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被那几个丫鬟收拾妥当后,硬着头皮往湛丞那边走。
可真等她被带到目的地,站在门口一看,沈姝整个人都愣了。
这压根不是昨晚那屋子。
面前这地方,堂皇得离谱。
雕花的朱木门,金线镶边的窗棂,屋内摆件全是细致华贵的檀木与玉石,地上厚实的锦缎地毯踩上去都不带声的,四周陈列的屏风、玉器、金饰,处处透着股不加掩饰的贵气与张扬。
尤其那正中的金丝织锦屏风,金线银线交错,图案繁复华丽,整块屏风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沈姝站在门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这是暴露后,连装都不装了?
沈姝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抬眼就看见湛丞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
那椅子高背雕纹,气势逼人,湛丞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双腿随意交叠,身上的黑金长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冷傲张扬。
黑色的衣料被金线勾勒着,暗暗泛着光,袖口与衣摆处的金丝云纹隐隐浮动,低调中透着奢华,腰间系着同色系的玉佩,微微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眼神慵懒,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整个人坐在那里,像是天生带着三分危险、七分从容的狠劲儿。
沈姝下意识停了脚步,心里暗骂,昨晚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全是骗人的。
她还没往里面迈几步,坐在主位上的湛丞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掌。
很快,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女子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按住沈姝的肩膀,几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就把她摁在了不远处一张软椅上。
沈姝愣了一秒,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这是要干嘛,门口便鱼贯走进来几名大夫,个个背着药箱,穿着干净整齐,神色认真。
几人熟练地围上来,手指搭上她的脉搏,仔细诊脉。
沈姝整个人都僵在椅子上,脑子里疯狂冒出无数问号。
等那几名大夫一番检查下来,神色微微一变,恭敬地对湛丞回禀:“姑娘体内虚火太重,肝火旺盛,气血不顺,睡眠不稳,口舌生疮,脉象浮躁……”
大夫一边说,湛丞和你认真的听着。
上火?
肝火旺盛?
睡眠不稳?
口舌生疮?
这都是你们这个主子弄出来的!
沈姝本来还一肚子吐槽,结果转头一看湛丞的脸色,整个人都愣了。
那人原本懒散倚着椅背,眼神里带着点打趣的笑意,可听见那几个大夫一通说她一身毛病后,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唇角的笑意早没了,眉眼沉了几分,连语气都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给她治好。”
几个大夫被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是、是,属下定全力医治姑娘。”
沈姝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她脑袋里刚开始还想着这疯子是不是又想玩什么花招,结果看着他脸色阴沉、语气生冷地吩咐大夫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人……是在关心她?
沈姝坐在椅子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有点尴尬了。
这两天,她在心里已经骂了湛丞无数遍,黑心肝、疯子、禽兽,换着法子骂,恨不得给他编出十八代家谱来骂。
可偏偏这疯子一对她稍微好点,吩咐人给她看病,语气里带了点不加掩饰的关心,自己心里反而开始别扭起来,怪怪的,不得劲。
那种别扭,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心软,总之挺丢人的。
沈姝越想越惊悚,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可怕的念头——
自己不会是个抖M吧?
沈姝整个人都僵住了,差点当场给自己来一巴掌。
不行!
绝对不行!
她才不是那种被人欺负完,转头人家稍微好点自己就屁颠屁颠贴上去的傻缺。
大夫这时端端正正地递上几瓶药粉,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沈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脑袋里那些稀里糊涂的念头也被自己按了下去。
小恩小惠算什么。
她撇了撇嘴。
自己顶多上头的是湛丞这张脸,真要说被他三两句软话,几个药瓶子哄住,做梦。
沈姝正脑子里琢磨着这些,突然觉得面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眼睛眨了眨,还没反应过来湛丞什么时候靠近的,下一秒,下巴已经被他捏住了。
温热修长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扣着她下巴,动作熟练又理所当然,沈姝还来不及挣扎,湛丞另一只手已经举起一个小药瓶,微微一倾,白色的药粉细细洒在了她下唇内侧那处红肿破皮的位置。
冰凉微苦的药粉落在伤口上,沈姝倒吸一口凉气。
“啊——!”
沈姝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止不住的痛意。
那药粉一落下,冰凉过后,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像是细小的针扎,偏偏集中在那已经红肿破皮的地方,疼得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沈姝下意识整个人一抖,连肩膀都在轻轻颤,嘴唇微张着,连骂人的劲都没有了,只能含着那股刺痛强撑着不出声。
湛丞原本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结果看见她眼眶瞬间泛红、整个人抖得不行,脸色也变了。
他没想到那点药粉下去,效果这么猛。
湛丞脸色一沉,猛地转头,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大夫,嗓音低沉冷厉:“这是什么药?”
