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 第1章 初见 午夜钟声响起,喧嚣褪尽,城市想被按下了暂停键,无声的睡去。 天边没有一丝光亮,星子撕不开乌云的迷障。或许黑夜本就是掩盖罪行的幕布,否则,为何没有人听见角落里的阵阵抽涕。 浓稠的墨色泼洒下来,人性的阴暗面随着月光隐没,贪婪、暴戾与背叛在阴影里疯狂滋长。 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 女人思索着,想要从记忆碎片中寻出一星半点温存的瞬间,但这实在是太难了。 无数个令人难以喘息的夜晚,像潮湿的苔藓悄悄爬满心头,然后腐蚀,让人在沉默里喘不过气来。 女人不自觉的看向床上熟睡的男人,身上的被子随着呼吸的起伏有节律的律动。平稳的呼吸声在黑夜中尤为清晰。 黑夜,揭去了人们伪装的皮囊。 无数在白天衣冠楚楚的人一到晚上,便像褪了皮的蛇,“脱胎换骨”。然后天一亮,换上那层名为伪装的皮囊,又变成了一个体面人。 呵,真是讽刺。 女人挽起袖子,手臂上的伤口密密麻麻,新旧不一,那些伤口像沉睡的水母,在黑暗中游弋。 她盯着手中泛着冷光的水果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的防滑纹路。金属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柱一直向上蔓延,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水果刀这么小,怎么抵得过他带给我的伤害! 女人想着,但脚步未停,她轻轻向男人床边挪步,像梦境中无数次上演的那样。 此刻,她化作屠夫,慢慢举起水果刀,跟往常一样,将刀刃对准板上的猪肉,重重砍去。 永安市警局。 “老大,局里派了一位心理师来,听说很不得了!” “大眼怪”苏小杰,话痨属性叠满,跟在闫凛川身后,像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喋喋不休。 “老大老大,你说他一个富家公子,放着好好的心理医生不做,来我们局当苦力,何必呢?” “老大……啊痛!”闫凛川一巴掌拍在苏小杰脑门上,话痨的后半句话被强行拍回喉咙。 闫凛川看着对方因吃痛而瞪得更大的眼睛,甩了甩手:“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你说话时一只蚊子在你头上蹦跶。” 苏小杰气得不轻,奈何闫凛川官威太大,揉揉脑袋,半天只能干巴巴的憋出一句:“老大你这哪是打蚊子,分明是在打我金贵的头!” 闫凛川咳了一声,嬉皮笑脸尽数褪去,俨然一副“中国好队长”模样:“新来的顾问?呵,我们局里还不至于到了需要花瓶破案的地步。” 他抬腿便往丁局办公室走去,拎着他的一众小弟,雄赳赳气昂昂,衣襟带风,气势如虹,。 “丁局,我……”闫凛川还未说完就被丁局打断,“小闫,来的正好,这就是咱们局里新来的顾问,安煦,心理专业的,你要好好带带人家。” 言罢,似又不放心,走近闫凛川,压低声音“要是再像上次那个一样被你气走,我就连夜去道观求道符,把你头拧下来当夜壶,清醒清醒!” 闫凛川傻了眼,还未从这恶心的称呼和这粗鄙的威胁中反应过来,就被迫被“委以重任”。 他顺着丁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年轻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略比他矮了一点,面容姣好,浑身上下透露着“我清高,你不配”的疏离。 只是这头发属实有点长了,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 “闫凛川,刑警大队队长。” 迫于丁局的威压,闫凛川最终只好妥协,“你现在是警局顾问,就要担当起顾问的职责,这里不是医院,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要搞特立独行,还有……” 丁局一巴掌拍在闫凛川脑门,“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还摆上官腔了!”兜兜转转,这巴掌终究是从苏小杰脑袋转移到闫凛川头上。 “安煦是吧,你跟我在局里转转,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像是为了挽回作为队长仅剩的尊严,闫凛川发出号令,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安啊,那小子就这臭脾气,脸皮薄,你以后多担待啊”丁局语重心长,看向安煦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 警局并不大,不一会儿就看完了。