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真树难得睡了个好觉。
梦里没有冷冰冰的停尸房,也没有沾血的铁锹,只有到处飘来飘去的毛毛。她终于中了彩票,于是旷工跑去点了七八个男模。
梦里的号码是多少来着?
真树睁开眼睛,决定明天拿早饭钱换张彩票。
因为太安静了,她躺在床上玩手机快中午,才想起家里还有一只猫要管。
她弹射起床,拿出紧急集合的速度换好衣服,不停祈祷着小猫咪别搞出什么大乱子。
鉴于这只猫展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开门技巧以及叛逆心理,她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家里有没有异样的痕迹,连床底都趴下去看了看。
房间原封没动,真树反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现在担心的不是房子出问题,而是猫出问题了。
房子破了凑合着还能住,猫破了只能去氪金。
小屋的门被推开,撞到墙上发出巨响。
真树一眼扫过去,看到白猫团成球躺在窝里,闭着眼睛,背毛炸得像个小刺猬。
她两三步跨过去,把手放在淡粉的鼻子前,感受到平稳的呼吸打在上面,才终于放心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毛是这样的,但孩子自有它的道理,先去看看进食的情况。
昨天地上放了两只小碗,水碗已经空了,装了猫粮的碗却没什么变化。
联想到小猫闻着味儿跑出来抢面,真树大致猜到了这只大福的喜好。
喜欢吃人饭嘛,她懂。
把空碗清洗干净后,她倒了干净的白开水放回去,又去检查了猫砂盆,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需要铲的东西。
大致计算下,猫离开医院已经将近一整天了,这种状况不太正常。
从裤兜里翻出手机,真树准备直接给宠物医院打电话留言。
“老师您好,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昨天下午接来回后,露娜到现在都没有上过厕所,请问这样是正常的吗?”
宠物医院做病历需要登记名字,露娜是她苦思冥想了五分钟,琢磨出来临时用的,试问哪个平成女性没说过一句“代表月亮消灭你”。
宠物医院的信息回复总是比较慢。真树干脆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来到一动不动的白猫面前。
她试探性地点了点小鼻子,感觉摸起来有点像打湿的橙子。
听说抚摸猫咪的时候,身体会降低皮质醇水平,让人减少压力。
她不知道自己的皮质醇水平有没有降低,但是愉悦感连续地往上升起,像可乐中的气泡微小却密集。
小猫的眉头跟随真树的动作皱起,颤抖着身体,却还是努力地闭紧眼睛。
此时不撸更待何时。
她开始捋猫咪炸起来的背毛。先是顺着毛抹一遍,把毛抚平,不动。再逆着毛抹一边,让毛竖起,不动。最后放肆地来回搓搓搓搓搓,仍旧不动。
毛的质感不错,就是灰有点多。
真树玩够了,扒开小猫的一只眼皮。
像蓝宝石一样亮晶晶的眼睛露了出来。
正午光线的刺激下,圆圆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但就是不看真树。
她只能无奈地问,“你不饿吗?”
铃铃铃——
听到手机的铃声,真树接起电话,没有注意到白猫在鬼鬼祟祟地调整姿势。
“您好,露娜在医院中表现是正常的,可以先观察一下,是不是饮用水量不足,或者是环境不适应,另外有没有尿到猫砂盆外。如果排除了上面的问题,也随时可以带到医院检查。”
“是,水量应该是没问题的。那我再仔细观察一天,谢谢您。”
真树挂断电话,才发现猫脑袋藏到了大大的尾巴下面。
她没有做声,而是去拿了两片消炎药,再回来一把将猫拎起,抱到了怀里。
看着眼前瞪大了的蓝眼睛,真树憋不住笑着拆穿小猫的把戏,“你果然是在假装睡觉,故意不想理我吗。”
被抱住的白猫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连胡子都绷得直挺挺的。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话,但脑子里全是这个人边笑边看着自己的样子,完全听不到声音了。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到了束起的长发上,整个人似乎又被那种洗发水的味道裹住了。
可恶,明明是个随便摸别人屁股的变态!
但嘴套嗫嚅着半天,最后还没喵出来一声,就被面前越来越胆大的女性戳开了嗓子眼。
并不光滑的手指压在舌头上,异物感挤占了所有的感官,晕晕乎乎中药丸就被塞了进来。
没见过世面的猫咪当即清醒过来,感觉遭到了恶意诈骗:如果你想让我吃药,就应该告诉我,不是摸了半天之后还把我抱起来!
