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去山庄十日,只来回路上风雪大些,进了平遥山庄后便如仲春,可带些春秋衫,行囊不算繁重。
两架四乘的马车,白婳与老夫人一架,二夫人与明晏一架。
随行还带了六个护卫,保驾护航。
东磨山离京城并不算远,小半日便能到。路上雪停了,还出了点太阳,天气很好。
出了城,明晏在马车里坐不住,便叫换了匹马来骑。
白婳在陪老夫人说话,老夫人虽上了年纪,气血却足,手里暖哄哄的,携着白婳嫩生生的手,拍了拍,说着:“我那乖孙儿啊……是心疼你的。”
老夫人说话总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刚还说着要去山庄摘莓果吃,这会儿就忽然换了话题。
白婳笑笑,应了声是。
这时车帘从外头掀开,天光透进来,明晏那张邪肆的脸往里头看一眼。
他先朝白婳吹一声口哨,白婳蹙眉,笑意冷下去。
明晏才又看向老夫人:“祖母,可要开窗透透风,今日日头好,不冷。”
老夫人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只摇摇头:“你自己透。”
明晏不计较老太婆的态度,又再戏谑看一眼白婳。
这眼神让白婳很是不适。
他好像在故意告诉她,这一路天高皇帝远,是他做主。
白婳定了定心神,安静回视他。
无妨,她也早有准备。
明晏笑了笑,放下帘子,想起身上带的东西,心情就好了起来。
一行人往东磨山走了一个时辰,后头护卫忽然警惕起来,频频回首往山下树林看。
为首者靠近马车,隔着车窗往里头道:“白婳小姐,咱们要稍赶一脚路。”
出门前侯夫人就有吩咐过,叫他们遇事听白婳安排。
白婳掀了帘子,看见护卫的神色便有了点谱,低声问:“可棘手?”
“应无大碍,先别叫其他人担心,咱们兄弟护送快些走便是。这一路并无山贼马匪,只是林中一些小动静,以防万一罢了。”侍卫答道。
“那就好。”白婳点头允了。
队伍开始加速,马车比之前明显跑快了不少。
明晏是骑马的,他的感受比马车里的人要明显的多。
他策马靠近护卫,但还来不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知从哪飞来一支利箭,从他肩侧擦过,射在了马车上。
“什么人!”明晏顿觉三魂七魄都错了位。
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接触弓箭那都是在猎场里,怎会有如此暴露在危险中的时候。
他大叫一声,万分后悔刚才为什么要下车骑马。
京郊的路原来都是很安全的,至多一些地痞刁民,照说不会遇上这种危险。
马车里也是摇摇晃晃的。
白婳紧紧抓着老夫人的手,跟她说别害怕。
结果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嘈杂声,伴随着凌乱的马蹄,竟有刀剑相撞的声音。
白婳心中一惊。
很快马车被逼停了,一柄雪亮的长刀伸进来挑开了车门,外面骑马的中年悍匪勾着腰往里呵斥:“都下来,赶紧的!”
白婳扶着老夫人下了车,才发现他们竟是已被逼进了某处林边,离大路有些距离。
六个护卫都已被打趴下,明晏身上尤其挂了彩,他歪在地上装死,被一个虎背熊腰的独眼男人拎了起来。
冬装将那人的肌肉穿得越发壮悍,单手就能揪住明晏的衣领:“明家三少爷,啊?就是你带人通了黑市的窝子?”
二夫人一听这话魂都吓掉了半截,“你们是!是!”
白婳赶紧捂住她的嘴,拉她与老夫人待在一处。
明晏心虚,眼睛乱转,谄媚求饶:“有话好好说,哥,都是兄弟。是我家那老头子急功近利,是他自个儿去搜的,跟我没关系啊。”
独眼男人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呸。老子都听说了,老子日等夜等,等的就是你这龟孙探头!”
白婳心中一凉,有些懊悔。没想到他们谋划出行,竟是给了这些狂徒可乘之机,还连累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躲?躲啊?躲得了一时你躲得了一世?不给活路么,索性大家谁也别活了,咱们兄弟早都商量好了,以后就盯着你们姓明的搞。有本事一辈子不出门做缩头乌龟啊!”独眼男人发泄的在明晏身上狠踩几脚,踩得他直吐酸水。
二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哪看过这些,吓得直哆嗦,被白婳拉住手,视线对上一眼。
白婳看起来相对比她镇定些,嘘了一声摇摇头。
她心中也慌,余光不停往大道上扫,寄希望于找到最后的救命稻草。
按照之前的约定,二公子会单独策马往平遥山庄去。
只是不知他会超前还是吊尾。若吊尾,应是能瞧见他们马车出事的,哪怕是赶回去传个消息带人来救都是希望。
但二公子是个急性子,一路狂奔超前的可能性大些……
白婳手心出汗,不敢再想。
也就是在这时,她一晃眼看见藏匿在树林里的明肆。
他黑眸沉沉,白婳的心几乎慌得跳出来。
明肆冲她打了几个手势,白婳不敢多看怕他暴露,大概明白了意思。
“别打了、别打了哥、”明晏抱着头几乎要断气,“再打真的没命了。”
独眼男人气哼哼一招手,旁边打手立即上前,将奄奄一息的明晏架了起来。
他又看了眼白婳几人的方向,一个个数着点人头:“明忠海他老母,他弟媳妇、”最后看向白婳,想不起来是个什么身份,“还有个漂亮妞。今儿个落虎爷手里,是你们命里该有此一劫,不怪别人,就怪你们家男人,心里头没数。”
明晏讨好道:“她是明忠海儿媳妇,我们家老大老二都宝贝她!”