安煦盯着闫凛川,那眼神像要把人穿透,却又在对方察觉前即时收回。 “闫队,这就是新来的顾问?”一道清亮的女声迎面而来。 来人正是上能徒手抓嫌疑人,下可孤身闯虎狼窝的警队一把手江砚秋。 “你好,安煦。”安煦伸出手,一举一动之间尽是儒雅。 “江砚秋,我比你大,叫我江姐就成,以后有姐罩着你,天塌了都能让闫队给你扛成台阶。”安煦低垂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眸,叫人无端生出怜惜,江砚秋的母爱简直都要泛滥了。 得,就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闫凛川觉得江砚秋溢出频幕的宠爱有辱警队严肃形象,连哄带骗地将她打发走。 这年头,做队长的真的操碎了心啊。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此时的宁静。 “闫队,有新案子!”江砚秋去而复返,连带着重案组的其他成员。 “湖月山色小区住户2幢2036室发生一起命案。报警人是一位保洁阿姨,清早敲门很久无人应答,联系物业打开房门发现死者已经断气了。” “走,去现场。”警队队长闫凛川抬腿就要往门外冲。 “等等,我也去。”安煦的声音带着冰汽水般的清冽。 “你一个新人,现场太血腥,不合适。”闫凛川一口回绝。 “我见过尸体,不晕血。” “……那跟上。”虽然心中有疑虑,但闫凛川还是点点头,示意他跟上,然后转身就冲出去,战术靴在走廊中击打出有规律的鼓点。 警戒线在冷风中簌簌作响,法医蹲在血泊旁拍照,镁光灯闪过的瞬间,倒映出死者扭曲的面容。 暗红色的血迹随着瓷砖缝隙蜿蜒,空中弥漫着铁血味与廉价香水的诡异混合香气。 围观人群被拦在警戒线之外。 人类的悲欢本就不相通,除非痛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再惨烈的故事,也不过是瓜子壳旁的谈资。 凑热闹是人类天性,哪里有响动,就往哪里扎堆。 安煦本不该对其过多关注,但人群中一双阴鸷的眼睛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双属于瘦弱女人的眼睛。 是幸灾乐祸,还是劫后余生? 像是被揉皱有展平的纸,每道褶皱里都留有烈火灼烧的痕迹。 有意思。 喉结滚动间,安煦觉得自己胸腔里有簇暗火蹭的烧起来,从心口一直烧到指尖。 “安煦,愣着干什么!穿上鞋套再进来,小心别破坏现场!”闫凛川的声音将安煦拉回现实,当他再次望向人群,却早已不见那双眼睛。 作者现在是悲催学生党,前有慈母虎视眈眈,后有慈父磨刀霍霍,日更实属不易,望体谅~~~ 第一次写文,没经验,轻点喷(不然受伤的小心灵就会bia叽碎掉) 先出场的是攻!!!不要站反了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 第2章 晓芳 “初步判断死者大约35到38岁,指甲缝里还卡着干结的颜料,应该是搞艺术的这里有两处刀伤。” “这刀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致命。”法医柳亭带着乳胶手套,手指轻触伤口,“刀刃宽度3.5厘米,符合常见水果刀规格。” “这一处位于腰侧,呈不规则扭曲状,内部组织已经基本愈合,而且纤维组织增生形成疤痕,这道疤痕起码有5年了。”柳法医用镊子夹起另一处伤口边缘的皮肉,“闫队你看,这一处伤口长度6厘米,深度仅达脂肪层,水果刀斜着刺入,完美避开了肝脏和肠道,连血管都没有伤到,出血量不足无法导致休克。” 死者青紫的唇瓣还保持着痉挛时的扭曲,柳亭用镊子轻轻撑开口腔,苦杏仁味裹挟着腐气扑面而来。 他的指尖抚过死者瞳孔,原本清亮的双眼已被蒙上灰翳,“瞳孔散大,缺氧导致的神经麻痹。” “闫队,具体死因还需要进一步化验,尸体我先带走了。” 但凡是个普通人,乍一下看见尸体,都要震惊诧异。 而安煦跟个没事人一样,在现场巡视,悠闲得好像是公园老大爷在遛弯,松弛感拉满。 “有什么想法?”闫凛川忍不住破坏这诡异的气氛。 “大概率是熟人作案。”安煦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死,略作停顿,“室内无强行闯入迹象,门窗完好,没有被撬的痕迹。物品摆放有序,凶手可能对环境较为熟悉,除非他追求完美并有极高的控制欲。” 这下换闫凛川诧异了。 察觉到闫凛川心里的小九九,安煦无奈道:“闫队,我严重怀疑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安煦觉得这位队长比看上去的还要不靠谱。 