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判断死者大约35到38岁,指甲缝里还卡着干结的颜料,应该是搞艺术的这里有两处刀伤。”
“这刀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致命。”法医柳亭带着乳胶手套,手指轻触伤口,“刀刃宽度3.5厘米,符合常见水果刀规格。”
“这一处位于腰侧,呈不规则扭曲状,内部组织已经基本愈合,而且纤维组织增生形成疤痕,这道疤痕起码有5年了。”柳法医用镊子夹起另一处伤口边缘的皮肉,“闫队你看,这一处伤口长度6厘米,深度仅达脂肪层,水果刀斜着刺入,完美避开了肝脏和肠道,连血管都没有伤到,出血量不足无法导致休克。”
死者青紫的唇瓣还保持着痉挛时的扭曲,柳亭用镊子轻轻撑开口腔,苦杏仁味裹挟着腐气扑面而来。
他的指尖抚过死者瞳孔,原本清亮的双眼已被蒙上灰翳,“瞳孔散大,缺氧导致的神经麻痹。”
“闫队,具体死因还需要进一步化验,尸体我先带走了。”
但凡是个普通人,乍一下看见尸体,都要震惊诧异。
而安煦跟个没事人一样,在现场巡视,悠闲得好像是公园老大爷在遛弯,松弛感拉满。
“有什么想法?”闫凛川忍不住破坏这诡异的气氛。
“大概率是熟人作案。”安煦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死,略作停顿,“室内无强行闯入迹象,门窗完好,没有被撬的痕迹。物品摆放有序,凶手可能对环境较为熟悉,除非他追求完美并有极高的控制欲。”
这下换闫凛川诧异了。
察觉到闫凛川心里的小九九,安煦无奈道:“闫队,我严重怀疑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安煦觉得这位队长比看上去的还要不靠谱。
闫凛川假装淡定的甩了甩头发,强装镇定地咳了两声。
现场也被搜查的差不多了,死者的身份也就自然被揭晓了。
证物袋里的调色盘还凝结着未干的钴蓝色颜料,在侦察灯下泛着金属光泽。
技术人员轻轻转动这个充满油彩的物件,底部“林艾期”三个字如同未完成的抽象画那般扭曲。
“林艾期?竟然是他。”安煦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意外。
“知名艺术家在家中被残忍杀害,或许不出明天,各大新闻就会满天飞。”闫凛川盯着这三个字,心中犹如晴天霹雳。
让人惊叹的不仅是“林艾期”这个名字,还有从死者帆布包里搜出的几幅未完成的画稿,每一幅都用铅笔做了批注:
“你的笑是我所有调色盘中最亮丽的荧光色。”
“若梵高的向日葵能燃烧生命,我愿用所有颜料换晓芳健康。”
“你是我所有灵感的盗版必究。”
……
“呜呜呜,太感人了,想不到林艾期是这么一个痴情的人!”苏小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奔丧。
“这样也还是逃不过吗?他究竟想让我怎样!”一道恶狠狠地女声从身后传来。
三人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
是位中年妇女,身形消瘦,她眼睛瞪得很大,眼珠突出,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与不安。
安煦认出了这位妇女。
只不过原来阴沉的眼睛被恐惧替代了。
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得如此之快?
她在掩饰什么,还是在引导什么?
安煦打量着她,心中疑虑越来越深。
“你是谁?犯罪现场无关人员禁止入内,小林他们怎么……”
闫凛川的声音很快被女人的尖叫打断,“啊啊啊!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怎么办,他要杀了我!”女人似乎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说话颠三倒四。
她一把拽住安煦的手,指尖的月牙几乎掐进安煦的手背,像条濒死吐着信子的蛇:“救我!救救我!!”
突然,女人像是梦中惊醒般忽地将头砸在安煦身上,力度大得让她后退半步。
高跟鞋歪倒在地上滚出一圈孤独的弧。
安煦闻到女人发间混合着廉价的香水味和发胶味。
安煦缓缓向女人走去,在她颤抖的肩线前蹲下
“你在这里很安全,真的,你可以看看四周,他已经不在了,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安煦的嗓音越发柔和,不复平日里的清冷。
“深呼吸,不要怕闭上眼睛,好吗?你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们一起面对他。”绵绵的声音催眠着女人的每一个神经。
“先让我听听你呼吸的节奏好吗?”
