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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学生会会长谢逢迟

作者:Simple白花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熬过了兵荒马乱的第一周,余祈南终于能在课间呼吸稍微顺畅一点。林悠悠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再像尖锐的噪音,更像一种背景白噪音。他习惯了当她的树洞,偶尔点头或含糊地“嗯”一声。桌角那块画着傻熊的橡皮,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信物。


    “快走快走!开学典礼要迟到了!”午休结束铃刚歇,林悠悠就拽起还在慢吞吞收笔的余祈南,“重头戏是颁奖!入学摸底考前二十名要上台!听说谢学长颁奖!”


    “颁…颁奖?”余祈南心里咯噔一下,被拽得趔趄。他考得不错,但具体名次没在意。上台?光是想想那画面,胃就开始抽紧。


    “对啊!前二十!你猜怎么着?”林悠悠眼睛亮得惊人,拉着他冲进走廊沸腾的人流,“你!余祈南!第二十名!牛啊同桌!深藏不露!”


    “二……二十?”余祈南瞬间白了脸,像被雷劈中。人群的推挤让他更晕眩。第二十?要上台?在全校面前?他只想原地消失。


    “真的假的?余祈南你行啊!”陆丰铭的大嗓门从后面炸开,他和王伟挤过来,用力拍了下余祈南的背,拍得他差点呛到。


    “厉害厉害!请客请客!”王伟也跟着起哄。


    “低调低调!”林悠悠得意地扬着下巴,仿佛是她自己考了第二十,“重点是!颁奖的是谢学长!谢逢迟!”


    “谢逢迟”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周围女生的议论:


    “哇!谢学长颁奖!太幸福了吧!”


    “前二十名也太爽了,能近距离接触!”


    “不知道谢学长会不会对他们笑?”


    “想多了,会长大人万年冰山脸好吧!”


    余祈南被这些议论裹挟着,像一片无助的叶子被卷进礼堂。找到班级位置坐下,闷热的空气混着塑胶椅的味道。他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上台…谢逢迟颁奖…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打转。


    灯光“唰”地亮起,聚焦主席台。谢逢迟的身影从侧幕走出,站定话筒前。


    余祈南的目光瞬间被钉住,连紧张都忘了片刻。


    依旧是那副纤巧的金属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在强光下颜色浅淡如冰晶,不带丝毫温度。鼻梁高挺,唇线平直。校服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扣子系到顶,袖口翻折整齐。他站在那里,沉静得像一泓深潭,所有喧嚣在他面前自动沉寂。清冽平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流淌出来,每一个字都精准清晰,毫无波澜。


    “他声音…像冰水。”余祈南忍不住低声对林悠悠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什么冰水!这叫气场!这叫禁欲系男神的标配!”林悠悠立刻反驳,眼睛黏在台上发光,“你看他多稳!多帅!待会儿你上去,就能近距离感受了!想想就激动!”


    “我…我不想去…”余祈南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恳求。胃绞得更厉害了。


    “说什么傻话!多光荣啊!给咱们班长脸!”林悠悠完全没get到他的恐惧,只当是害羞,“你看陆丰铭和王伟羡慕得眼都红了!”


    终于到了颁奖环节。主持人念着名字和名次。一个个学生带着或兴奋或腼腆的笑容走上台。


    “第20名,高二七班,余祈南!”


    名字被念出的瞬间,余祈南感觉全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林悠悠推着站起来,在全班的目光和小范围的掌声中(主要来自林悠悠、陆丰铭和王伟),僵硬地挪向侧边的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被钉上耻辱柱。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的瞬间,他感觉皮肤都要被灼伤了。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视野边缘发黑。台下是黑压压一片模糊的面孔,无数双眼睛像探照灯聚焦在他身上。他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校服领口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得变形。脖子后颈的伤疤似乎也在灯光下发烫,提醒着他的不堪。他完全不敢看旁边等待颁奖的谢逢迟,只觉得那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像个误入舞台的木偶,手脚僵硬得不知该往哪放。


    谢逢迟手里拿着奖状和奖品,按照顺序,沉稳地走向每一个领奖者。当他在余祈南面前站定时,余祈南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校服上清冷的、混合着一点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逢迟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新生身上。这个在强光下紧张得近乎失态、连肩膀都在细微颤抖的身影,与他优异的成绩再次形成了巨大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反差。


    谢逢迟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到余祈南死死揪着衣领的手指,指节用力到泛白;看到那低垂的、几乎要埋进肩膀的脑袋,细碎的黑发在灯光下发梢微微颤抖;看到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此地的信号。这种程度的紧张和不适,远超了普通的上台害羞。