闫凛川假装淡定的甩了甩头发,强装镇定地咳了两声。 现场也被搜查的差不多了,死者的身份也就自然被揭晓了。 证物袋里的调色盘还凝结着未干的钴蓝色颜料,在侦察灯下泛着金属光泽。 技术人员轻轻转动这个充满油彩的物件,底部“林艾期”三个字如同未完成的抽象画那般扭曲。 “林艾期?竟然是他。”安煦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意外。 “知名艺术家在家中被残忍杀害,或许不出明天,各大新闻就会满天飞。”闫凛川盯着这三个字,心中犹如晴天霹雳。 让人惊叹的不仅是“林艾期”这个名字,还有从死者帆布包里搜出的几幅未完成的画稿,每一幅都用铅笔做了批注: “你的笑是我所有调色盘中最亮丽的荧光色。” “若梵高的向日葵能燃烧生命,我愿用所有颜料换晓芳健康。” “你是我所有灵感的盗版必究。” …… “呜呜呜,太感人了,想不到林艾期是这么一个痴情的人!”苏小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奔丧。 “这样也还是逃不过吗?他究竟想让我怎样!”一道恶狠狠地女声从身后传来。 三人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 是位中年妇女,身形消瘦,她眼睛瞪得很大,眼珠突出,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与不安。 安煦认出了这位妇女。 只不过原来阴沉的眼睛被恐惧替代了。 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得如此之快? 她在掩饰什么,还是在引导什么? 安煦打量着她,心中疑虑越来越深。 “你是谁?犯罪现场无关人员禁止入内,小林他们怎么……” 闫凛川的声音很快被女人的尖叫打断,“啊啊啊!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怎么办,他要杀了我!”女人似乎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说话颠三倒四。 她一把拽住安煦的手,指尖的月牙几乎掐进安煦的手背,像条濒死吐着信子的蛇:“救我!救救我!!” 突然,女人像是梦中惊醒般忽地将头砸在安煦身上,力度大得让她后退半步。 高跟鞋歪倒在地上滚出一圈孤独的弧。 安煦闻到女人发间混合着廉价的香水味和发胶味。 安煦缓缓向女人走去,在她颤抖的肩线前蹲下 “你在这里很安全,真的,你可以看看四周,他已经不在了,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安煦的嗓音越发柔和,不复平日里的清冷。 “深呼吸,不要怕闭上眼睛,好吗?你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们一起面对他。”绵绵的声音催眠着女人的每一个神经。 “先让我听听你呼吸的节奏好吗?” “呼——” “呼——” 女人竟然真的平静下来,好像刚才的癫狂只是假象,复刻着安煦的指令。 “风轻轻的,空气中充满了雨水的清新。你站在草地上,看着太阳出来。” “你吸了一口气,树叶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摆。” “周围没有人,这时候雨又下了起来,你听见,淅淅沥沥声。” 一道宁和的声音像一股细流,缓慢而有力,舒缓了女人紧闭的心。 女人的身体开始放松,紧绷的神经在慢慢舒展。 “现在,请你伸出你的手,轻抚着被雨水打湿了的,光滑的叶片,轻轻的,柔柔的。” 神奇的是,女人真的抬起了手,像是在抚摸心爱的东西,神情也变得缓和。 闫凛川简直要惊掉下巴,大气不敢出。 “现在,请你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小鸟,挥动翅膀。”女人突然皱起眉头,身体开始细微抖动。 安煦知道她快要醒过来,于是提高音量,语速坚定而沉稳地告诉她:“不要怕,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1。” 她的双手开始放下。 “2。”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了清醒的迹象。 “3。” 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先前的癫狂已然消失,眼中更多的是茫然。 时间掐得刚刚好。 女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变,甚至都没有同他们说一句话就急匆匆而去。 “不追吗?”