叶清婉轻笑,起身替她理了理披风:“好——不过先说好,待会儿别冲动,我还有个‘读心散’没用,正好让掌门看看,他的好弟子究竟做了什么。” 星光下,两道身影并肩走向揽鹤台。 第7章 鹤唳惊秋 丑时三刻,揽鹤台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 松鹤门掌门捏着陆明川的暗渊铁牌,指尖发颤:“明轩,你……你当真勾结暗渊,害同门性命?” 陆明轩浑身发抖,额角冷汗涔涔——叶清婉的“读心散”已生效,他只觉喉间发痒,不受控地开口:“是……暗渊说,只要我替他们在松鹤门散播逆血蛊,便助我除去大师兄,坐上掌门之位……” 席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沈攸宁握着剑的手青筋微凸,却见叶清婉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口——这是“等掌门决断”的暗号。果不其然,掌门忽然暴怒,抽出腰间长剑:“逆徒!你可知松鹤门百年清誉,险些毁在你手?” 陆明轩忽然冷笑,眼底闪过狠厉:“清誉?松鹤门不过是群伪君子!大师兄表面正义,实则私吞弟子供奉;二师兄偷练禁术‘鹤唳诀’第七层,走火入魔而亡……这江湖,本就没什么清白!” “住口!”掌门挥剑斩落陆明轩的发冠,“无论如何,你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来人,将他押入地牢!” 话音未落,屋顶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道黑影破顶而入,手中铁链淬着幽蓝毒光——是暗渊“鹤堂”的杀手,专为灭口而来。沈攸宁立刻挥剑,“裁云”剑划出银弧,斩断其中一条铁链,却觉脚踝忽然一麻——竟有杀手从桌底钻出,甩出带倒钩的毒刺! “攸宁!”叶清婉的惊呼声混着银针破空声传来。她指尖甩出三枚银针,精准钉住桌底杀手的穴位,同时按下药箱暗格——改良后的机关启动,箱体侧面弹出一排淬毒短刺,逼退右侧杀手。沈攸宁趁机旋身,剑尖抵住为首杀手的咽喉:“说,暗渊为何盯上松鹤门?” 杀手忽然怪笑,咬破口中毒囊。沈攸宁皱眉退开,却见叶清婉已掏出解药瓶,朝空中撒出粉末:“是‘鹤顶红’,快屏息!”她忽然望向掌门,“贵门后园可有活水?此毒需用流动溪水稀释。” 掌门愣神间,沈攸宁已拽着他跃向天井:“跟紧了!”她挥剑劈开挡路的木栏,却听见身后传来叶清婉的闷哼——回头望去,竟见陆明轩挣脱束缚,掐住了叶清婉的脖子,袖中匕首抵在她心口! “别动!”陆明轩嘶吼,匕首划破叶清婉的衣襟,露出锁骨处一点红痕,“再动,我就捅穿她的心口!” 沈攸宁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叶清婉的唇色已因窒息发白,指尖却悄悄朝她比了个“三”的手势。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山顶,清婉说“我会用双手把你从乱军里拖出来”,此刻却换作自己被威胁,掌心的剑几乎握不住。 “放了她。”她强迫自己冷静,剑尖垂落地面,“你要杀我,冲我来。” “冲你?”陆明轩冷笑,“暗渊要的是孤峰阁和神医谷的传人,你以为我会放过她?”他忽然望向掌门,“把暗渊铁牌扔过来!还有账册,一并给我!” 掌门攥着铁牌的手发抖,忽然想起叶清婉方才救他的场景——这个被他猜忌的神医谷弟子,此刻正被自己的逆徒威胁。他忽然怒吼,将铁牌砸向陆明轩:“畜生!你以为拿她威胁,我就会妥协?” 铁牌划破空气的瞬间,叶清婉忽然抬膝撞向陆明轩下腹——这是沈攸宁教她的“女子防身术”,专门攻其不备。陆明轩吃痛松手,匕首划破叶清婉的手臂,却见她趁机甩出银针,钉住他的手腕穴位。沈攸宁立刻挥剑,剑尖擦过陆明轩的耳侧,钉入身后的木柱——只差半寸,便能取他性命。 “清婉!”她冲过去扶住叶清婉,看见她手臂的伤口渗着黑血——匕首上淬了毒,是暗渊的“蚀心散”。 她忽然想起昨夜自己中毒时,清婉撕她衣袖的狠劲,此刻指尖发颤,却仍稳准地替她点住止血穴位。 “别慌。”叶清婉轻笑,指尖摸了摸她紧绷的眉心,“我早封了毒血蔓延的经脉——你瞧,匕首偏了半寸,没伤到要害。” 她从袖中取出解毒丸,塞进沈攸宁掌心,“帮我喂药,张嘴。” 沈攸宁一愣,想起昨夜在破庙,清婉喂她吃药时的场景。 