那大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声音发颤:“回、回二少爷,是、是去火消炎的药粉,微微有点刺激,但、但……”
他话还没说完,湛丞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显然不打算听解释。
“滚,。”
话音刚落,几个大夫立刻连滚带爬退了下去,生怕自己晚一步,就要被直接丢出山谷。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沈姝嘴里还残留着刺痛感,眼睛红红的,瞪着湛丞,心里又委屈又想骂人,偏偏嘴唇动一动都疼,连骂人的气势都没了。
“疼成这样,早说不让你嘴硬了。”湛丞低头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揶揄,手指却还小心翼翼地捏着她下巴不松,目光划过她泛红的眼角,声音低了几分,“别乱动,让我看看。”
沈姝又羞又气,想挣扎,结果一动嘴就钻心的疼,整个人只好老老实实僵在那里。
湛丞低头仔细看着,视线落在沈姝唇瓣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刚才那药粉洒上去时是白色的,可现在,药粉已经全部被血色浸透,唇瓣内侧破皮的地方微微渗着血丝,红得刺眼。
湛丞指腹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沈姝本来就疼得够呛,这下湛丞又捏着她下巴,强硬地扒拉开检查,药粉彻底渗透进去,火辣辣的刺痛从口腔内侧一层层蔓延开来,像是有人拿针在里面扎,疼得她忍不住身子一颤。
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掉了下来,顺着眼角滑落,滴在衣襟上,显得又委屈又狼狈。
湛丞看见她眼泪滚落的那一瞬,整个人原本阴沉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眉眼里的冷意也跟着散去,换上了隐约的心疼。
他抬手松开她的唇瓣,动作比之前轻了许多,指尖在她脸颊上来回轻轻擦拭,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扫过,带着细微的安抚意味。
“这么痛吗?”湛丞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得的认真与心软。
沈姝红着眼睛,委屈地点了点头,声音哽着:“痛死我了……”
她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湛丞已经低头,唇瓣轻轻贴上了她的唇角。
伤口旁的吻小心翼翼,带着温柔的试探,像是在哄她,又像是在占她便宜。
沈姝愣了两秒,脑袋里的痛意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却已经气得脸色涨红——
这时候了还不忘占便宜?!
她咬着牙,嘴巴疼得不敢大动作,眼神却死死瞪着湛丞,气得胸口起伏:“二少爷,您真是有空亲,没空好好给我上药?”
湛丞却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抗议,指腹轻轻抚着她脸颊,低声哄着:“上药疼,亲不疼。”
说完,唇瓣又带着点笑意地在她唇角停留了片刻,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红肿的嘴唇,既像是哄人,又像是在彻头彻尾地占她便宜。
沈姝气得翻白眼,奈何嘴巴真疼,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窝在椅子里,瞪着眼睛死撑着。
湛丞看她那副气鼓鼓、偏偏又不敢挣扎的模样,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指尖轻轻落在她脸侧,声音低哑:“放心,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沈姝一听湛丞那句“我替你出气”,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条件反射地想到——砍人头。
她脖子一缩,连忙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角还带着点委屈,强撑着说:“二少爷,别啊……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湛丞挑了挑眉,没说话,眼底的危险意味却没散。
沈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一边骂他疯子,一边硬着头皮补救:“那、那什么……人家说了,药三分毒嘛,我这么疼,说明药效肯定好,可能明天就好了。”
她抿了抿唇,忍着疼继续胡扯,语气里还带着点勉强的笑:“人家也只是想让我快点好。”
沈姝也不是圣母,真有人因为她而死,那不是自找虐障?
她才不想因为自己几句不痛快,最后让别人受罪。
湛丞看着她那副嘴硬撑场面的模样,眼神幽深了几分,指腹仍旧轻轻摩挲着她下巴,半晌,才低低笑了一声,还真的没再追究。
……
沈姝实在是被疼得没心思想那么多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死死咬着牙,强撑着不哼出声,脑子里只剩下“疼死了”三个字反复循环。
很快,其他大夫被叫了进来,显然是换了一批人。
那为首的大夫一看沈姝那脸色,连忙低头解释:“姑娘别怕,这是药效显现,咱们这药虽然刺激,但药性极好,专治这类口疮,半天见效,一夜能好大半。”
说完,似乎还担心自己下一个就被拖出去砍头,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主子,这药……是珍品,外头求都求不来。”
沈姝一听,明白了这帮人是真的怕了,生怕自己随口一告状,他们脑袋就不保了。
她眼珠子一转,连忙硬撑着点了点头,努力挤出点力气,嘴角都没敢动太大:“嗯,现在不痛了,感觉……好像是在好。”
她说完,还不忘在心里疯狂补充:骗你的,疼死了,老娘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摆出一副“疗效显著、感激不尽”的假象,生怕再出什么人命。
……
大夫们的性命总算保住了,个个谢天谢地地退了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沈姝的性命,却跟着这顿“治疗”直接去了一半。
嘴里疼得像是吞了炭火,整个人又虚又蔫,浑身难受得跟散了架似的,偏偏湛丞还一副不打算放她走的架势。
“老实待着。”湛丞语气懒散,眼神却压根不容她反驳。
沈姝根本没力气吭声,艰难地被人扶着喝完一碗白粥,喉咙里勉强带着点温度,整个人倒在软榻上,软成一滩泥,连动都不想动。
本来那大夫还想再给她继续上药,结果沈姝一听,浑身一个激灵,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咬着牙,死死忍住,心里疯狂暗骂自己没用,面上却僵着一副“没关系我很好别碰我”的表情,生怕再来一次直接把命送了。
湛丞看着她这副怂巴巴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眼里却带着隐约的笑意和危险的兴味。
……
有时候,中药的药效确实大得出奇。
沈姝本来还窝在榻上死撑着,心里暗骂湛丞,结果不知不觉,药效上来了,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一点点往旁边歪。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皮越来越沉,嘴角还微微撅着,最后直接在湛丞眼皮子底下,睡了过去。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出奇,只剩下窗外偶尔吹过来的风声。
湛丞本来还靠在不远处的软椅上,随意敲着扶手,目光懒散。
结果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轻轻的,软软的,带着点没防备的“呼呼”声,软绵绵地拂过耳边。
湛丞挑了挑眉,视线落过去,就看见沈姝睡得人模人样,唇瓣微张,脸上还带着药粉后的淡淡红意,整个人窝成一小团,像是彻底卸了所有伪装。
湛丞看着那张乖得不像话的睡颜,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