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找人的原因,正如方云行猜到的那般,眼下焦头烂额。
他本以为,方云行离开之后,自己就会得到父母全部的关爱,实情却是夫妻两个都不理他了。
他在五军都督府行走,已经三年多,官阶不过五品的经历司经历。
原本,靖安侯今年想正经着手次子的差事,属意的是上十二卫,盯上的都是四品佥事职衔,为免兄弟两个不睦,要在那之前先把长子的官职挪一挪再提一提。
结果,靖安侯爱重的次子成了假的,长子做了些小动作,他被惹毛了,立马放弃给长子争取升迁的机会。
方澈获悉,心知父亲这是不动拳脚棍棒地惩戒他呢,气得肝儿疼。说心里话,自然是宁可挨顿揍也要升官。
糟心的事却远不止这一桩:
方云行昔日的好友同窗相继登门,得知人已离开方府,且方府中人不知下落,一个个的就恼了。
其实在事发时,这些人几乎都是第一时间闻讯,却都怕方云行觉得尴尬难堪,想的就都是缓几日再碰头,从长计议。
他们如何也没料到的是,方府的动作会那么快,方云行又走得那么决绝。
一个大活人,一半日间没了下落,任谁能不窝火?说句难听的,就算是一名并不看重的仆人,在跟前数年后忽然消失不见,心里也会生出诸多不适,想要获知下落。
于是,起码十来个人动用各自门第中的得力之人,盯着方府一通探究。
靖安侯和方夫人已是破罐破摔的做派,前者及时上了折子,请治家不严的罪,皇帝只说有情可原;后者病倒在床,别说对两个儿子,连夫君都恼上了。
也真怪不得方夫人,她当日病着,头脑昏昏沉沉,可他们不是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不知道为云行考虑一下来日?手边没人没钱,要怎么过?
方澈的脑子全用在了小心眼儿上,要他管好府中上下人等,那是做梦。
方广辰更不消说,底子过分薄弱,心智过分浅薄了些,脑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正经事。
——如此一来,方府简直跟个筛子似的,外人想知道方云行离开前后的事,委实容易。
于是,世子方澈左一出右一出的幺蛾子,迅速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沦为笑柄。
三日前,定北侯沈约造访五军都督府,径自寻到方澈面前,当着不少人的面撕方澈的脸:“难怪方侯爷都懒得再理你,怪道你这世子长年累月不及云行。你这等货色,毕生也不会成器,就算真有那一日,你往上爬一步,我就把你往下踹十步!”
说完拎着马鞭走人。
同僚窃窃私语声中,方澈闹了个大红脸。
沈约其人,十岁丧父,承袭侯爵,亦是自幼习文练武,资质非凡。
此人与方云行,几年来常给人王不见王的感觉,大事小情一争高下是常事。
任谁能想到,方云行落魄后,明打明为之抱不平的,竟是沈约。
难为方澈还曾想过,他总归算是帮沈约除掉了不对盘的人,结交之日为期不远。
他又不是假少爷,怎么被人情世故毒打的反倒是他?
沈氏一族在京城的地位几乎不可撼动,被沈约嫌弃到了明面上,方澈真的寝食难安起来。
为此,他闹出阵仗,命府中下人全力寻找方云行。将人找到,给足甜头,控制在手里并非难事,到时自可堵住悠悠之口。
同在一屋檐下,世子房里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方广辰。
听得方澈找人,方广辰喜形于色,毕竟,他回家后的日子并不好过:父母不理他,兄长对他只有不屑,文武课业的师傅对他显得特别为难,居然都建议他从头学起。
勋贵之家不成文的规矩,方广辰的确不晓得,但自己这情况,在寻常百姓家中也有类比的实例:一个全无用处的人,意味的是没有价值,遇到事情能不添乱就算好的,迟早,不是被放弃,就会被永远搁在冷板凳上。
可是谁造成这一切的?是该死的方云行,是方云行那个死了也该鞭尸的祖母!
只要方云行还活着,就是他方广辰的鲜明对照,镜子一般,映照着他这真正的方二少爷的笨拙、不足。
必须找到方云行,然后,除掉。
方广辰一面对方澈行径喜闻乐见,一面又时时嘀咕:赵先生说了会想法子,倒是把法子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多日来也无喜人的消息。京城就这么大,找个人是有多难?