此刻指尖触到她微张的唇,药香混着一丝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喉间发紧。 她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方才我比的‘三’,是说屋顶还有三个杀手——你背后,当心!” 剑光骤起!沈攸宁旋身挥剑,斩落屋顶飞下的淬毒铁链。 叶清婉趁机掏出小满改良的机关袖箭,按下按钮——十二枚带倒钩的袖箭分三波射出,第一波逼退杀手,第二波钉住对方穴位,第三波则精准勾住对方腰间的绳索,将其拽落地面。 “好本事!”阿烈的欢呼声从院外传来,带着小满的机关齿轮声,“我们把暗渊援军堵在侧门了!小满的‘铁蒺藜阵’把他们扎得嗷嗷叫!” 沈攸宁松了口气,转头看见叶清婉正坐在石阶上,给自己包扎伤口。月白衣袖被血染红,却仍对着她笑,像极了十年前在秦岭,那个抱着药箱朝她跑的小丫头——明明自己受了伤,却先惦记着她有没有害怕。 寅时,松鹤门的天井里,晨光初绽。 掌门跪在叶清婉面前,老泪纵横:“老夫错了……错信逆徒,错怪了你们。” 他忽然取出松鹤门的“鹤形令”,递给沈攸宁,“此令可调动松鹤门在江湖的眼线,助你们追查暗渊。” 沈攸宁挑眉,却见叶清婉轻轻摇头——她们从不靠名门的施舍,却需要正派的醒悟。 她忽然开口:“掌门无需自责,只要今后松鹤门斩恶时不避亲,行善时不欺弱,便是对江湖最好的交代。” 掌门一愣,忽然想起沈攸宁方才护着叶清婉的模样——那不是名门弟子的“守礼”,而是刻进骨子里的“护短”。 他重重叩首,起身时腰间玉佩坠地——竟是块刻着“孤峰”纹样的旧玉,与沈攸宁怀中的玉佩一模一样。 “这是……”沈攸宁瞳孔微缩,忽然想起阿烈的玉佩。 掌门苦笑道:“当年我曾受孤峰阁前辈救命之恩,此玉便是他所赠——今日才知,原来救命恩人的弟子,竟在我松鹤门受此委屈。” 叶清婉轻笑,指尖替沈攸宁理了理被血染红的袖口:“往事不提了——如今暗渊未除,江湖仍需剑与医。” 她忽然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攸宁,我们该走了——下一站,千机谷。” 沈攸宁点头——千机谷,是传说中藏着“逆血蛊”解药配方的秘境,也是暗渊下一步的目标。 她想起昨夜在山顶,清婉说“有些话等江湖风雨小些再说”,此刻望着她发间沾着的血污,忽然很想开口——却见叶清婉忽然伸手,替她摘下剑穗上的松针,指尖轻轻拂过那个歪歪扭扭的结。 “走吧。”叶清婉轻笑,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等从千机谷回来,我给你编个新剑穗——用天山冰蚕丝,再缝上兰草纹样,好不好?” 沈攸宁耳尖爆红,却没躲开,任由彼此的手在晨光中相牵。 阿烈和小满扛着机关箱跑过来,吵着要吃叶清婉做的药膳,松鹤门弟子们则列队相送,眼神里再无猜忌——江湖的风雨或许永远不会停,但此刻掌心的温暖,让她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再险,只要有清婉在,便不算孤身一人。 “好。”她低声说,指尖轻轻回勾,“不过先说好,兰草要绣在剑穗尾端,这样挥剑时,别人就能看见——” “看见什么?”叶清婉挑眉,眼里映着初升的朝阳。 沈攸宁望着她发间的步摇,忽然轻笑:“看见……我沈攸宁的剑,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第8章 千机迷障 巳时正,千机谷入口的巨石阵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沈攸宁握着松鹤门掌门给的“鹤形令”,指尖触到石阵边缘的凹痕——果然如小满所说,千机谷机关以“五禽戏”为引,鹤形令正是开启阵门的钥匙。 她将令符嵌入石孔,巨石轰然转动,露出暗青色的谷道,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腐叶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是毒瘴。 “屏住呼吸。”叶清婉取出四个浸过药水的纱布口罩,分给众人,“瘴气含‘**草’汁液,吸入半刻便会产生幻觉。”她望向沈攸宁,指尖替她系好口罩绳,“记得用内力护住心脉,别逞强。” 