    “余祈南同学,”谢逢迟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平稳清冽的调子,但似乎比刚才念稿时放低、放轻了半分,清晰地传入余祈南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恭喜你。” 他将奖状和奖品递过去。


    余祈南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慌乱地抬起头,视线却只敢落在谢逢迟握着奖状边缘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他伸出自己冰冷汗湿的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是抢一样飞快地接过东西,连“谢谢”都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他甚至没看清谢逢迟的脸,只捕捉到镜片反射的冰冷光点和对方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他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拿到东西的下一秒就立刻深深低下头,逃也似的快步走向队伍末尾,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灯光和聚焦。


    谢逢迟看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他平静地走向下一位领奖者,面上波澜不惊。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那个高分新生眼中深不见底的惶恐和自卑,像一颗小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抹极淡却清晰的异样涟漪。  脚步虚浮地踩下最后一级台阶,汇入台侧阴影的瞬间,那几乎要将他烤化的聚光灯热度和窒息感才如潮水般褪去。余祈南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几乎是逃命般地低着头,沿着墙根快速挪回高二(7)班的区域,只想把自己重新埋进人群的角落里。


    刚走到座位边,还没坐下,林悠悠就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炮弹,“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亮得堪比刚才台上的聚光灯。


    “啊啊啊!余祈南!你太帅了!站上去那一刻简直在发光!”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好几度,引得周围同学都看过来。


    “你看到没看到没?谢学长亲自给你颁的奖!他还跟你说话了!说的什么?是不是‘恭喜你’?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近距离看是不是帅到惨绝人寰?” 林悠悠连珠炮似的发问,兴奋得脸颊都泛着红晕,完全没注意到余祈南还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


    余祈南被她晃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林悠悠抓得更紧。那份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崇拜和兴奋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在他冰凉的、被紧张和自卑包裹的心上。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林悠悠闪闪发亮的眼睛,听着她夸张的赞美,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悄然滋生——不是恐惧,不是想逃,而是一种……微弱的、几乎从未体验过的,被人真心实意称赞和羡慕的……不好意思。


    陆丰铭的大嗓门也适时响起,带着真诚的佩服:“行啊余祈南!深藏不露!学霸啊!以后作业靠你了!” 他重重拍了下余祈南的肩膀,这次余祈南没再缩,只是身体晃了晃。


    王伟也凑过来,推了推眼镜,一脸诚恳:“厉害厉害!刚才在台上,虽然看着有点紧张,但领奖那一下,很有范儿!”


    “对吧对吧!我就说我们同桌超厉害的!” 林悠悠得意地扬着小脸,仿佛余祈南的荣誉就是她的。


    周围几个相熟的同学也投来或佩服或善意的目光。余祈南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烘烘的善意包围着,听着林悠悠夸张的“在发光”、“帅惨了”之类的词,看着她兴奋得泛红的脸颊,感受着陆丰铭和王伟大大咧咧的夸奖……那份沉甸甸的、几乎将他压垮的紧张和羞耻感,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丝。


    一种极其细微的、轻飘飘的感觉,像羽毛一样拂过心尖。他下意识地微微抿了抿唇,试图压下那点陌生的情绪,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生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灿烂的笑容,甚至有些僵硬和笨拙,像冻土初融时裂开的第一道细缝,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羞赧,但确确实实,是一个笑容。


    虽然那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快得几乎让人抓不住,很快就被他习惯性的低头和抿唇掩盖了过去,耳根也悄悄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含糊地应着:“没…没有…就是运气…” 声音依旧很轻,带着点不自在,但那份冰冷的僵硬感,却在这群闹哄哄的同学包围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什么运气!是实力!” 林悠悠立刻反驳,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但还是兴奋地手舞足蹈,“谢学长都跟你说话了!这待遇!多少人羡慕不来呢!哎呀,早知道我上学期就该拼命学习……”


    余祈南默默地坐回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崭新的奖状边缘。冰冷的塑料封皮触感让他稍稍回神。林悠悠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畅想如果自己上台会如何如何,陆丰铭和王伟也加入了讨论。余祈南低着头,看着奖状上烫金的名字和自己的分数,再回想刚才台上那个冰冷耀眼的身影递过奖状时清冽的“恭喜”,以及此刻身边这些吵闹却温暖的伙伴……


    心口那沉甸甸的、名为自卑的巨石,似乎被这短暂而陌生的暖意撬动了一丝缝隙。他悄悄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还在兴奋讨论的林悠悠,又迅速垂下眼帘。指尖下意识地再次触碰了一下后颈被高领掩盖的地方,那里似乎不再像刚才在台上那样灼烫了。


