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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子

作者:Exile7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苔爬上砖墙,霉味混杂着潮湿的空气在巷子里蔓延开来。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风掠过垃圾桶的翻找声,总让路过的巡警错觉是凶手遗落的线索在簌簌作响。


    闹钟还未响,指尖先触到手机屏幕的冷。锁屏显示7:50——比平日里早了10分钟。


    安煦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试图装死。


    啧。


    得起来,饭碗不能丢。


    安煦不情不愿地踹来被子一角透透气,再用脚尖勾住拖鞋晃两下,最后猛的坐起。


    很好,战胜了被子里的“引力黑洞”。


    火急火燎的赶到警局,安煦按下打卡机。


    不早不晚,刚好8:30。


    伴随着打卡机的“嘀嘀”声,安煦切换了“生人勿扰”模式,脊背挺得像直尺,眼神扫过人群时自带降温特效。


    今天警局里来了个熟人——女人小心翼翼地坐在讯问室里,指尖捏着帆布包袋,指节泛着淡淡的白。


    她在害怕。


    安煦从单向透视玻璃看过去,发现闫凛川正试图摆弄出慈眉善目的神情好让她放松。


    但某人似乎对“亲和”有什么误解,妈生刀削眉骨让他即便是笑着,浑身上下也透着股未被驯服的野气和侵略感。


    ……


    安煦推开讯问室的门,走了进去,挡在了你女人和闫凛川之间。


    “还是我来吧……还有,闫队,你可能需要出去一下。”


    尽管被“赶”了出去,闫凛川也不恼,背着个手,悠哉悠哉地走出审讯室。


    透过审讯室的玻璃,他能清晰地观察安煦的一举一动。


    “怎么称呼?”安煦身子前倾,声音像过了一层棉花。


    “张……张晓芳”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安煦把温水杯往对方手边推了推,“说说吧,你和死者的关系。”


    林艾期的脸变得模糊,她只记得那天小区楼下的猫叫得格外惨烈。手中是过期的药,她看见自己把瓶里的东西倒进碗里,金属勺刮过瓶壁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混合着剩饭。


    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蹲在猫前,慢条斯理的将加工过的食物推到它面前,静静迎接它的死亡,而林艾期则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脚踢开饭碗。


    不,不对……我怎么会投毒呢?


    记忆中的人物角色颠倒,恍惚间,她看见自己从远处跑来,脸色惨白,手指止不住的抽搐。


    饭碗被踢倒在地,而小猫受惊,窜了出去。


    “她”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死死抓住张晓芳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陷进肩膀的皮肉里。“她”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她”在张晓芳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披着皮囊,一个与张晓芳一样的皮囊,只不过这副皮囊卸下了平日里的温婉,眼底翻涌的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嘴角向上弯裂,呈现不自然的弧度——活脱脱一个疯子。


    是啊。


    她是疯子。


    “张小姐?”


    安煦的声音把张晓芳从记忆中拉回。


    张晓芳回过神来,额前的刘海将她眼底的暗涌掩去,“不好意思,走神了。艾期他……是我丈夫。”


    安煦轻轻摩挲着指尖,“嗯……”他忽然顿住话头,视线落在她无意识绞着杯壁的手上,那抹温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艾期……真的死了?”张晓芳的眼里透着恐惧和怀疑。


    “死人不复生,林艾期……已经死了”


    他死没死,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安煦心里暗自想着,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张小姐,你想画画吗?”安煦直视着她的眼睛,想从中击破她的伪装,毕竟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张晓芳接过画纸,她垂着眼帘,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的不是普通的线条,而是心脏跳动的轨迹。


    安煦一步步引导着她,空白被符号填满。


    线条由锋利转柔和,就像她阴晴不定的性格。画面被撕裂,裂口从左下角的枯树一直到右上角的残阳,本该是夕阳的暖橙被割裂成碎块,想被野猫抓裂的痕迹,每一道痕迹都留有发霉的灰。


    枯树底下画有一只猫,身子是柔软蓬松的,但眸中却透露着与整幅画格格不入的苍桑与疲惫,就像张晓芳一样,是矛盾的集合体。


    美丽,大胆,却致命。


    “张小姐,你的美甲新做的?”像一只深居洞穴的蛇,吐着信子游向眼前的猎物,又似是看破了伪装,而现出了原形。安煦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人。


    “漂亮吗?”张晓芳笑了笑,她盯着那双手,红色甲油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美甲下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近乎狂喜的战栗。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此刻的甲片上却堆着层层亮片,像被鲜血浸染过的蝴蝶的翅膀。


    “被骗了也不知道,还傻兮兮的替人数钱,真不知道她是善良还是愚蠢。”张晓芳耸了耸肩,好似无辜的眼神。


    假的,安煦心想。


    原来是这样……


    “你想取代她?”


    “您在说笑吧,我就是她啊。”只一瞬间,张晓芳又恢复了原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安煦摇了摇头,“有些光芒本就不属于沾着泥土的脚。”


    “是吗。”张晓芳的声音裹着冰渣,她看了看表,时针早已转过数字10,“不早了,我该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安煦推开审讯室的门,“有点麻烦啊。”


    闫凛川摘下耳机,忽然咧嘴笑了:“如果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吧。”


    “但就怕不是装的。”


    “你刚刚是在?”闫凛川看向桌面上遗留下来的画纸。


    “哦,这个啊,是一种绘画疗法,通过分析绘画作品来探索个体心理状态,潜意识,情绪。”


    也不知是画风太过极端,一个舒缓柔和,一个奇幻诡谲。


    总之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就好像一个躯壳里被硬塞了两个灵魂。


    “史前人类通过洞穴壁画记录狩猎、祭祀,既是生存记录,也隐含情绪宣泄,它是原始本能的释放。以画为镜,搭建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桥梁。”安煦将画纸规整铺平,指尖在纸面游走,“你看,以左下角这棵树和右上角的残阳为界,可以将整个画面分割开来,若去除任何一部分都会削弱这强烈的违和感。”


    闫凛川将手横在画面中间,两幅画被独立出来,像是两个灵魂的对立。


    安煦继续说道:“左下角以冷色调为主,像是疏离,而另一边则以暖色调为主,表明主人的热情。她在画这棵枯树时重压笔触,像是情绪的宣泄,而且树枝锋利尖锐,类似于武器,可能表达内心未表达的敌意。”


    “但这仅仅只是你的推测,安顾问。”闫凛川斜倚在门框上,开口时眼皮都没抬,尾音扬起懒洋洋的弧度。


    “嗯,我会证明的。”像是早知道闫凛川会这么说,安煦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坚定和自信。


    上天不会亏待每一个这样的人,安煦也是如此。


    闫凛川绝对不会想到现实甩给他的清脆耳光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像他不会想到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安煦会成为自己最难以割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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