沈攸宁耳尖微热——清婉的指尖透过纱布触到她耳垂,带着药水的清凉,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她点头,目光扫过谷道两侧的藤蔓——藤蔓上缠着青铜齿轮,显然是千机谷的机关陷阱。 “小心!”小满忽然惊呼,抛出手中的机关鸟——青铜鸟刚飞进谷道,便被藤蔓上的尖刺扎成筛子,“是‘噬金藤’,能绞碎金属!阿烈,快撒‘腐藤粉’!” 阿烈立刻掏出药粉包——这是叶清婉昨夜连夜配的,专门克制千机谷的机关植物。粉未撒出的瞬间,藤蔓发出滋滋声响,渐渐蜷缩成一团。 沈攸宁趁机挥剑,“裁云”剑划出弧线,斩断挡路的枯藤——却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一块巨石正朝他们砸落! “散开!”叶清婉拽着沈攸宁躲进石缝,指尖摸到石壁上的凸起——是机关按钮。 她想起千机谷的传说:“谷中机关,多以‘逆推’破之——按动凸起时,需反向施力。” 她掌心运力,朝相反方向一推,巨石竟缓缓升起,露出藏在其后的青铜门。 “清婉,你怎么知道?”阿烈瞪大眼,擦了擦额角的汗。 “书上说的。”叶清婉轻笑,指尖划过门上的八卦图,“千机谷前任谷主是个怪人,总爱把机关解法藏在典籍里——小满,你瞧这卦象,是不是对应‘坎卦’的水象机关?” 小满立刻掏出罗盘:“没错!坎卦主水,门后怕是有……”话未说完,门忽然自动打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竟是无数只青铜甲虫涌了出来,鞘翅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沈攸宁挥剑斩落前排甲虫,却见甲虫被斩碎后流出绿色汁液,沾到石地便冒出青烟——是“蚀骨毒”。 她皱眉后退,却见叶清婉已掏出机关袖箭,按下按钮——这次射出的不是袖箭,而是小满改良的“毒粉爆破弹”,粉末炸开的瞬间,甲虫纷纷落地,鞘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快走!”小满指着前方的木桥,“过了桥就是千机谷核心区,传说中藏着‘逆血蛊’解药配方的‘天玑阁’就在那里!” 众人刚踏上木桥,桥面忽然剧烈晃动——桥板下伸出无数青铜触手,缠着带倒钩的铁链,正是千机谷最棘手的“缚龙索”。 沈攸宁旋身挥剑,斩断三根铁链,却觉脚踝一紧——竟有触手绕过她的剑,缠住了她的腿! “攸宁!”叶清婉立刻扑过去,指尖银针飞射,钉住触手的关节穴位——这是她昨夜从千机谷典籍里查到的“机关弱点”,每根触手的第七个齿轮,便是制动枢纽。沈攸宁趁机运力,剑刃划过触手缝隙,青铜碎片飞溅间,缚龙索轰然倒塌。 “没事吧?”叶清婉扶住她,忽然嗅到一丝异香——不是瘴气的甜腥,而是某种更浓烈的花香,混着金属锈味。 她瞳孔微缩,想起典籍里的记载:“千机谷最深处的‘迷心瘴’,会随机关启动而释放,吸入者会看见内心最恐惧的幻象……”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叶清婉踉跄半步,撞上沈攸宁的胸膛。抬眼望去,却见沈攸宁的脸色也变了,指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清婉,你……你退后!别靠近我!” “攸宁?”叶清婉忽然发现,沈攸宁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恐惧——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你怎么了?是幻象吗?” “别过来!”沈攸宁后退半步,剑刃几乎抵住自己的咽喉,“我看见……看见你中了暗渊的毒,倒在我怀里,血浸透了你的月白衣衫……”她忽然闭眼,额角渗出冷汗,“都是假的……清婉,你打醒我!” 叶清婉忽然明白——迷心瘴让沈攸宁看见了她最恐惧的场景:失去重要的人。 她忽然伸手,捧住沈攸宁的脸,指尖擦过她额角的汗:“是我,清婉。你瞧,我好好的,没中毒,也没受伤——” 她踮脚,将额头抵在沈攸宁眉心,“用你的内力,顺着我的掌心探过来,我带你走出幻象。” 沈攸宁浑身一震——清婉的掌心带着淡淡的药香,比幻象里的血腥气温暖太多。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内力顺着掌心相连处游走,果然听见叶清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前方三步,有块凸起的石板,踩上去。” 