二夫人赶紧将白婳藏在身后,颤巍巍壮胆:“你、你们识相的赶紧将我们放了!我家老爷、我家侯爷、坐、坐拥雄兵、”
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不利索。
白婳不着痕迹偷瞄一眼地上的护卫。其实这帮悍匪也不过七八人,只是身手矫健,又占了偷袭的先机,才将府兵制裁在地。
她跟护卫首领对了一眼视线。
“老子天生地养,怕你这些。”独眼的虎爷不屑一笑,开始善后清尾:“护卫杀了,把这老娘儿们放走回去报信,叫明忠海明日午时,带一万两黄金去虎头山十里庙,换他老娘、儿子和儿媳妇。记住了,只准他一个人来,老子会放哨盯着的,多一个人,这里就少一条命,叫他自己掂量着办。”
几个手下陆续要动手,白婳忽然笑起来。
虎爷刚背过身,转回来看她:“小娘儿们,胆子可以啊,笑什么?”
白婳道:“笑你已成瓮中鳖还不自知。”
二夫人和明晏都朝她看去。
虎爷不屑:“老子是叫人吓大的?”
“你自不是吓大,你是拿朝廷钦点的三品骁骑将军清远侯当三岁小毛孩,这种节骨眼上,他明知道你们会怀恨在心,还上赶着把亲娘和儿子送出来给你逮?”白婳嗤笑。
“结果稍一撒饵就上钩。你觉得朝廷为了抓你们这些漏网之鱼,这次带了多少兵出来?还不束手就擒,尚能留个全尸。”白婳气定神闲,一副笃信的样子。
二夫人一听这话觉得在理,满眼希冀朝周围看,是不是救兵早已埋伏在周围。
这么一眼,带的几个劫匪一同紧张起来,纷纷往四周看去。
白婳知道时机到了,又跟地上的护卫首领对了一眼,忽然大喊:“捉拿人犯!杀无赦!”
她冲的是虎爷身后的密林方向,虎爷下意识回身警备。
一支羽箭冷不防从后头正中他背心,力道悍猛,箭头直接穿胸而过,刺出半寸。
虎爷尚且还未死透,不可置信低头。
趁着匪徒们走神,地上的护卫首领瞬间暴起:“随大军剿匪!冲!!”
马蹄声一路晃动灌木发出莎莎声,接二连三的羽箭破空而来,几个没弄明白状况的护卫以为真有援军,一时士气大振,个个强力反抗,想夺个头功。
明肆单枪匹马而来,接连射出几箭,他的马上功夫了得,尤擅骑射,在去昆山书院之前,便是围猎场上的翘楚。
士气这东西便是此消彼长,一群悍匪慌不择路作鸟兽散。
明肆靠近后一弓打在虎爷头上,力道之大,当场响起清脆骨裂之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死绝了。
其他匪徒见状,失了斗志,纷纷上马逃窜。
其中架着明晏的那两个,飞快将绳索套上他的脖子,打算锁个人质,以备不时之需。
白婳眼看着另一人朝她看了一眼。
她顿觉不妙想跑,但没跑过匪徒,粗糙的手掌掐了她的脖子,箍在身前:“都别过来,退后!”
