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茶坊后院,小屋里。
木板临时搭起的小床上,母女俩侧卧着,陈三娘给女儿打着扇子,一双眼睛望着那窗外的夜空,漆黑黑的夜空上星子点点,让她看着看着走了神。
“娘,我们真的要走吗?”
“虎妞跟着娘吃苦了。”
虎妞朝陈三娘怀里拱了拱,道“王阿婆也是坏人吗?跟那些人一样吗?”
陈三娘不知该怎么回答,人真的能用好与坏界定吗?
陈三娘想起了自己的婆母,那可是村里出名的与人为善的好人,可却在儿子死后为了独吞官府的抚恤银,联合族中将她们孤儿寡母赶出了家门。
她无处可去只能投奔娘家,又遭遇兄嫂打发离开,可临走前他们又塞给她钱银,叫她好生将孩子养大。
来到阳谷县之前,她一路上几番险些被诱拐被欺辱,这世道待女子的丑恶与伪善,她已见识得七七八八,所以对王婆她从始至终都是不信任的,但王婆愿意给她一片瓦遮头,她也是感激的。
在她看来王婆虽心思颇多为人市侩,可眼下也确实为自己阻却着外面的险恶,这一路她累了,也想停下歇一歇,只此而已。
“我觉得王阿婆比祖母好,只有一个鸡蛋王阿婆都会让我吃,祖母只会骂我是个赔钱货……”
陈三娘将女儿往怀里拢了拢“不要听那老婆子胡说。”
“可是王阿婆也坏,她总想让娘改嫁……”
陈三娘自诩不是什么要为亡夫守节的贞烈女子,自然是想过改嫁的,依附着男人是这世道女子生存的法则,并非女子没了男人就无法养活自己,而是没有男子做依仗,孤身女子就会被视为砧板上的鱼肉,人人皆可夺之。
被掠夺,仿佛是女子一生的宿命,只是觊觎者掠夺者的多寡罢了。
想到从前王婆与自己所说的改嫁与女子生存之道,其实陈三娘都明白,但与人做外室做小妾她是断然不肯的,她宁可日子苦一些也不愿那般活着。
另一头,夜色渐深,王婆也未入睡。
继前日找出原身王婆的账本后,今日她又翻出了原身藏下的私房钱银,还有粗布包着的几样富贵首饰,什么金葫芦耳坠、白玉雕花梳背……甚至有几粒金锞子混在其中。
点了点数,王婆又将私房收好藏回原来那隐秘处,只留了几贯钱藏在那好拿取的瓦罐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什么,她这未免也太熟练了些?
王婆也觉得,可谁叫她就是这般——入、乡、随、俗。
来了几日,王婆也想清楚了,与其着急想法子离开这里,不如先将眼前日子过好,她虽是稀里糊涂到了这里,又投身成凡人失了法力,可凡人有寿数,故事也会走向尾声,她不会一直被困于此。
与其急着回去干活,不如好生在这话本人间清闲一阵。
收拾规整一番后,王婆又打起了哈欠,随之睡下。
才刚眯上眼,王婆就做起了梦。
梦境里是众生女子之相,她们向她求救,唤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一夜安睡,日出东升,又是新一日。
陈三娘早早起来,打开了茶馆的门,此时天尚未全亮,空荡的街道笼罩在清晨的薄雾里,看上去分外冷清。
忽然,只听吱呀一声响,街尾角落户里的武大郎正挑着担子出门,应是要去赶早集。
茶坊与武大郎家斜对着,有些距离,白日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显,眼下路上空荡却是能一眼瞧清楚彼此门前情形。
陈三娘与武大郎不相熟,也本能的避忌,见他要挑着担子出来,赶紧拿着扫帚又进了茶坊,等到武大郎走了,才又拿着扫帚出来洒扫。
一番洒扫结束,薄雾散去,道上也多了往来的行人,街上的铺子跟着陆续开门,银铺、杂货铺、裁缝铺……
紫石街商户的一天又开始了。
陈三娘也一头扎进灶房里忙活起来,生炭烧水、整理茶碗,为今日开门迎客做准备。
王婆是被吃食的香气唤醒的,经过几日休养她能感觉这具身躯已比刚来时好了不少,就是昨夜的梦境让她脑袋闷沉得很。
今日朝食陈三娘做了臊子面片汤,面对美味,王婆从不吝啬赞美。
“三娘你这手艺,不如就在我这茶坊外支个卖吃食的小摊儿,许还能给我这茶坊揽些生客。”
王婆提议道,她私心是想留住陈三娘的,一来是茶坊有人帮衬,她不至于得像原身从前那样起早贪黑,另外请人不如陈三娘靠得住,二来是陈三娘的厨艺确实好。
“真……当真可以吗?”
陈三娘不是没想过做点买卖,也不怯于要抛头露脸而是……
“怎地,怕遇着恶霸呀,有我王婆在你怕甚!”
陈三娘看着眼前的王婆,总觉得自病愈后王婆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变得让她生出了更多信赖,信赖她所说的话,信赖她言语背后的善意,信赖她所撑起的遮蔽。
“刚到门口就闻着味儿了,可也卖几碗给我们尝尝?”