幻象渐渐淡去,沈攸宁睁开眼,看见叶清婉正仰头望着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瘴雾水珠。她忽然想起幻象里的场景,指尖轻轻扣住清婉的手腕——脉搏跳动有力,确实是真实的,活着的,在她身边的清婉。 “没事了。”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拂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该换我了——迷心瘴对我也起作用了。” 叶清婉的世界忽然陷入黑暗——不是幻象,而是真的失明。她踉跄半步,被沈攸宁稳稳接住:“清婉!怎么回事?” “迷心瘴的变种……”叶清婉强迫自己冷静,指尖触到沈攸宁腰间的剑穗,“瘴气里混了‘盲眼草’汁液,我……暂时看不见了。” 沈攸宁浑身血液逆流——清婉看不见了,在这机关密布的千机谷里。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秦岭,清婉怕黑却仍跟着师父采药,那时她便想护着这丫头,此刻更是攥紧了她的手:“别怕,我在。” “我不怕。”叶清婉轻笑,指尖顺着沈攸宁的手臂摸到她的剑鞘,“你的剑,就是我的眼睛——告诉我,前方有什么?” 沈攸宁忽然觉得眼眶发紧——清婉看不见,却仍选择信任她。 她定了定神,望向四周:“前方是片竹林,竹子上缠着青铜铃铛,应该是‘警示机关’——踩中地面石板,铃铛就会响,引来机关兽。” “听声音。”叶清婉忽然松开她的手,侧耳细听,“铃铛的音色不同,低音铃铛下是空石板,高音铃铛下有机关——你扶着我,踩低音区。” 沈攸宁照做,指尖护着清婉的腰,生怕她碰到任何机关。 竹林里,两人的脚步声混着铃铛声,却偏偏避开了所有高音铃铛——清婉看不见,却能用耳朵“看见”机关的分布,就像她能用剑替清婉劈开所有危险。 “到了。”沈攸宁忽然停步,眼前是座悬浮在半空的阁楼,四角挂着青铜鹤形灯,正是天玑阁。 她想起清婉说过“要编带兰草的剑穗”,此刻望着她失明却平静的脸,忽然很想告诉她——从十年前的篝火开始,她的剑,就已经属于这个叫叶清婉的医者了。 “攸宁。”叶清婉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我听见阁楼里有齿轮转动声,还有……人的呼吸声。” 沈攸宁立刻屏息——果然,阁楼暗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带着暗渊特有的冷冽气息。 她握紧剑,将清婉护在身后:“是暗渊的人,躲在阁楼二层。” “鹤堂的堂主,对吧?”叶清婉轻笑,指尖按在腰间的银针袋上,“记得我教你的‘听声辨位’——他的呼吸声偏重右肩,说明右肩受过伤,攻击时会先出左手。” 沈攸宁挑眉——清婉看不见,却比她更清楚敌人的弱点。她想起在松鹤门,清婉用“读心散”让陆明轩自曝其短,此刻即便失明,仍是她最可靠的智囊。 “清婉,抓好我。”她低声说,忽然跃起——“裁云”剑划破空气,直奔阁楼二层的呼吸声而去。 黑暗中,叶清婉听见金属碰撞声,还有银针破空的轻响——那是她熟悉的、沈攸宁挥剑的节奏,也是她亲手教给沈攸宁的、应对暗渊杀手的战术。 “搞定了。”沈攸宁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清婉,你……” 话未说完,却见叶清婉忽然踉跄着扑进她怀里,指尖死死攥着她的衣襟——迷心瘴的药效过了,她看得见了,却在看见沈攸宁肩头的血痕时,红了眼眶。 “疼吗?”她指尖触到沈攸宁肩头的伤口——是暗渊杀手的毒刃划的,虽不深,却沾了“腐骨毒”。 “不疼。”沈攸宁撒谎,却见叶清婉忽然低头,咬住她的衣领,用力撕下一块布条——和昨夜她替自己治伤时一模一样。 玄色布料擦过清婉的唇,带着她独有的药香,让沈攸宁忽然想起幻象里的恐惧——还好,清婉在,好好的,能看见,能说话,能替她治伤。 “下次再骗我,就……”叶清婉忽然顿住,指尖替她敷上解毒药,“就用银针扎你虎口穴,让你疼到说真话。” 沈攸宁轻笑,指尖替她拂开被瘴气打湿的发丝:“好——只要你在,疼也认了。” 