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四合时分,广盛皮货庄正要打烊,俊美无俦的少年走进门。
正在合账的掌柜匆匆望一眼,牵出和善的笑容,“公子是选皮子,还是——”对方是清贵公子的气度,可背着的那个大竹筐不容忽视。
方云行微笑,“叨扰了,收不收狐皮?”
掌柜的指了指通往后方的门,“得先看看货,公子随我来。”又交代伙计迟一些关门。
方云行颔首,随掌柜的到庭院中,放下竹筐。
掌柜的探头张望一下,见里面是弓箭和野味,不由得双眼一亮,“全是今儿现打的?”
“是。”方云行拎出灰狐,“您要是收的话,能给多少?”
掌柜的仔仔细细瞧过,手抚着狐皮,“这个我们往外卖的话,也不过半钱银子上下,收到手里还要处理,给您三百五十文,如何?”
方云行凝他一眼,微笑,“若是如此,明日我收拾好了,再给您送来。”
皮子要分三六九等,也要讲究新鲜与否,皮货庄收到的,不乏起码数年前的,若是妥善保管也无妨,问题是哪里有那么多懂得又有条件存放的人。市面上五百文上下的狐皮,都是一般的成色,不难找出瑕疵,成色上乘的,价钱往上提的空间很大。
打理方府庶务期间,方云行可不是蒙事儿,有没有必要知晓的,都会让管事念叨几句。
掌柜的笑呵呵,“对对对,尤其不止皮子,其他的还能入药,给您四百文如何?真不能再高了,我只是掌柜,总得让东家有些赚头,不然这饭碗可就端不稳了。”
方云行再如何,也没有过斤斤计较讲价的经历,又已符合预期,便爽快地颔首,“成。”
“不是,公子,别的也都能给我们,您怎么只说狐皮?”掌柜的对其他的猎物的兴趣也不小。
“……”方云行犹豫一下,“其他的我收拾好了,皮货庄、饭馆两头卖,赚头不是大一些?”
实际情况是,他脑袋又抽筋儿了,根本没意识到,山羊野兔也能卖毛和皮子,山鸡的羽毛用处也不少。
掌柜的弯腰,拎起这个,又瞧瞧那个,颇有兴趣,“皮货庄有常年互惠互利的药铺、餐馆,您全给我,那不是一样的么?”
“一样么?”方云行笑微微的。
掌柜的直起身,拍了拍将军肚,“价钱商量着来,往后您再打到猎物,直接送我们这儿来。”
*
何延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定。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方云行白跑一趟,出了名的文采好骑射好,独自打猎的收获只能更大。
他担心的是人这一走就没了影儿。
小厮阿灿这几日早出晚归,为的是帮何延打听粮食的行情,这晚回来后,何延吩咐他:
“赶明儿起不用打听了,横竖我也没几个钱,倒腾不了多少。”
阿灿无语死了,“先前小的只跟秀姑担心,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还没打渔就撂挑子了?”
何延给他一记凿栗,“这种生意有什么好?不如做无本儿的买卖。”
“……”阿灿开始担心,自家公子要干歪的邪的。
何延想揍人的时候,听得秀姑欢喜的语声:“公子回来了?呦,这是野兔?”
“是,明日瞧着做道什么菜。”
“好好好。”
何延逸出大大的笑容,噌一下冲到院中。
把个阿灿吓了一跳。
一刻钟之后,方云行洗漱完毕,被何延拉到正屋,相对坐在大炕上用饭。
炕桌上四菜一汤:八宝肉、清蒸鱼、香菇油菜、炸茄盒和紫菜蛋花汤,另有一壶酒。
方云行心绪转好是瞎子都看得出的,用饭喝酒期间,跟何延照实说了今日的进项。
何延听着却有些犯迷糊:“一只成年的灰狐四钱银子,一只小山羊怎么倒值五钱?”
托父子两代明君的福,银钱兑换与物价始终非常稳定,多少年了,都是一两银子折合一千文钱,物价暴涨总是一开始就被打压回原形。
方云行漫不经心,“寻常收拾好的三十斤的羊五钱银子,羊皮一张二钱银子,总得让人有得赚。”
何延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两只山鸡一百五十文,值钱的是羽毛吧?记得秀姑提过,她买整鸡的话,四十文左右一只。”
“对。”
“那三只野兔怎么才二百二十文?”
“比整鸡整鸭价高我就知足。”要方云行说心里话,那种账的弯弯绕,他也不大清楚,更没弄清楚的意图。
又不是长远的生计,价钱差不多就得了,多一些少一些穷不了别人,也富不了他。
何延掰着指头给方云行算账,“这一天下来,你统共赚了一两二钱七十文?”
