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日便是三月初一,确然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
一座座的山,在方云行眼中,俨然成为财宝山,要挖掘的财宝却不再是猎物。
野菜、菌子、无主的长流水的河里的鲜鱼,是他端午前的目标。
短期内最后一次打猎,有不小的惊喜,居然猎到了两头野鹿。
三个人这一段没少跟广盛皮货庄打交道,却都没顾上问过鹿皮的价,但便宜不了是一定的,何况鹿全身都是宝,单说鹿肉,放到富贵门庭的餐桌上,都颇值得一提。
两头鹿都足有六七十斤,阿灿自认废物得很,连一头都不能独力带回城里,何延勉强能带回去一头,却会累得半死不活。
方云行索性让他们先慢慢带着猎物下山,到就近的村落雇一辆骡车,自己又盘桓了一个时辰左右,打了几只野兔了事。
一面往山下走,方云行一面留意着沿途的菌类,识得又确定可以食用的就算了,拿不准的各采摘一点点,回去让秀姑帮着甄别,省得以后白费力气。
这样到了山下,阿灿正在等,“车雇到了,要一百文呢。”
“不多,又是人又是车又是牲口,牲口抵得不止一两个壮劳力。”
阿灿嘿嘿笑,“那两口子也是这么说。”说着话接过方云行背上的竹筐,一千零一次不解,“您打猎怎么跟玩儿似的?我家少爷怎么只会吓跑猎物?”
“不一样,我不间断地练了十来年。”
“拳脚兵器什么的也是?”
“也是。”
“天……”阿灿于是明白,眼前的人天赋异禀,还格外勤奋,“我家少爷能坚持十个月,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方云行笑得现出一口白牙。
阿灿瞧着,晃了晃神,心说方公子长得是真好看,他一男的都时不时看呆住,真不怪以前不少闺秀嚷着非他不嫁。
如今公子在锦绣堆里消失半个来月了,不知多少人为他黯然伤神。
雇车的人家只有夫妻二人,四十来岁,姓赵,三个少年喊他们赵叔赵婶。
“呦,这小哥儿也忒好看了些。”赵婶一见方云行,便由衷赞叹。
“谁说不是?比年画儿里的人还好看。”赵叔笑容爽朗淳朴。
“您二位夸奖。”方云行说,“之后个把月,我们都在这一带,少不了过来打扰。”
“没事没事,只管来,要是不嫌弃,晚间只管过来将就着歇脚,不要钱。”赵婶帮阿灿把猎物放到车上,用破旧的竹席盖起来。
方云行道谢。
寒暄几句,赵婶留下看家,赵叔驾着车,和三个少年赶去城里。
方云行与何延照常步行,不紧不慢地跟在一旁,让体力最弱的阿灿坐在车辕上。
一面走,方云行一面跟赵叔叙谈,一来二去的,说定了赵叔帮忙弄一张渔网、踅摸做竹筏的一应材料的事。
方云行本就没瞒着的意思,赵叔也就了解到,他盯上了山里一条河里的鱼,笑道:“村里不少人打过主意,但那边的路实在难走,水流也急,有本事撒网捕鱼的人还真没有,往后就看你们了。老天爷给的东西,谁拿走都一样。”
“万一运气好,捕到的鱼多,还得要您帮忙,价钱您定,鱼虾也少不了您和婶婶的。”方云行说。
赵叔大手一摆,“一回生二回熟,往后意思一下就成,鲜活的大鱼小鱼能给我们一些是最好。”
“那是必然的。”
说话间,一行策马的人迅速由远及近。
赵叔连忙赶着骡子靠边走。
方云行漫不经心望一眼,见为首的是五旬上下的男子,器宇轩昂,一身华服,后面十多名随从都带着弓箭。
不用说,是去打猎的。
方云行与何延也走到路边避让。
为首的男子匆匆一瞥,行过去一段,又勒住缰绳,折返回来,凝眸瞧着骡车上竹席的一角。
引起他注意的,是竹席没能盖住的鹿角。
“这位……”男子跳下马,打量间跳下马,径自找方云行说话,“这位公子,你们是不是打猎回来?”
方云行颔首,“正是。”
赵叔将骡车停下。
“那什么……”男子自顾自过去掀开竹席,看了看,立时双眼放光,“有野鹿,还有两头?能不能让给我?”