山风掠过天玑阁,青铜鹤形灯被吹得轻晃,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玄色剑穗垂在叶清婉膝头,月白衣袖沾着沈攸宁的血,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千机谷的机关仍在转动,暗渊的威胁仍未解除,但此刻掌心的温度,让她们忽然觉得,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只要彼此在,便是最温暖的归处。 “走吧。”叶清婉轻笑,指尖勾住沈攸宁的小拇指,“去天玑阁找解药配方——这次换我跟着你,用耳朵帮你‘看’机关。” 沈攸宁点头,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抱着药箱的小丫头,此刻却能在失明时仅凭听声,帮她避开所有危险。 第9章 悬魂问药 申时末刻,悬魂崖的云雾在脚下翻涌。 沈攸宁望着眼前垂落的青藤,指尖捏了捏藤条——表面粗糙,却缠着细密的青铜丝,是千机谷特有的“承力藤”,能承受百斤重量。 她转头看向叶清婉,后者正盯着崖壁上的幽蓝荧光——那是“还魂草”的叶片,在暮色里泛着微光,长在离地三丈的凸石缝中。 “我背你下去。”沈攸宁忽然开口,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背,“抓住我的肩膀,别松手。” 叶清婉一愣,指尖触到她肩头未愈合的伤口——虽敷了药,却仍渗着淡淡的血迹。她忽然轻笑,指尖戳了戳沈攸宁的腰:“孤峰阁的大侠也会撒娇?” “谁撒娇了!”沈攸宁耳尖爆红,忽然抓住叶清婉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的剑穗上,“抓稳了,剑穗上的冰蚕丝耐磨,拽断了算我的。” 叶清婉指尖摩挲着剑穗上的歪扭绳结——那是沈攸宁亲手编的,尾端还缠着她去年送的兰草干花。她忽然凑近,在沈攸宁耳边低语:“拽断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帮你编新的,用天山最白的冰蚕丝,再缝上会发光的夜兰草。” 沈攸宁浑身一僵,差点没站稳——清婉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药草的清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比迷心瘴的幻象更让人眩晕。 她强迫自己冷静,指尖扣住崖壁凸起的石块,借力跃下——背上传来叶清婉的重量,不算沉,却让她莫名想起十年前在秦岭,小清婉抱着药箱跟不上队伍,她第一次蹲下身说“我背你”。 “左边三寸,有块菱形石。”叶清婉的声音忽然响起,指尖指着崖壁,“石缝里缠着‘缠丝蛛’的网,别碰——蛛丝沾到皮肤会溃烂。” 沈攸宁侧目——果然,石缝间泛着银白的光,蛛丝上还挂着几只风干的甲虫。她屏息绕过,脚尖踩在凸石上,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声——千机谷的机关竟延伸到了崖壁,上方的青铜板正缓缓倾斜,眼看就要砸下来! “低头!”叶清婉忽然伸手,按住沈攸宁的后脑勺——青铜板擦着她们的发顶掠过,带起的劲风刮乱了叶清婉的发丝,却让她更紧地贴在沈攸宁背上。 她忽然摸到沈攸宁腰间的机关袖箭,立刻按下按钮——改良后的袖箭带着倒钩,精准勾住上方的承力藤,硬生生将两人悬在半空。 “好险。”沈攸宁喘息着抬头,看见叶清婉的指尖还扣在袖箭开关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清婉,你的手……” “没事。”叶清婉轻笑,指尖替沈攸宁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比起这个——你瞧,还魂草就在前方石台上,叶片有七片,是最成熟的植株。” 沈攸宁顺着她的指向望去——果然,前方半丈外的凸石上,几簇幽蓝荧光轻轻摇曳。她握紧袖箭的倒钩,借力荡向石台,却觉脚下的凸石忽然松动——竟是块伪装成岩石的青铜板,踩上去便会下陷! “跳!”叶清婉忽然环紧沈攸宁的脖子,指尖在她肩上连拍三下——这是她们昨夜约定的“紧急避险信号”。 沈攸宁立刻运力,脚尖蹬向青铜板,借着反作用力跃向还魂草所在的石台——落地瞬间,她忽然听见叶清婉的闷哼,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袖口被石缝里的尖刺划破,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清婉!”