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完毕后,景饲生看向虞戏时方才扔给他的水囊。
虞戏时领会他的意思,把水囊抛过去,他单手接住,仰头灌了几口。
火把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洞内的阴影愈发浓重。
景饲生撑着岩壁缓缓起身。他站姿很稳,若不是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几乎看不出是个重伤之人。
“天一亮就出发,去找王嗣。”他的呼吸略显紊乱。虞戏时在包扎时就注意到,外伤看起来不算严重——因为伤口都不深,但很可能内伤很重。
虞戏时也跟着站起来:“你的伤——”
“还能怎么办?”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刀,“你先休息,我来守夜。”
确实没有办法。就算劝他明天先去看大夫,他也不会听——要是他愿意那么做,就不需要虞戏时来劝了。
虞戏时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坐下,背靠着潮湿的岩壁。灵兔蹭过来,温顺地窝在她腿边。
洞外隐约传来风声。火把终于熄灭了,浓稠的黑暗笼罩下来。
虞戏时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景饲生如今受了伤,尚不知是不是被人追杀所致,执意守在外头甚是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黑走到景饲生身边。
他靠在洞口附近的岩壁上,呼吸轻浅,长刀横放在膝头,手仍然紧握着刀柄。
已然睡着了。
虞戏时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
她轻手轻脚地捡起那些换下来的染血布条,摸黑走到洞外的小溪旁,仔细地将它们洗净,然后回来敷在景饲生发烫的额头上。
如此反复多次。
最后累得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天蒙蒙亮时,虞戏时突然惊醒。景饲生已经站在洞口,正在收拾所剩无几的行装。晨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色调。
“醒了就出发。”他说。
虞戏时揉揉眼睛,发现灵兔不见了:“我的兔子呢?”
“吃了。”
“你是活阎王吗?!”虞戏时顿时气血上涌,困意全消。
景饲生系紧包袱:“骗你的。”
灵兔从他袖口钻出来,蹦跳着跑向虞戏时。
“它自己非要跟着我。”景饲生补充道。
虞戏时狐疑地打量着灵兔。小家伙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作为养过猫的人,她很清楚这是被人反复揉搓过的痕迹。
景饲生背着她偷偷撸兔子了?
但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虞戏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算了,只要兔子还活着就好。
“谢谢。”她说。
景饲生抬眼:“谢什么?”
“没趁我睡着时杀了我。”的兔子。
虞戏时本是玩笑,心里清楚他若想害她,当初就不会救她。
他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又没有。道:“你还有点用处。”
所以没杀。
虞戏时反而因为这句附和笑了起来。
他们沿着溪流往北走。景饲生步伐很快,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虞戏时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需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在又一次追上景饲生后,虞戏时喘着气说。
“说。”
“你六岁那年...后来怎么样了?”在虞戏时劝他回宫后,那段故事就戛然而止了。她在想自己不会是当人面突然消失了吧?
景饲生看向她:“所以,当年救我的人是你?”
“是我。”
景饲生脚步稍缓,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口水。
“那年我劝你去熙王宫,否则在外活不下去。你去了,对吗?”
“去了。”景饲生收起水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托你的福,不然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虞戏时想到当时看过画面里的熙王与熙王妃,他们显然都对景饲生没有善意。
“在王宫里,过得还好吗?”虞戏时又轻声问道。
景饲生垂下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景饲生好像微微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想到某件治愈的事情的笑容。
虞戏时悬着的心往下松了松。
只是,还有疑惑。毕竟就虞戏时了解到的事情来看,熙王和熙王妃能对他好?似乎不大可能。
“没什么好不好的。”景饲生又加快了脚步,“你既然跟我走到这里,该猜到的应该都猜得差不多了。”
虞戏时半开玩笑:“我可不想全靠猜,就像你讨厌别人说谎一样。”
“但你一直在说谎。”景饲生瞥了她一眼,“算了。你说我能保护你,实际上并不能。若真想要庇护,当初留在既命司那位大人身边才是明智之选。”
“而且,''想要个倚仗''——这句话也是假的。”
虞戏时:“为什么这么说?”
景饲生道:“不如先说说你的真实来历?”
虞戏时笑了:“六岁那年我们一起去王都时,我给官兵看身份文书的时候,你没看见?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和母亲相依为命,那年是去王都投奔亲戚,结果走散了。正好看见受伤的你,就带你去看了大夫。没钱付诊金,只能卖了赤髓。后来发现官兵在搜捕你,车夫还出卖了我们,我为了保护你脱身,只能说些谎话。劝你回宫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所以现在问你。”
“我也记不清了。”景饲生说,“只记得我们沉默了很久,直到我决定去熙王宫,然后分道扬镳。”
“后来呢?阿饲,后来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景饲生神色微凝,略显不自在:“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不必叫''阿饲''了。”
虞戏时感慨。这真的是限制文男主?纯情正经得比灵兔还白。她哄道:“好。那景公子,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之所以敢直接问,是因为开头和结局都已知道——开头是劝他入宫,结局是他质子失踪。最关键的两段身世都已清楚,中间过程问问应当也没什么。
“苏蘅沂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苏...是那位质子?”