闫凛川问。 “不追,她会来的。” 闫凛川走近安煦,压低声音:“这么笃定?” “嗯” “刚才那是什么,催眠?这么诡异?” “不是,没有人能看你一眼就被催眠。” “那是什么?” “那只是心理治疗师用来帮助来访者摆脱一些过分恐怖的记忆手段。” 安煦看了一眼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发现她对鸟类排斥,或者说是有鸟类投射出的什么东西。” “而且,我怀疑她被人用了目视引导法。”安煦将自己的疑问悉数吐出。 “目视引导法?” “嗯,通常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手段,可以帮助患者放松。” “患者?你是指她?”短短一天,闫凛川的下巴就要再被惊掉一次。 “很明显,她一进来就对周围环境极度警惕,时刻处于警备状态。她明明是这个家的主人,却对此产生恐惧,不奇怪吗?先不说她的怪诞举动,你不觉得她前后的反差有什么不对劲吗?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将恐惧和清醒切换自如。前者是真情流露,后者则更像是刻意的掩饰。就算是奥斯卡金奖得主也不能做到如此丝滑吧。”安煦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断续的节奏,像只迷途的甲虫在寻找出口。 “那你能做到吗?” “?” “就是那什么目视引导法,”闫凛川上学时没有的好问劲儿,如今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全被激发出来,揪着安煦不放。 “……我不是神仙,在室内都不能确保一定能成功,况且在户外。”安煦揉了揉眉头,头一次见到这么执拗的学生。 “为什么?” “户外嘈杂,而且以她目前的状态,一定会非常警惕的,很难让她放松,具体实施起来会非常困难,啊闫队。” 安煦万般无奈地耸了耸肩,而闫凛川,这个在一线工作多年的人形案件扫描仪,嗅到了熟悉的阴暗气息。 暗处的灰尘似在光束里聚成漩涡,却又在转瞬间消逝。 哟,新来的顾问不简单。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一阵电话铃打破了刑警队长的猜忌,使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怪异无常。 此刻手机在闫凛川口袋里震得欢,歌词“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正跟着他僵硬的笑容疯狂蹦迪。 犯罪现场所有警务人员的表情瞬间从严肃拧成了忍笑的扭曲。 苏小杰猛地咳嗽着低头,肩膀却在衬衫下抖得像筛子。 闫大队长咬牙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柳法医”三个大字,只能默默接通。 “闫队,化验结果出来了,血液氢化物浓度0.3mg/L与胃内容物检测结果相矛盾——这不是单纯口服中毒。死者指甲缝里有蓝色纤维,凶手可能用浸毒织物捂住口鼻。” “机械性窒息合并中毒,这是场精心设计的双重谋杀!” 完了,通宵了…… 要顶着黑眼圈上课吗[爆哭] 闫凛川:“自家媳妇就是厉害,专业水平杠杠滴!” 安煦:“我记得我只是个花瓶。” 闫凛川:“媳妇你听我狡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晓芳 第3章 疯子 青苔爬上砖墙,霉味混杂着潮湿的空气在巷子里蔓延开来。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风掠过垃圾桶的翻找声,总让路过的巡警错觉是凶手遗落的线索在簌簌作响。 闹钟还未响,指尖先触到手机屏幕的冷。锁屏显示7:50——比平日里早了10分钟。 安煦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试图装死。 啧。 得起来,饭碗不能丢。 安煦不情不愿地踹来被子一角透透气,再用脚尖勾住拖鞋晃两下,最后猛的坐起。 很好,战胜了被子里的“引力黑洞”。 火急火燎的赶到警局,安煦按下打卡机。 不早不晚,刚好8:30。 伴随着打卡机的“嘀嘀”声,安煦切换了“生人勿扰”模式,脊背挺得像直尺,眼神扫过人群时自带降温特效。 今天警局里来了个熟人——女人小心翼翼地坐在讯问室里,指尖捏着帆布包袋,指节泛着淡淡的白。 她在害怕。 安煦从单向透视玻璃看过去,发现闫凛川正试图摆弄出慈眉善目的神情好让她放松。 但某人似乎对“亲和”有什么误解,妈生刀削眉骨让他即便是笑着,浑身上下也透着股未被驯服的野气和侵略感。 …… 安煦推开讯问室的门,走了进去,挡在了你女人和闫凛川之间。 “还是我来吧……还有,闫队,你可能需要出去一下。” 尽管被“赶”了出去,闫凛川也不恼,背着个手,悠哉悠哉地走出审讯室。 透过审讯室的玻璃,他能清晰地观察安煦的一举一动。 “怎么称呼?”安煦身子前倾,声音像过了一层棉花。 “张……张晓芳”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安煦把温水杯往对方手边推了推,“说说吧,你和死者的关系。” 林艾期的脸变得模糊,她只记得那天小区楼下的猫叫得格外惨烈。手中是过期的药,她看见自己把瓶里的东西倒进碗里,金属勺刮过瓶壁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混合着剩饭。 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蹲在猫前,慢条斯理的将加工过的食物推到它面前,静静迎接它的死亡,而林艾期则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脚踢开饭碗。 不,不对……我怎么会投毒呢? 记忆中的人物角色颠倒,恍惚间,她看见自己从远处跑来,脸色惨白,手指止不住的抽搐。 饭碗被踢倒在地,而小猫受惊,窜了出去。 “她”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死死抓住张晓芳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陷进肩膀的皮肉里。“她”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她”在张晓芳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披着皮囊,一个与张晓芳一样的皮囊,只不过这副皮囊卸下了平日里的温婉,眼底翻涌的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嘴角向上弯裂,呈现不自然的弧度——活脱脱一个疯子。 是啊。 她是疯子。 “张小姐?” 安煦的声音把张晓芳从记忆中拉回。 张晓芳回过神来,额前的刘海将她眼底的暗涌掩去,“不好意思,走神了。艾期他……是我丈夫。” 安煦轻轻摩挲着指尖,“嗯……”他忽然顿住话头,视线落在她无意识绞着杯壁的手上,那抹温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艾期……真的死了?”张晓芳的眼里透着恐惧和怀疑。 “死人不复生,林艾期……已经死了” 他死没死,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安煦心里暗自想着,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张小姐,你想画画吗?”安煦直视着她的眼睛,想从中击破她的伪装,毕竟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张晓芳接过画纸,她垂着眼帘,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的不是普通的线条,而是心脏跳动的轨迹。 安煦一步步引导着她,空白被符号填满。 线条由锋利转柔和,就像她阴晴不定的性格。画面被撕裂,裂口从左下角的枯树一直到右上角的残阳,本该是夕阳的暖橙被割裂成碎块,想被野猫抓裂的痕迹,每一道痕迹都留有发霉的灰。 枯树底下画有一只猫,身子是柔软蓬松的,但眸中却透露着与整幅画格格不入的苍桑与疲惫,就像张晓芳一样,是矛盾的集合体。 美丽,大胆,却致命。 “张小姐,你的美甲新做的?”像一只深居洞穴的蛇,吐着信子游向眼前的猎物,又似是看破了伪装,而现出了原形。安煦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人。 “漂亮吗?”张晓芳笑了笑,她盯着那双手,红色甲油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美甲下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近乎狂喜的战栗。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此刻的甲片上却堆着层层亮片,像被鲜血浸染过的蝴蝶的翅膀。 “被骗了也不知道,还傻兮兮的替人数钱,真不知道她是善良还是愚蠢。”张晓芳耸了耸肩,好似无辜的眼神。 假的,安煦心想。 原来是这样…… “你想取代她?” “您在说笑吧,我就是她啊。”