沈攸宁慌忙蹲下,看见尖刺上沾着墨绿色的汁液——是“蚀骨毒”,比普通毒药更烈。 她想起在松鹤门,清婉替她吸出伤口毒液的场景,此刻指尖发颤,却仍稳准地替她点住手腕的止血穴位,“忍着点,我帮你吸毒。” 叶清婉一愣,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行!这毒会通过口腔进入体内,你……” “闭嘴!” 沈攸宁忽然抬高她的手臂,低头含住伤口——毒液的苦味在舌尖炸开,却比想象中更让她心惊。 她强迫自己运功逼毒,直到看见流出的血变成鲜红,才松开嘴,“没事了,毒吸出来了。” 叶清婉望着她泛白的嘴唇,忽然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指尖触到她唇间的温度,比自己的体温更烫,像团火,烧得她指尖发颤。 她想起十年前在破庙,沈攸宁抱着她冲出爆炸的场景,那时她便知道,这个总把“没事”挂在嘴边的人,才是最让她心疼的存在。 “攸宁,你……”她刚要开口,却听见头顶传来尖锐的鸟鸣——竟是千机谷的机关玄鹤,正拍打着青铜翅膀俯冲而下,利爪泛着幽蓝的光! 沈攸宁立刻拔剑——“裁云”剑在暮色中划出银弧,斩断玄鹤的一只翅膀。机关鹤失去平衡,撞向崖壁,却带动更多承力藤断裂——她们所在的石台开始晃动,碎石纷纷坠落! “抱紧我!”沈攸宁忽然横抱起叶清婉,脚尖蹬向崖壁,借力跃向最近的承力藤——却见藤条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缠丝蛛,正吐着丝向她们爬来。 她咬牙挥剑,斩断蛛丝的瞬间,忽然听见叶清婉在耳边低语:“往左三尺,有根铁索,是千机谷旧年的吊桥残段。” 铁索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沈攸宁拽着铁索站稳,低头看见叶清婉正盯着她的嘴唇——那里因吸毒液而泛起淡淡的青紫色,却仍紧抿着,像在强撑着什么。 她忽然轻笑,指尖摸了摸沈攸宁的眉心:“傻不傻?下次再敢用嘴吸毒,我就……” “就怎样?” 沈攸宁挑眉,忽然发现清婉的指尖还沾着她的血,“你先管好自己——伤口还疼吗?” “不疼。” 叶清婉撒谎,却见沈攸宁忽然低头,替她吹了吹伤口——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沈攸宁替她吹凉烫嘴的粥,那时她便觉得,这个总板着脸的小师姐,其实比谁都暖。 “拿到还魂草了吗?”阿烈的呼声从崖顶传来,带着小满的机关齿轮声,“我们把暗渊的追兵引开了,你们快上来!” 沈攸宁抬头,看见阿烈正趴在崖边,手里攥着根粗绳——是小满用机关兽的零件改良的“承重索”。 她忽然想起四人小队从镇圩到千机谷的一路奔波,忽然觉得,所谓江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仗剑天涯,而是有人与你并肩,有人替你守后方。 “清婉,抓好我。”她低声说,忽然将还魂草塞进叶清婉手里,“这草沾了你的血,说不定药效更好。” 叶清婉一愣,忽然轻笑——还魂草的幽蓝荧光映着沈攸宁的脸,让她想起十年前的篝火,那时沈攸宁也是这样,把最后一块能救命的干粮塞给她,自己却饿肚子。 她忽然伸手,将还魂草别在沈攸宁的剑穗上——幽蓝的叶片衬着玄色剑穗,像夜空中的星子,落在了剑尖上。 “好。”她轻声说,指尖勾住沈攸宁的小拇指,“等回去炼了解药,我给你熬药——加你爱吃的麻辣牛肉干,好不好?” 沈攸宁耳尖爆红,却没躲开,任由彼此的手在暮色里相牵。 承重索缓缓上升,崖底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漫天的晚霞——玄色剑穗上的还魂草轻轻摇曳,月白衣袖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山风掠过悬魂崖,带着千机谷的机关声和远处的鸟鸣。 沈攸宁望着叶清婉发间沾着的草叶,忽然很想告诉她——从十年前的篝火,到此刻的悬魂崖,她的剑,她的人,早已在时光里,悄悄成了属于叶清婉的归处。 “清婉。”