前一刻还安静的屋内瞬间变吵,喵喵露娜的不停响。
可是这次猫咪的叫声跟细语一样甜美,不是他自以为的控诉,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听着越来越娇气的猫话,真树顺手在小猫身上擦了几下,突然想起昨天刺穿手套的指甲,打算一起处理了。
看完两遍教程后,她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放下看得比她还专注的小猫,起身找到指甲刀。
一切准备就绪,真树探手去抓住目标。然而还没等碰到,目标就自己举起爪,弹出了指甲。
她顺着看上去,小猫正挺着毛绒绒的胸膛昂起头,用上挑的眼尾斜视她。
不妙啊。
真树心想,要不给它送上学去吧,别耽误了孩子前程。
弯弯的指甲还在稳稳地伸着,指甲刀却颤颤巍巍地抖着。
满头大汗的真树道心破碎,在指甲上比划了半天,焦虑地自言自语,“粉色白色,到底哪里是血线啊,剪错了是不是会流血啊。”
这不比警校里的第一次实弹演练还费劲!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于是人类的精神胜利法爆发了。
猫是好猫,也不挠人,此为一胜。
家具都是二手货,孩子磨磨爪子怎么了,此为二胜。
指甲是人家的战略武器,剪掉了多不礼貌。此为三胜。
关键猫肯定饿了,还是赶紧去做饭吧,总之就是大获全胜。
她决定随便剪剪好了。
白猫看着指甲钳来回晃悠,最后象征性地剪了个尖尖就准备撤离,眼疾手快地把指甲送到了合适的位置,再用长长的尾巴一拍真树的手。
刚刚不是都教了吗,变态也要好好学习啊。
真树老老实实地在小猫少爷的指示下收工,神情郑重地开口,“如果你是人,就喵一声;如果你能去替我上班,就喵两声。”
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
猫咪被打断了胡思乱想,才后知后觉到头晕眼花。
他迫不及待地跳走,跑到昨天吃煎蛋的地方,用猫爪啪啪啪地拍打着桌面,边拍边大声叫唤,质问的意味非常明显。
真树肚子也饿了,去橱柜里翻出了前两天刚买的牛肉罐头。当时的临期折扣非常划算,盖到米饭上就能吃一顿了。
只管自己的结果就是,猫好像发现了她的效率低下,变得更加吵了。
公寓楼隔音不太行,真树怕邻居上门掰头,只能随口安抚,“好好好,先给你做。”
她翻了翻冰箱,拿出鸡蛋、红薯和冷冻的鸡胸肉,找了个猫饭的菜谱,照着给病号弄饭。
大差不差地做好后,真树想起昨天猫被烫的事情,灵机一动。她用凉水涮了下猫饭,最后把盘子放在桌上。
但刚刚小猫还饿得大声喵喵,现在却转动了两下耳朵,看着盘子也不张口。
她不明所以地跑去热冻起来的米饭。
奇怪,难道不是饿了吗?
等待米饭的功夫,真树拿出了牛肉罐头,发现上面的开罐器不见了。
她试图用刀尖撬开,然而刀卷刃了,手勒红了,罐头只得到了皮肉伤。
“可恶,我还会回来的。”真树一拍流理台跑到卧室,从床底拉出工具箱,来回翻找。
白猫抛弃了研究碗里黏成一团的东西,被厨房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它轻盈地跳到了流理台上,看着眼前只卷起了小口的罐头,感兴趣地摆了摆尾巴尖。
真是好弱,这种小玩意都打不开。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很轻松地解决。
这种小事当做她照顾自己的赏赐好了。
前爪缓慢地抬起,随着所剩无几的咒力艰涩地运转,白猫身前的空间逐渐扭曲。
轰隆隆——
听到稀里哗啦的响声,真树抄起扳手就冲回厨房,震惊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流理台。
刚刚还完好的罐头表面成了齑粉,跟牛肉泥混成一团,溅得台面和墙面乱七八糟。
“是罐头爆炸了吗,可是开了个口的罐头怎么可能会爆炸啊?”
猫咪不语,只是一味地低头干难吃的饭。
这玩意也配叫饭?
真树用酱油拌饭糊弄了一顿,随后将注意力都用来观察小猫,一直到在厕所发现了白色的猫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这只猫是学会了使用马桶吗?
……这合理吗?
她把关注点放到了厕所上。
但是只要白猫发现真树在看它,就会假装路过,偏偏没在她眼前进去过。
考虑到这只猫对手机的兴趣,她把外放声调到最大,等待片刻依然没见到猫影,便压低脚步走到厕所门边。
“啊哈!被我抓住了吧,你这只偷偷摸摸上厕所的小猫!”真树从门边一个跨步出来,看着蹲在水箱上的猫咪,猫爪还在使劲按动手柄,“我把厕所的水阀关了,不用白费力气了。”
真树走过去打开了水阀,来到水箱前推下手柄。
伴随哗啦啦的水声,她盯着准备撤退的小猫咪,居高临下地诘问,“没做错事,你心虚什么?”
她拍了拍毛都立正的脑袋,又捋了捋像鸡毛掸子似的尾巴,“挺好,这下子猫砂钱可以省了。不过你想要用厕所,最起码要好好清洗一下吧?你放心,我是个正经人,绝对不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至于不该碰的地方?
不是只有伤口吗?