几个将要去市集揽活的脚夫进来,他们是茶坊的常客,平日也常来歇脚吃茶,也因常在县城里外四处走动,偶尔也会卖些消息给王婆。
陈三娘又进灶房下了几碗面片,沾着荤腥味儿的咸香臊子盖在最上面,几人都各吃了两碗。
“近日县里又来了不少逃灾的流民,这白日还好,这夜里啊……好几家大户都遭了贼,还闹到县令爷那去了。”
“这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又逢天灾,有好些还死在逃灾的路上,听说是染了灾疫。”
“啧啧,可别把这疫病带到我们这儿了。”
“别跟我们抢活儿才是,快快快,赶紧吃了去集市。”
王婆也正打算今日去趟市集采买走动一番,听脚夫们说要去集市,心想着正好一路,于是便留了陈三娘照看茶坊生意,自己跟着脚夫们一道搭了骡车往集市去。
路上免不了闲聊起来。
“别瞧这陈娘子年纪轻轻的,干起活儿来倒是麻利得很。”
“可到底是个小娘子,该早些改嫁个才是。”
“可惜啊可惜,要是我家那小子再早生几年,定是要喊王婆子你做这媒。”
“王婆,你真放心把生意交给个外人照看?”
阳谷县有东、西两集市,王婆此行要去的是东市,东市距茶坊不远也就一刻钟左右的脚程,搭着骡车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王婆与几人在集市口分别,看着眼前品类丰富的鱼米牲菜,听着耳边的小贩吆喝叫卖,王婆觉得委实热闹,但还远称不上繁华,她见过什么是真正的繁华,凡间的皇城州府她随崔钰都曾去过。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人错了,都是小人的错别打了……”
王婆逛着集市,路经一小巷口听到有人求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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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几个仆从正围着一人拳打脚踢,边上还站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
“打!给本老爷狠狠地打!敢在本老爷面前逞英雄,那小子骗我买酸梨,他跑了老爷我就找你出气。”
“哎哟……哎哟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王婆听这叫声觉得有些耳熟,偏头一瞥那被拴在路边的大黄狗,那耷拉着耳朵的大黄狗也朝王婆看来,一人一狗对视了好一会儿。
王婆走过去解了那拴狗的绳子,在狗耳边念叨“当回恶犬救了人,回头到地府了来找王婆我,下辈子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那大黄狗听了登时耳朵立起,接着便向那巷子里冲去,暴烈的犬吠吓得家仆护着主子赶紧离开,只留下刚刚被围殴的人还抱头蜷在地上。
“起来吧,人都走了。”
那人抬起头来,王婆一看,这不是武大郎吗?
武大郎见了王婆赶忙道谢“多谢王婆。”
“你这是……”
“大郎哥哥……大郎哥哥……”一个手挎竹篮的后生不知从哪冒出,大喊着跑来将地上的武大郎扶起“我方才想去寻人救你,谁知他们竟都畏惧得很……平日里一个个称兄道弟,遇着事了还是大郎哥哥你仗义。”
武大郎被打得满脸是伤,吃痛道“往后你莫再得罪了这些人。”
“这梨本就有酸有甜,他运气不好买着酸梨就拿人出气,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往后我这梨不卖他!”后生年纪小小说起来话却是老气横秋的腔调。
“郓哥儿,这做生意哪有不受气的。”武大郎好言劝道。
“郓哥儿,你这梨瞧着就酸呀。”王婆一语点破,话本里这郓哥虽平日跟武大郎称兄道弟,可遇着事跑得比谁都快,甚至武大郎的最终悲剧也有他在从中挑唆的功劳。
郓哥闻言不服辩道“我卖得可都是甜梨,王婆你可别瞎说,这样好的梨你也没吃过。”
“可这品种一瞧就酸,是用来酿醋饮还差不多。”
“这梨怎能拿来酿醋,王婆莫仗着年纪大浑说,欺我个小后生!”
郓哥气急败坏的模样逗得王婆想笑,没再理他,指着被丢到一边的炊饼担子道“里头还有热炊饼吗?我要买几个。”
听见王婆要买炊饼,武大郎一时忘了身上的疼痛,赶紧去扶起那担子“有的有的,还热乎,干净着也没脏。”
“给我来十个。”
王婆买了十个炊饼,武大郎又多给了她两个。
别了二人,王婆拿着买来炊饼分给了那路边行乞的流民,而后继续在市集里逛起来……王婆逛了一圈了,买了一斤猪肉与一些糖块后,回了紫石街。
时近晌午,紫石街上人来人往,茶坊里头客人也不少,有街坊邻居,有过路商贩……大伙坐在一起喝茶闲聊,陈三娘忙前忙后张罗着生意,王婆回来后将手上东西放进灶房,正打算帮着一起张罗却发现前后不见虎妞的身影。
王婆知道这孩子不爱四处乱跑,正猜想是不是去了隔壁铺子找同伴玩,就见茶坊外虎妞小小的身影。
王婆走出去,发现虎妞身旁还站在一人,正是街上银铺的姚老板,姚老板名唤姚晁,是个瘦高的青年人,一身短打青衣,脸上戴着半副银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原身记忆里,王婆与姚晁有些往来,经常到姚晁银铺那熔些金银物,姚晁从不问东西来路只闷头做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