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山风更轻,“其实……” “嘘——”叶清婉忽然按住她的嘴唇,指尖触到她唇间的温度,“等江湖的风雨停了再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暮色渐浓,四人小队在崖顶会合。阿烈吵着要看还魂草,小满摆弄着机关零件,叶清婉则靠在沈攸宁肩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剑穗上的还魂草——幽蓝的叶片上,还沾着两人的血,像朵开在江湖风雨里的花,虽经磨难,却愈发鲜艳。 沈攸宁望着远方的暮色,忽然轻笑——江湖的路还长,暗渊的威胁还在,但此刻身边人的温度,让她忽然觉得,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只要清婉在,剑便有了归处,心便有了港湾。 第10章 血契共生 戌时初刻,千机谷临时搭建的药庐里,丹炉的火舌舔着陶瓮,还魂草的幽蓝汁液在瓮中翻涌,混着叶清婉新采的“护心莲”,散发出清苦的药香。 沈攸宁守在炉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还魂草——叶片边缘的缺口,正是昨夜清婉采药时被尖刺划破的痕迹。 “还差一味‘心头血’。”叶清婉忽然开口,指尖捏着银针,望向沈攸宁的眼睛,“攸宁,你退后。” 沈攸宁浑身一震,立刻明白她的意图:“不行!炼药需用宿主之血,逆血蛊是暗渊针对我们下的毒,你的血才是最对症的——” “我的血?”叶清婉轻笑,银针忽然抵住自己的心口,“十年前在秦岭,你替我挡下山匪的刀,血溅在我药箱的兰草上,从那时起,我的血便带着你的剑意——这才是最好的药引。” 话音未落,她忽然运力,银针刺入心口——指尖涌出的血珠泛着淡淡的银光,竟与沈攸宁的剑穗上的冰蚕丝共鸣,在丹炉中激起一圈涟漪。 沈攸宁瞳孔微缩,立刻扑过去按住她的手:“疯了吗?心头血伤元气,你还要替松鹤门弟子解毒!” 叶清婉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点在她麻穴上——沈攸宁浑身一软,眼睁睁看着她将心头血滴入陶瓮。 药汁忽然沸腾,幽蓝光芒大盛,竟在半空凝成剑与兰草交织的光影——正是十年前孤峰阁与神医谷的结盟印记。 “你早就知道……”沈攸宁嗓音发哑,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叮嘱,“剑与医的血契,是江湖最后的防线……” “是啊,早就知道。”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解开穴位,自己却踉跄半步,靠在丹炉旁,“十年前在破庙,你抱我冲出爆炸时,我便发现你的血能压制我体内的暗渊旧伤——那是当年师父用毕生内力替我种下的‘护心契’,需以孤峰剑意来解。” 陶瓮中的药液忽然化作流光,涌入两人掌心。沈攸宁只觉一股热流顺着血脉游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五岁那年,她在孤峰阁后山捡到浑身是血的小清婉,对方手里还攥着半朵兰草;十岁时,清婉在篝火旁替她包扎伤口,指尖哼着神医谷的采药歌;昨夜在悬魂崖,清婉的血滴在还魂草上,与她的剑穗产生共鸣……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叶清婉的声音混着记忆中的药香传来,她忽然伸手,握住沈攸宁的手,“孤峰阁的剑,神医谷的医,从我们被师父收养的那天起,便注定要成为彼此的劫与解。” 沈攸宁望着交叠的掌心——自己的血是冰蓝色,清婉的血是淡金色,此刻竟在掌心凝成透明的光珠,像极了十年前秦岭的那场雪,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她忽然想起清婉总说“剑不该有缺口”,此刻却终于明白,自己的剑从来不是为了斩杀,而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个,愿用心头血换她安好的人。 “清婉,我……”她忽然开口,却被叶清婉用指尖抵住嘴唇。 “别说话。”叶清婉轻笑,指尖擦过她唇间的青紫色——那是昨夜吸毒时留下的痕迹,“你瞧,药液成了。” 陶瓮中,一枚鸽蛋大小的丹药缓缓升起,表面流转着剑与兰草的纹路。 