方云行默了默,笑,“本也是意外猎到,正要送到城里售卖。”
“那就妥了,我买!”男子先是笑得畅快,继而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家母年事已高,用膳越来越挑剔,这几日总想吃鹿肉,说越新鲜越好,爆炒了不知道多可口,随后就让我去打猎,可我真是二把刀……”
方云行莞尔。
“你这儿还有野兔,太好了,瞧见了我倒是馋这一口了。”
方云行的笑意到了眼底,“我们并不知晓价值几许,您大可以派人打听一下行情,给您并没什么为难的。”
“痛快,也公道。”男子予以肯定之后,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要么你看着开个价,要么我看着给些银钱,多了少了还不是那么回事,眼下富不了你,也穷不了我。”
说话间取出荷包,数数里面的银钱,再一次尴尬了,“我今日是真硬着头皮去打猎,没多带银钱,你看这些行不行?”将三张小额的银票递给方云行。
那是整六十两。
方云行挑眉,当即摇头,“多了,要不了这么多。”之前就算没谱,也有个大致的预期,他心里定的最高价是五到八两一头。
“不少就成。”男子朗声一笑,“要我打猎是赶鸭子上架,本就想买新鲜的回家凑数,偏生没找到,公子已是帮了我的大忙。”
“……”方云行不由得想到了一则笑话:有人眼馋别人总钓鱼回家吃鱼,跟妻子说自己也行,实际情况是真钓不到鱼,索性扛着鱼竿到菜市场买鱼回去。
“兔子也一并给我了,这次只当结个善缘。多谢公子。”男子一拱手,转头就让随从卸车,各自把猎物带上。
方云行数出两张二十两的银票,男子却已飞身上马,笑容已有些慈爱,“我是只求利不求名的人,家主赐姓程,外人总唤一声程老板。日后总有相逢之时,后会有期。”
如此,方云行也就不再计较价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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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一拱手。全属意料之外的事,没人做任何额外的事,有人上赶着送钱到手里,他又何必非要推拒。
很快,主仆一行十多人离去。
由此,赵叔也就不用辛苦地走完往返的全程。
方云行额外给了赵叔二百文,“今儿运道好,但我们目前是挣多少要花出去多少,不然还能再多给您一些。”毕竟不熟,说话办事都要留有余地。
赵叔已是喜出望外,“这就是走路上捡到钱了,多谢公子,多谢。”透着不安,反复言谢。
全程瞠目的何延总算回过神来了,笑着帮方云行安抚,“您只管安心拿着,回去跟我婶婶吃顿好的。”
阿灿也上前来插科打诨,态度诚挚。
这边叙谈一阵后作别,那边离开的程老板,赶回家的路上,听得一名随从跟同伴嘀咕:
“那位是方二少爷——以前的那位,方云行,绝对错不了,我去年见过他好几次。”
程老板扭身过去,险些摔下马,“那就是方家的假少爷?你大爷的!怎么不早说!咱们那位祖宗,前两日才提了一嘴,说那孩子也是个倒霉催的。”
提及的所谓那位祖宗,年龄比他小十好几岁,地位却是芸芸众生中的绝大多数可望不可及。
随从闻言,立马变了脸色,“小的、小的不知道啊,您不管见哪位祖宗,小的也不在跟前儿不是?”
“……唉!”程老板一拍马背,更快地冲向家中,想着夜间就找辙去见见自个儿的东家,提一提这事儿。
说到底,如今东家真的鲜少提及人际关系之外的人,但凡提到的,不是要除掉,便是赏识。
方云行是东家口中可惜的人。
不论如何,好歹给东家找点儿事,保不齐就能延迟他抛下一切潇然离开的期限。
*
方云行、何延、阿灿一踏入四合院,就闻到了火腿炖肘子、炙羊肉的香气,相视一笑。
各自沐浴洗漱,换了干燥舒适的衣物,围坐在一起,享受秀姑的好厨艺。
秀姑奉上最后一道爆炒河鲜时,对方云行说:“这两日城里已经传开了,都说靖安侯世子正大张旗鼓地派人找你,意思是不论如何都要知晓你的下落,倘若你过得不如意,他定要全力以赴地相助。”
何延瞪了她一眼。正是高兴的时候,说方家那些糟心事儿,是唱的哪一出?
方云行倒是不觉得怎样,“只派人找,没悬赏?”
“那倒没有。”秀姑见他真没丝毫不悦,松一口气,将何延那一眼瞪了回去。
“要找我是真的,要让亲朋觉得与我手足情深也是真的。”方云行对方澈,自幼时就能时刻持有客观冷静的分析,“他的人手没本事找到我,倒是方广辰,我不了解,平时要多留神。”
说穿了,不论方澈还是其人手,找什么人惯于在视线持平亦或向上的角度,若是向下看向下找,直接就去衙门、乱坟岗找相貌符合的人,而根本不会考虑两者之间的多种可能。
倒也无可厚非。方府世子的概念里,从没有能屈能伸这一说,亦不会认为自来比他更傲的方云行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