只一瞬间,张晓芳又恢复了原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安煦摇了摇头,“有些光芒本就不属于沾着泥土的脚。” “是吗。”张晓芳的声音裹着冰渣,她看了看表,时针早已转过数字10,“不早了,我该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安煦推开审讯室的门,“有点麻烦啊。” 闫凛川摘下耳机,忽然咧嘴笑了:“如果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吧。” “但就怕不是装的。” “你刚刚是在?”闫凛川看向桌面上遗留下来的画纸。 “哦,这个啊,是一种绘画疗法,通过分析绘画作品来探索个体心理状态,潜意识,情绪。” 也不知是画风太过极端,一个舒缓柔和,一个奇幻诡谲。 总之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就好像一个躯壳里被硬塞了两个灵魂。 “史前人类通过洞穴壁画记录狩猎、祭祀,既是生存记录,也隐含情绪宣泄,它是原始本能的释放。以画为镜,搭建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桥梁。”安煦将画纸规整铺平,指尖在纸面游走,“你看,以左下角这棵树和右上角的残阳为界,可以将整个画面分割开来,若去除任何一部分都会削弱这强烈的违和感。” 闫凛川将手横在画面中间,两幅画被独立出来,像是两个灵魂的对立。 安煦继续说道:“左下角以冷色调为主,像是疏离,而另一边则以暖色调为主,表明主人的热情。她在画这棵枯树时重压笔触,像是情绪的宣泄,而且树枝锋利尖锐,类似于武器,可能表达内心未表达的敌意。” “但这仅仅只是你的推测,安顾问。”闫凛川斜倚在门框上,开口时眼皮都没抬,尾音扬起懒洋洋的弧度。 “嗯,我会证明的。”像是早知道闫凛川会这么说,安煦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坚定和自信。 上天不会亏待每一个这样的人,安煦也是如此。 闫凛川绝对不会想到现实甩给他的清脆耳光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像他不会想到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安煦会成为自己最难以割舍的人。 第4章 秘密 “我已经叫人去查看张晓芳最近的行踪了,监控那里苏小杰还在查,估计得和搜查令一样明天才会弄好。”闫凛川看着安煦强撑的眼皮,有些好笑,但这毕竟是新人来的第一天,还没适应工作强度,于是他就大发慈悲咯,“贴心”的将人留在了自己狭小的单人宿舍。 “安顾问,这点也太晚了,回去不安全,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委屈一下。”闫凛川诚恳的发出邀请,真是一位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古道热肠的好队长。如果忽略他把身后门板抵的死死的话。 …… “我看闫队压根就没有放我回去的意思吧。”安煦的每一个字都像被冰水浸润过的钢针,从牙尖蹦出时带着淬了冰的锐度。 见安煦已然看破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闫凛川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故作惋惜道:“哎,真是可惜了,原本我还想带着安顾问一起再去受害者家中看看有什么遗漏的信息,可安顾问从家中赶来黄花菜都凉了,办案求的就是速度,可惜啊!” …… 故意的吧。 安煦冷着脸,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那就麻烦闫队带路了。” 哟,脾气还挺大嘛~ 闫凛川这才笑眯眯地让开道来,引着安煦一路来到宿舍门口。 实锤了,就是故意的。 安煦趁闫凛川打开门的瞬间大跨步迈入房间,然后“唰”的一下将门关上,仿佛闫凛川是什么可怕的病毒,挨一下就会被传染。 目的达成! .............................................................................. 天还未亮透,天际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灰,空气带着一丝湿冷,像是夜还未褪去。 叫醒安煦的不一定是闹钟,也可以是闫队的大嗓门。 跟个夺命的鬼一样,缠的人心烦意乱。 谁叫他是队长呢。 安煦任命地爬起来,看了眼手机。 4:30 …… 是队长也没用。 安煦一头栽回被窝里。 