“没错。”
“我的天,”何延啧啧称奇,“要是把拿回家的那只兔子也卖掉……”
“想什么呢?我总不能白吃白喝白住。”方云行说。
何延瞪他一眼,“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上吊给你看。”
方云行莞尔,举杯向他。
何延这才高兴起来,“明日我和阿灿跟你一道去,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去山里瞎猫撞死耗子,出点儿什么意外,也不干你的事。”
方云行轻笑。
没反对就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方云行再去打猎,都有何延、阿灿结伴同行。
何延对方云行是非常非常真诚的,所以,他说自己学什么都是半吊子,就是实打实的半吊子。
他都如此,只跟着他学过几年拳脚的阿灿,自然更次一等,落到方云行眼里,几乎没身手可言。
方云行也不指望他们箭法好,克制得住声息,跟着他捡猎物背着走就成。
也说了脚程上的顾虑,原本除了第一日要人安心,他就想两三日往返一次,要去更远的山里。
何延自是没有不应的。
秀姑见何延不再是以往做什么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德行,高兴还来不及,每次都是备好足够的酒水干粮,存的腌制的鸡鸭鹅蛋、酱肉、熏鸡、肉肠伴着馒头花卷大饼,换着花样来。
方云行有些不安,“这要是打到的东西太少,还不够干粮的钱。”
秀姑嗔他一眼,“说的什么话?我们伺候的这个活祖宗,在家吃白食的日子还少么?”
方云行一乐。
秀姑心里其实挺不落忍的:就算阿灿不跟她悄声讲述,她也看得出,方云行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平日里涵养极佳。如此得天独厚的一个人,竟然遭逢那等变故,委实命途不顺。
但是,人家可是一两日就振作起来了,虽说选的路起初委实惊掉了人的下巴,却不愁积攒下本钱,把小生意一步步做大。有这样一个人对何延潜移默化,自家这个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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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的少爷,前景也错不了。
自此,三个少年每次出门,都是三两日打个来回,夜间要么在山中、山下的人家借宿,用猎物或几十文钱酬谢。
有的山中其实有寺庙道观,但他们带着猎物的时候,便自觉地不去投宿,叫方外之人看到杀生之事,能免则免。
运气不好猎物少的时候,便辛苦一些,运气好的时候,便赶早回城里。
心里对猎物的价钱有了个大致的谱,方云行打猎时并不贪心,把赚头控制在每人每日一两多到二两的样子——打下手的事,是他最不耐烦做的,自然不介意与主仆两个均摊利润,至于何延给阿灿多少,不是需要他挂怀的事。
对此,何延敢怒不敢言,他要是坚持和阿灿一起分三成四成,方云行就要甩掉他单干,他还能怎么着?
算了,不管分到多少钱,往后都放一起做正经事就是了。
秀姑那边,因着何延这个小东家不着家的时间多了,手边的事少了很多,得空就回何延的姑祖母何氏那边,给何延、方云行要衣物鞋袜回去。
何氏自成婚后,常年与夫君走南闯北,如今已是六十来岁,病痛多了,不再被允许出远门,安居在寸土寸金路段闹中取静的宅院。
听得针线上的人提及秀姑来拿衣物的事,何氏少不得将人唤到面前,问起何延近况。
秀姑满脸喜色地照实说了。
何氏也颇意外,“居然结交到了以前的方二少爷?”这一段,京城富贵圈里热议的,正是方家真假少爷一事。
“是呢,那位方公子,瞧着可不是寻常之辈。”
“他自然不是。”何氏笑得舒心,“这样看来,咱家那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在自己东家跟前,做了多少年的掌事娘子,与身边亲厚的人并不大讲究主仆之别。
“正是呢。”秀姑又报账给她听,“方公子本来要到成衣铺买粗布穿戴,我拦下了,您这边又不是没有,他要的也是最寻常的料子。他留给我一两银子,说现在手头不宽裕,用多用少的日后再添。”
何氏颔首,“都随他,料想你也拗不过,平日里尽心照看,将日常所需置办齐备。倘若他遇到什么事,立即来知会我。”
“嗳,我一定谨记。”秀姑笑吟吟道辞。
她前脚离开,后脚便有男子造访,随意将手中的锦盒放到何氏面前,“一些银票,一些产业,自此交给你们夫妻。”
何氏红了眼眶。
“行了,你们哪次见到我,都没个好脸色。”男子扬了扬唇角,“方才瞧着还挺高兴的,一见我,喜事就成糟心事了?”
“哪儿啊。”何氏亲自给男子沏了茶,送到他手边,说了听来的何延与方云行目前的大事小情。
“方家那孩子在何延那边?”男子淡然问道。
“正是,如何都没料到的事。”何氏请示道,“何延倒也罢了,我要不要找个机会,帮方公子一把?”
“那样傲气,又无大事压着,不会接受谁给的捷径。”男子只是随口分析一下,并不关情,“倒是留在方家的那俩玩意儿,我看看,实在不像话,弄死也就是了。”
年岁上小她一辈,却是她的东家的男子,在诸多名利场里,不乏冷血之时。何氏哭笑不得,“您可别,那不就辜负了方公子对养父母的孺慕之心?”
“倒也是。”男子刮一下眉骨,近乎吝啬地牵出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