涌上来的一群护卫忌惮着不敢上前。
明晏被勒着脖子,知道此时若真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但别说他被打了一顿,即便全盛状态,一个读书的公子哥,也不可能有悍匪力气大。
他挣脱不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白婳也看见了,是一张女式手绢,紫色绣花的,在他手上出现格格不入。
明晏用力将手绢往山匪脸上捂了把,对方瞬间疼的大叫起来,二人手忙脚乱之间,手绢迎面被风落回了明晏脸上,盖得严严实实。
明晏惊慌不已,叫得比山匪还大声,喘气间不慎深深吸了一口进肺腑,口圈都在丝绢上显了形状。
白婳被人勒着脖子,见明晏那般鬼样子,猜到那丝绢定然有问题。
但也还是挡不住天意一阵风,丝绢从明晏脸上吹下,轻巧拂过白婳半侧脖颈,飘飘然落地。
白婳脖间一阵刺痒,呼吸也困难,就被人提着丢上了马。
“救——命——”呼救声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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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颠碎,白婳眼前昏花一片,根本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只感觉到剧烈的晃动,好像有人追了上来,又好像没有。
明肆仅靠双腿御马,以长弓为刃,套了匪徒半边肩膀,动若雷霆,力道之大即刻叫人脱臼。
那人反应也快,知道他目的为何,另一手直接将白婳掀了下去。
白婳惊叫着,落地前被明肆猿臂一捞,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她脑袋尚且晕着,也仍是惊魂未定,刚才那一下若摔下去,是脸先落地。
于女子而言,毁了容貌,即便不死也没什么生存意志了。
马蹄渐渐慢下来,似在下坡路止不住雪滑,绕了一会才终于在雪林中踩到实处。
白婳的魂也才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呛了风,不住咳嗽着,面颊都涨红。
后背明显比前胸暖和,是明肆的胸膛发烫。
他一番武斗动静太大,冬日里都出了浑身汗,整个人跟火炉似的。
“怎么样,伤着哪没?”明肆握了她的肩膀问了句。
白婳摇头,咳了好一会才止住喉咙里的痒意。
“救命之恩……”她回头看他一眼,咳得眼泪汪汪,声音也是嘶哑的,可怜极了。
“以身相许?”明肆顺口一接,眼睛还在观察环境,“我没意见。”
“……”白婳语塞。
她清了清嗓子,才又道:“这是哪?”
“不知道,那死狗满林子乱窜,我接你就滑下来了。这坡子太陡,原路是上不去了,绕一绕碰碰运气吧。”明肆说。
白婳心里感激,又有些自责:“连累你了。”
若真被贼人掳了去,别说性命保不保得住,就单论名节,即便后面侥幸得救,也只能去投江。
“说这些。”明肆不甚在意,又道:“下次请你磨个墨,别推三阻四就行。”
白婳动了好几下,忍不住伸手去挠后脖颈。
刚才慌慌张张的顾不上,现在安全了,那痒意简直难以忍受。
白婳平时站坐都板正得体,人一扭起来,明肆立马发觉反常:“怎么了?”
“方才被三公子的丝帕扫了下,有些痒。”白婳如实说。
明肆只看了眼,捏住她的手腕拉开,“你别碰,全是红苔。那东西肯定不干净。”
白婳的指尖难耐地摩挲下,“那怎么办。”
“先找水给你冲洗一下。”明肆攥了她的手腕去拉缰绳,调转马头。
山间温度本就比平地的低不少,溪水都已经结冰了。
明肆捡了块大石头,抡起来狠砸数十下,才敲破一个口子,摸到了底下的冰水。
他朝白婳招手,将她的狐毛斗篷解了些,又示意她肩膀低下来一点。
白婳脸色通红:“我自己来。”
“你怎么来?”明肆单膝蹲着,一动不动睨着她。
白婳也不知道怎么来,但始终是不好意思。
“行了,你那规矩先放放,救命要紧。”明肆一把将她按下来,手劲大,白婳动都动不了一下。
她失了平衡,下意识一掌撑在了冰面上,把自己冻得一哆嗦。
明肆看见了,捏着她的手腕,将她胳膊搭在了自己腿上借力。
白婳:“……”
他行动力高得令人发指,丝毫不给人矫情扭捏的机会。
白婳僵着半边身子,一边红着脸往周围看,只祈祷这个时候千万别忽然来人。
冰水过了明肆的手,碰到脖颈这种地方,也还是冷得白婳一激灵。
她浑身紧绷起来,尽管冷,却是很好缓解了方才难耐的灼痒。
明肆来回用流水冲洗几遍,发觉领子更里面应是还有残余。
他说:“领口可能要解开些,里面也有。”
话说出来,别说白婳,明肆自己都有几分不大好意思。
他中意白婳,从没藏过心思,白婳对他而言,就是与其他姑娘不同。
哪个男子能坦然看自己心上人白花花的后颈子。
白婳果然惊了下,慌忙拉好斗篷,人也从他腿上直了起来,婉拒道:“我感觉还好。”
明肆磨搓了下湿漉的指腹,也没勉强,轻咳了声:“行。那什么,水凉,衣裳穿好。”
白婳不去看他,低低应了声。
二人重新回到马背上。
还好冬装厚实,同乘一骑尚且还有些阻隔。
阳光消退之后,风雪又开始刮起来,白婳将手藏在披风里,脸上却仍是冻的发白。
她看了眼明肆持缰的手。
他偶有换手,但如此天寒地冻,她缩在披风里都难以忍受。
白婳顿了顿,默不作声用披风将他的手拢进去盖住。
身后明肆低头睨她一眼。
披风底下一片温热,分明没碰到她的手,但仿佛都能闻到馨香扑鼻。
是他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