叶清婉伸手取丹,却见丹药忽然分成两半,分别飞入沈攸宁和她的眉心——竟是“共生丹”,需以两人的血契为引,从此心意相通,生死与共。 “这样,你便再也瞒不了我了。”叶清婉忽然挑眉,指尖点了点沈攸宁的眉心,“方才你在悬魂崖想对我说的话,我现在……” “知道了。”沈攸宁耳尖爆红,忽然转身望向药庐外的星空,“夜枭的气息在靠近,暗渊的人来了。” 子时,千机谷的雾岚被剑气劈开。 沈攸宁握着“裁云剑”站在谷口,剑穗上的还魂草在夜风中轻颤,混着叶清婉新编的兰草穗子——她终究还是偷偷替她换上了,用天山冰蚕丝,尾端绣着会发光的夜兰草。 叶清婉站在她身侧,指尖捏着银针,袖口藏着小满改良的机关药箱,箱体上刻着孤峰与兰草交织的纹样。 “孤峰阁传人,神医谷传人。”夜枭的声音从雾中传来,黑衣人踏雾而来,面具上的深渊纹样泛着冷光,“当年你们师父坏我暗渊大计,如今轮到你们来还账了。” 沈攸宁冷笑,剑尖挑起夜枭的面具——十年前在秦岭见过的那张脸,此刻更显狰狞:“原来你就是当年的山匪头子,难怪认得我们的血契。” “血契?”夜枭忽然怪笑,“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逆血蛊的解药虽成,却要你们的心头血来养,如今你们内力相融,正好让我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无数暗渊杀手从雾中涌出,手中兵器淬着幽蓝毒光。 沈攸宁挥剑斩落前排杀手,却觉心口一热——清婉的内力顺着血契传来,竟比自己的剑意更暖,在剑刃上凝成一层淡金色的光盾。 叶清婉则甩出银针,配合小满的机关袖箭,每一枚银针都精准钉住杀手的穴位,袖口的兰草纹样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攸宁,左后方三个!”叶清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血契的心意相通。 沈攸宁立刻旋身,剑刃划过杀手咽喉——果然,左后方藏着三个持毒弩的杀手,若不是清婉的提醒,怕是要着了道。 她忽然想起清婉说过“剑与医该是彼此的眼睛”,此刻终于明白,所谓共生,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而是你挥剑时,我替你看清所有危险;我医人时,你替我挡住所有刀剑。 “夜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沈攸宁剑尖抵住夜枭咽喉,清婉的银针同时封了他的哑穴和毒腺,“说,暗渊的总坛在哪里?” 夜枭忽然怪笑,咬破口中毒囊——却发现毒囊早已被叶清婉的银针破坏。 他瞪大眼,忽然看见沈攸宁剑穗上的兰草穗子,还有叶清婉袖口的孤峰纹样——原来从十年前开始,剑与医的羁绊,便已是暗渊永远无法打破的防线。 “结束了。”叶清婉轻声说,指尖替沈攸宁擦去脸上的血渍,“回松鹤门吧,把解药分给弟子们——然后……” “然后?”沈攸宁挑眉,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是常年握针留下的,却比任何刀剑都更让她心疼。 叶清婉轻笑,指尖勾住她的小拇指,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然后去孤峰阁看雪,去神医谷采药——你的剑穗该换了,我新学了一种编法,能把兰草和剑穗编在一起,这样挥剑时,就像兰草在剑影里开花。” 沈攸宁望着她发间被晨露打湿的兰草,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篝火,想起破庙的夜话,想起悬魂崖的暮色——原来江湖的风雨再烈,只要身边的人在,便是最温暖的归处。 她忽然低头,将额头抵在叶清婉眉心——血契的热流在体内游走,比任何情话都更直白,却比任何承诺都更坚定。 山风掠过千机谷,剑穗上的兰草轻轻摇曳,与叶清婉袖口的孤峰纹样交相辉映。远处传来阿烈的欢呼声,小满摆弄着机关的齿轮声,松鹤门弟子的道谢声——江湖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属于剑与医的传奇,早已在血契共生的瞬间,写下了最动人的注脚: 剑斩暗渊,医渡苍生,而你与我,是彼此永远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