“呼——”
“呼——”
女人竟然真的平静下来,好像刚才的癫狂只是假象,复刻着安煦的指令。
“风轻轻的,空气中充满了雨水的清新。你站在草地上,看着太阳出来。”
“你吸了一口气,树叶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摆。”
“周围没有人,这时候雨又下了起来,你听见,淅淅沥沥声。”
一道宁和的声音像一股细流,缓慢而有力,舒缓了女人紧闭的心。
女人的身体开始放松,紧绷的神经在慢慢舒展。
“现在,请你伸出你的手,轻抚着被雨水打湿了的,光滑的叶片,轻轻的,柔柔的。”
神奇的是,女人真的抬起了手,像是在抚摸心爱的东西,神情也变得缓和。
闫凛川简直要惊掉下巴,大气不敢出。
“现在,请你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小鸟,挥动翅膀。”女人突然皱起眉头,身体开始细微抖动。
安煦知道她快要醒过来,于是提高音量,语速坚定而沉稳地告诉她:“不要怕,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1。”
她的双手开始放下。
“2。”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了清醒的迹象。
“3。”
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先前的癫狂已然消失,眼中更多的是茫然。
时间掐得刚刚好。
女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变,甚至都没有同他们说一句话就急匆匆而去。
“不追吗?”闫凛川问。
“不追,她会来的。”
闫凛川走近安煦,压低声音:“这么笃定?”
“嗯”
“刚才那是什么,催眠?这么诡异?”
“不是,没有人能看你一眼就被催眠。”
“那是什么?”
“那只是心理治疗师用来帮助来访者摆脱一些过分恐怖的记忆手段。”
安煦看了一眼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发现她对鸟类排斥,或者说是有鸟类投射出的什么东西。”
“而且,我怀疑她被人用了目视引导法。”安煦将自己的疑问悉数吐出。
“目视引导法?”
“嗯,通常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手段,可以帮助患者放松。”
“患者?你是指她?”短短一天,闫凛川的下巴就要再被惊掉一次。
“很明显,她一进来就对周围环境极度警惕,时刻处于警备状态。她明明是这个家的主人,却对此产生恐惧,不奇怪吗?先不说她的怪诞举动,你不觉得她前后的反差有什么不对劲吗?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将恐惧和清醒切换自如。前者是真情流露,后者则更像是刻意的掩饰。就算是奥斯卡金奖得主也不能做到如此丝滑吧。”安煦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断续的节奏,像只迷途的甲虫在寻找出口。
“那你能做到吗?”
“?”
“就是那什么目视引导法,”闫凛川上学时没有的好问劲儿,如今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全被激发出来,揪着安煦不放。
“……我不是神仙,在室内都不能确保一定能成功,况且在户外。”安煦揉了揉眉头,头一次见到这么执拗的学生。
“为什么?”
“户外嘈杂,而且以她目前的状态,一定会非常警惕的,很难让她放松,具体实施起来会非常困难,啊闫队。”
安煦万般无奈地耸了耸肩,而闫凛川,这个在一线工作多年的人形案件扫描仪,嗅到了熟悉的阴暗气息。
暗处的灰尘似在光束里聚成漩涡,却又在转瞬间消逝。
哟,新来的顾问不简单。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一阵电话铃打破了刑警队长的猜忌,使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怪异无常。
此刻手机在闫凛川口袋里震得欢,歌词“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正跟着他僵硬的笑容疯狂蹦迪。
犯罪现场所有警务人员的表情瞬间从严肃拧成了忍笑的扭曲。
苏小杰猛地咳嗽着低头,肩膀却在衬衫下抖得像筛子。
闫大队长咬牙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柳法医”三个大字,只能默默接通。
“闫队,化验结果出来了,血液氢化物浓度0.3mg/L与胃内容物检测结果相矛盾——这不是单纯口服中毒。死者指甲缝里有蓝色纤维,凶手可能用浸毒织物捂住口鼻。”
“机械性窒息合并中毒,这是场精心设计的双重谋杀!”
完了,通宵了……
要顶着黑眼圈上课吗[爆哭]
闫凛川:“自家媳妇就是厉害,专业水平杠杠滴!”
安煦:“我记得我只是个花瓶。”
闫凛川:“媳妇你听我狡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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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晓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