没错,京城就这么大,找个人应该不是多难的事,只是,方云行这次是无意之中剑走偏锋,选了熟人都不会想到的做小生意的路,且不常在城中出没。
况且,找他的人并非锦衣卫那般擅长追踪的,他更不是案犯嫌犯,若无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能四处张贴画像,不论是方广辰暗中来往的赵公子,还是方澈的人手,寻找起来不抓瞎才怪。
*
用过晚饭,方云行与何延清算这段日子的利润。
今日发的那笔小财均分后 ,方云行手里共有四十六两七钱银子,何延那边的数目翻倍,当即将三两多的零头给了阿灿。
阿灿只觉得烫手,“我就是跟着凑热闹开眼界的,给的赏钱也太多了。”
“我还不是一样,可是架不住云行按人头算。”何延又是笑又是没辙,“得了,只当财神爷看上了咱们俩,我手里这些,留着日后入股。”
方云行笑笑的,出去找了一趟秀姑,拿给她六两银子,“平日还需你多费心。”
秀姑苦了脸,“这银子我们用着亏心,要是没你,小东家哪儿能这么踏实?又怎么能赚得到钱?”
“没你们,我说不定已经走上歧路。”方云行和声说了这么一句,反身回去。
秀姑尝试梳理两个少年人之间的情义账,算半天没算明白,也就搁到一旁。
阿灿脚步轻快地出门来,转到方云行住的东厢房,手脚麻利地洒扫,又仔细清点日常所需有无短缺。他现在以方公子和自家公子跟前的第一小厮自居,当然,也没第二个就是了。
秀姑见他懂事,笑盈盈跟进去,唤他一起给方云行换上新洗过或晒过的床上一应所需。
翌日,三个少年天不亮就起身,又一次踏上去往城外山中的路。
路上,何延打着呵欠嘀咕:“什么时候来个人,非要送给咱们三匹马就好了。”
方云行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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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怎么不干脆做梦捡到几十万两银子?”
何延和阿灿也笑,顿了顿,前者问:“云行,你是做什么事都有章程的人,现在到底怎么打算的?”
“这不是不祸害猎物,改成祸害别的了?”方云行心情不错,难得的不着调起来。
“这还用你说?”何延推心置腹,“我是怎么着都行,只现在这种日子,要我再过几年我都特开心——跟你一块儿就成,但你总这么过实在屈才。”
“什么话。”方云行也不瞒他,“到端午再看下一步,现在手里的本钱少,我也真没想好固定做什么生意。”
“嗯!有你这句准话就成。”云行在何延心里,到此刻也一样,是他需要仰视的人,要是一直困在某种情形之中,他真接受不来。
此次比之先前,可谓轻装上阵,到了山里,要做的事也相对特别轻松。
他们的目标是荠菜和木耳、松乳菌、羊肚菌等菌子。
挖菜和菌子容易,却仍旧有难度:
荠菜和泥胡菜长得很像,方云行之前再三请教秀姑,才能轻易分出两者的不同,轮到教何延、阿灿,少不得耗费不短的时间。
何延看在荠菜目前市价一斤三百文的份儿上,任劳任怨,几乎贡献出了所有的耐心。阿灿也是一样。
等到驾轻就熟了,何延又开始为价格犯迷糊了:“等闲一只猎物才几百文,这么一斤菜凭什么这么贵?”
“那你问问它。”方云行说。
何延和阿灿大笑。
阿灿先进一步分析,“我们不摆摊儿卖菜,倒手时人家给的价钱肯定低一截。”
“明白了。”何延想了想,“这玩意儿也就是一些富人倒腾着花样吃吧?我平时饿了只想吃鸡鸭鱼肉。”
“差不多。”方云行说,“有些门第的庄子上会专门种不少食材,这只是其中一种,不合季节时养在温室里。”
就像方府,庄子上特地聘请了个中好手,只为餐桌上四时皆有新鲜的蔬菜,而在那之前,每每高价购买从别处运送到京城的食材,最起码,要保证宴请时博得宾客的赞许与认可。
这日过得分外愉快:
先是何延发现了生长着大片荠菜的一片坡地,实际所得怎么也能有五六斤。
随后便是阿灿,在山中上行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块有着繁多的山木耳的宝地,问过方云行能不能食用、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喜形于色。
这座山已经来过三次,按既有的山路走的话,能直达山顶。山中有个算得奇特的道观,寻常罕有人至,但每隔几年就会出一两件让信徒深信神灵降世的事,一半年内香客不断,然后因为山路难行,道观又不肯修路,还不让财大气粗的香客帮忙修,人就逐步减少,再因为别家道观精于做造势的文章,被逐步淡忘。
这两年,道观处于萧条期。
方云行和主仆两个约定正午在一座小凉亭碰头,独自往上,边走边寻找挖掘菌子。
他未曾想过,这一日,算得他生涯全然转弯的开始。
正如变故来临时,毫无预兆。
幸运降临时,他亦不曾有任何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