    这片刻的、因他人真诚喜悦而生的不好意思和那抹生涩的笑容,像一颗微小的火星,短暂地照亮了他内心某个昏暗的角落。虽然光芒微弱,转瞬即逝,却真实地存在过。  学生会会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推开。高二的沈秘书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夹走了进来,轻轻放在谢逢迟宽大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噗”一声。


    “会长,这是今年高一新生的最终分班名单和入学摸底考试的详细分数汇总,教务处刚送过来的,让您这边也备案一份。”沈秘书的声音清晰干练。


    谢逢迟刚从礼堂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人群的喧嚣余温。他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从面前摊开的社团活动预算草案上移开,落在那叠文件上。“嗯,辛苦了,放这里吧。”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清冽平稳。


    沈秘书放下文件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办公室重新陷入那种特有的、带着纸张和木质气息的安静。谢逢迟揉了揉眉心,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从紧绷的下颌线泄露出来。礼堂的强光和持续的精神集中,即使是他也需要片刻缓冲。


    他习惯性地拿起最上面的文件夹——高一新生分班总表。指尖划过光滑的纸页,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一个个班级和密密麻麻的名字。这对他而言只是例行公事,确保信息无误。


    视线掠过“高二(7)班”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带着某种微弱的熟悉感,像水面下模糊的倒影。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页上点了点,目光并未立刻离开这个班级的名单,而是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筛选的专注,逐行向下。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名字。


    余祈南。


    笔迹清晰地印在纸上,安静地躺在高二(7)班的学生名单中间。


    谢逢迟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超过一秒。礼堂角落里那个仓惶低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颁奖时都在发抖的男生……这些模糊却鲜明的碎片,瞬间被这个名字激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他?那个……看起来总是很紧张的余祈南?


    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诧异掠过谢逢迟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印象中那个怯懦、瑟缩的身影,似乎很难与“高二(7)班”这个理科重点班联系起来。他几乎能想象出余祈南坐在一群理科尖子生中,更加局促不安的样子。


    纯粹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欲,谢逢迟放下了分班表,迅速而准确地从旁边抽出了标有“入学摸底考试成绩”的文件夹。他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飞快翻动,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高二(7)班”的页面,然后精准地定位到那个名字。


    视线落在分数栏上。


    数学:125


    物理:92


    化学:96


    英语:112


    语文:103


    总分:528


    谢逢迟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这个分数……相当亮眼。尤其是数理化,几乎逼近满分,即使放在理科重点班,也绝对是拔尖的水平。英语和语文虽然稍弱,但总分稳稳站在了班级前列


    125?96?528?


    这几个数字在谢逢迟冷静的脑海中清晰地跳跃着。这与他亲眼所见的那个余祈南,形成了强烈的、几乎令人错愕的反差。


    那个在台上自我介绍会卡壳、紧张得手足无措的人?


    那个眼神总是闪躲、连说话声音都细若蚊呐的人?


    谢逢迟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性的思考。礼堂演讲时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那个模糊的印象,此刻被这串冰冷的分数赋予了截然不同的轮廓。


    所以,他并非平庸。相反,他在理科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那么……那种深入骨髓的怯懦和自卑,又是从何而来?


    是性格使然?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沈秘书汇报时说的那句“性格比较内向腼腆”再次回响在耳边,此刻却显得如此轻描淡写,不足以解释这种巨大的撕裂感。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这个余祈南,像一本封面破旧甚至有些狼狈的书,内页却藏着意想不到的精彩篇章。而封面与内页的矛盾,本身就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谢逢迟向来追求精确和效率,任何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物都会引起他本能的探究。余祈南身上这种巨大的反差,像一道难解的谜题,突兀地摆在了他面前。


    他沉默地盯着那个名字和那串分数看了几秒,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意外,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勾起的好奇。最终,他合上了成绩文件夹,将其与分班表一起,整齐地放回那叠文件的顶部。


    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内心波澜从未发生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叫“余祈南”的名字,连同那串与他外表气质截然不符的高分,已经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向来秩序井然的思维里,留下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他拿起笔,重新看向那份社团预算草案,笔尖却悬停在纸上,片刻未曾落下。几秒钟后,他才似乎重新聚焦,流畅地写下一个数字。


    只是无人知晓,在他脑海深处某个角落,一个冷静的声音已经做出了判断:这个新生,比他最初以为的,要“有意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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