闫凛川在门外敲了n声,却敲不醒被窝里蜷成逗号的人。 但咱们伟大的闫队呢又偏偏是一个特轴的人,大有不叫醒人就不走的意思。 于是勤劳的啄木鸟就一直钉在树上,直到他的大树屈服。 烦人! 安煦最终还是上了闫凛川的贼船,任劳任怨的前往犯罪现场。 街道上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空无! 一人! 像是看出了安煦的“小小的”不满,闫凛川从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一袋切片面包和牛奶,笑着递给安煦:“安顾问,先垫垫肚子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 “谢谢。”只不过听起来闷闷的。 城郊的半山别墅区在晨雾中舒展轮廓,铁艺大门衔着两尊鎏金狮首,车辙碾过铺满岁白石的甬道,惊起几只停在雕花喷泉上的白鸽。 两人刚下车,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位大妈,行色匆匆,将一大堆行李塞进车里。 塞进去,又掉出来,感觉车都要吐了。 安煦和闫凛川对视。 走? 走。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像那位看上去很忙,实则越搬越乱的大妈走去。 “姐姐,我们来帮你吧。”闫凛川一手抵住欲掉不掉的行李。 笑的好谄媚哦。 安煦不忍直视。 大妈很明显被这个称呼取悦到了,而且面前站着两位大帅哥,眼睛也受到了极好的待遇,笑得合不拢嘴:“那就麻烦了哦。” “对喽,你们也是这里的住户吗,怎么从来没见过呀?”因为有了两人的帮忙,大妈也插不上手,站在一旁主动搭起话来。 “姐姐 ,我们是来这里找房子的。” “找房子?!”大妈脸色一变。 “嗯,我看这里的房子地段和交通都很不错,就想着每一套给我弟弟做婚房。”闫凛川将手搭在安煦肩上,一把将他揽了过来,“是吧,弟弟。” 谁是你弟弟! “嗯“ 不能袭警,不能袭警,不能袭警。 看着两兄弟亲昵的模样,大妈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听姐一句劝,去别处转转吧。” “为啥呀,姐姐?”闫凛川眉头微凝,眼里透出疑惑。 “你们还不知道吧,”大妈压低声音:“这里死人啦,喏,就是那户。”两人朝着大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是林艾期的家。 “死人?!”闫凛川微张的嘴唇恰到好处的停了半秒,连眼尾细纹都卡着完美的戏剧张力。 “姐还能骗你不成?”大妈顿了顿,“那男的也是遭了报应。” “为什么?”闫凛川适时插话。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户人的争吵,但是没过多久又能听到女人的哭喊,应该是被打了,啧啧啧,你说说,做老公的怎么能打老婆啊,这是家暴!活该遭报应!” “你怎么能确定这一定就是家暴?”安煦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冷意。 大妈被吓了一跳,“不是家暴还能是啥?总不能是这女的发疯吧。” “报警很难吗?” “小两口吵架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日子不得照常过嘛。”大妈回答得振振有理,不敢想象刚才的暖心邻居和冷漠的嘴脸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也是,他们永远在等拳头落完后才劝“差不多得了”,在血迹干透后才说“夫妻哪有不拌嘴的”,把沉默当润滑剂,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成遮羞布。 毕竟破碎的不是他们的骨头,流淌的也不是他们的血液,只要自己在屋檐下岁月静好,别人的哭声,只不过是一段不太悦耳的背景音。 安煦忽然感觉到很累,很累。 闫凛川察觉到安煦情绪的不对劲, 直接将人拽走,力道之大,让安煦无法挣脱。 “欸,就走啦?” 回应她的只有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没事吧?” “没事” “安顾问,你在撒谎。”闫凛川目光顺着安煦的发顶弧线滑倒他不自然蹙起的眉峰。 下垂的睫毛藏住了探究的目光——毕竟在这个人人自扫门前雪的楼层,太过灼热的关心,反而像不合时宜的炭火。 “老大,你们怎么才来?”苏小杰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两人了,“我和江姐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二人这才发现他们在大妈那耗费的时间太多了,都已经6:47了。 “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安煦隐隐觉得事情走向有点过于顺畅了,像是有人引导着他们一样。 “嗯,太顺利了,呈现出来的只是想给我们看的。”闫凛川同样意识到了问题,他们被人带节奏了。 该死。 “算了,闫队,先进去吧。”安煦恢复了平静。 推开门,空气中人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楼交给了苏小杰和江砚秋。 “保证完成任务,老大!”言罢,苏小杰就开启了地毯模式,势必要把一楼翻出个底朝天。 两人径直走向二楼,来到主卧。 张晓芳和林艾期的婚纱照被挂在床头的上方,照片中的指尖交缠,紧紧依偎在一起,非常甜蜜。 照片的最底部有这么一行小字:风把誓言吹成快门声,我们成为永恒的注脚。 就连房间布置得都很温馨,抱枕上的碎花与窗帘褶皱相呼应,飘窗摆着几盆小多肉,每个角落里都藏着家的呼吸感。 家里的布置跟张晓芳的行为矛盾,或许这也是假象? 安煦皱紧眉头,想要从中找出一星半点联系,但是无果。 他的脑壳有点晕晕的,许是起太早的缘故,反应不如平常迅速。 两人又在各个房间穿梭,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丝毫发现。 太干净了。 闫凛川不得不感叹,“这个凶手简直是……” “缜密”安煦揉了揉眉骨。 “但是比起凶手,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张晓芳。” 或许弄清楚了她,离真相就不远了。 闫凛川扫视四周,突然眼睛定格在了某处。 “安顾问,上来!” 安煦循着声音抬头,发现闫凛川爬上了天花板,准确来说是天花板上的格间。 安煦没有闫凛川这样可以上天遁地的身手,踩着桌子,花了不少功夫才上来。 还没来得及感叹格间的隐蔽,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知道她有秘密,但没想到她憋了个大的啊。 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贴满林艾期的照片,每一张都不是从正常的角度拍摄的,反而更像是偷拍的照片。 因为是阴沟里的老鼠,所以见不得光。 墙的另一侧同样很精彩,张晓芳的照片被放在正中央,林艾期与张晓芳的箭头被用箭头连在了一起,其中能够很明显的看出箭头被人擦掉过很多次,最后还是被不甘的画上,连带着歪歪扭扭的“夫妻”二字。 这两张照片曾经经历过酷刑,被刀片刮的破烂。 闫凛川从一堆照片里翻出一个陌生面孔:“这是谁?” 安煦闻声看了过去。 …… 这不是他净会惹事的师弟吗?! 安煦一副吃了屎的难言表情。 “你认识?” 不想承认。 安煦打开手机,一个号码拨过去:“你最近有面诊什么人吗?年纪大一点的姐姐的之类的。”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通:“师兄你怎么问起这个了?你说的是芳芳姐吗?” …… 姐都被你喊上了。 “不要离她太近。” “师兄,姐姐人很好的,不会像你之前那个患者一样抄起桌上的花瓶把你砸进医院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啦~师兄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我比昨天跟爱你,比明天少爱你那么一点点哦~” …… 他就不该多那个嘴。 安煦无情挂掉手机,果然,得把看他师弟脑子的安排提上日程。 “原来这是你师弟啊,性子挺……跳脱。”闫凛川琢磨着措辞,不禁感叹真他妈一物降一物啊。 “闫队,诚挚邀请你参加他的葬礼。” “不管他了?” “你管?” “不管。” “苏医生,刚刚那是?”张晓芳用手撑着下巴,好奇地问。 “是我师兄,超厉害的。” “是吗。”张晓芳眼神晦暗了一瞬,只可惜苏医生并没有捕捉到。 “苏医生的师兄也一定是一个善解人意,温柔的人。”张晓芳微微扬起嘴角,在晨光的照射下更显动人。 真是的,芳芳姐明明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师兄干嘛让我提防她。 彼时,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狰狞的獠牙,而是蝴蝶翅膀上的磷粉。 苏医生:“芳芳姐,你在干嘛呀?” 张晓芳:“在想怎么炖了你比较合适。” 苏医生:(惊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