“嗯。”
也不知道未来的王帝是不是苏蘅沂。说好会来的原著,到现在还没个影。
两人走累了,在路边稍作休息。一天一夜没进食,虞戏时才感到饿,就见景饲生站起身,手中幻化出一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短弓。
那弓简陋到三岁孩童都要考虑经不经玩。
“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野兔。”他说。
虞戏时指了指灵兔:“当着它的面吃同类不太好吧?”
“它也迟早要吃,让它提前适应。”景饲生道。
“......”虞戏时在心里默念了句造孽,“你这弓能用?”
“能力有限。”景饲生坦然承认自己的“没用”,转身走远。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离惘不知何时出现:“没想到吧,现在的景饲生修为不足,连幻化的弓都这么寒酸。”
虞戏时恼道:“你再跟踪我,我就向主脑举报!”
“那你跟踪景饲生,他找谁说理去?”离惘说话间已闪身到树上坐着,悠闲地眺望远山。
“他需要我!”
“你也需要我。”
“......”虞戏时语塞。
恶人自有恶人磨。先解决眼前的事,再想办法甩掉这个跟屁虫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愣住。
现在的景饲生,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你不是想知道景饲生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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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吗?”离惘问。
“大概能猜到。”虞戏时说。
离惘挑眉:“这么聪明?”
“只猜个大概。既然知道熙王找回景饲生是要送他去伏国为质,而现在质子另有其人,再加上方存说他私自带着质子回国——很明显,景饲生没当成质子,而是以随从之类的身份跟着苏蘅沂去了伏国。明月说过他现在17岁,那他们至少在伏国待了十年。”
离惘慢悠悠地“嗯”了一声:“这么一说,确实很容易想到。那除此之外,还猜到什么?”
虞戏时道:“刚才他说苏蘅沂是他最重要的人。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为什么执意要带苏蘅沂回国了。小时候,方存虽然待他还行,但禁止他读书习武,根本是让他当一辈子废物;后来我接近他,也是别有目的;熙王与熙王妃更不用说。恐怕苏蘅沂是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离惘不置可否,打了个哈欠:“真心值几个钱?”
“……”
“不经磨难,难成大器。他吃的苦头还不够。”离惘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样子。
虞戏时正要反驳,眼前突然浮现出灵力幻化的画面,她慢慢噤声。
-
长宁645年冬,熙州飞雪连天。
景饲生已在宫中豢养半载。熙王对外称其乃阵亡将领遗孤,谁也不知他是伏州女俘所出之子——除了熙王妃。
彼时两国战事胶着,熙王欲借“抚恤忠烈”之名认其为嗣,待宗庙册礼之后,再过半载,以“王室子弟”身份遣其赴伏国为质。
可不料,嗣君苏蘅沂成了这局中变故。
原本熙王默许苏蘅沂亲近景饲生,是想让景饲生对王宫生出牵绊。未料苏蘅沂真心相待,不仅与其一同读书练武,更屡次违禁与他出宫游玩,独爱接触些新鲜事物。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景饲生沉默寡言,苏蘅沂知礼活泼,只有面对对方时,才发自内心的展颜侃谈。
这般情状,连老宦官都暗叹,“倒似真兄弟”。
而转折始于质子计定那夜。
苏蘅沂途径暖阁,恰闻熙王对景饲生道:“伏地苦寒,若思念阿沂与孤,可设法常写信来。”
景饲生叩恩。
檐下风灯轻晃,苏蘅沂伫立阁外,紧攥着拳垂下眼,直到一线水光滑过脸,眼中的光一定,做了决定。
三日后朝会,苏蘅沂冲入宣政殿,当众递还嗣君玉印:“儿臣愿赴伏国!”
满殿哗然。
朝臣各执己见,乱成一片。熙王掩嘴咳嗽,看清了死局。
若强送景饲生,只怕没有意义——伏王不会认,朝臣与百姓也会知王帝为保子嗣送忠烈之子入虎狼之地;若真让苏蘅沂去,景饲生留在王都,甚至是留在王宫,来日若知晓生母含恨旧怨,将成祸患。
最终熙王只能道:“你二人同去。”
这“同去”二字精妙,既全了史官笔下“嗣君坦荡仁德”的美名,又让质子互为牵制。
雪夜离宫,景饲生默然回头。
朱红宫门缓缓闭合,缝隙里依稀可见熙王玄色冕服。
苏蘅沂紧握他冰凉的手:“别怕。你我二人一起,前路惊险亦是游乐。”
然而现实远比言语残酷。为质十年,受尽屈辱。
所以。
“我一定要带王嗣回国。”
这是景饲生的承诺,或许带着少年意气,或许缺乏周全谋划。又或许,那个所谓的“家”,早已不是归处。
-
幻象戛然而止。
视线前的画面消失后,便露出了一片景象——那位给过她麻绳的妇人,此刻正被吊在半空中!
是质子的奶娘!
虞戏时慌忙起身,踉跄着就要冲过去。
方存负手从不远处走出。
“怎么是你?景饲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